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莊東南三里開外的一處密林裡,五、六個人看守著一群馬,人與馬清一色都是墨黑,除了偶幾下的馬蹄觸地聲外,根本不會有人發現有人和馬匹藏於此。
一聲低嘯傳來,負責看守馬匹的人,便依序將馬匹趕出林中。
林邊的大道上早已聚集了一群黑衣人,為首者是個身穿黑袍、頭戴鬼臉面具的人。
冥域域主小心翼翼地將懷抱裡昏睡的上官紫音放在地上,抬手掀開面具現出一張俊朗的臉龐,而站在他身後的雙衛亦跟著拿下白色面具,是兩個樣貌相似的年輕人。
龍傲天將面具朝後方一甩,宗龍抬手接個正著。
龍傲天一抹額上的汗水,看著昏睡中的上官紫音,自語道:「沒想到你是真人不露相,讓我今晚嚇出好幾次冷汗,差點也把列祖列宗所建立的威名盡數掃地,更險險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幸好有所準備,否則豈不是到嘴的鴨子沒吃到,還被噴了一臉屎。」
站在後邊的下屬們聽見域主的自語,個個不禁抿嘴竊笑,看來今晚域主差一點就吃了大癟。
一陣夜風吹來,林中樹葉沙沙作響,龍傲天抬首看了眼天色,走上前從他坐騎的鞍袋裡取出件黑色披風,返身蹲下將上官紫音兜包起來,抱起飛身坐上馬背,隻手摟抱著他,單手拉著韁繩,一踢馬腹低喝:「回去了。」語畢便領頭先行。
眾下屬聞令也跟著紛紛上馬,行進間宗龍轉首對胞弟說:
「勝負已見分曉,可別忘了你輸我的二十五兩。」
宗虎沒想到最後竟是他輸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放心啦,願賭服輸,我會給錢的。」
在兩人身邊的樓澧峰聽見兩兄弟的對話後便說:「早知道你們在打賭我也摻一腳,我一個賭你們兩個,男人五十兩。」
宗虎聞言轉首嚷道:「樓老,你也太狠了吧。」
宗龍也跟著回頭問:「樓老,您早知域主看上的是男的,對不對?」
樓澧峰呵呵一笑。「當然是,否則我怎麼敢開口就五十兩呢。」
「樓老,您說您早知道域主喜歡男人,可是這麼多年來,域主身邊只有女人,並沒有出現過任何的男人啊。」宗龍甚為不解。
樓澧峰撫髯而笑,「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夢,即使像域主這樣的男人也想把最愛留給一生中的那個人,當那個人還沒出現,而本身又有需要時,女人是最好的替代品。尤其是像姜媚那一類型的女人,既不用負責又是個好玩的床伴,否則單氏姊妹對域主一片痴心,域主為何總是故作無視?域主是個聰明人,不該碰的他絕對不會碰。」
前頭的龍傲天一邊在黑夜中趕路,一面注意著懷抱中的人兒,怕山路顛簸令他不舒服,一方面也怕山風使他著涼了,只希望快快返抵家門。
水雲閣,冥域中最為幽靜也最獨立的一座小樓,是棟外觀完全以天然原木搭建而成的雅緻樓宇,倚在仞壁之下,拾階走上二樓,外廳的地上鋪的是紫檀木,打磨得光亮可照人,廳堂中心鋪著張錦氈,不時閃爍著絲絲的金光,廳上四周燃著十二盞琉璃燈,描花的冰格子窗,漆得黑亮鑑人的酸枝太師椅,壁上掛的畫軸、字掛全是名家的真跡。
內室,四張紫檀太師椅分別擺在左右兩側,太師椅旁的小方桌上,羊脂玉鼎香菸嫋嫋,正中有張圓桌,配有六張圓椅。
大床前,鋪著張虎皮踏墊,床帳拉開系在兩邊,床帳前淡黃輕紗,被從大窗溜進來的夜風兒撩擺著,大床上鋪著紫貂毛皮睡墊,床上有個美少年蓋著絲被,睡得正香甜。
龍傲天走了進來,望了眼睡床上的上官紫音,外頭傳來二更天的梆子聲。
他過去關上那半開的大窗子,再慢慢走至床前,隔著輕紗凝著俊秀絕倫的他,佇立片刻返身走至圓桌邊,拿過一個杯子從懷中掏出個小紙包,打開紙包將藥粉倒進杯中,接著提過酒壺在杯中倒了約六分滿的醇酒,放下酒壺拿起杯子輕晃溶解藥粉,待粉、酒相融後轉身朝床邊走去。
