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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時衰鬼弄人

    翻天鷂子兄弟倆以為離開大奧谷就安全了,趕了五六里腳程便慢了下來,兄弟倆攙扶着放慢腳程慢慢走,因為翻天鷂子委實無法再趕了,一條腿趕路確是吃力。小徑急升急降左盤右折,一面是陡峻的山峯,一面是下沉百十丈的深壑,雙足健全的人行走其間都感到吃力,他一條腿能支持多久?

    該死的展翅大鵬揹着首飾箱和一百兩黃金,又得抽出一隻手攙扶乃兄,山徑只能容一人行走,奔了五六里,兩人都汗流浹背,疲憊不堪。

    前面的山嘴伸至路面,上面沒長有樹木,短茅草迎風拂搖,幾座怪石聳立在草叢之中。

    透過枝葉的空隙,遠遠地便看到山嘴上面的怪石上,坐着一個黑衣女人,只能看到背影,像是一座凝坐的石像,但長髮迎風飄舞,可知不是石像,確是個女人。

    兩人逐漸繞近山嘴,小徑從下面繞過,黑衣女所坐處,距小徑約有三丈高下,坡度並不大,在小徑上行走,可以清晰地看到黑衣女人的一切。

    展翅大鵬第一個發現上面的黑衣女人,訝然叫:“咦!深山大嶺之中,哪兒來的女人?”

    翻天鷂子站定注視片刻,也訝然説:“咦!不像是山村裏的女人呢,瞧,她穿的是黑綢披風,山裏的女人八輩子也沒穿過綢,邪門!”

    “莫不是鬼魅幻形吧?”展翅大鵬汗毛直豎地説。

    “別胡説好不好?這輩子我就沒見過妖魅鬼怪,你呢?”翻天鷂子鎮定地問。

    “我也沒看見過。”

    “本來就不會有這種東西,咱們不必庸人自擾。走!她在上面坐,大概咱們不惹她,料亦無妨。”

    “大哥的意思,似乎認為這女人是妖魅呢?”展翅大鵬心虛地説。他已看出乃兄口中否認世間有妖魅鬼怪,心中卻仍然忐忑不定,説出的話露了馬腳。

    翻天鷂子枴杖一點,向前舉步。目前他們並未完全脱離險境,心中有點虛,不敢多管閒事,不希望引起黑衣女人的注意。

    將近山嘴下方,黑衣女人仍紋絲不動,但如果留心察看,便可發現她身軀雖然不變,但臉部已在緩慢地轉動,因此兩賊抬頭上望,仍然只能看到後腦,看不見她的臉部,倒是已看到她的側影。

    展翅大鵬心中疑雲大起,恐懼心漸消,好奇心代之而起,突然脱口向上叫:“小娘子,深山絕嶺之中,你不怕虎狼麼?”

    黑衣女人徐徐轉臉,現出一張青面獠牙的猙獰臉孔,在發簾的映掩下,更為可怖。

    兩賊不由心膽俱寒,失驚之下,一不小心,腳下失閃,幾乎滑下山溝。等他們穩住身軀,抬頭一看黑衣女魅已經不見了。

    兩人駭然急走,到了山嘴前,小徑正中不知何時赫然豎了一塊木牌,上面用木炭寫了兩行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還未報,時辰未到。”

    最後四個字是:“你來了嗎?”

    木牌是用一段木頭削成的,上端雕了一隻維妙維肖的人頭,人頭的表情似乎十分痛苦,兩頰有四個字,左是“花明”,右是“花芳”。

    展翅大鵬走在前面,看清了字跡,驚叫道:“老天!真有鬼……”

    鬼字剛叫出一半,“噗”一聲輕響,左耳奇痛徹骨,他本能地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耳輪缺了一半。

    “哎呀!”他驚叫,撒腿便跑。

    翻天鷂子的左耳也缺了一半,發狂地支着枴杖跳躍,一面狂叫道:“二弟,等我一等。”

    展翅大鵬不等他了,發足狂奔。小徑蔓生着短草,走路時不易看到草中有物。奔了百十步,他沒留意草中藏了幾個韌藤製成的圈套,一不小心,右靴尖踏入圈套中,再起時恰好被圈套勒住,身不由己地向前栽倒。

