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蕙十分後悔,但後悔已無濟於事,來不及了。
上天無路,她知道自己完了。
無雙秀士在她身側坐下,臉上的笑容應該令懷春的姑娘們動心,實在具有無窮吸引力,春風滿面喜上眉梢。
英俊的男人即使不笑,也給予姑娘們難以抗拒的魔力。
但在她眼中,無雙秀士簡直就是一頭向羔羊擺出偽善笑意的狼。
“你們女人就是生得賤,”無雙秀士笑吟吟地伸手輕撫她的臉,説的話可就不怎麼文雅中聽:“容易到手的東西不屑一顧,得不到的卻想拼命爭取。
昨晚飛災九刀侵入露了一次臉,藍家大院請來的女人好像都瘋了,都想與他見面,敵意全消,忘了他是可怕的死仇大敵。
你也是,你們河南來的女人也都想找他,也忘了他也是你們的死仇大敵。
連程貞也不例外,我真不知道,他那種不解風情只知道揮刀的人,有哪一點值得你們神魂顛倒的?”
“住手……”她尖叫,想掙扎卻力不從心。
無雙秀士正替她寬衣解帶,她怎受得了?
“我對女人的看法不同。”無雙秀士不理會她的反應,笑得更得意,一面替她寬衣解帶,一面在敏感地帶撫摸以引起她的情慾:“能到手的先拿了再説,什麼手段快就用什麼手段。
女人都是這樣的,一嚐到甜頭,就會死心塌地任由擺佈了,我無雙秀士就可以給你欲死欲仙,銷魂蕩魄的甜頭……”
香風入鼻,彩影出現在一旁。
“真的嗎?”語氣帶有怒意,也帶有諷刺和不屑。
無雙秀士一蹦而起,臉色一變。
周小蕙已是酥胸半露,衫裙半卸狼狽萬分。
三個人:碧落宮西門宮主、少宮主西門小昭、碧落宮總管餘紅姑,一身紅,紅得像火,身材也像火。
三個女人都風華絕代,明豔照人。
西門宮主與餘紅姑雖然已經年近半百,但不顯老態,那成熟高貴的風華,簡直比年輕明豔的女兒小昭更富魅力,更為動人。
“西門宮主見笑了。”他有點臉上掛不住:“她是靈劍周元坤的女兒,最強的勁敵之一。
靈劍周元坤與八荒人龍交情深厚,所以八荒人龍才替路武揚助拳。宮主不反對在下處置靈劍的女兒吧?”
“我可憐你,藍二爺。”西門宮主冷冷地説。
“這……”
“就算是死仇大敵,你能這樣在光天化日荒野之中,如此污辱她嗎?”
“西門宮……”
“你完全沒有一個武林人的氣質和風度,你只是一個無恥的流氓惡棍。奇怪,你這十幾年來聲譽並不差,怎麼一沾上你堂兄的黑道豪霸味,就變成這副德行了?”
“西門宮主,你不要用這種話來指責我。”他惱羞成怒:“仇敵之間,沒有什麼理性好講,任何手段用來對付都是合情合理的,男女之間……”
“男女之間,就不需要尊嚴了?”
“這……”
“本宮主算是認清你們,知道你們是些什麼貨色了。紅姑……”
“紅姑在。”餘總管欠身答。
“你馬上回藍家大院,整治行裝,立即到府城找客店安頓。”
“屬下遵命。”
“告訴藍老大,貝殿主,一切協議取消。”
“是的。”
“其他的事,概不過問。本宮與八荒人龍的帳,自行結算,與任何人無關,也不要任何人蔘與。”
“屬下當明白轉告。”
“你立即動身。”
“屬下告退。”
餘紅姑逕自走了,鬼面神失去一位強力的幫手。
“西門宮主,這未免太過分了吧?”無雙秀士沉下臉説:“在下的作為,在下負責……”
“如果本宮主過份,你今天難逃公道。”西門宮主怒容滿面:“本宮主不希望再見到你。”
“你也不配管在下的事。”無雙秀士的態度強硬起來了,反正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他沒有低首下氣的必要。
“在本宮的人撤出尊府之前,本宮主在道義上是不配管。小昭,我們走吧!”
