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雙絕向西南方溜走,不敢快速脱離,小心翼翼探道而進,也留心身後是否有人追趕。
到了岡南緣,眼看松林已盡。
在前面領路的老大,停下腳步轉身。
“快出林了,我換手。”老大顯然認為過了岡便巳安全了,南面的荒野不會再碰上敵人。
“可被這小丫頭累慘了。”老二大汗如雨,雙腳快要邁不動啦!沒好氣地將楊姑娘往腳下一丟:“真該把她用繩子牽着走。”
“呃……呃……”楊姑娘痛得七葷八素,想叫罵口中又有勒口布,只能發出簡單的呃呃聲。
“牽着走,咱們能夠逃得掉?”老大苦笑:“小丫頭壞得很,蠻橫刁鑽詭計多端……”
“她敢放刁?我揍死她。”
“你算了吧!老二。”老大俯身伸手要將姑娘抱起放上肩:
“畢竟她曾經與陳客卿有交情,幫助咱們對付商莊主,你好意思揍她?”
“糟!有人追來了。”坐下的老二跳起來:“老天,是……
是絳宮魔女,完了,完了。”
“快走!”老大急急將姑娘扛上肩。
“走不了,老大。”老二絕望地説,一聲劍鳴長劍出鞘:“生有時死有地,拼了!”
的確走不了,二十餘名男女掠走如飛,人影在樹影中忽隱忽現,即使不扛着一個人,空手也沒有絳宮魔女快。
人影冉冉而至,快速絕倫,看清面貌,人影已到了二十步左右,怎逃得掉?
“罷了!”老大丟下楊姑娘,藍汪汪的鋼刀出鞘:“果真是在數者難逃,咱們已別無抉擇。”
兩人的默契十分圓熟,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情勢。
老大持刀待敵,老二的劍護住腳前的楊姑娘,可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斃了楊姑娘再發動攻擊。
任何人妄想接近搶奪楊姑娘,絕難得逞,得到的必定是個死人。
“你們幹什麼?”老大沉聲暴喝。
兩人擺出暴虎馮河的氣勢,還真有氣吞河嶽的威力。
尤其是老大那把藍汪汪的鋼刀,在日光下幻映出低人的光芒,他本人的威猛氣勢;也讓膽氣不足的人怯步。
片刻間,兩人陷入大包圍。
老二的情緒也穩定下來了,有決心拼死的人是無畏的,臉色猙獰而冷森,手中劍隱發龍吟,堅定地指向側卧在地的楊姑娘,只要鋒尖向下一沉,那就……
絳宮魔女不得不採取冷靜的態度,面對可能發生得不償失的結果。
“你認識我?”絳宮魔女在丈外淡淡一笑,語氣平和不帶火氣:“那就知道本宮主的來意了,我是來收回我的本錢,有什麼不對嗎?”
她一面再試探與無儔秀士聯手,一而再難遂所願,姜秋華這一關她就無法通過,而無儔秀士也只想要她聽命接受驅策,無意給予她同等地位合作,因此,她只好改弦易轍,轉而在妙筆生花身上下工夫。
妙筆生花是個老孤狸,打算極精且富彈性,可隨情勢的變化而調整策略,以完成製造江湖暴亂,吸引各方矚目,掩護主要目的能如期達成,所以不擇手段。運用一切可利用的情勢和對象。
絳宮魔女不是良好的利用對象,實力的根基不夠雄厚,口碑更差,不值得作為培植第三勢力的對象。
雖則可以暫時作為製造暴亂的工具,但也會激起眾怒羣起而攻,反而影響目標的達成。
因此,妙筆生花毫不重視絳宮魔女這一撮男女,甚至連表面上的敷衍也不屑為,愛理不理保持距離,的確讓魔女感到沮喪。
魔女捉到了楊姑娘,由於她上次擒住楊姑娘時,已摸清楊姑娘的底細,認為已有了合作的本錢。
因此,將楊姑娘解送給妙筆生花,證明她有力量對付強敵,展現實力表示她值得妙筆生花培植。
她估錯了妙筆生花的性格、偷雞不着反而蝕了一把米,妙筆生花不但接收了楊姑娘,更扣留了她的人,幾乎把她氣瘋。
楊姑娘是她的談判本錢,所以她有權收回。
“在下沒欠你什麼。”老大當然知道她所説的本錢是什麼,也當然不理會她的要求。
“把人交還給我,我放你們兩人一條生路。”她重施故枝,用對方的性命作為交換的條件。
上次那位青衫人,口供招出命並沒保住。
滅口,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
任何人牽涉到利害,包括自己人在內,處理的原則就是冷酷無情,誰要是相信強者的保證或承諾,誰就註定死無葬身之地。
燕北雙絕是標準的冷酷無情老江湖,怎敢信任惡名昭彰的魔女口頭保證?目下魔女是強者,強者的保證和承諾,都是靠不住的。
“在下的生路在刀上。”老大的語氣十分堅決:“生路不是你能給的。”
“你們犯不着,是嗎?”