    “哎呀!”他驚叫着仆倒在地,心慌之下扭身掙扎,糟了,上身向下急滑。

    下面是下沉百十丈的山溪,坡度相當陡,只生了一些藤蔓和茅草。他發狂地抓住了兩把草,阻止身軀下沉。

    還好,圈套是用小木棒釘系在地上的,腳被套住,卻無法將韌藤拉斷,把他倒掛在那兒,也救了他一條賊命。

    如在平時,這種小巧玩意對他根本不生絲毫作用,但目前正在心慌意亂中,既怕後面有人趕來,又怕鬼魅找他的麻煩,小巧玩意同樣令他吃不消。

    他手忙腳亂地向上爬回路面,拉斷圈套發腿狂奔。剛跨出第二步,“噗”一聲後腦被一塊小石擊中,“砰”一聲再次倒地,立即昏厥。

    秋華在路旁的亂草中暴起,摘下他的背囊,取出首飾箱和黃金,將兩塊石頭放入包好,仍然系在他背上,一掌拍活被制的昏穴,悄然溜走。

    後面的翻天鷂子還在第二座山坡後,不知怎地,右大腿刺入一枚寸長的尖刺,痛得他鬼叫連夭。右腿的膝蓋骨本就被秋華弄碎了,右腿已廢,大腿再有利刺刺入,想得到滋味定然不好受,跌倒在地手忙腳亂,急急找到被刺處,咬緊牙關將刺拔出。

    忙亂中,換了人皮面具,變成青面獠牙惡鬼的黑煞女魅,從小徑下方的草叢中向上徐升,伸手取走他的枴杖,退回原處隱起身形。

    他拔出刺,居然敢仔細觀看。那是極為平常的樹刺,各處的荊棘叢中皆可找到,怪的是怎會刺入他的大腿?他並未經過長有荊棘的地方呀!

    他丟掉刺,恨恨地咒罵道:“時衰鬼弄人,人倒黴鹽也會生蛆。去你媽的!連一枚樹刺也找我的麻煩。”

    罵完,伸手去摸拾枴杖,枴杖失了蹤,摸了個空。

    “咦!我……我的枴杖呢?”他驚叫。

    他挪動身軀兩面找,眼角突發現小徑有黑影飄動,本能地扭頭觀看,不看猶可,看了令他毛骨悚然頭皮發炸,先前在山嘴上現身的黑衣女鬼,全身裹在披風內,長髮垂腰披在身前,從發隙中可清晰地看到她那青面獠牙的猙獰臉孔,披風下襬迎風飄飄,站在五丈外屹立不動。

    “老天!”他狂叫,一蹦而起,僅靠一條左腳,一蹦一跳地向前逃命。

    繞過前面的山嘴,前面的展翅大鵬剛爬起。

    “二弟,等我!”翻天鷂子的叫聲淒厲刺耳。

    展翅大鵬猛搖腦袋,弄不清自己怎會爬倒在地的?摸摸地上,包裹仍在,劍仍佩在腰帶上,全身一無損傷。聽到後面乃兄淒厲的叫聲,轉身看去,叫道:“你的枴杖怎麼不見了?”

    “後面有鬼,攙我一把,”翻天鷂子氣急敗壞地叫。

    聽説後面有鬼,展翅大鵬心中一虛,拔腿就跑。

    翻天鷂子在後面狂叫,但他已顧不得任何人了,狂奔三里餘,最後真力已竭,坐在路旁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

    秋華和黑煞女魅歸還了首飾箱,徐徐奔向大散關,他一面走,一面笑道:“姑娘這一招真絕,想不到無惡不作的兩個惡賊,居然也怕鬼,豈不是奇聞?”

    黑煞女魅走在他後面,笑道:“這種人心目中沒有鬼神存在,他們相信自己的眼睛,沒見過的東西決難令他們相信。事實上,他們一輩子也沒見過鬼神,無從怕起。但真要是讓他們見到鬼神,保證他們怕的要死。今天讓他們看見我這個活鬼,在他們眼前消失,因此他們相信,怎能不怕?”

    “呵呵!可夠他們受的了!”

    “你怕不怕鬼神?”她問。

    “我為甚要怕?”

    “為什麼不怕?”她反問。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自問一生行事可質鬼神,我何怕之有?”

    “你信不信有鬼神?”

    “子不語怪、力、亂、神。”

    “你認為有鬼神好不好?”

    “當然好,那可以天下太平。可惜沒有鬼神,那些作惡多端的人有福了。姑娘,不談這些沒趣的事以免引起不快,説起來牢騷可多啦!”

    “翻天鷂子兄弟作惡多端,我感到奇怪,既然你希望有鬼神報應,又認為世間沒有鬼神,為何不殺了他們代天行誅呢?”

    “非必要時我不想殺人,我不配代天行誅,因為……我自己也不算是好人,是好人應該奉公守法自食其力,就不應該去勒索千里旋風,你説對不對?”

    黑煞女魅噗嗤一笑,説:“我猜,你的家境並不太好,因此憤世嫉俗……”

    “胡説!”他反抗地叫,又道:“家祖玉庭公,是洛陽……唔!不告訴你,你在套我的口風。”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不認為我是知己麼?告訴我又有何不可?”