龍傲天撩開紗帳坐至床緣,把昏睡中的上官紫音輕輕摟抱起來,接著將杯中的醇酒飲盡含在口中,低頭覆上他的唇,把門中的醇酒吐哺進他的口中使他咽吞入腹,隨後解開他的睡穴,將他放倒睡下。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沉睡中的上官紫音,原是透著紅潤的雙頰,竟浮上一抹似羞怯般的嫣紅,雙睫微動,未久便緩緩睜開眼睛。
初甦醒的上官紫音,用模糊的視線呆望著前方,意識只能遲鈍地運轉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似乎著了那個鬼臉怪傢伙的道,然後呢……
龍傲天看著他微呆,迷惘的眼神,不由伸手輕撫他頰側,柔聲問:「你醒了嗎?」
上官紫音轉眸看向發聲處,那是張他熟識的面孔,不禁奇聲問:「龍傲天,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又是哪裡?」
龍傲天愛凝著他,笑答:「這裡是我家呀。」
「你家?」上官紫音不明白為何會來到他的家,他明明記得他正在對付那個鬼臉怪傢伙呀,不禁就問:「可是——我記得你說你要回家了……」
龍傲天見他如此天真可欺的模樣,打算先逗逗他,笑道:「是啊,我也邀你和我一起回家玩個幾天,可是你不肯,沒辦法了,我只好動手把你給『請』回來了。」
上官紫音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聽不懂我的話,對嗎?」龍傲天朝床外一探手,抓回一個黑色物就往頭上套。
上官紫音立刻被那黑色物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想挪身後退,無奈渾身綿軟無力,撐身沒坐起反而跌得更深,身下卻十分柔軟舒適,他雙目圓睜好似不信眼前所見之物。「你……你是那鬼臉的……」
龍傲天一揚手掀掉那鬼頭面具往外一甩,笑笑說:「沒錯,我就是江南武林人人聞之色變的魔頭冥域域主,見到我真面目的人,除了本域弟子外,你是第一個。」
「可是……可是……」上官紫音的認知已因他突然表明身分而混亂一團。「你不是帝劍門的人嗎?」
「那是騙人的,我搶了帝劍門的請柬,把他們趕了回去,然後冒名進入明月山莊,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你。」龍傲天說。
上官紫音不由奇聲問:「為了我?」
「沒錯,就是為了你。」龍傲天手指輕輕滑過他的面頰。「自湖邊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你,為了想再見到你,我冒充帝劍門的人混進了明月山莊,沒想到凌豔芬那隻醜烏鴉竟妄想攀上你這隻鳳凰,為了怕被別人看出我的意圖,我只好委屈自己假裝看上了她,想和你搶奪她,可是我一天比一天喜歡你,所以我便發帖故弄玄虛讓人誤以為我想擄奪她,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情」與「愛」是什麼東西和感覺,對從小在深山石洞中師徒相依為命的上官紫音來說,是無法體會和明瞭的東西,因此只能神情迷惘地看著他。
正因為知道他純潔如白紙,讓龍傲天為感情之私而動了邪念。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天在莊外看見的那兩隻狗兒的行為是什麼意思嗎?」龍傲天唇邊泛起一抹奇異的笑容。「我等會兒就告訴你答案,並讓你親身體驗。第一次或許會有點痛,我會盡量溫柔的,」
上官紫音還是不懂,只覺得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很不一樣,帶著熱切和強烈的欲求,他不自覺感到害怕,像是被大野狼盯住的小羔羊般,心臟微微地顫抖著,想逃卻渾身綿軟無力,而下腹處也像有團烈火,從下而上延燒著,他只覺得雙頰愈感燥熱。
他那驚惶的眼神讓龍傲天不由心生愛憐,柔聲安慰道:「也許一開始會不大習慣,但久了你一定能領略到它帶來的快樂。」