“在下奉命將人帶至安全地區,重責在身,無所謂犯得着犯不着,如果到不了安全地區,在下把人頭帶走覆命。不要妄想説服我,你註定了收不回本錢。”
“你們願陪上兩條命?”
“咱們燕北雙絕兩條命,算不了什麼,身上配刀帶劍的亡命,都是生死等閒的英雄好漢。你絳宮魔女也可算是當代之雄,敢不敢和我刀絕孟雄生死一決?我等你。”
絳宮魔女冷哼一聲,舉手一揮。
侍女的小金鈴舉起了,另有人發出一陣奇異的聲浪。
事先已知道對方的底細,便知道如何應付。
上次迅雷劍客、商姑娘、楊姑娘、龍叔,都是內外功修為精純的高手,被魔音所制,並非是他們不堪一擊,而是事出突然,事前毫無警覺,等到發現不對,己來不及用定力相抗了。
刀絕的藍光閃爍鋼刀舉起了,刀身光芒更熾,發出奇異的嗡嗡震鳴,雙目注視着刀身。
神聚意斂。
似乎在這剎那間,人已成了化石,外界的聲、色皆不存在了,成了毫無感覺的活死人,或者像殭屍。
片刻,又片刻……
連躺在地上的楊姑娘也不曾昏迷受制。
老二叫劍絕羅北,抗拒搜魂魔音的定力似乎稍差些,劍尖徐徐下沉,眼神略有眨動變化,創上所發的劍吟,受到魔音的干擾而緩緩滅弱。
劍尖距姑娘的咽喉,已從八寸而降至三寸了。
魔音連綿不斷,小金鐘有節拍的鳴聲逐漸加緊。
絳宮魔女自以為信心十足,魔音一起,燕北雙絕必定立即神智昏迷,任由宰割,豈知事與願違,魔音起不了多大作用。
她不知道燕北雙絕是何人物,還以為是妙筆生花兩個看管俘虜的小跑腿。
刀絕不受魔音所制,她已經信心動搖,但令她心焦的是,劍絕修為稍差,已受到魔音的影響,已呈現神智失控的徵兆了。
神智失控,應該對她有利,為何反而心焦?
只有行家,才知道她心焦的理由。
她是行家,已看出劍絕雖則受到魔音的影響,但那一點內斂的意識,已經被先入為主的神智鎖定了,那就是一旦神智瀕臨崩潰邊緣,已經鎖定的意識將立即採取行動:殺死控制下的俘虜。
有許多瀕臨死亡邊緣的人,唯一的心願未了,便會固執地保住一縷元氣,久久還不撒手歸西。
某一個人,會久候他希望見到的人而延續生命,一旦這位要見的人到達,見上最後一面,就會放心地撒手塵寰溘然而逝。
劍絕就是這種人,了卻心願才會崩潰。
一旦楊姑娘被殺死,她不但失去脅迫妙筆生花的本錢,日後丘星河怎肯甘休?
她將面對丘星河雷霆萬鈞的搏殺,楊姑娘的人,也將對她展開慘烈的報復。
因此,她心焦了。
劍絕的劍尖,距楊姑娘的咽喉已不足兩寸,鋒尖所發的凌厲劍氣,已迫使咽喉的肌肉,出現受壓的波動與抽搐,迫使呼吸不穩了。
玉罄三鳴,魔音倏止。
“什麼人?”絳宮魔女的叱喝,似乎是停止魔音的信號。
東面二十步外,迅雷劍五個人,從樹下長身而起,從樹後踱出,劍已在手。
“原來是這種邪門玩意呀?”迅雷劍客威風凜凜領先舉步,向最外圍的日精使者接近:
“上次栽得真冤,這筆帳咱們得好好算算。”
冤家路窄,這筆帳怎能不算?