    他呵呵笑,搖頭道:“你很利害,可是我不上當。你認為我是你的知己,但你的一切可曾告訴我多少?你姓甚名誰,是美是醜?何方人氏?呵呵!一切都像謎一般,連説話也變着嗓子,能算知己麼?”

    “我的美與醜有關係麼?”她問。

    “以貌取人,固然不對,但我認為也不完全錯。”

    “有説乎?”

    “姑娘不怕我直言?”

    “只要有道理何怕直言?”

    “假使姑娘的面貌,長得真像你所帶的人皮面具,青面獠牙,形如厲鬼,那麼,我只能敬重你,而不敢親近你。又假如姑娘生得千嬌百媚,而我卻形似山魈,頭大如鬥,滿面橫肉,眼似銅鈴,利齒森森,那麼,即使我為人如何善良,心地比菩薩還好,而且熱情、進取、熱心、富正義感……千般好,萬般好。姑娘,請教,你敢向我説海內存知己?你敢和我在大庭廣眾間出入談笑自如麼?再説下去……唉,算了……不説也罷。”

    “你……你這人……”

    “姑娘,別生氣。相貌與門户之見,極為世入所詬病,但往深處想,並非一無是處。男女之間,相貌相差懸殊,只有痛苦,幸福微乎其微。門户不當,弊多於利。家父有一好友,為洛陽數一數二的富豪,人才一表,文事武藝皆出人頭地,娶了東關外一位佃户的女兒為妻,是他自己看上的,堅決反對族中父老的干涉,一意孤行。新娘子進門不到一月,不僅德、言、容、工摸不到門路,應酬禮數連一個丫頭也不如,別説主內力所不逮,看到高廈廣宅她已經自卑得抬不起頭來。姑娘,你猜後來怎樣了?”

    黑煞女魅久久不出聲,最後審慎地説:“有兩種可能。”

    “説説看。”

    “其一,收起自卑念頭,多學多看以求適應,忍受翁姑及親友的冷嘲熱諷,天下間沒有難以適應的事。其二,橫起心腸,作威作福,不顧一切,我行我素,甚至存報復之念,成為潑婦也極有可能。”

    “她兩者都不取,事實也無此可能。”秋華笑着説。

    “後來怎樣?”

    “她下堂求去,從此蕭郎是路人。女的後來嫁給一位田舍郎,夫妻恩恩愛愛極為幸福。”

    “令尊的好友呢?”

    “他?從此看破世情,遨遊天下,做了閒雲野鶴。”

    “真有其人?”

    “他就是天涯孤客婁仲謀,武林五老中排名第三。”

    黑魅輕叫一聲,叫聲中有驚訝,説:“原來傷心人別有懷抱,難怪他如此消沉了。”

    “咦!姑娘認識他?”

    “怎麼不認識,去年在潞安府,他助我戲弄九頭鳥王瀑。我以為他為人孤僻古怪,想不到他卻是個傷心人。”

    秋華呵呵笑,説:“姑娘,我的話也許太過偏激,你可能不以為然,反正我這人不怕捱罵,想到就説。你如果不願聽,最好別問。”

    “反正趕路期間,閒着也是閒着,聊聊也好解解旅途寂寞,豈不甚好?”

    “聊聊當然無妨,只要不傷和氣,並無不可。你要知道另一對怨偶的事麼?”

    “誰?”

    “陳倉大盜申樵,綽號叫獨眼狻猊。前些日子在宜祿鎮,姑娘你嚇壞他們的那兩個武師,其中之一便是銜命前往請申樵的人。”

    “聽説過這位兇暴殘忍的強盜,不過僅是聽説過而已。”

    “他是個相貌奇醜的孤兒,年輕時曾隨名師學藝,闖蕩江湖,為人倒還明辨是非。二十二歲時,在山東兗州,無意中救了一位提刑監察使大人的全家,力退羣盜,在千鈞一髮中,捨命救出監察使大人的千金。那位姑娘不以貌取人,感恩圖報以身相許,監察使大人反對無效,不得已允了這門親事,帶了他南下京師完婚。”

    “這不是很美滿的結局麼?”黑煞女魅説。

    “美滿?美滿在那位小姐感恩圖報以身相許的剎那間飛走了。那位小姐生得千嬌百媚,而他呢,卻像個城隍廟中的鬼主。小姐的門第堂堂大吏之家,氣象萬千,親友子侄皆門第顯赫,門下無白丁。想想看,一個出身貧寒,相貌奇醜的江湖浪人,到了那種環境中,如何能適應?即使旁人不説話,但任何人看他一眼,他也感到渾身不自在。最後,那位岳父大人仍無怨言,他那位慧眼識英雄的妻子卻受不了親友的嘲弄,夫妻間時起勃賤,最後請他滾蛋。

    他一氣之下,親自剜出自己的左眼,表示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人,重新回到江湖,從此心性大變,專與那些大富巨宦為難,兇暴殘忍人性全失,這就是今天的獨眼狻猊申樵。”

    “你説得很可怕。”

    “這是事實,兩個人目下都健在,一個做了天涯孤客,一個是恨意滿腔的兇殘大盜。他們不怪自己無知,怪得誰來?”