龍傲天說完便伏身低頭覆上他的雙唇,手也沒閒著,開始解開他的腰帶和襟扣,現出他精實潔白的胸膛,溫熱的大手開始在他身體四處遊移、摩挲。
雙唇被激烈索求著,上官紫音只覺大手所到之處頓時火熱一片,忍不住呻吟出聲。
膠合的唇分開了,龍傲天抬起頭俯凝著他,脹紅的肌膚和溼潤的眼眸,已在告訴他,他所下的春藥已開始發揮作用了。
上官紫音不住地喘息著,覺得身體開始有一種說不出的強烈渴求,不覺輕語呻喃:「我……我……要……」
龍傲天溫柔地回應著:「我知道,我會給你的,把我的一切都給你。」
語畢,他伸手去解開繪花床帳,隨即整個人隱沒在那布帳後,一場激情纏綿的愛慾交歡,喘息、呻吟、喃語,就在那被夜風輕拂的紗帳後進行著……
翌日巳時,上官紫音在鋪著柔軟紫貓毛皮的大床上悠悠轉醒,睜開雙眼呆視床頂好一會兒,混亂的思緒才稍感清晰了些,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龍傲天坦誠他就是那神秘的冥域域主,而他把他抓到這裡的目的,只是為了……驀地,昨晚那令人難堪和臉紅不已的記憶片斷一一浮現於腦海中……
上官紫音驚然地迅速翻身爬起,但又迅即跌回那柔軟的大床,全身俱感痠痛,尤其是那個地方還隱隱作痛呢。
那個該死的傢伙,竟然這樣對待他!上官紫音深吸口氣撐身坐起,低頭看見衣襟是敞開的,胸膛上佈滿斑斑紅痕,一時間又是羞又是氣憤,扣好衣襟挪身下床,腳下是一地的柔軟,低頭一看原來是張虎皮踏墊,他沒心情去管他的住所有多麼地華麗堂皇,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這時,一個身穿青衣,年約十六、七歲婢女打扮的女子,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卻差點與匆匆往外走的上官紫音撞個滿懷。苗青青嬌呼一聲機靈地往旁邊一閃,待看清差點與之相撞的人後,忙喚道:
「公子,您要去哪裡?域主吩咐廚房給您熬了老-雞湯呢。」
上官紫音心裡火大得很,咬牙切齒地回道:「叫那個該死的傢伙自己用鼻孔喝。」聲落人已走至外廳。
上官紫音離開外廳,沿著迴廊走向下樓的樓梯處,才走至梯口就看見宗龍正走了上來。
宗龍本是低頭爬梯,聽見上方傳來腳步聲,便抬頭上望,見上官紫音繃著張俊顏正欲下樓,他愣過之後問道:「公子,您要去哪裡?」
「離開這個鬼地方。」上官紫音說完便大步走了下來。
宗龍一聽他要離開,不由快步往上爬並急聲說:「不行!您不能離開,域主只是到魁魅堂去處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來了。」
「少羅嗦,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上官紫音揉身上前,一探手奪下他佩在腰上的長劍,一抬腿便將他從梯上踹了下去。
宗龍沒想到他會動手,而且是這般迅速,當他回神時整個人已仰天摔在地上,背脊像斷成了兩截般,痛得他想叫卻發不出聲音,眼淚在眼眶裡轉呀轉。
負責水雲閣守衛的護衛們聽見聲響跑來查看,待看見域主的貼身左衛仰躺在地上,忙上前要扶起他。「左衛,您怎麼了?」
宗龍是有痛說不出,只得抬手胡亂揮舞著:「不用管我了,快快,快攔住公子,讓他走了,域主怪罪下來,咱們都得吃不完兜著走。」
護衛們聞言只好先不理他,立刻去通知隊長和副隊長出手攔人。不意,派駐水雲閣的近三十名守衛,三、兩個照面就被上官紫音給擺平了,全都或趴或躺在地上哀哀痛叫。
宗龍忍痛掙扎著站了起來,眼見上官紫音宛若天神降世般無人可敵,自己此刻又無法上前阻攔,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時,苗青青來到他身邊,急聲嬌喚:「左衛大人,您沒事吧?」
背脊還是疼痛不已,宗龍只得催促道:「不用管我了,你趕快到魁魅堂去通知域主,說公子想硬闖離谷而去,快去!」