無雙秀士心中大石落地,他還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敢冒失地反臉,對方不進一步追究撤走,他已經心滿意足了。目送母女倆的背影去遠,他的目光回到酥胸半露,令人心動神搖的周小蕙身上。
“我不信還會有人來管閒事。”他兇狠地説:“你落在我手上,我愛怎樣就怎樣。你也曾在江湖走動了一段時日,應該知道一個想出人頭地的女人,所面臨的一切風險,想成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現在,正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他像是瘋了,不再施展温柔手段,抓住已經拉開大半的外衫,嗤一聲裂帛響,撕破了外裳,手急急抓住了胸圍子,只要一拉就肉帛相見了。
“你這畜生……”周小蕙尖聲叫罵。
“嗤……”胸圍子破了。
一聲沉喝傳到,人影來勢如電。
無雙秀士百忙中一躍而起,雙掌急封。
啪噗兩聲暴響,四掌接實,勁氣激射。
“哎呀……”他驚叫,狂亂地挫退丈外,馬步大亂,幾乎仰面摔倒。
管閒事的人又來了,黑影入目。
是飛災九刀,倉猝中救人心切,也沒料到無雙秀士退得突然,失去發第二招的機會。
“二度相逢,今天我要把你的老底子挖出來。”飛災九刀豪氣飛揚地説:“上次你隱藏了三分實力,這次你必須傾全力保命了。”
“是你這混蛋!”他咬牙切齒拉開馬步,雙掌一錯,表示要徒手相搏。
按理,他該拔劍的。
飛災九刀俯身拾起破衫,掩上暴露在陽光下的誘人酥胸,搖搖頭苦笑,似乎在説:不聽忠告的人,就會有這種嚴重結果。
“小心他的毒龍爪!”周小蕙閉着眼睛叫。
“我早就知道他是毒手睚眥的得意門人。”飛災九刀昂然逼進:“藍天成,你這雜種本來以劍術橫行天下,居然舍長用短,亮出掌勢想引誘我用拳掌相搏,以便抽冷子用毒龍爪要我的命。
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我正打算見識見識什麼毒龍爪是啥玩意,也正打算把你弄成一堆零碎,以免一刀宰了你沒得玩了。”
上次相逢,無雙秀士確是隱藏了三分實力。
飛災九刀也隱藏了真才實學,希望對方七個人發起圍攻,以便大開殺戒,豈知無雙秀士見機脱身。
雙方爾虞我詐,打算落空。
看清來人是飛災九刀,而且被震退丈餘,無雙秀士心虛了,不敢再拼兵刃,希望在拼拳掌中,出其不意用絕學毒龍爪行致命一擊,還以為飛災九刀不知道他的底細,不知道他是毒手睚眥的得意門人呢!
飛災九刀揭破他的身分,説出他的絕學是毒龍爪,他心中更是不安。
“去你孃的!”他憤怒地大罵,一掌拍出,驀地風雷乍起,掌勁破空凌厲無匹。
掌攻出,左手的爪功待發。
飛災九刀不敢大意,已看出掌是誘招,馬步一沉,虎目中湧現奇異的光芒,雙手十指突然變成爛銀色,像是銀製的手,本來的紅褐色澤完全消失了。
雙掌一張,變掌為爪,上下一錯、一翻、一合、一掀,身形馬步猛地扭轉,神奇的勁流突然迸發。
掌勁先一剎那及體,勁道遠及八尺外直震心肺。
這瞬間,掌勁一泄而散。
毒龍爪的虛空抓勁,乘虛一瀉而入,魚腥味刺鼻。
氣流激旋聲刺耳,氣爆聲驟發。
草葉的紛飛,兩丈內風濤狂急,像是平空颳起一陣鬼風,聲勢驚人。
“哎……”
無雙秀士在驚叫聲中,斜飛而起,砰一聲摔倒在側方丈五六左右,斜滾五匝,爬起一竄兩丈,再一竄便遠出五六丈外,如飛而遁。
飛災九刀神色莊嚴地收勢,呼出一口長氣,雙手十指徐松,爛銀色徐徐隱去,回覆紅褐色的肌膚,額面上汗影清晰可見,虎目中的神異光芒也消失無蹤。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飛災九刀的語氣略帶疲意:“我真笨!他們人多,我豈能笨得逞強硬拼?要不了三五下,他的人就可不費吹灰之力收拾我了。”
一記硬拼,他知道雙方的優缺點,收穫不少,信心隨之倍增。
回頭一看,看到周小蕙成了上空美人,破衫被強烈的氣旋掀出丈外。
“何處受制?”他將拾回的破衫,蓋住誘人酥胸。
在他來説,女人的裸胸引不起他的感情波動,戰亂期間女人真可憐,是被殘害最慘的人,見多了也就無動於衷啦!