    “你的意思是……”

    “我承認我淺薄,因此至今為止,不僅朋友不多,知己更為稀少。人貴自知,因此我逢人只説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每個朋友如果都是知己,知己便不值半文錢了。姑娘,咱們這就分手。”

    “你……”

    “我到山上去躲一躲,晚間回到鬼迷店還債,然後走路。白天我不去,怕血雨劍在那兒搗鬼。”

    “天色早着呢,何不找一處清幽之地談談你的抱負?”黑煞女魅急急地説。

    “不,話多了會説漏嘴,你比我聰明,我不願被你摸清我的底細。姑娘,後會有期珍重再見。”

    “何時再見?”

    “不久的將來。”他搖手説,向右側的山林一鑽,徑自走了。

    黑煞女魅站在原地發呆,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茂林深處,久久方籲出一口長氣,戀戀不捨地奔向大散關。

    展翅大鵬恢復了疲勞,許久不見後面有動靜,知道已經安全了,油然生出手足之情,開始往回走,找尋乃兄翻天鷂子。走了裏把路,翻天鷂子弄到一根樹枝當作枴杖,一跛一跛地跟來,見到乃弟,心中一懈,再也支持不住了,臉無人色地坐倒在路旁喘息。

    這一帶是叢山中的一處平原,溪流兩側已被開墾成為田畝。溪對面,散落地建了十餘户人家,疏林茅舍頗具田園風味,風景綺麗,水秀山青,雞犬相聞,三五個村夫在田野中工作,顯得和平、安詳、靜謐。

    有了人家膽氣一壯,休息片刻,開始作未來的打算了。

    展翅大鵬將包裹解下,鬆了一口氣,説:“大哥,血雨劍可能仍在鬼迷店,咱們作何打算?這傢伙不比吳小狗,心狠手辣不留餘地,萬一落在他手上,咱們休矣!”

    “先別管血雨劍的事,吳小狗毀了我一條腿,他必須用性命償還,不殺他我決不甘心。”

    “你打算怎樣?你的腿……”

    “我的腿不要緊,四處奔走請朋友相助還能辦得到。今晚先找到笑無常,要他無論如何設法留住吳小狗,咱們先行入川,找朋友計算他。他的藝業平平,憑一把寶劍也保不住命。”

    “咱們這些金珠……”展翅大鵬指着包裹説。

    “先埋好,日後再回來拿。”

    “也好。我得仔細看看,這些金珠到底能值多少金銀。千里旋風辛苦了半生,盜來這許多寶貝,卻被咱們輕易地弄到手,得來毫不費工夫,該他倒黴。”

    他一面説,一面打開包裹,首先便脱口叫:“咦!那十錠黃金怎麼不見了?”

    “你不是親自看到那個女人放入包裹中的麼?”翻天鷂子接口。

    “是呀!怎麼不見了呢?”展翅大鵬訝然叫,手忙腳亂地搬出裏面包首飾箱的布包,接着大叫道:“怎麼不是四方的?”

    翻天鷂子伸手一拉。拉破了布包,大叫道:“石頭!這這……”

    展翅大鵬驚的額上青筋跳動,叫道:“大哥,我發誓,我沒動過這包裹,我……”

    “弟弟,我不是説你換了贓,而是此中有可疑,我兩人親見那兩個女人收拾的,怎麼突然變了石頭?難道説,那兩個女人會障眼法不成?”

    展翅大鵬心中發冷,抽口涼氣説:“不是障眼法,恐怕是白蓮會的邪術,她們不但換了首飾箱,還用邪術放出鬼物來嚇唬我們。”

    翻天鷂子急急掙扎着站起,悚然地説:“快走,説不定她們會跟着追來。”

    展翅大鵬深深吸入一口氣,説:“如果她們真要追來,早就追來了,邪不勝正,邪術傷不了人,只怪咱們心中太虛,以致剛才飽受虛驚。糟!咱們身上金銀全丟了,眼下肚中飢餓,無錢買食物,怎能捱到晚間回店?”

    翻天鷂子沉思片刻,認為乃弟所料不差,如果千里旋風要帶人追來,早該追到了,這時毫無動靜,顯然對方不會追來。他向溪對岸一指,説:“咱們過去,找那幾户人家要點食物,再弄些金銀做盤纏,在那兒休息,等天黑時動身。”

    “兩人取道下溪,溪水清澈,寬僅兩丈左右,有些地方中間有石頭露出水面,可以踏石而過不需涉水。

    兩人過了溪,走向第一家農舍。

    兩頭黃犬用吠聲相迎,農舍中出來一名青年人,一位十六七歲,長得健康活潑,而且相當清秀的大姑娘,喝退了黃犬。青年人含笑上前迎客,老遠便“嗨”一聲大叫,權算打招呼,接着叫:“狗不會咬人,兩位放心!”