苗青青聞言只得拉起裙襬,小碎步地往魁魅堂的方向跑去。
水雲閣的守衛隊長膝蓋被上官紫音狠踢了一下,半跪在地上良久仍無法站起,眼見下屬於一轉眼間全軍覆沒,只得掏出短笛吹哨求援。
上官紫音循著徑道往前直走,遇到衝上來阻攔的黑衣人,管他是老還是少,全毫不留情地賞他們一拳或一腿,教他們全都閃到一旁痛呼又哀叫。
不多時,谷口大門已在望,但黑衣人也愈來愈多愈難對付,上官紫音只得動用從宗龍身上搶來的寶劍。
前來阻擋上官紫音的冥域眾部屬,宛如潮水般前仆後繼,卻也兵敗如山倒般,一個接著一侗被踹倒、踢飛,哀叫、痛呼聲此起彼落。
此時,三條如大鵬般的身影,從房舍聚落的方向疾馳而來,三人落地後,身材高瘦如竹竿的「天魔」況澤巽,看著前方的刀光劍影,和一個個被踢飛、踹趴的弟子,不禁說:
「虎雖有脫困意,卻無傷人心。」
居中,圓臉、身矮、軀胖的「地魔」賀逵接口說:「雖然那孩子沒有取人性命的意思,但今日這一戰如果傳揚出去,冥域的威望可是盡掃落地。堂堂神秘不可知,高手如雲的冥域竟會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打得落花流水,丟人呀丟人。」
身材適中的「人魔」樓澧峰,眼見前方戰場百多名部眾,已十之八九無力再戰,只剩近十名隊長和香主級的好手苦撐著,只得催促道:「兩位老大哥,現在不是在這裡誇讚對方君子,和說自滅威風話的時候,如果我們不趕快把人攔下的話,小主人怪罪下來,誰擔?」
「大家。」況澤巽說。
「老大。」賀逵說。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後,況澤巽轉首看著賀逵。「為什麼是我?」
賀逵轉首看著他答道:「誰教你是咱們三魔之首。」
「可是我的武功也沒比你們高到哪裡去!」況澤巽不甚服氣地說。
哪知,賀逵卻說:「武功沒高到哪裡去不打緊,個子就高了很多。不是有句話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所以咱們的小鬼王若怪罪下來,理當由你來擔呀。」
「你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我堅持要大家來擔。」況澤巽說。
沒想到都這個節骨眼了,兩個老大哥還有心情爭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這一會兒工夫,近十名的隊長和香主又已陣亡了大半,而離出谷之處僅剩一道守門的關卡,若不能在這裡攔住上官紫音,一旦讓他闖了出去,那就有如龍歸大海般再也難尋了。
當下樓澧峰毫不遲疑縱身一躍,落在上官紫音的身前,雙掌翻飛出手一招「呼風喚雨」,一片綿密的掌網朝上官紫音兜頭罩下。
上官紫音一見便知這只是撩人眼花的虛招,抬腿踢飛兩個香主,推掌震退一個隊長,返身出劍回以一招「萬佛朝宗」。
一縷刺目的白光穿透掌網剌向樓澧峰的眉心,樓澧峰見狀心頭一驚立即飛身後退,饒是如此,眉心仍傳來輕微的剌痛感,本能地抬手一抹,收回手只見掌中有抹殷紅的血跡,當場把他給嚇出了一身冷汗!若晚退個半分他就得回去見老祖宗了,也難怪昨晚小主人差點被掀掉了鬼臉面具。
況澤巽和賀逵看見老三竟於一招落敗,不禁相視一眼,交換個眼神,同時縱身一躍擋在樓澧峰的面前。
兩人與少年面對面後不由同時一愣,他們只知域主去捉了個男子回來,卻不知這男子是如此的年輕與俊美,勿怪乎域主要這麼不擇手段。只是他們也沒想到,這少年的武功竟如此了得。
賀逵回神後問道:「小子,你今年多大了?師承又是誰?」
上官紫音橫劍在胸,冷冷地答:「十九歲又多一點,師尊名諱藍雨禾。」
藍雨禾?江湖上沒聽過這號人物。賀逵又問:「令師有其它的名號嗎?」
「沒有。」
況澤巽和賀逵轉眸相覦,探問不出對方的師門,看來只能以武功相試了,但面對如此年輕的孩子,是要兩個人齊上,還是由其中一人先出手?