上次他與商姑娘糊糊塗塗被魔音所制,做了魔女的俘虜,確是栽得十分冤枉,毫無防備地一頭闖入魔音的威力圍內。
最後又被搜魂大法迫供,吃了不少苦頭。
迅雷劍客説話的口氣並不凌厲,但形之於外的殺氣,可就暴露了他強烈的報復心情,手中的劍更是躍然欲動,動則必如迅雷驚電般威力萬鈞。
上次他已招出身分,所以絳宮魔女的人都知道他的底細。
“小輩,你是什麼東西?哼!”日精使者怒吼,狂野地一劍疾揮。
迅雷劍客是初生代的高手,出道的時日有限,在老一輩的高手名宿心目中,初生代的確算不了人物。
日精使者已算是上一代的精英,所以沒有將江湖新秀放在眼下。
這一劍勁道十足,要一劍將迅雷劍客斃了,算定迅雷劍客必定本能地封招,劍一接觸必定劍碎人死。
果然不錯,迅雷劍客不假思索一劍急封。
“錚!”雙劍猝然接觸。
迅雷劍客的劍不但不曾斷碎,日精使者的劍反而被震偏了八寸。
空間大開,致命的八寸。
電光似的劍影一閃,響起一聲氣爆有如殷雷。
“呃……”
日精使者問聲叫,踉蹌疾退丈餘,再嗯了一聲,仰面便倒。
右脅裂了一條尺長的血縫,破裂的內臟向外擠。
日精使者兩側,是一名壯男和一名侍女,大驚之下,兩面齊“算我一份。”商姑娘截住了壯男。
“這一個是我的!”穿雲玉燕戚慧如,攔住了侍女揮劍直上。
重圍立解,絳宮魔女的人撤圍往這一面集中。
燕北雙絕喜出望外,兩人守住楊姑娘等候機會脱身。
松樹濃密,枝極低垂。
、這種生長在中原地區的松樹,冬季受到罡風吹刮,受到冰雪的積壓,枝槓生得特別壯實,而且通常向下彎垂,顯得特別濃密與南方生長的松樹生態有異,人躲在樹上,不留心還真不易發現。
南方的松樹,上面躲不住人,一眼便可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輕靈得橡無形質的人影,從林上穿越於枝椏間,似乎比猿猴更活潑靈巧,逐漸從南面接近了鬥場。
透過枝葉的空隙,可看清林下的景象。
商姑娘的劍術,絕不是絳宮魔女的男女隨從所能應付得了的,流星散手劍不發則已,發則有如滿天流星雨迸射,劍氣的威力有若排山倒海。
嬌叱聲中,滿天流星罩住了壯男,剎那間連中三劍,劍拔出屍體更被一腳踢飛。
商姑娘上次糊糊塗塗被擒,恨重如山,劍出不留情,一照面便痛下殺手。
穿雲玉燕戚姑娘的修為差得很遠,但也一連七劍,把侍女逼得連連後退還手乏力。
天鷹夫婦雙劍合壁從斜方突入,巧妙地利用樹幹左右合擊,交叉出劍飄忽如魅,三繞兩族便解決了三個身手不弱的男女。
五個人投入,勢若狂風暴雨。
絳宮魔女眼都紅了,揮創猛撲商姑娘。
商姑娘心中有數,不想硬碰硬狠拼,對魔女頗懷戒心,用上了遊鬥術,借樹掩護遊走如飛,不時攻出一兩招神奧的絕着,把魔女逐漸地引向外圍,讓迅雷劍客四個人痛宰那些男女。
燕北雙絕並不知道迅雷劍客五個人的底細,猜想是絳宮魔女碰上了勢均力敵的仇家,樂得坐山觀虎鬥、對腳下的楊姑娘不再全神留意,被慘烈的惡鬥所吸引,無形中鬆懈了戒心。
魔女留下兩個男女,在兩側監視着他倆,假使他倆有逃走的舉動,兩男女將豪不遲疑加以攔阻攻擊。
“老二,準備走。”老大刀絕看出好機,低聲向老二招呼。
這時,鬥場的外緣已遠在十餘步外了。