    山村裏的大姑娘,不像城裏的女人嬌揉造作,站在院子前向來客張望,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來客,對兩賊奇醜的相貌十分注意,秀眉略鎖。

    青年人年約十八九歲,身材結實,古銅色的皮膚泛着健康的色澤。穿土青布短襖,腳下穿芒鞋,從任何角度看,也看不出他與山區的其他青年有何異處。

    青年人熱誠地迎客,抱拳作揖迎着兩賊含笑相問:“兩位大叔請了,敝處叫鷙鳥原,距大散關有十六里。小姓呂,是敝處的客户,十年前方遷到此地來。兩位像是迷了路,不知小可能否有幸為兩位效勞?”

    他説的是滿口官話,談吐不俗,如果事先不表明是客户,很難令人相信他是此地的土著山民。

    展翅大鵬的目光,在小姑娘渾身上下骨碌碌亂轉,賊眉賊眼不安好心,像吩咐下人一般説:“咱們不是迷路,要借你這地方弄些吃食,有好的食物,像雞鴨魚肉等等,做些可口菜下酒,我姓花,那位是在下的胞兄,腳受了傷,行動不便要找地方歇歇。下午咱們動身,酒菜錢少不了你的。”

    青年人不以為忤,笑道:“大叔,不必説酒菜錢的話,舍下有自制的佳釀,野味不算稀奇。只怕兩位不合口味。舍下極少客人,難得兩位光臨,無任歡迎,請進請進。”

    兩賊毫不客氣,大踏步便走,經過小姑娘身旁,展翅大鵬奸笑着問:“呂小哥,這位姑娘是……”

    “那是拙荊。家父偕家母到大散關訪友,日落時分方可返家。拙荊燒得一手好小菜,希望不至令兩位大叔失望。”

    “咱們不會失望的,呵呵!打擾你們了。”展翅大鵬一語雙關地説。

    進了門,堂屋不大,收拾得倒還整潔,傢俱雖簡單,但一塵不染。

    呂小哥肅客入座,他的妻子奉上兩杯茶,入廚準備膳食。兩賊接過呂小哥遞來的汗中,一面拭汗,翻天鷂子一面説:“小哥一表非俗,不像是種山的人哩。”

    “小可祖籍鳳翔,家父以釀酒營生,只因為厭倦塵囂,因此遷到此地,耕種幾畝山田,與世無爭,倒還過得去。”

    “你有一位好內助,家裏整理的真好!”翻天鷂子不勝羨慕的説。

    “大叔誇獎了。兩位小坐片刻,小可到廚間張羅張羅。”呂小哥笑着告辭。

    展翅大鵬喝乾了杯中茶,低聲説:“妙極了,老的不在家。附近最近的人家,也在百步外。宅主人在鳳翔釀酒,正是有得賺的大户,錢多了所以想避塵隱居,在這兒撈上一二百兩銀子,準不會失望。”

    “咱們將啓程前再動手。”翻天鷂子也低聲説。

    “不!”展翅大鵬一口拒絕。

    “你……”

    “那位小媳婦不錯。這兩天飽受虛驚,九死一生,財未到手,我卻色心先生,且拿小媳婦兒壓壓驚再説。”

    “弟弟,不可,那會驚動附近的人。”

    “見鬼!山居人家,平時極少往來,兩個老的又不在家,咱們每人對付一個,怎會驚動人?把大門一關,保證不會有人前來打擾。”

    “萬一……”

    “萬一有人來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你真想要那小媳婦?”

    “誰要她啦?玩玩而已。”

    “算了,保存些精力,晚上回去時可能還有麻煩哩。”

    “怕什麼?晚間你在外面等。我獨自入鎮我笑無常定計。血雨劍即使也在鬼迷店,晚間我怕什麼?他的輕功有限得很,何足懼哉?吃飽之後,你如果怕觸動傷口,可以先到裏面歇歇,我有辦法對付這兩個小毛孩。”

    廚房中,小媳婦接到呂小哥,不敢説話,用手拈了水,在案桌上寫道:“來路不正,目隱殺機,沒安好心,官人,準備飛刀保身,切記不露形跡,詞色間注意檢點。引狼入室,千斤擔子,你擔得下麼?”

