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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鏢打醜類

    “不羣,你認為我們能爭取到丘星河嗎?”商姑娘向迅雷劍客問:“我爹遲遲不動聲色暗中跟蹤,主要是沒有正當的理由興師問罪。”

    “我明白。錦繡山莊與九華山莊,都是武林俠義道世家,如無重大的理由,絕不可同道相殘。振武門是白道山門,更不便與俠義道的人無緣無故衝突,所以,我們只能自衞,而不能主動露面公然結算。”

    “丘星河與九華山莊不會善了,有我們暗中相助,豈不兩全其美。”

    “是的,甚至可能找到公然介入的機會呢!”

    “你同意了?”

    “不但同意,而且由衷贊成。老實説,我希望交他這個朋友,我曾經自命不凡,看了他的身手,我好慚愧,我真不配稱劍客,日後真該謙虛些了。”

    “他佩了劍,只不知道他的劍術如何?”商玉潔另找話題:

    “不羣,我們都以劍術通玄自豪,經過一連串的兇險經歷,我們真該謙虛些了。”

    “哦,這感慨的話,是不是想起那位蒙面人?”

    “是的。”商姑娘嘆息一聲:“我曾經痛下苦功,總算小有成就,但我懷疑。”

    “懷疑什麼?”

    “日後真能找到那個蒙面人,我懷疑自己的成就,恐怕仍然對付不了他。那天我身在險境,死中求生,發招已用了全力,結果……”

    “你發誓要找他報仇,走狗們也大肆窮查他的底細,迄今為止,仍然無人知悉那位蒙面人的來路,就算作能找到他,又能怎樣?”

    “這……”

    “算了吧!玉潔,不要把這件事老放在心上,太過認真,久而久之,心中的負擔愈來愈重,屆時你反而會靈智不夠清明,取勝的機會相當少的。”

    “我知道,不羣,我能夠知道反省,可知我並沒把這件事看得太嚴重。”

    林緣出現天鷹三個人,打斷他倆的話題。

    “我們走吧!”天鷹一面説,一面向小驢走去。

    迅雷劍客畢竟是這一代的年輕劍客,闖出一番輝煌的局面,自有他成功的條件與機緣,分析的情勢是頗為中肯的,對江湖大勢看法相當正確。

    九華山莊是俠義道武林世家,目下名正言順借王府的權勢,殲除奸宄痛懲不法,容或手段過火,有藉機鋤除異已之嫌,但立場正確旗號鮮明,誰願意強出頭替死去的人主持公道呢?

    迄今為止,無儔秀士不曾揚言與錦鏽山莊有何牽連,而且不曾進入錦繡山莊的勢力範圍。

    商莊主的一些朋友被殺,以滿天花雨為例,誰能指證是無儔秀士所為?那是王府把式秘密幹下的血案,哪有人敢冒大不韙出面指證?

    所以,商莊主沒有任何現由,出面干預無儔秀士的行事,貿然出面反而招致俠義道人士的反感。

    因此,只能在暗中偵查,蒐集無儔秀士的不法證據。

    振武門的白道人士的代表,迅雷劍客是振武門的少門主,假使他出面公然干預,很可能身敗名裂。

    這是一場最不公平的明爭暗鬥,商莊主完全失去主動的機會,因此遭到部份激憤人士的誤解,認為他經過鄭州的挫折之後,便膽小怕事躲在山莊避禍逃災。

    瘋丐尹非,就是激憤人士的代表。

    目下唯一能理直氣壯,公然向無儔秀士討債的人是丘星河。

    他的討債行動,必然地會受到俠義道某些人士的反感,更受到心懷叵測的人仇視,九華山莊的朋友更是將他看成死仇大敵。

    所以,才有洞庭雙傑那種是非不分的俠義道人士,逞強出頭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故發生。

    當然,為我獨行丘星河喝彩的人很多很多。

    無儔秀士成了風暴的中心,各種立場不同的人,紛向風暴中心趕來看熱鬧,真有趕集的盛況。

    也因此一來,無儔秀士名利雙收,名頭愈來愈響亮,成了當代江湖後起之秀中,最出類拔萃從所矚目的風雲人物,逐鹿當代江湖十大傑出風雲人物榜首大有希望。

    我獨行的名號,也有如平地一聲雷。

    他並不希望公開招搖,以免成為殺手的好目標,接近許州,他便隱起行蹤不再公然的活動。

    他取綽號我獨行的用意,等於是公開聲明,他只有一個人,向勢力龐大的九華山莊討債,與他人無關,沒有旁人也不需要旁人助勢,以免混淆視聽,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沒有誣陷他糾眾尋仇的藉口。