“這兩個狗男女怎辦?”老二低聲問:“如果帶人走,恐怕走不了。”
“絳宮魔女的爪牙,女的比男的厲害。”
“聽説如此。”
“我先斃了女的,斃不了就先殺了小丫頭,再全力衝出往南逃,自保要緊。”
“不錯,咱們犯不着賠上性命,殺了小丫頭,脱身的成功率大幾倍。”
“好,準備了。”
刀光疾閃,撲向那位妖而媚的侍女。
“斗膽!”侍女反應驚人,劍動風雷乍起,錚錚兩聲金鳴震耳,人影倏然分開,突襲無功。
刀絕斜退了八尺,怪眼中明顯地出現驚容,沒料到花朵似的一個侍女,竟然敢用輕靈的劍,硬接沉重的刀,而且表現出勢均力敵的氣概。
侍女也斜衝出八尺外,馬步一亂。
“下手!”刀絕情急大叫,意思是要老二斃了楊姑娘,抓住機會脱身。
劍絕毫不遲疑地劍向下送,目光留意男隨從的舉動,隨時準備接鬥。
這剎那間,男隨從怒吼一聲揮劍撲上了。
人影從上空飄降,快得目力難及。
劍絕的注意力放在男隨從身上,完全忽略了上空,突然感到腦門一震,右肩也同時被可怕的大手扣住向上提,肩骨已碎手反向上升。
劍尖從楊姑娘的咽喉上方升起,距肌膚不足三分,危極險極。
“哎……”
劍絕狂叫,身軀向前衝,嗤一聲衝入男隨從攻來的創尖,劍貫胸近尺。
“呃……”
男隨從也厲叫,右脅被劍絕的左手插入,指尖直透內腑。
兩人撞在一起,重重地摔倒。
重新與侍女狠拼的刀絕,聽到厲叫聲吃了一驚,百忙中扭頭一看,心中一驚。
老二劍絕與男隨從,剛纏在一起摔倒。
地下,楊姑娘已失了蹤。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刀絕攻出凌厲的一刀,將侍女逼退八尺,斜竄而走,巧妙地繞過一株松樹,引誘侍女截錯方向,全力飛奔逃之夭夭。
絳宮魔女有三十餘名男女隨從,被迅雷劍客五個人,以雷霆萬鈎的聲勢,片刻間便斃了十餘人之多。
其中,包括武功最出色的日精使者。
魔女也被商姑娘所纏住,盛怒之下,將隨從置之不顧,發瘋似的追逐商姑娘,誓獲之而甘。
情勢總算逐漸穩定下來了,剩下的二十餘名男女,在月華使者的有效調度下,也採用相互呼應的遊鬥術,反而纏住了迅雷劍客四個人,傷亡已減少至最小限,有效地將四人逐漸衝散、分開,情勢漸佳。
魔女已看出己方已逐漸爭回優勢,更為放心地追逐商姑娘,認為勝算在握,攻擊的勁道更為猛烈,每一劍皆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商姑娘遊走如飛,儘量避免正面接觸,也發現情勢不利,芳心暗暗焦急,她不能與迅雷劍客聯手,以免讓魔女重返爪牙眾多的鬥場主宰全局。
她必須將魔女引離,愈遠愈好。
已經遠在鬥場外圍三十步以上了,已經不易看清激鬥中的光景。
她抓住一次好機,一劍掠過魔女的右腿外側,割裂了魔女飄揚起的彩裙,出現三寸長的一道裂縫。
一聲輕笑,她斜掠出丈外、閃在一株松樹後,從魔女反擊的劍尖前掠走,有驚無險,速度十分驚人。
“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任意宰割你了。”她逐樹閃避、逐漸外移,用激將法嘲弄地説:“這一劍真可惜,滋味如何?”