“經……經脈與穴道都……都被制……”周小蕙閉着眼睛,淚水滂沱:“我……我不要活了……”
“武林女英雌不是毫無代價得來的。”他開始檢查經脈:“我救過你好幾次了,煩都煩死了。”
“好幾次?”周小蕙不哭了,從指縫中偷瞄他,不但臉紅,連脖子胸膛都紅了。
“這混蛋!他想把你的內功毀了。”他正經八百地説:“再過片刻,任督二脈都會……都不會復原,你就可以任他擺佈了。”
“包括無法和尚那一次?”周小蕙抓住話題不放。
“不要説話!”
“是你用吊索把賊和尚吊起來的?”
“斂神聚氣!”
“我早就疑心是你,那時沒有旁人在場……哎……”
他不客氣地翻轉周小蕙的胴體,在臀部抽了兩掌,順勢解了身柱穴。
“再説我就抽你幾耳光。”
“你……你真捨得打我?”周小蕙語音低得像蚊鳴。
“我還要用刀殺你呢!”
“那畜生説得不錯。”
“什麼不錯?”
“他説你不解風情只知道揮刀。”
“胡説八道!”
“你是嗎?”
他默然,喟然嘆息。
疏好經解了穴,他避至一旁。
“我並不想揮刀。”他像在向天分辨:“但有時候,非揮刀不可。當我不需要再揮刀時,我才會考慮刀以外的事。有件事請轉告鬼影邪乞。”
“什麼事?”
“他錯了。”
“他錯了什麼?”
“他認為一個久經殺戮沙場,脱下徵袍重歸田園的人,第一件事必定是成家,所以透過你老爹和路武揚,讓你冒險接近我,希望獲得我的意向和對策。
他錯了,我不是一個得了沙場疲倦症的人,不需趕快弄些妻子兒女,來撫平久歷沙場的創傷。”
“李兄,你這種想法很可怕……”
“是的,很可怕。幸好我不是無雙秀士一類的人,我不會脅迫婦人女子為要挾,所以你是安全的,但我不能保證你不受其他的傷害。你再不放棄迫躡我的愚蠢舉動,這一輩子你是很悲慘的。”
“你説了一大串廢話,這都是你想當然的錯誤觀念所造成。我只問你一句話,請你據實相告。”
“我不一定答覆你。”
“你有點喜歡我,是不是?”
他默然。
如果他不喜歡這個慧黠俏野的小姑娘,何必費心把無法和尚整得灰頭土臉?那不關他的事,他不是普度眾生的大菩薩。
江湖男女,對男女關係看得開,看不開就不要在江湖鬼混。
互相征服,互相殘害,甚至互相奴役,誰強誰就是主宰,這是江湖男女不成文的規律。無雙秀士與程貞,就是現成的例子。
如果他以保護弱女子的保護神自居,真得有千百億化身,才能管得了紛擾的人世間事。
周小蕙也不是弱女子,真才實學比無法和尚只高不低。
“是不是?李兄。”周小蕙語聲充滿希望與期待:“我寧可讓你殺死我,而不希望你騙我。”
“你是一個可愛的美麗小姑娘。”他避重就輕。
“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滿足了。”
“你不再亂闖了嗎?”他轉變話鋒。
“我也要告訴你。”周小蕙不理會他的要求。
“你要嘴碎嗎?”