    他不公然招搖,但也不躲起來不敢見天日。

    有不少人在許州等他現身,但都失望了。

    無儔秀士的得意,是可想而知的。

    一到許州,他就有效地壓迫從前的黑道大豪就範,輕而易舉逼迫陰司惡煞顧三爺表明立場,迫顧三爺與大河兩岸黑道司令人神劍天絕劃清界限。

    這一舉動,把他的聲威推上了顛峯,明白地警告天下的黑道人士,必須以行動證明與神劍天絕往來,不然後果自負。

    九華山莊的人在許州逗留不久,正在進行聯絡許州俠義道人士,説服那些人襄助他鋤除奸宄盛舉,要求各方人士幫助他對付神劍天絕的大計,目標鮮明。

    他十分巧妙地避免提及錦繡山莊,並且公然聲稱天封周王府與錦繡山莊的衝突,與他完全無關,他並沒聽命於周王府與錦繡山莊為敵,而是商莊主招惹了周府的人。

    我獨行跟來討債的消息傳到,九華山莊的人一陣緊張,加緊調兵遣將,全力對付討債鬼我獨行。

    緊張了三天,眾多眼線皆一無所獲。

    無儔秀士坐鎮許昌老店,店內店外戒備森嚴,不時露面在店中的客廳接待友好,很少在外走動,自有他的爪牙,配合周王府的人外出辦事。

    眾所矚目,許州人士以及過境的江湖同道,都可以證明他坐鎮許州,等候討債人我獨行,以及等候神劍天絕前來了斷。

    其他各地發生的事故,皆與他無關。

    這期間,州南一百五十里,臨穎縣與郾城交界的小商橋鎮,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故。

    這條南北大官道,是開封中州鏢局,與湖廣天南鏢局的共同走鏢路線,開封是天南鏢局最北的終站。

    中州鏢局的終站在武昌。

    兩鏢局之間相處融洽,同道的交情深厚,在己方的勢力範圍內,互相供給消息合作無間,很少發生重大事故。

    而且,雙方訂有轉保的合約,客户如果遠赴京師,必定到達開封之後,立即委由中州鏢局接手,多年來合作愉快,從沒發生問題。

    小商橋鎮是大道所經的小有名氣市集,也是中途休息站,至臨穎有三十里左右,有百十户人家。

    如果是保人也保貨的鏢,在鎮上就不能歇息過久,以免耽誤了到達臨穎宿站的時間。

    天南鏢局這一趟鏢,屬於保人又保貨,而且保費高達三萬兩銀子的貴重鏢。

    這種高額貴重鏢,三兩年能接上一兩件,已經相當幸運生意興隆了,因此鏢局必定全力以赴。

    只有兩輛鏢車,卻派了五位鏢師押鏢。

    車馬是午牌未離開小商橋鎮北的,之後便平空失去蹤跡,像是石沉大海,或者上天入地,硬是不見了。

    五位鏢師,十餘名趟子手,加上客户一家男女老幼八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説人命關天,三萬兩銀子保費,就足以讓天南鏢局瀕臨破產邊緣,後果極為嚴重。

    那年頭,在許州買一畝地,三兩銀子多一點就夠了。

    不但天南源局忙得人仰馬翻,中州鏢局也大舉出動可用的人手協助,出事的地方是中州鏢局的勢力範圍,怎能不全力以赴?

    天南鏢局的主要人員,風塵僕僕向北趕。

    在許州看熱鬧的江湖朋友,次日便得到消息,但並沒介意,鏢局丟了鏢平常得很,事不關己不勞心。

    但不久之後,消息透露了鏢貨的內容,可就引起一些人的興趣了。

    那是湖廣一位秩滿進京述職候任的知州,行李中有兩箱價值難以估計的珠寶古玩。

    珍寶古玩,都是江湖朋友夢寐以求的搶手紅貨,只要能弄到手三兩件,就不枉在江湖鬼混一輩子,後半輩子的生活有着落了。

    即使是最聰明、最敏感的人,也不會將這件失鏢事故,與許州的風雲事件聯想在一起。

    小商橋以北,地屬許州的臨穎縣。

    按常情論,許州所屬州縣的黑道、綠林、魔道、邪道人士全有嫌疑。

    許州的陰司惡煞顧三爺,原是黑道的大豪。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敏感的人,難免把目光注視在這位爺身上,即使他已被無儔秀士壓迫得抬不起頭,本身的安全岌岌可危,哪有餘力策劃驚動江湖的大案?