    呂小哥頷首示意,也用手指沾水寫道:“我理會得,請勿疑心,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貌雖獰惡,但不是壞人。”

    他一面寫,一面高聲交代乃妻準備酒食和野味。

    酒菜送上,兩賊竟然毫不客氣,既不道時,也不請呂小哥相陪,自顧自踞案大嚼。

    翻天鷂子不敢多喝,怕血液流動引起創口痛楚,啃了兩個烙餅,吃了些野味,但酒雖喝得很少,仍然感到有點昏眩,他確是精力損耗過巨,亟需休息了。

    他首先離座,由呂小哥帶至客房歇息,往牀上一躺,不久便沉沉入睡。命中註定他不該死在這兒,這一睡,暫時救了他自己的老命。

    展翅大鵬足足灌了三斤酒入肚,酒為色之媒,他逐漸有點按耐不住,醉眼不時向後面的廚房瞧,呂小哥安頓好翻天鷂子,再回到廚房張羅,暗笑乃妻走眼,客人已經入睡,如果是壞人,怎會如此?

    他重出堂前,展翅大鵬已有了九分酒意,看到呂小哥出堂,感到酒意上湧,將餘酒一口喝乾,道:“呂小哥,令尊在鳳翔賣酒,大概生意興隆,賺了不少錢吧?”

    呂小哥坐在橫首,笑道:“舍下的老坊規模不大,賺些蠅頭微利而已。家父開了三十年酒坊,説來慚愧,除了買下這幾畝山田之外,已是所剩無幾了!”

    “存個三五百兩銀子,該不會有困難吧?”

    “大叔取笑了,哪有這許多?能存個一二百兩,已是不錯的了。”呂小哥毫無心機地答。

    “在下手頭不便,小哥能否藉助在下一些盤筆入川?”

    “這……這個,小可做不得主,大叔可否等家父回來後商量?家父十分好客,輕財重義。大叔如果有困難,家父不會令大叔失望的。”呂小哥坦誠地説。

    展翅大鵬哈哈笑,説:“很好,很好。聽小哥的口氣如此豪爽,令尊必是輕財重義的人。呂小哥,不是我誇獎你,你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小後生,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最後兩句好自為之,一面説,一面伸手輕拍呂小哥的肩膊。這種舉動極為平常,倚老賣老的人,大多喜歡在誇讚小輩時,摸摸對方的腦袋拍拍肩背,平常得緊。

    拍至第三下,他突然翻掌猛劈,“噗”一聲劈在呂小哥的左耳門上,呂小哥應掌便倒。

    他一把接住倒下的呂小哥,順手塞在桌下,急急掩上大門。

    掩門聲驚動了廚下的小媳婦,在內叫:“大郎,門怎麼啦?”

    展翅大鵬一面向裏走,一面答道:“呂小哥剛出門,説是到院子裏看看,我來了。”

    了字聲落,他已跨入廚房門。

    小媳婦大驚,看了他那酒意醺醺,目中邪火煥然的神情,已經料中了七分,猛地抓起一把菜刀,驚叫道:“大叔,你怎麼……”

    “別叫別叫,我陪你來了,哈哈……”展翅大鵬怪笑着向前迫近,慾火升騰,腳下浮動。

    “站住!不然我要叫救命。”小媳婦嬌叱。

    “你如果叫救命,小命必定保不住,哈哈!”

    “你把我的大郎怎樣了?”她顫聲問。

    “只要你陪我到房中歇歇,他死不了,不然……”

    聲未落,他已急撲而上,雙手前伸,桀桀狂笑。

    小媳婦居然有兩手,身軀急閃,避過一招“猛虎撲羊”菜刀急劈賊人的腰脅,一面咒道:“人面獸心的畜生!”

    展翅大鵬一撲落空,扭腰避過一刀,伸手急擒小媳婦持刀的肘臂。

    小媳婦翻腕轉刀,砍向抓來的手。

    展翅大鵬收手大笑道:“哈哈!居然有兩下子哩!”

    兩人拆了三五招,廚房太窄小,轉動不靈,小媳婦心膽已寒,手腳不住發抖,手中菜刀發揮不了作用。假使展翅大鵬不是醉得手腳虛浮,她決支持不了三招。

    菜刀太短,等於是近身相搏,十分危險。第三次照面,她一刀砍向惡賊的右肩,惡賊身軀一扭,左掌“叭”一聲拍中她的右胯。

    “哎……”她驚叫,“蓬”一聲撞在菜案上,菜案向側倒。

    展翅大鵬跟上,一掌拍在菜刀側面。她握不住菜刀,脱手拋出,“當”一聲落在鍋內。

    湯水飛濺。

    真巧,一些熱湯濺在惡賊的手臂上,燙得惡賊一聲怒吼,伸腳一勾。

    小媳婦立腳不牢,向前衝,“噗”一聲仆倒在灶前的柴草堆上。

    “哈哈哈!小心肝,看你還敢野?”展翅大鵬狂笑,大踏步走近。

    小媳婦翻轉身,伸手急抓灶房的火叉。

    展翅大鵬一腳踏住火叉頭,狂叫道:“別撒野,等會兒管教你欲仙欲死。”