“其一,一切的舉動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與鬼影邪乞或任何人無關。其二,我……”
他感到身軀發僵,一股難以言宣的激情震撼着他。
一雙顫抖的小手,從背後環抱住他的腰。
柔軟的胴體,緊貼在他的背上。他可以用心靈感覺出來,姑娘正用顫動的櫻唇,綿綿地親吻他的背心。
擁抱終於鬆開了,柔軟的胴體也離開他的背部,踏草聲隱隱。
久久,背上那股奇異的感覺似乎仍在。
他仰天呼出一口長氣,心潮徐徐靜止。
向西北角鐵城方向瞥了一眼,他頭也不回昂然大踏步走了。
側方稍高的坡頂,林密草茂,透過枝縫草隙,可以清晰地俯瞰下面所發生的事故。距離雖説遠在百步左右,但耳力鋭敏的人,仍可聽清稍大聲的談話。
西門宮主母女,一直就躲在這裏,目擊飛災九刀趕來救美,目擊無雙秀士無緣無故斜摔出丈外。
相距過遠,看不清雙方交手的出招運勁經過,但無雙秀士在丈外被摔飛,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雙方交手並沒接近至丈內。
第一次雙方倉猝接觸,無雙秀士被震退並不足奇,雙方倉猝間貼身拼搏,誰功力差誰遭殃。
飛災九刀佔上風似乎理所當然,無雙秀士哪能比?
但相距丈外被摔飛,可就駭人聽聞了。
“這是什麼武功?”西門宮主看得毛骨悚然:“女兒,你敗在他的刀下,恐怕不是幸運之神照顧你,而是他無意殺你呢!”
“可能的,娘。”西門小昭有勇氣承認自己不如人:“他也無意殺貝如玉,不然那一刀決不僅止於輕傷而已。
而那天卻是女兒和貝如玉逼他在先,他的氣量與風度,的確有英雄好漢的修養,令人佩服。”
母女倆直待飛災九刀離開,這才繞道急追。
周小蕙與飛災九刀纏綿的情景,母女倆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惜沒能聽清兩人的低語。
很不妙,似乎飛災九刀平白失了蹤,不見了。
滿山窮找,最後發現又回到河灣的樹棚附近。地形不熟的人,轉來轉去轉回原地平常得很。
“碰到轉磨鬼了,啐!”最先看到樹棚的西門小昭怪起鬼神來了:“要不就是短路鬼。”
“這是他設下的誘阱。”西門宮主有點醒悟:“在附近的山林中,他佈下了不少疑蹤,循疑蹤追尋,都會圍到此地來,這小夥子鬼得很。”
“娘,你猜他走了嗎?”
“也許,但天色還早,這裏如果能牽制一些人,他赴鐵城便輕鬆多了。按常情,他不需留下。”
“在附近再找找看,也許他仍然留下呢!”
“不能亂走了,女兒。”西門宮主不願再找:“誰知道會碰上些什麼人?引起誤會畢竟不便。”
“也好,隱身察看比較妥當些。”
正在找一處可以觀察所有地區的地方隱身,移近深潭的一端,前面傳出一聲輕咳,一株大樹後踱出黑袍耀目,鬚髮如銀的黃泉殿主。
“哦!貝毆主也來了?”西門宮主臉色微變:“那麼,這附近一定有貴殿的八大鬼王。”
“剛來。”黃泉殿主皮笑肉不笑,眼中有怪怪的表情:“在中途遇上貴宮的餘總管。”
“我派她回藍家大院的。”
“餘總管把取消一切協議的事,向本殿主表白了。西門宮主,可是真的?”
“不錯,真的。”
“不聯手對付飛災九刀,對貴宮有百害而無一利,西門宮主臨時變卦,不太妥當吧?”