魔女緊逐在後,先後攻出了三劍,勞而無功。
“當你再次落在本宮主手中時,我保證讓你知道受人任意宰割的滋味了。”魔女一面追逐,一面咬牙切齒地説:“你商家的流星散手創法,只會雞零狗碎抽冷子來上那麼一兩下,在本宮主面前,算什麼玩藝?我會逼你放手一搏的,前面是林空,你非進去不可。”
前面是一處林空,約有五六畝大小,遍生茅草十正是可以全力施展的好地方,在林內交手的確施展不開。
魔女的武功,比商姑娘高明不了多少,委實奈何不了商姑娘的遊鬥術,因此小心地逼商姑娘向林空退。
距林空還有二四丈,中間還有兩三排蒼松。
商姑娘也有意將魔女往林空引,打算在空曠處與魔女放手一研。
一聲輕笑,她穿林而出,進入草場。
這瞬間,她發現眼角有人影移動:
“糟!這裏有埋伏。”她心中暗叫,再飛躍二丈,倏然轉身,戒備。
五個黑衣人從茅草中長身而起,她只能看到黑衣人的背影,心中一博,定神小心戒備。
魔女也一驚,倏然止步。
魔女認識中間那位黑衣人的背影,正是在鴻溝集出面向她叫陣,一掌示威嚇了她一跳的人。
她隨乃師老魔女闖道的時日有限,對當代的高手名宿,只知名號而不曾見過廬山真面目。
對方如果不亮名號,她怎知這些高手名宿是何來路?
這個人武功驚世,是她的勁敵已無疑問,絕非沒沒無聞的人。
她怎敢大意?
五個人一字排開,冷然轉身面目陰沉。
她暗暗心驚,心虛地扭頭回顧。
身後沒有人跟來,連耐持金鐘玉罄的親信侍女也不在,遠處傳來急劇的金鐵交鳴聲,可知惡鬥仍在進行。
“你該知道我是誰。”那人以震耳的嗓音沉聲説:“把我的女兒還給我,萬事皆休,要不,你挑吧!老夫五個人,接受你的單挑。”
她心中一震,暗叫一聲不妙。
這人正是大河兩岸,黑道朋友的司令人,名震江湖的仁義大爺,黑道名創客的佼佼者,神劍天絕蕭湘,流露在外的威猛氣勢極為懾人,一代之豪實至名歸。
左右的四個人,定然是威震江湖的四大雷霆使者,這位仁久大爺,把清鋭投入這次血腥大風暴中。
她心中有鬼,進退兩難。
“不必用花言巧語掩飾你的罪行。”第一雷霆使者嗓門更具震撼力,虎目怒張,殺氣騰騰:“你既然有勇氣劫持我們的人,想必有對付我們的勇氣和決心,目下兩面相對,只許有唯一的結果。咱們大爺既然寬洪大量,允許你將人交出萬事皆休,在咱們這些道義兄弟來説,毫無異議,絕對服從。你如果拒絕、那就等候唯一的結果了,希望你挑我,這是我的光榮。”
商姑娘收劍,接近神劍天絕右側。
“蕭前輩,這魔女劫持的人,是丘兄的女伴楊姑娘一而不是你的女兒蕭明慧。”商姑娘説:“晚輩也是為丘兄而盡力。”
“商姑娘,你認識我的女兒嗎?”神劍天絕笑問。
“不認識。”商姑娘搖頭:“那晚在鄭州,晚輩只聽説令媛幫助周府的人,向家父挑戰,卻被那位神秘蒙面人一劍驚走了,不曾見面,夜間見面也難辨面貌。”
“去年鄭州的事,老夫十分抱歉。”神劍天絕誠懇地説:“那時,老夫與周府訂有和平相處的協議,小女上了妙筆生花的當,年輕氣盛……”
“蕭前輩,從前的事情請勿再提好不好?”商姑娘也誠懇地説:“前輩也曾經年輕,年輕人誰不心高氣傲?向名家前輩挑戰,是所有年輕後輩夢寐以求的事,令暖的舉動,情有可原。晚輩慚愧,也犯了與令媛一樣的通病,以往也曾經嘗試向高手名宿挑戰的錯誤念頭呢!
“好在咱們雙方都不曾反目相向造成遺憾,請轉告令尊,咱們破除成見,為這場血腥災禍拜盡全力吧!姑娘可知道丘老弟的下落?”