    説完,俯身伸手去抓小媳婦。

    一髮千鈞,小媳婦眼看生死兩難,狂叫道:“大郎!大……”

    剛俯下身軀的展翅大鵬,突然身軀反向上挺,手向後伸,“哎”一聲厲叫。

    小媳婦抓住機會,一腳踹出,踹中了惡賊的右腳迎面骨,惡賊連退三步,吃力地轉過身來。他身後左琶琵骨下方,一把一尺長的大型飛刀,端端正正插在那兒。

    “你……你……”他顫抖着叫。

    後面廚門口,站着目眥欲裂的呂大郎,手中揚着另一把飛刀作勢擲出,咬牙切齒地説:

    “你這畜生,小可拿你當貴賓看待,你卻狠心狗肺如此待我,這一刀算是口敬你那一掌,還有欺負我妻子的一刀你準備承受。”

    展翅大鵬伸手拔劍,一面大叫:“大哥!大……”

    電虹疾閃,飛刀到了。他劍拔不出,想躲閃雙腳似是僵了。“嗤”一聲輕響,飛刀貫入他右肩窩。

    “啊……”他狂叫,迎面便倒。

    呂大郎飛撲而上,拔出他的劍。小媳婦也連忙上前幫忙,拔出兩把飛刀遞給呂大郎,説:“快,收拾那一個。”

    呂大郎挺劍奔向客房,剛好碰上翻天鷂子奔出房門。

    “弟弟,怎……”翻天鷂子叫。

    呂大郎手急眼快,一劍砍偏他的枴杖,飛起一腳,“撲”一聲賜中他的左膝。

    翻天鷂子禁得起一踢,退了一步,反杖便掃。

    呂大郎奮勇運劍架開一杖,左手的飛刀飛似奔雷。

    翻天鷂子的右腳失去作用,枴杖又必須用作兵刃,因此閃避不靈,房門口又太窄隘,百忙中一掌斜拍飛刀,“叭”一聲拍個正着,飛刀被震飛。

    但呂大郎的劍已經乘機攻到,“嗤”一聲劃開他的右小臂,衣破肉綻。

    翻天鷂子“哎”一聲驚叫,顧不得手上疼痛,反手一杖劈出,“噗”一聲擊中呂大郎的左上臂。

    呂大郎退了三步,再次切齒前撲,兩人就在房門口展開狠拼,雙方皆搶不到優勢。

    小媳婦拉開了廚房的後門,大叫道:“有強盜,快來幫忙。”

    山居人家,平時雖往來應酬不多,但有事時守望相助,極為團結,聽到叫聲,附近的人紛紛放下工作,提着草叉扁擔砍山刀,飛奔而來。

    展翅大鵬竟然未死,捱了兩飛刀倒下仍能爬起,踉蹌地撞出後門,瞪大着市滿血絲的怪眼,一步步向小媳婦迫近,口中嘎聲咆哮:“你……你們是練……練家子,殺……殺了你……你們……”

    小媳婦沉着地向後退,手中舉着草叉戒備,看了惡賊創口流出的鮮血,她有點不忍心下手,徐徐後退。

    展翅大鵬知道完了,拼餘力大吼一聲,“餓虎撲羊”瘋狂前撲,形如厲鬼。

    遠處有人大叫道:“大郎嫂,殺死她!”

    小媳婦一咬牙,草叉奮力擲出。

    展翅大鵬已失去閃避的能力,叉重重地貫入他的胸口,沉重的打擊力道,將他前衝的身軀震得反向後倒,一聲慘叫,砰然倒地,在地下掙扎。聲息漸止。一代巨寇,竟然死在無名的山村中,送命在財色二字上。

    “裏面還有一個。”小媳婦向奔近的人羣叫。

    人羣擁入呂家,翻天鷂子走了亥時運,這些山民不但平時練武,而且種山的人兩臂本就有數百斤蠻力,狩獵時敢和虎豹狼熊相搏,對付一個只有一條腿、而且受傷力竭的惡賊,足以應付裕如,不片刻便被木棍擊倒,像死狗般被拖出後院來。

    要不是呂大郎説出惡賊腿傷入睡的事,翻天鷂子恐怕早就被打成爛泥了。呂大郎將款待兩賊的事一一説了,原來展翅大鵬小看了他,而且已有九分醉意,雖則一掌劈中耳門要害,可是力道不夠,未能將他完全擊昏,他捱得起,在乃妻的生死關頭甦醒過來,憤然用飛刀重創了展翅大鵬,活該兩惡賊受到惡報。