    這天午後不久。

    天南鏢局的總鏢頭斷魂刀雷鳴,帶了四位鏢師,登門投帖拜望。

    斷魂刀雷鳴,天下十把刀之一,而且是正刀,與妙手絕刀王觀海的地位相等,同列正五刀之一,聲譽比妙手絕刀高得多,是真正的白道英雄。

    白道與俠義道是兩碼子事。

    白道人士必須守法、講理、公私分明。俠義道英雄,在義理方面的認同,界限就有點模糊了,守法?免談!

    説巧真巧,一名鏢師剛要上前找門子投帖,院門開處,顧三爺恰好送客外出。

    客人有五個,主客是百毒無常常方,九華雙衞的老二。

    另四人中,有四海遊神於存孝,有名的俠義英雄。有墨劍追魂於不邪,大名鼎鼎的邪道殺星。

    兩人都姓於,道卻不同,按理他們絕不可能走在一起,但確是走在一起了,於不邪改邪歸正啦!

    如果不是貴賓,主人不可能送客送至院門外,可知百毒無常真的神氣起來了。

    論往昔的江湖地位,百毒無常還真不配與顧三爺平起平坐。

    “咦!雷總鏢頭大駕光臨,異數異數。”百毒無常眼尖,一眼便看出雷總鏢頭的身分,臉上堆下笑:“許州沸沸揚揚,轟傳貴鏢局丟鏢的事,敝莊的人深感震驚,但不知有否線索?如有需要敝莊協助,務請知會一聲,道義在肩,敝莊絕不坐視。”

    “常見盛情可感,兄弟感激不盡。”斷魂刀的苦瓜臉令人同情,笑不出來,由衷地道謝:“敝局已出動了全部人手,沿途徹底探查,竟然毫無線索,這趟鏢丟得委實可疑,因此兄弟特地前來拜望顧三爺,希望顧三爺能鼎力相助。”

    “且慢,雷兄。”百毒無常弔客眉一攢,打斷對方的話:“顧三爺近日忙得不可開支,他協助敝莊揪出神劍天絕派來的爪牙,進行得如火如茶,無暇兼顧其他瑣事,雷兄可否暫時不來打擾他?

    敝莊的事十分重要呢!”

    斷魂刀一怔:這傢伙怎麼口氣改變得如此荒謬?道義在肩絕不坐視的話,言猶在耳,怎麼就立即阻止向別人求助,這是什麼話?

    “咦!常兄這話就不對了。”斷魂刀可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臉色一變:“江湖朋友有難求助,這是合乎道義的事。敝局與顧三爺早年小有交情,就算顧三爺不念往昔情份,不願躺這一窩渾水,也該讓顧三爺表示意見呀!常兄是名滿江湖的人物,怎麼不上道越俎代瘡,替顧三爺作起主來了?”

    百毒無常哼了一聲,笑容消失,擺出無常惡面孔,斷魂刀的話,確也説得重了些。

    “雷老兄,你給我聽清了。”百毒無常惱羞成怒,擺出霸王面孔:“俗語説:做人以信義為先,不能為人謀而不忠,顧三爺目下替本莊辦事,不論公私他都願替本莊全力奔走,你憑那麼一點點小交情前來打擾他,誤了事該誰負責?”

    “閣下……”

    “少開尊口!”百毒無常咄咄逼人:“貴鏢局如果連丟失一支鏢的事也擺不平,還開什麼吃刀口飯的鏢局?何不洗乾淨沾血的手,回家抱孩子吃老米?老兄,回去吧!不要再來討沒趣了。”