“不久前,晚輩在三岡村還與他在一起。”
“哦!看來他也找對了線索。”
兩人一面交談,一面留意魔女與第一雷霆使者的交手情形。
魔女已別無抉擇,當然挑上了第一雷霆使者,在揮劍攻擊之前,她發出了召喚隨從的信號。
第一雷霆使者出創的勁道極為渾雄,劍招更是異常辛辣霸道但政少守多,任由魔女全力發揮,來一劍封一劍,僅在重要關頭反擊三兩劍狠着。
魔女知道已面臨生死關頭,不得不全力發揮,絕招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希望能一舉斃了對方獲取先聲奪人的優勢,卻忘了自己在先天體能上不如人。
攻了百十劍之後,鋭氣便漸趨沉落,反而中了對方消耗她真力的計謀,勝機再也爭不回來了。
沒有任何一位隨從聞聲趕來接應,而且遠處激斗的聲浪愈來愈微弱了。
神劍天絕已看出情勢有利,完全放心了,第一雷霆使者,毫無疑問地已獲得穩立於不敗之地。
“蕭前輩,楊姑娘好像不在魔女手中。”商姑娘心中焦急,神劍天絕為了保持一代大豪的尊敬,顯然重視公平決鬥的道義,而第一雷霆大使者,並無必勝的把握,拖下去必定誤事,因此她忍不住提醒這位大豪:“晚輩希望能替丘兄盡力,救人如救火必須爭取時效,這裏既然有前輩處理。晚輩告辭了。”
燕北雙絕將楊姑娘擺平在地下,地下有稀疏不怕松樹的雜草生長,不走近便不易看到人影,遠在十步外便不知躺着的人是誰。
商姑娘五個人來得倉卒,現身時遠在二十步外,而且燕北雙絕顯然與魔女正在衝突,怎知地下躺着的人是何來路?
她們要救楊姑娘,主觀上已認定人該在魔女手中,絲毫不曾懷疑燕北雙絕腳下的人,是她們急於搶救的楊姑娘。
五個人都不知道燕北雙絕的底細,還誤認是黑白道前來助拳的朋友呢!
“老夫知道人不在魔女手中,但是從她身上很可能獲得正確的下落。”神劍天絕雖然比她更焦急,但保持鎮靜的工夫超人一等,神色上絲毫不緊張:“分頭尋找機會要多些,姑娘請便,小心了。”
“謝謝前輩關注。”她由衷地道謝,匆匆行禮告辭。
黑白道並非是死對頭,商家與蕭家以往並無過節。
去年鄭州蕭姑娘幫助妙筆生花的事,只是偶發的個人事件,蕭姑娘上了妙筆生花的當,要向商家的流星散手劍法挑戰,與仇恨過節無關。
神劍天絕有風度地當面致歉,商姑娘心中甚感興奮,因此禮尚往來,友好地向對方表示尊敬。
回到鬥場,她大感驚疑。
現場留下了將近二十具屍體,迅雷劍客四個人,正和一羣打扮得像村夫村婦的二十餘名男女,有説有笑,像是投緣的朋友。
她認識兩個人,扮成老村夫的龍叔和呂叔,楊姑娘的兩個隨從,並非隨從是保鏢。
這二十位扮村夫村婦的男女,當然不是村夫村婦。
“姑娘辛苦了。”龍叔搶先含笑向她打招呼。“在下臨時請來了一些朋友,為搶救家小姐而奔忙,正好趕上這場惡鬥,魔女怎樣了?”
“在前面。”她向來路一指:“神劍天絕蕭前輩,帶了四大雷霆使者攔住了她,仍在一比一公平決鬥呢!不羣,你們不要緊吧!”
“這位龍大叔來得正是時候,被跑掉了幾個魔宮爪牙。”迅雷劍客張不羣欣然説:“這些魔宮男女勇於拼死,寧可自殺也不被擒招供。咱們去找魔女,不怕她不招出楊姑娘的下落。丘兄很可能仍在三岡村附近找線索,咱們去向蕭前輩討取魔女。”
“我家小姐可能仍在妙箋生花的人手中,魔女也在向周府的人追查線索。”龍叔肯定地説:“把魔女逼死也是枉然,咱們唯
一可做的事,是搜尋由妙筆生花直接指揮的爪牙碰運氣,咱們分頭南下追查,諸位意下如何?”
