江阿郎道:“仍在莊上。”
金百川臉色倏地一變,道:“糟了,這一來,你害了我那二弟和全家大小了!”
江阿郎神色平靜地笑一笑,道:“金兄請放心,令二弟和你全家大小如果少了一根汗毛,你唯我是問!”
金百川目光一凝:道:“唯你是問?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江阿郎點頭道:“我從府上來,一切都經由令二弟告訴了我。”
金百川道:“你有把握保證我二弟和我全家大小的安全?”
江阿郎道:“要是沒有把握,我就不敢冒失來救金兄脫險了!”
金百川默然想了想,道:“你既然已經救出了我,為何還不送我回去?”
江阿郎道:“我這就要送金兄回去,但是我想先請問金兄一些事情。”
金百川道:“什麼事情?”
江阿郎道:“我請問金兄被那姓阮的挾持離莊以後,都見著了些什麼人?”
金百川搖頭道:“什麼人也沒見著。”
江阿郎濃眉不禁一皺,道:“曾到過什麼地方,金兄還記得麼?”
金百川道:“離莊以後,那姓阮的便在我身上點了一下,隨即我就失去了知覺,什麼也不知道了。”
江阿郎點了點頭,轉向冷梅卿含笑說道:“冷姑娘,照這情形看來,目前我們只好任他逍遙,沒辦法拿他奈何了!”
金百川不禁訝異地望了冷梅卿一眼,望著江阿郎問道:“她是位姑娘?”
江阿郎點頭道:“她就是被姓阮的擄劫往貴府上的那位姑娘。”
“哦……”
金百川眨眨眼睛,望著冷梅卿問道:“姑娘,那姓阮的與姑娘有仇麼?”
冷梅卿搖頭道:“沒有。”
金百川詫異地道:“他既然與姑娘無仇,那他為何……”
江阿郎接口道:“金兄,這是江湖中事,你非江湖中人,還是不知道的好。”
語聲一頓,他轉向冷梅卿說道:“冷姑娘,我有幾句話你可願意聽?”
冷梅卿點頭道:“江大哥別客氣,有話你請只管直說就是。”
江阿郎道:“請姑娘今後凡事多加小心謹防陰謀暗算,免為歹徒所乘,同時請姑娘暫作小忍,千萬別有任何行動,以免歹徒提高警覺,一切等候令尊等來到以後再說!”
冷梅卿沉吟地點頭道:“妾身遵命。”
江阿郎笑了笑又道:“另外我想請幾位朋友暫時借住在姑娘那兒,姑娘答應麼?”
冷梅卿也是個聰明絕頂之人,聞言已知江阿郎之意,是怕她再遭暗算不測,連忙點頭說道:“妾身那兒的空房甚多,大哥的朋友妾身無不歡迎。”
江阿郎含笑道:“謝謝姑娘。”
語聲一頓,倏然轉向石奇說道:“石大哥,小弟想請大哥和戚老等四位搬到冷姑娘那兒去暫住幾天好麼?”
石奇神情不禁微微一呆,望了望冷梅卿,有點遲疑地道:“我……”
江阿郎截口道:“大哥難道不願意?”
這話,石奇怎麼好答,當著冷梅卿的面,他怎好說不願意?別說他心裡根本不是這個意思,縱然是,他又怎麼能直說?因此,他臉孔不由微微一紅,連忙搖頭說道:“兄弟,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江阿郎道:“那麼大哥是什麼意思?”
石奇道:“二弟,我的意思是和冷姑娘緣才初識,不便打擾。”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大哥該知道,冷姑娘非世俗女兒家,大哥天南瓊瑤石府的少主,當也非世俗男兒,何乃有此世俗之見?”
石奇聽得雙眉不由一軒,但並未立刻接話,目光卻轉朝冷梅卿望去,冷梅卿的目光恰巧也正向他望來。
四目相接,石奇心頭不禁莫名所以地倏然一震!
這時,西門玉霜突然明白了江阿郎之要石奇搬到冷梅卿那兒去暫住的真正用心。
她心念電轉,倏然輕聲一笑說道:“石大哥,彼此均非世俗兒女,你就收拾收拾搬過去吧,小妹和冷姊姊先走一步了。”
伸手一拉冷梅卿道:“姊姊,我們走。”
話落,拉著冷梅卿往外走了出去。
望著冷梅卿與西門玉霜的背影走遠了,江阿郎倏向石奇輕聲一笑道:“石大哥,冷觀音可是位名滿川南武林的絕色嬌娃,蓋代紅粉,你搬到她那兒去暫住,可千萬要把握住這大好機會呀!”
這麼一說,石奇也有點明白江阿郎的真正用心了,雙目不由陡地一亮,道:“兄弟,原來你是……”
江阿郎笑著接口道:“這不好嗎?大哥難道不希望瓊瑤石府未來的女主人是一位人間絕色,當代武林紅粉翹楚?”
石奇目閃異采地道:“這當然好,若說不希望,那是違心之言,可是,兄弟,你知道她心裡願意麼?”