    村人立即將翻天鷂子捆起,準備派人押送至大散關交官府處治。尚未啓程,大奧谷恰好派人前來通知,説是西安府斗門鎮的兩個大盜在附近出沒,要附近的村民嚴加提防。

    大奧谷的人見到了翻天鷂子,大喜過望,力勸村民切不可將惡賊解送官府,須防惡賊黨羽反牢劫獄將人救走,日後前來報仇,後果可怕。

    村民心中暗驚,同時也畏事,對官府的保護能力存疑,便請來人回谷敦請魚大爺前來計議。

    大奧谷派來的這位仁兄,是千里旋風的好兄弟,他知道千里旋風決不會對翻天鷂子報復,魚老夫人也不會准許兒子要惡賊的命,因此,他一力承當下來,命呂大郎會同村中的父老,將展翅大鵬的屍體秘密埋掉了事,任何人切記不可泄露口風,他自己帶走了翻天鷂子,直奔叢山深處。

    西南一帶的叢山,百十里不見人跡,全是遠古洪荒叢莽,虎豹熊狼出沒其間。他將翻天鷂子的一雙腳掌砍掉,丟在叢莽中,任由其自生自滅。惡報之慘,可想而知。

    從此,花家兄弟在江湖中神秘失蹤,斗門鎮兩惡賊的黨羽們,不久也作鳥獸散。

    笑無常逃回鬼迷店,換了一家客棧,心中惴惴,擔心血雨劍回來找他。

    還好,第二天他躲在街口,看到了血雨劍一行四人,經過鬼迷店動身南下,並未在鬼迷店停留,令他心中一寬。

    接着,是一天漫長的等待,等待翻天鷂子兄弟和秋華的消息,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他目送血雨劍走後,又遷回連升客棧,希望他們能平安返回。

    但在他的想法中,血雨劍藝臻化境,劍下無敵,他們三人毫無希望,八成兒已經死在大奧谷。因此暗中另作打算,盤算着該請些什麼人到石家堡發橫財,對那十八箱價值連城的珠寶,始終念念不忘。

    午間,秦家的主人匆匆由鳳翔趕到,帶來了三位朋友,一家子商量要事,禁止店夥前往打擾。

    由於笑無常已能行走,秦家的大小姐不再勞神,診療的責任全交由秋華處理,因此可説已斷絕了往來,李管家也極少前來走動。

    唯一真正關心秋華的人,是店東夏東主。秋華説過當晚回來,但第二天還音訊全無,不由他不擔心。

    兩天來,秦家毫無動靜。甚至秦家的主人從遠道帶回的朋友,入店之後也不見蹤影。

    笑無常雖能走動,但身子仍虛,大奧谷至鬼迷店的三十里路,他走了整整三個時辰,加以擔驚受伯,在這幾天中想勉強動身到石家堡,事實也不可能。因此,他不能不呆在連升客棧等奇蹟出現。

    入暮時分,要等的人沒等到,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正在店門口張望,等得心焦。鎮口,突然出現一個健壯如牛、身穿勁裝佩袋掛囊、背了中型包袱風塵僕僕的青年人。這人生得巨目彪圓,獅鼻海口,虎鬚如戟,臉色黃中帶黑,剽悍之氣畢露,神氣地大踏步入鎮,直向連升客棧走來。

    笑無常眼前一亮,心中狂喜,舉步迎上笑:“歸海老弟,別來無恙。”

    青年人戴了一頂奇形怪狀的帽子,有點像是包頭,直罩至鬢角。他旁若無人地瞥了笑無常一眼,眼中有傲然不屑的神色,站住了,受理不理地問:“老兄,你認識我?”

    “老弟,你真是貴人多忘事……”

    “你到底是誰?少嚕嗦好不好?”青年人不耐地説。

    “不認識我笑無常尤武義了?”笑無常惱羞成怒,有點不悦地説,青年人的傲態和口氣,委實令他不快。

    “你……你是笑無話尤老兄?見鬼!怎麼變成了這副鬼樣子?”青年人驚疑地説意似不信。

    “你老弟是青年後輩中的風雲人物,誰不知五虎中的赤發虎歸海光藝業超人,虎爪無敵?你當然不恥與尤某結交羅!鬼樣子自然不在你老弟眼下,只怪在下不知自愛,妄圖高攀,自討沒趣。”笑無常尖酸地説。

    五虎中,赤發虎歸海光,是排名第二的年輕高手。五虎除了四虎飛虎封彪和五虎紫鬢虎李霆之外,其餘三虎都是黑道亡命,雖不經常作案,但經常跟白道英雄搗蛋,有時劫鏢,有時盜取兵刃,有時登門生事以增身價,找那些成名人物較量,明槍暗箭齊施,名頭愈混愈響亮。赤發虎生了一頭紅髮,幸而所生的虯鬚仍是黃黑色的,用帽子掩住頭髮,陌生人便不易發現他的身份來歷——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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