    要激怒一個人,一句話就可以達到目的。

    百毒無常説了一大串尖酸刻薄的話,足以引起流血五步的血腥災禍;除非對方是懦夫,才不去發生災禍。

    斷魂刀雷鳴竟然思下這平常人也忍受不了的侮辱,冷冷一笑,目光投注在一側的顧三爺臉上的神色變化。

    除了苦笑與無奈,他找不到其他表情。

    “我……抱歉……”顧三爺總算撂下一句話。

    “我諒解。”斷魂刀也説了一句話回報。

    舉手一揮,他帶了四位快要氣炸了的鏢師扭頭便走。

    從南湖顧家大院進城,約四里左右,片刻可到,往來十分方便。

    但可容車馬行走的小徑,左右全是樹林和荒野,往南一帶才是青葱的麥地,中間隔了一條小河。

    小徑不是筆直的,前後視野不超過半里地。

    斷魂刀一面走,一面將佩刀解下,改插在腰帶上,神情肅穆,虎目中冷電湛湛。

    “雷頭。”走在右首的大鬍子鏢師問:“百毒無常為何要激怒我們?是何居心?”

    “我不知道,太反常了。”斷魂刀不安地説:“但可以感覺出兇險。”

    “什麼兇險?”

    “回去的路上,大家要特別當心。”

    “哎呀!雷頭,你是説……”

    “我不喜歡這種反常的情勢,很可能九華山莊的人與顧三爺,都受到某方人士的脅迫,斷絕咱們追查線索的路子,這某方人士,會放過我們嗎?”

    四位鏢師臉色一變,也急急將兵刃改置在稱手處。

    “我懷疑。”高瘦的鏢師,打開裹住盤龍護手鈞的布囊:“九華山莊的聲威如日中天,許州城佈滿了開封周府的把式打手,兩股人馬,足以翻江倒海,柯方神聖敢脅迫他們?神劍天絕?”

    “神劍天絕轄下的江湖朋友,以經營正當江湖行當為主,而且嚴厲制裁傷天害理的下九流惡棍,絕不會打鏢局的主意。咱們天南鏢局與中州鏢局,都與他小有交情。咱們也尊重他的地位,一向套交情鏢相安無事。目下,他與九華山莊生死相見,自顧不暇,你怎麼想到是他在脅迫兩方的人?真是少見識。”

    “我是説,九華山莊被神劍天絕所牽制,因而脅迫所有可用的人手相助,所以阻止咱們拉走他的人手,起因是神劍天絕。”

    “當然有此可能,但百毒無常委實沒有如此囂張的理由,唔,得設法繞道。”

    “繞道?”

    “前面林子裏有古怪。”

    “怎麼古怪?”

    “飛禽驚飛,有出無進,林子裏一定有不尋常變故。”

    “哎呀!’,

    “南面不遠有一條小河,寬僅三四丈,過了河是一無遮掩的麥地,不怕有人偷襲。”

    路南的一叢矮灌木中,傳出一聲輕咳,升起七個蒙面人,堵住了去路。

    “林子裏沒有埋伏,這裏有。”為首的蒙面人一面説,一面偕同伴舉步接近:“諸位,留下吧!總鏢頭留下,鏢局主還能不來善後嗎?”