這時,樓澧峰走上來與兩人並立,低語:「我們三人一起上吧。」
此話一出,況澤巽和賀逵都嚇了一跳,賀逵隨即嚷嚷道:
「喂,老三,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們以老欺少已經很不要臉了,你竟然還要倚眾凌寡,這傳出去能聽嗎?」
樓澧峰卻一臉正色地說:「最好別小看公子一身的武學,況且我們只是要留下他而已。」
況澤巽和賀逵頓時明白,要生擒活抓最是不易,尤其與對方的武功在伯仲之間時,所以倚多勝少也是不得不的選擇。
「那好吧,就齊上了。」況擇巽說。
上官紫音聽說這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灰袍老者要齊上,便將手中的長劍歸鞘投擲於地。要應付三個,長劍有點累贅,反而不如徒手變招來得快速。
三魔見他丟了兵器反而一愣,只見上官紫音雙手朝外一揮由下而上劃了一圓,最後雙手合十置於心口位置,微低頭斂眉閉眼,宛若廟裡寶相莊嚴的神佛。
況澤巽見狀不由低聲驚呼:「殲魔三式?!」
乍聞老大哥的驚呼聲,賀逵和樓澧峰皆感心頭一跳,殲魔三式是百多年前白衣神相稱霸武林的絕世武學,白衣神相以此絕學成功阻止海外魔境黑靈魔島島主黑靈魔尊率眾入主中原武林,但這絕學隨著白衣神相的歸隱,從此不再現身江湖,沒想到百多年後竟可能由此少年身上重現江湖。殲魔、殲魔,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對付那些稱魔邪道之人,怎不教三魔聞之心驚膽戰!
「老大,你確定嗎?」賀逵問。
「起手式很像,但不太確定。」況澤巽答道,停頓片刻又豪氣干雲地說:「先別自己嚇自己,也許只是普通的童子拜觀音而已,試過之後便知分曉。」話落低喝:
上官紫音聽到喝令聲,突地一睜眼冷然地注視著齊撲上來的人影,待三人近至眼前才迅速翻掌拍出千百個掌印退敵。
三魔見面前出現成千上百個手掌,並朝全身各大要害直襲而來,樓澧峰驚呼一聲:
「千手如來!」
三魔又迅速地退了回去,站定在原來的位置,只是樓澧峰比兩人多退了一步。
左頰一片火辣感,凝神戒備的賀逵頭不敢稍轉口中卻嚷嚷道:「老三,你很奸猾喔!原來打的是有難老大、老二擋的主意呀。」他只不過是退慢了半步,左頰就捱了俊小子的一巴掌。
先退的樓澧峰毫髮無傷,聞言老臉一熱,赧然地上前一步與之並立。「二哥言重了,我只是見過咱們的小鬼王大意輕敵,又聽了老大哥剛才的話,一不小心就先害怕了起來。」
賀逵不悅地睨他一眼,隨即又將視線投注在上官紫音的身上。
正靜心調氣的況澤巽,也因慢退了一步胸口捱了一掌,被震得氣血翻剩。
樓澧峰覷了眼兩個老大哥,輕問:「還要再上嗎?」
「當然要。」賀逵突然間豪氣大發地說:「不是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我們三個疊起羅漢少說也有一丈七,怕他一個五尺七的小子做什麼!你說是不是呀,老三?」
都什麼時候了,這個老二哥還有心情說笑,樓澧峰沒有接話。
況澤巽卻接口說:「嗯,老二說的沒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神佛卻更高。老二,你右頰還沒紅起來,你就先上吧。」
不意,賀逵立刻一點頭。「好。」說完便大步踏前兩步。
樓澧峰見狀即知老大哥的意思,兩人打算擺出三合陣擒下上官紫音,遂朝右邊移步,況澤巽則朝左邊移動。
上官紫音看三人移動的方位,便知他們想用合擊陣仗,但他無論如何都要闖出這個鬼地方,遂凝神靜氣準備應敵。
正當四人互相對峙時,一陣狂風由南而來,狂風捲起漫天的風砂呼嘯著,枯葉也在這暴虐的狂風中飄零浮沉,空中的烏雲像是潑上去的墨,那麼一層層、一疊疊的堆集著,天際偶爾亮起一道耀眼的金蛇,沉悶的雷聲隱隱響在雲堆之上,似遙遠的皮鼓在沒有節奏的敲打。
一道刺眼的金蛇從四人上方竄過,圍住上官紫音的三魔乘機展開圍攻,上官紫音則以不變應萬變,待三人的掌影近身後,才施展千手如來加以反擊。