“在下認為,何不直接找妙筆生花?”迅雷劍客説:“打爛打頭,公私兩便。”
“問題是,咱們並不知道那狗東西躲在何處。”龍叔無可奈何地説:“他的人都走散了,被蒙面人驚破了膽,那些走散了的爪牙,必定知道歸隊的地方,所以可從這些爪牙口中、逼出重要的線索來。”
“有道理。”商姑娘表示贊同:“見一個捉一個,多少會獲得一些消息,咱們這就分頭行事。不羣,咱們到三岡村附近去等獵物。”
雙方急急分手,爭取時效救人要緊。
商姑娘對龍叔那些人啓疑,弄不清這些表情雖友好,但一個個沉默寡言,驃悍之氣內藴的人是何來路,不得不懷有三五分戒心,不希望走在一起。
她也明白,龍叔也不希望與她們五個人同行。
五人略一商量,重返三岡村。
大直道在村側,周府的爪牙如果走大道,勢必經過三岡村總比在荒野中搜尋方便一些。
砰一聲響,楊姑娘被摔倒在一樣大松樹下,痛得她眼冒金星尖叫出聲,但叫聲哽在咽喉內。
口中有布條緊勒,不可能任情大叫。
救她的人兇狠地解開勒口布,一把揪住她的髮髻把她拖起,貼背揪緊再拔劍出鞘。
“叫吧!大聲叫。”救她的人在她身後得意地大聲説,揪住她的髮髻不住前後推拉,脅迫她大聲叫喊。
她忍住髮髻的推拉痛楚,咬牙切齒用腳後踹。
雙手被背捆,氣機也被行家所制住,她只能用基本的體能抗拒,無法運用真力反擊。
救她的人是姜秋華,根本不理會她踹在脛骨上的腳一她感到像是端在鋼鐵上,毫無用處。
“你不叫,我撕掉你的長衫和胸圍子,再不叫,我脱掉你的褻褲,説一不二,叫大聲叫!”
姜秋華語氣兇狠、抬膝在她的臀部撞了一記重的。
“哎……”
她本能地尖叫,是被膝蓋撞中而叫的,並非被威嚇的話所逼。
“這才對,再叫。”
不管她肯不肯叫,一連串的撞擊不容許她不叫。
久久,四面八方林空寂寂,毫無動靜。
她的尖叫聲,沒引起任何變化。
這裏已是土岡的最西端,距三岡村已在十餘里外了。
六七里外的鬥場,人已星散各奔前程,沒有人留下,留下也聽不到六七里外的高頻率尖叫聲。
“丘星河,你不出來嗎?”姜秋華只好放棄逼楊姑娘尖叫的舉動,向林中高叫:“我知道你已經跟來了、甚至知道當我搶先一步將你的恩人救走時,你曾經接近至兩丈內,使用指風打穴術向我的背部攻擊。
但是,投鼠忌器無法擊中我背部的要害。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必定將這個小女人整治得死去活來:你信是不信?”
“不要管我,殺掉這惡毒的賤女人。”楊姑娘這次真的尖叫了。
“嘻嘻!”姜秋華得意的笑聲在林中飄揚,道:“他不能不管你的死活,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這種恩怨分明的人,我看透了他。”
“他也看透了你這惡毒女人……”
姜秋華用行動打斷她的話,把她拖倒在地,嗤一聲撕破她的長衫,毫無遲疑地拉斷胸圍子的繫帶。
剛成熟的美好酥胸暴露在陽光下,連身為女人的姜秋華也感到目眩。
“哎……你……你……你不……”她又羞又急,拼命掙扎,反而愈掙扎愈糟,胴體暴露得更多。
雖則對方同樣是美豔絕倫的女人,她同樣感到羞急交加,被剝衣已經不是第一次,她真有俗哭無淚的感覺。
一個女人在江湖闖蕩,果真不是易事,比男人的處境惡劣百倍,除非這女人對這種看得開。
“丘星河真是一條蠢豬。”姜秋華盯着她胸部的曲線、由衷地説:“我看得出,他一直沒把你看成動人的含苞待放小姑娘,也許是你經常穿男裝的關係吧!忽略了你朵鮮花,卻厚顏地打我的主意,不是愚蠢又是什麼?他真的該把目光轉移到你……”
“不要動……我……”
姜秋華猛地一蹦而起,一腳踏住她的胸口。
“你早該現身的,是嗎?”姜秒華得意地説。
站在兩丈外的丘星河,無可奈何地呼出一口長氣。
“姜秋華,你做得太絕了。”丘星河的語氣軟弱無力:“你也是女人,怎麼會做出這種絕事來。”
“這叫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達到目的了,不是嗎?”