    相距二十餘步,聲落人已在兩丈外列陣相候,森森殺氣瀰漫,蒙面的形象令人望影心驚。

    斷魂刀吃了一驚,打出要同伴向北撤的手勢。

    路東數十步外的樹林中,人影急射而出。

    “往這邊來,雷總鏢……頭……”喊叫聲破空傳到,焦灼的口氣可以體會得出來。

    可是,斷魂刀五個人身形已動。

    “哈哈哈……”蒙面人狂笑聲震耳。

    四個蒙面人也身形急動,向樹林奔來的人影迎去。

    前迎的身法先急後慢,最後反而向後退。

    從樹林奔出的五個人,來勢更急,看到迎來的人反而後退。

    更是來勢倍增,認為迎來的四個蒙面人心怯,膽氣益壯無畏地狂追。

    是迅雷劍客和商姑娘,另三位是鏢師打扮的壯漢。

    迅雷劍客的師叔飛虎方世賢,是天南鏢局的三位東主之一,調教了十餘名得意門人,泰半任職天南鏢局。

    振武門門主擎天一劍張振武,與師弟飛虎方世賢,雖則振武門山門設在南京,飛虎則落籍黃州,但兩人的老家皆在鳳陽,三代以來皆是鳳陽的世襲軍户。

    這一代兩人都是所謂餘丁,失去世襲的軍職,因此離開鳳陽各創基業,各有成就。

    在故鄉鳳陽,兩家的子侄或長輩,有不少人仍服軍職,所以他們的籍貫是南京鳳陽衞人氏。

    而張門主與飛虎,只能算是僑籍南京與黃州的軍户,只有餘了才能至外地僑籍,僑籍改由民政管轄。

    如有兄弟兩人,兄世襲軍職,弟則為餘丁。

    餘丁沒有錢糧,需自謀生路,須有缺才能遞補,因此歷年來餘丁甚多至外地謀生,但户籍仍永遠隸屬軍籍。

    只要一提是某地某衞人氏,便知是軍籍了,與民户不同,這就是軍民分籍的制度,世世代代不能改變,而且官永遠是官,兵也永遠是兵,處境令人同情。

    迅雷劍客帶了鏢師趕到,可知天南鏢局出了意外,他不得不出面了。

    斷魂刀五個人,以為從路北可以脱身。

    剛聽到蒙面人狂笑,剛悚然警悟,突變已生。

    路一面有人埋伏,另一面怎能沒有陷阱?

    已來不及有所反應了,砰然一聲大震,第一個人重重地摔倒,未倒前已失去知覺。

    商姑娘的輕功出類拔萃,五十步距離,便已超出迅雷劍客七八步之遙,她追得最快。

    追得最快,昏倒也快,腳下一虛,砰聲大震中,摔了個天昏地黑,立即昏迷不醒。

    路中路側,全都施放無色無味的迷藥。

    斷魂刀五個人,其實在蒙面人現身之前、已經嗅入不少迷藥了,激烈運動時迷藥陡然發作,一動即倒。

    “全斃了!”為首的蒙面人大叫:“風聲已露,無法將人帶走,必須全部滅口,快!”

    已有四個蒙面人出迎迅雷劍客,能動手的只有三個蒙面人,衝向倒地的斷魂刀五個鏢師,劍下絕情。

    四個蒙面人引誘迅雷劍客五個人深入狂追,聽到人體倒地聲才止步回身察看。

    五個人佤倒了,但後面十餘步青影來勢如電火流光,不但不曾倒下,而且掠過倒下的五個人上空,眨眼間便直撞而至,只能看到朦朧的形影,看不見面貌,太快了,速度已遠超過人體的極限。

    “你們真該死!”叱罵聲入耳。

    四個蒙面人剛剛吃驚地拉開馬步升兵刃,無情的打擊已然及體。

    每人一枚制錢,公平得很。

    每一枚制錢的勁道皆駭人聽聞、普通的正宗內家氣功一擊即破,貫入人體立即勁消錢崩碎,像在體內爆炸成碎片。

    “哎唷……唷……老天爺……”

    四個蒙面人倒地狂嚎,痛得蜷縮成團滿地打滾。

    創口僅有一條縫,內部卻像一團爛肉洞,痛楚不問可知。動一動就痛人心脾。

    三個人兩個手腳最快,先後將兩名鏢師用劍釘死在草地上。

    第三個蒙面人的劍,剛指向地下的斷魂刀。突然聽到狂嚎聲不對,手下一慢,扭頭察看。

    剛看到飛射而來的人影,右腹肋一震,痛苦猛然光臨,狂叫一聲,身形一晃,丟劍按住創口,身形前俯,扭曲着一頭栽倒在草地上,痛苦地呻吟叫號。

    另兩個蒙面人劍還沒從屍體拔出,便狂叫着摔倒在屍體上再滾落。

    來人是丘星河,來晚了一步。

    蒙面人身上都帶了解藥,每個人的百寶羹皆盛有江湖人的應用物品,一找便着。

    只救醒了八個人,兩位鏢師已無法挽救了。一劍貫穿心坎,下劍的人奇準無比,顯然都是殺人的行家,一劍便中要害。

    丘星河也蒙了臉,穿的是青布村夫裝,只露出一線眼睛視物,身上沒帶劍,除了包住了頭面像個武林人之外,其他完全像一個當地土村夫。

    “你們聽清了。”他用當地土腔向八個神色萎頓的人沉聲説道:“這是引虎下山的陰謀,內情十分複雜。你們務必傳信給飛虎方世賢,千萬不要離開武昌,召集人手應變,如果認為勢難自全,那就趕快躲起來。”

    “兄台是……”迅雷劍客精力恢復得最快,掙扎着站起道謝。

    “你們必須趕快脱離險地,大批策應的高手即將趕到,十萬火急,快!”

    “可是……我們要帶走兩個人……”

    “你們自己逃生也許還有機會,帶了人能脱得了身?而且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可辯識身分的物體,絕不會招供,何況他們快要死了,帶死人對你們有何好處?”