江阿郎搖頭道:“這小弟如何知道,不過,大哥應該明白那句‘近水樓臺’的俗話。”
石奇笑笑道:“兄弟,你也該明白感情二字是絲毫勉強不得的,‘近水樓臺’只是句俗話,也只是個機會,並不一定就能夠……”
江阿郎截口道:“所以小弟才要大哥千萬把握住這個大好機會!”
語聲一頓又起,說道:“大哥快收拾收拾搬過去吧,小弟謹預祝大哥‘先得月’!”
冷觀音對石奇的印象如何?
在‘近水樓臺’的情形下,石奇是不是能夠‘得月’?雖然是以後的問題,目前還不得而知!
但是,對於江阿郎的這份用心安排,石奇卻不得不由衷心十分感激地說道:“謝謝兄弟!”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謝倒不必,到時候只要大哥不忘請我多喝兩杯就好了。”
石奇俊臉不禁微微一紅,笑說道:“兄弟放心,只要你高興,瓊瑤石府的酒,我隨時請你喝個夠!”
話鋒一頓,他目光倏然凝注問道:“這兒的房間呢,要退掉嗎?”
“不。”江阿郎搖頭道:“小弟想另外派人來住,就便監視他們的行動。”
石奇點了點頭,轉向戚定遠和“雙虎”田強、邱平說道:“戚老,你們去收拾一下,準備搬過去吧。”
夜,二更過半。
金百川家的大廳上擺著一桌酒席,圍桌而坐的人是六個,但卻沒有一個是主人。
六個人,一個是位圓臉、濃眉、面貌英挺,氣宇威儀懾人的少年,一個是個六十多歲年紀和四個五旬開外的老化子。
前者是江阿郎,後者是丐幫三位長老之一的齊長老和四大護法。
齊老化子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頸一口喝乾,放下酒杯,舔了舔嘴唇,目光忽然一凝,望著江阿郎說道:“江兄弟,這件事情既然有你伸了手,以我老化子看,他可能沒有那個膽來自找難堪了!”
江阿郎微一搖頭道:“這很難說,以我猜想,以他之心性為人,明著或許不敢,但暗中卻必然會派些人到這兒來出口氣,瀉瀉忿!”
齊老化子道:“可是現在已經二更過半多了,怎麼還沒有一點動靜……”
江阿郎含笑接口道:“齊老這兒有酒有肉,你急的什麼,三更以後,天亮以前才是宵小活躍行動的正確時間哩。來,咱們喝酒。”
說著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朝齊老化子和四大護法舉了舉,喝了一大口。
齊老化子不禁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宵小活躍行動的時間,這話要讓費翔雲那小子聽到了,他要不氣炸了心肺才怪呢!”
他口說手不閒,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酒壺將自己的酒杯斟滿與四大護法紛紛舉杯喝了一口。
倏然,江阿郎雙目寒電一閃,低聲說道:“來的人好像不少!”
齊老化子略一凝神,臉色微微一變,道:“大概有十來個。”
話聲方落,院子裡已電射瀉落十多個黑衣人。
黑衣人共十三個,為首的是個瘦削臉孔,目光陰沉,長鬚齊胸,年約五旬開外的威凜懾人的黑袍老者。
另十二個人中是四個三十多四十不到,濃眉巨目,海口虯鬚,長像威猛頗為嚇人的勁裝彪壯大漢,八個二十五六歲年紀,神色冷漠,書生打扮,腰懸佩劍的少年。
四個勁裝彪壯大漢全都腰間鼓鼓的,一眼就知那是軟兵刃。
黑袍老者目光如電地掃視了大廳中江阿郎等六人一眼,沉聲說道:“老夫請主人說話。”
江阿郎緩緩站起身子,抬手抱拳一拱,道:“閣下尊姓大名?”
黑袍老者冷冷道:“老夫郭冠傑。”
江阿郎道:“郭朋友找主人有何見教?”
郭冠傑道:“你是什麼人?”
江阿郎道:“閣下該看得出來,在這間大廳中我坐的是主位。”
郭冠傑道:“你是這兒的主人?”
江阿郎道:“不錯。”
郭冠傑道:“你姓金?還是姓雷?”
江阿郎搖頭道:“我不姓金也不姓雷。”
郭冠傑陰沉的目光一凝道:“你貴姓?”
江阿郎道:“我姓江。”
“江?”
郭冠傑道:“這就奇怪了!”
江阿郎道:“怎麼奇怪了?”
郭冠傑道:“據我所知,這兒的主人是金百川和雷正剛。”
江阿郎淡淡道:“這沒有什麼奇怪的,以前的主人是他二位,現在換了我。”
郭冠傑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江阿郎道:“就是剛才以前。”
郭冠傑道:“金百川和雷正剛呢?”
江阿郎道:“走了。”
郭冠傑忽然嘿嘿一笑道:“這麼說,老夫是來遲一步了。”
江阿郎道:“閣下確是來遲了一步。”
郭冠傑微一沉吟道:“金百川和雷正剛去了哪裡?”
江阿郎淡淡道:“江南。”
“哦。”
郭冠傑道:“江南地方很大,總該有個地名兒吧?”