掌影翻飛,硬架直擋,一波接著一波,圍在外頭的三人如車輪般直轉著,不停地換招變式使出一身的絕學,被困在內的上官紫音只是反覆地以一招千手如來應敵。
在三對一的進攻、反擊中,穿掠著無數流星飛芒似的掌影,氣流旋蕩,銳風尖嘯,人影兔起鵠落,看得負傷相扶的冥域部眾人人咋舌不已,沒想到當今之世竟有人能擋住三大護法的聯手!包圍圈逐漸擴大,明眼人一看即知三魔正在逐步敗退中。
這時,從谷內方向急速馳來一條人影,宛如大鵬般翱翔而至,龍傲天接獲通報便急急自魁魅堂趕來,身形甫站定就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驚呆了,作夢也沒想到已集冥域三大護法長老之力,竟還是被昨晚的親密愛人逼得節節敗退。
眼見手下的三大護法被上官紫音所逼退,龍傲天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他離開,如果讓他闖了出去,註定今生就會失去他,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下他。
龍傲天思定後悄然朝上官紫音的身後靠近,打算趁他專心應敵時從背後偷襲點暈他,遂運功於右手,看準時機並指點向他的命門穴。
豈知,就在龍傲天的劍指欲觸及上官紫音後腰處的命門穴時,上官紫音卻突然迅速地旋過身來,於是龍傲天的劍指便不偏不倚地點上了他的氣海穴。
適才,對敵中的上官紫音聽見身段傳來一絲異響,便以一招萬佛歸宗逼退了三魔,接著立刻轉身欲對付背後暗襲的敵人,哪知,一轉身看見是他不由一愣,就在這一愣的時間,他的劍指已戳點在他的氣海穴上。剎那間,上官紫音只覺得全身流轉的真氣,像是一座原是蓄滿水的湖泊,突然間被炸開了大缺口般,滿滿的湖水在極短的時間裡便渲瀉一空。
上官紫音幾乎不敢相信他會對他這麼做。「你……竟然……」話未完雙眼一閉朝地上倒去。
三魔亦被小主人狠毒的手法給驚住了,先回過神的樓澧峰看見上官紫音倒了下去,便搶上前一步將他撈抱起來。
況澤巽和賀逵也跟著回神,雙雙上前關切老三懷裡雙目緊閉、俊顏蒼白如紙的少年。
「老大哥,該怎麼辦?」賀逵問。
況澤巽不願這絕世的功夫就這麼被毀去,看了眼此刻宛如泥塑木雕般呆立的小主人:「我們就盡人事吧,也許還來得及。」
於是,三人抱著上官紫音飛快朝水雲閣奔去。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會對他做出這麼惡毒的事情,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轉過身來,然後就這麼正巧點在他的氣海穴上,瞬間毀去他足以傲視江湖的一身武功,龍傲天只是看著自己末收的劍指,他本意不是要傷害他,只是想讓他暈睡而已呀。
天空一道金蛇從眾人頭頂飛竄而過,伴隨而至的轟隆巨響,和傾盆而落的驟雨,將這些來不及避雨的人們,淋得個個都成了落湯雞。
大雨的冰涼讓龍傲天回了神,但眼前卻已失了他的蹤影,急得、慌得他轉首四尋,急聲喚叫:「紫音、紫音……」
隨同前來目睹一切的宗虎,見狀立刻上前稟告:「啟稟域土,公子已被三位護法帶往水雲閣了。」
龍傲天愕愣過後隨即醒悟三大護法的用意,也許事情尚有挽回的餘地,思畢也立刻朝水雲閣奔去。
宗虎亦跟在主子的身後。
龍傲天回到水雲閣登上二樓進入廳堂,看見盤膝坐在錦毯上的況澤巽一臉的沉重,賀逵的神情是無盡的惋惜,樓澧峰的雙眸滿是憐意,用汗巾輕拭著臂彎裡額上滿是汗水,雙目緊閉、俊顏蒼白如紙的上官紫音。
龍傲天看見護法三長老的神情,心裡便有了底,但仍不死心地問:「如何?」
樓澧峰沒有抬頭只是搖了搖頭。「神仙也難以迴天,我們都已經盡力了。」
龍傲天聞言剎那間面如死從,踉艙後退一步頹然跪倒於樓澧峰身前,垂首懺悔低語:「紫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外頭,狂風打著呼嘯在旋轉,雨聲、轟隆的雷聲,似在急聲責問,為何要讓這樣一個絕世少年高手至此之後成了一介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