    “這……”

    “快走,遲恐不及。”

    “請教兄台高名上姓……”

    “別婆婆媽媽,你們不走?”

    “好,咱們走,援手之德,沒齒不忘,希望他日有機會回報,後會有期。”

    斷魂刀堅持帶走同伴的屍體,咬牙切齒含恨奔向州城,先脱險再説。

    七個蒙面人,已有四個痛昏了。

    丘星河一肩一個,帶走了兩個蒙面人。

    許昌老店的一座秘室內,氣氛顯得相當緊張。

    上首大馬金刀坐着妙筆生花,左右分列四個面目陰沉的人。

    下首是無儔秀士,兩個隨從是千手天君,和明豔照人的潘姑娘。

    潘姑娘被丘星河揍得七葷八素,目下已經痊癒,依然花容月貌如昔,妖媚如昔。

    “我不過問你的計謀。”妙筆生花一反往昔討好的神情,變得陰森威嚴,標準的主子面孔:“問題是,你桀驁不馴操之過急的不良性格,影響了本部的大計進行。飛虎方世賢老謀深算,他必須坐鎮鏢局主持大計,你不可能把他引出來,你還等什麼?”

    “我也不需要你過問,陳前輩。”無儔秀士態度依然桀驁不馴,嗓門夠大:“我已經有了逼他就範的價碼,他這頭虎非落平陽不可。陳前輩,我再次鄭重聲明,貴部不要干預本莊的行動,你們交忖的目標,我負責如期完成,其他請勿過問。”

    “是嗎?只怕你完成不了。梁少莊主、你給我仔細地聽着,誤了事,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不用我提醒你。”妙筆生花聲色俱厲,甚至有點殺氣騰騰:“我能夠把你捧起來,也能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太貪婪,只顧培養你的實力,而忽略了本部所交代的事,再這樣下去,你的日子不多了。”

    “你威脅我嗎?”無儔秀士臉色一變,已感覺出情勢有點控制不住了。

    “你心裏明白,是嗎?”

    “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已經上了圈套,年輕人。這世間,要隨心所欲並不容易,你要獲得什麼,也必須付出些什麼,就算天掉下來一座金山,你也必須付出力量才能搬回去享受。你已經得到別人夢寐以求的權勢名利,也該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誤了本部的事,你九華山莊大概會在世間消失,絕無僥倖可言。好自力之,趕快南下,未來的命運控制在你自己手中,不要忽略了老夫的警告。”

    説完拍案而起,帶了四隨從大踏步出室而去。

    “這老狗可惡!”無儔秀士拍案大罵:“他以為他是誰。”

    “少莊主,咱們真的要有所打算了。”千手天君優形於色:

    “實力仍嫌不足,不能意氣用事,妙筆生花不難應付、難以應付的是整個武威所的人。

    這老狗只是一個傀儡,説的話還不算難聽,真要鬧翻了,咱們的處境委實萬分兇險,切記不可激怒他們。”

    “羅叔的意思,不得不受他們擺佈?”

    “事到如今,我們還能有所選擇嗎?”千手天君苦笑:“初期的警告,已經令人受不了,以後……”

    “以後他敢?哼!”無儔秀士態度依然強硬,但語調卻沒有字義所顯示的那麼堅定。

    “以後,少莊主還得忍耐謹慎些。”千手天君的話更顯露出了怯意:“希望這次能捉住斷魂刀,不然恐怕必須加快南下佈置了。”

    “引虎出山大計必可成功,這點我毫不懷疑……”

    室外傳來啓門聲,搶入一名大漢。

    “上稟少莊主,擒斷魂刀的計劃失敗了。”大漢上氣不接下氣急急稟報。

    “怎麼一回事?”無儔秀士驚跳起來。

    “斷魂刀已回城來了。”

    “歇口氣,慢慢講。”千手天君扶大漢坐下:“我要知道經過,説。”