江阿郎道:“是該有個地名兒,可惜二位走時匆忙,忘了告訴我,我也忘了問。”
郭冠傑道:“這可真巧呵!”
江阿郎道:“閣下可是不信?”
郭冠傑冷冷道:“你說對了,老夫確實有點不信!”
江阿郎淡淡道:“那就隨便閣下了。”
郭冠傑陰沉的目光閃動,倏然嘿嘿一笑,道:“姓江的,老夫有句良言奉勸,你最好老實說出金百川、雷正剛他倆的去處!”
江阿郎道:“我不實說呢?”
郭冠傑冷冷道:“那就是你自找苦吃,到頭來你還得實說他兩個的去處!”
“哦。”
江阿郎淡淡道:“是這樣麼?”
郭冠傑冷哼一聲道:“現在老夫給你十數的考慮時間,只要你實說出他兩個的去處,老夫保證絕不難為你!”
“謝謝閣下!”
江阿郎淡然一笑道:“我也有句良言奉勸,希望閣下最好是由那來還回那兒去,別在這兒多羅嗦了!”
郭冠傑雙目寒芒一閃,沉聲道:“這麼說,你是一定不肯說了!”
江阿郎眨眨眼睛,目光倏地一凝,道:“容我先請教,閣下找金、雷二位何事?”
郭冠傑微一沉吟,道:“老夫告訴你是什麼事,你便告訴老夫金百川、雷正剛他兩個的去處麼?”
江阿郎搖頭道:“我雖然確實不知道他二位的去處,不過,我可以代替他二位作主了斷任何事情!”
“哦。”
郭冠傑眨眨眼睛道:“如果老夫要你立刻離開這兒,把這座宅子交還呢,你也能做主麼?”
江阿郎淡淡道:“這也沒有什麼不能的,但是,那得有個道理!”
郭冠傑嘿嘿一笑,倏然轉向身後八個佩劍少年中的一個,說道:“魯榮,這是你的事,你告訴他!”
那佩劍少年魯榮應了一聲,跨前一步,望著江阿郎朗聲說道:“江閣下,這座宅子原是我魯家的產業。”
“哦。”
江阿郎雙目忽地一凝,道:“魯兄有證據麼?”
魯榮神情不禁微微一呆,隨即搖頭道:“我沒有證據,不過我可以告訴閣下,二十年前,金百川、雷正剛來到此地,殺了我父母全家,霸佔了這座宅子,乃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這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麼?只有天曉得。
這分明是胡說八道,而且漏洞百出。
因為雷正剛居住此地只不過十二年多,二十年前,雷正剛還在江湖上,並且剛出道不久,怎會是殺害他魯家全家,霸佔此宅的兇手?
至於金百川,那就更不用說了,金百川不是江湖人,更不懂絲毫武功!
顯然,這個是藉口。魯榮的話聲一落,郭冠傑立刻接口說道:“姓江的,現在你明白了?”
江阿郎淡然點頭道:“我明白了。”
郭冠傑道:“你怎麼說?”
江阿郎沉吟道:“這座宅子既然原本是魯家的產業,我當然不能幫著金百川、雷正剛他們霸佔它!”
郭冠傑道:“這麼說,你是打算代他兩個做主把它交還原主了!”
“還沒有。”
江阿郎搖頭道:“這座宅子原是魯家的產業,只是你們說的,是不是?”
郭冠傑道:“你可是不相信?”
江阿郎淡淡道:“我並不是完全不相信,而是如果你我立場互易,換了你閣下是我,你閣下能隨便聽信那位魯兄片面之言麼?”
這話不錯,是理。
俗話說得好:空口無憑,片面之言,無憑無證,誰也不會隨便完全相信。
郭冠傑目光凝注地道:“這麼說,你還是不相信,還是要點什麼憑證了!”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不敢輕信而已。”
郭冠傑冷冷道:“那麼以你的意思……”
江阿郎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們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是世居這金家莊上幾十年的人應該不會沒有,是不是?”
郭冠傑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說找兩個人來問一問,證明一下?”
江阿郎點頭道:“這應該是個最簡單的好辦法,只要有人說一句這座宅子的原主人是姓魯,我立刻代為做主將它交還這位魯兄弟。”
郭冠傑搖頭道:“這雖然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是,這恐怕行不通!”
江阿郎道:“為什麼?”
郭冠傑道:“這兒全莊都是安份守已的老實人,種田的老百姓,積威之下,他們怎敢說實話,得罪金百川、雷正剛他兩個,自找殺身之禍!”
“哦。”
江阿郎道:“你是說這金家莊上的人全都怕金、雷二位?”
郭冠傑點頭道:“不錯,這兒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不怕他兩個的!”
江阿郎濃眉微微一皺,道:“那便怎麼辦呢?我總不能就憑你們……”
郭冠傑嘿嘿一笑接口道:“依老夫看,你最好是信老夫的,要不然你就告訴老夫他兩個的去處地名,老夫自找他兩個!”
江阿郎搖頭道:“閣下原諒,前者,我不能,後者,我確實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