“是的,你達到目的了。”丘星河感慨地説:“為了利用無儔秀士,你可以從高貴的風華絕代淑女,瞬間便變成具有強烈挑逗性的蕩婦,那晚你脅誘無儔秀士的手段,我看得一清二楚。你這種人,實在太可怕,我總算完全看透你了,你是什麼絕事都可以做出來的,標準的雄霸天下女強人當之無愧。”
“你也是可因可點的絕世人才,可惜你志不大心不高,而且缺乏霸才,也沒有輝煌的家世,以及雄厚的江湖實力,我只好將你看成敵人而不是朋友了,假如你能夠積極一些,有志氣……”
“別説了,我已經承認不如無儔秀士。”
“論武功,你比他強一倍,該是持平之論。”
“他有雄厚的江湖實力,犯不着親自和我動手比高下,我奈可不了他,這方面他也比我強。”
“你就是沒志氣。”
“少廢話了,你想怎樣?”
“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麼?”
“這……”
“你已經沒有敷衍我的價碼?”姜秋華得意極了。
“事實如此。”丘星河沮喪地承認劣勢。
“所以我要你誠心誠意的保證。”
“乖乖離開河南……”。
“不止這些。”
“你還有其他要求?”
“有什麼不對嗎?我已經有權提出任何要求。當然,我不去要你上天去摘下月亮星星給我當玩具。”
“罷了,你説吧!”
“其一,我要求和你結拜為兄妹,不難吧。”
靈貓戲鼠,慢慢來。
表面上看,結拜兄妹平常得很,不但不難,而且大多數男人,都會興高采烈收一個美麗的義妹,日後再打其他的濫主意。
但以後的問題、可就嚴重啦!成了自己人,其他的事還有什麼好説的?
至少,他得替無儔秀士搖旗吶喊,替義妹夫打天下。
“荒謬絕倫!”他咬牙説。
“還有更荒謬的呢!”
姜秋華得理不讓人,一旦得勢便予取予求,忘了得意濃時便好休的古訓,毫不留情不留餘地。
“你是一個貪得無饜的可怕女人。”丘星河失望地説:“你永遠不會滿足,你的慾望永無止境,天生的劣根性無法更改,你老爹老孃的遺傳將遺害百世。”
姜秋華的老爹金鞭太歲姜霸,是太行山的強盜頭頭,殺人放火的盜魁。
她老孃天暴星陶冰,是老一代十大魔頭排名第二的殺人女魔!
兩人結合,遺傳的盜性魔性更烈,所以她要稱霸江湖、做江湖的霸主,比她老爹一代的盜魁更神氣更風光。
她大開殺戒,連不相關的江湖人也不放過,為奪幾匹健馬便肆意殺掉八個人,比她老孃更具殺性。
這種兇殘的殺性,是可以遺傳的,連犯罪的叛逆性也可遺傳,這是事實。
因此,主張滅九族的憤世之士,大有人在,認為這才可以拔除犯罪的根苗,才不會遺禍世間。
不久之前,永樂大帝甚至連反抗的讀書人,也下了誅十族的聖旨,把一代讀書種子方孝孺,誅十族慘絕人寰。
除了自殺與擒捉時被殺的人以外,押赴刑場磔死或殺頭腰斬的人,也有八百七十二人之多,天地為之變色。
儘管代代都有族誅的慘事,但世間犯罪的人似乎一代比一代多,似乎犯罪的根苗,幾千年來一直就無法拔除淨盡,而且一代比一代多。
人性本善,真的嗎?最好是真的,可惜似真還假,因此世間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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