    西湖的最西端,建有不少別墅,有些已經破敗不堪、子孫敗落的情景一覽無遺。

    破敗的高樓,門窗殘缺,瓦墜梁歪,內部蛛網塵封、樓板泰半崩塌。

    站在搖搖欲墜的樓廊上,透過樹梢枝葉空隙,可看到頗有名氣的湖中聽水亭和展江亭,遊人疏疏落落。

    兩個蒙面人已被拉掉頭巾面罩,露出猙獰面貌。

    制錢的創口已敷了止痛的藥物,而且制了經脈,兩人不再感到痛楚,創口附近肌肉墳起如碗大,其色青褐紫黑。

    丘星河仍然戴了青布頭罩,露出一線眼口,腰帶上有一把抬來的連鞘長劍,他這種人是否帶劍無關宏旨,赤手空拳揍起人來更危險。

    人被捆了雙腳,倒吊在搖搖欲墜的橫樑上,剝掉了上衣,精赤的上身肌肉有稜有角,顯出健壯的體魄,大概這兩位仁兄練得很勤。

    “你們江湖人如何彼此傷害、屠殺,似乎都是天經地義的事,身入江湖身不由己,怎麼死只能認命。”他站在兩人面前,語氣冷厲兇狠:“但天南縹局所保的鏢,其中有八個良善的平民百姓老幼男女,閣下,我要知道他們的下落和命運。”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一箇中年壯漢發瘋似的厲叫,表示拒絕説出八男女老少的下落。

    “你不知道?好。”他的手徐徐伸出:“我反對用酷刑迫供,但你們的所作所為,受些酷刑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咱們來看看誰熬得過,誰就是真的英雄好漢。”

    手指一劃,右胸裂了一條血縫長有八寸,皮膚兩面一縮,用手指加勁撥開,挑起了一束筋肉。

    “哎……哎唷!哎……”壯漢狂叫,雙腳亂蹬,結果身軀擺動,挑出的筋肉一緊一鬆,痛楚更劇。

    “我替你把筋肉一條條、一絲絲,逐一抽出、拉斷,慢慢地、有耐心地等候你招供。”

    小束筋肉逐漸拉長,愈繃愈緊。

    “殺……掉我,不……不怨你哎……哎唷……”

    “我不急。”他徐徐拉扯筋肉:“附近裏內鬼影俱無,你可以大聲狂叫,不會吵鬧擾人寧靜,這裏是殺人毀屍的好地方。晤!

    你的筋肉韌性不錯,是內外交修,練得很勤的高手,成就頗為驚人,忍着點好嗎?”

    “哎……啊……”

    “不要虐待他了!”另一人狂叫:“這是天打雷劈的絕手法,你……”

    “你老兄別慌,下次就輪到你了。”他兇狠地説:“你們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貨色,已經殺死了兩個毫無反抗力,被迷藥制倒了的鏢師,我要你兩個抵命,絕不會受到天打雷劈的報應。”

    “哎……啊……皇……天……”壯漢繼續狂叫:“我……啊……”

    “我……我招!”受刑的人不招,這一個看刑的人卻崩潰了:

    “我僅知道道鏢藏……藏在……石樑河黑龍潭鄧……鄧糧紳的西下莊。”

    “唔!我知道石樑河,鄧糧紳是何人物?”

    “一……一個大地主,不是江湖人……”

    “原來把人藏在尋常百姓家,難怪所有的老江湖都查不出線索……”

    人影一閃,他側移八步,手一抄,抓住了一塊疾飛而來的瓦片。

    沒有門扇的破門,衝入五個相貌威猛的人。

    “可惡!”發射瓦片的人沉喝:“用這種惡毒手段逼供,天理難容,脱下你的頭罩,老夫要知道你是誰,在這裏做傷天害理的事。”

    “好強勁的內力。”他晃動接來的瓦片:“想一下子就打爛我的腦袋,你也不是好東西,還給你!”

    瓦片飛旋而出,罡風虎虎一發即至。

    一聲沉叱,這人挫馬步伸手急抓飛旋而來的瓦片,發出金石接觸聲,雙方都用上了內家真力。

    瓦片被抓住了,居然不曾破裂。

    這人馬步一虛,連退三步,臉上驚容顯著,似乎還不相信自己被震得馬步虛浮的事實。

    其餘四個人大吃一驚,一人急掠而上,意在阻止丘星河乘機追擊。

    立即引起丘星河的誤會,一聲沉叱,聲到人到,一記小鬼拍門走中宮強攻切入。

    一聲暴響,雙掌接實。

    一聲悶叫,那人飛撞滑退出丈外。

    有人接二連三槍出接招,掌爪齊施形如瘋狂,罡風狂刮,勁氣進爆,破敗的樓房像在狂風中撼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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