“這隻能怪無雙秀士藍天成,他把事情搞砸了……”
“西門宮主,你有沒有搞錯?”黃泉殿主冷笑:“請咱們來助拳的,是鬼面神而非無雙秀士,豈能……”
“都是一樣的,貝殿主。真正主持大局的人,是無雙秀士而非鬼面神。本宮固然被認為是妖邪人物,但還不至於與卑鄙無恥之徒同流合污。”
“你我一宮一殿的協議……”
“本宮已退出藍家大院,已經明白表示不參與任何活動,自然一切協議作罷,本宮的人一切行動自行負責。
貝殿主,如果你聰明,還是離開他們遠一點為妙。自從毒手睚眥公然出面之後,他那些朋友們,份量比一宮一殿重得多,咱們只能淪為搖旗吶喊的巡風放哨小卒了,你還不明白嗎?”
“有點明白。”黃泉殿主陰陰一笑:“一早你我便被請來這一帶搜尋飛災九刀,他們神氣地準備赴鐵城之約。西門宮主,你不認為咱們也可以另立門户,重新在江湖逐鹿爭雄嗎?”
“一宮一殿有極高的地位,用不着爭。”
“西門宮主,你錯了。大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一宮一殿所保有的地位是靠不住的。
擁有強大實力與人手,才是保持地位的不二法門。看看今天的江湖情勢吧!到底是誰家的天下?一宮一殿以往哪比毒手睚眥差?今天如何?”
“你很羨慕?”
“不羨慕是假。西門宮主,有興趣嗎?”
“還沒有這個打算。”
“一宮一殿聯手,足以在江湖掀起狂風巨浪。”
“這個……”
“你知道我那個兒子真不錯,人間英傑才氣縱橫,他對令媛一見鍾情,有如一雙金童玉女。”
西門小昭臉一紅,哼一聲。
她真想挖苦幾句,但想起貝如玉因她而強出頭,捱了飛災九刀一刀的事,還真有點不忍。
“可惜我家小昭,對令郎的糾纏十分不滿。”西門宮主説得相當婉轉:“意氣不相投的人,不宜相處,單方面的鐘情,不會有好結果的。”
“以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一長,是可以培養感情的呀!”黃泉殿主説的是經驗之談:“讓他們並肩闖蕩,定可闖出更輝煌的局面來。西門宮主,你不認為他們是郎才女貌,門户相當的佳侶嗎?”
對面草叢中傳出一聲哈哈怪笑,踱出青道袍飄飄,乾瘦得像老鶴一樣的煉魂羽士道全,一雙陰森可怖的怪眼可沒有半分笑意。
宇內雙殘的男殘,最殘忍的兇魔之一。
昨晚毒手睚眥帶了宇內雙殘前往五里亭示威,本來就存有歹毒的念頭,準備大開殺戒,利用雙殘痛下毒手肆意殺戮。
沒想到路武揚的後續人馬及時趕來,而且來的全是了不起的高手名宿,殺戮的毒計不得不因人手相差太甚而打消。
這位號稱男殘的老道,不但武功超絕,而且道術通玄,生性極為殘忍,江湖朋友提起這妖道,無不心膽俱寒掩耳而走。
“一宮一殿的子女,確是郎才女貌門户相當。”煉魂羽士揹着手走近:“貝施主,貧道願任月老,撮合這大好姻緣,為武林留一佳話,為江湖生色,哈哈……”
“有仙長執柯,貝某求之不得呢!”黃泉殿主也怪笑:“呵呵!而且深感光采,容後重謝。”
“那就一言為定。”練魂羽士自告奮勇獲得回報,立即咬定不放。
“兄弟全權重託,不勝感激。”黃泉殿主再次道酣,得意已極。
論聲威,雙殘與黃泉殿不相軒輊。論個人威望,男殘略高一級;論人手實力,黃泉殿卻又佔先。
雙方一彈一唱一合,敢拒絕他們要求的人少之又少。
西門宮主臉色一變,已看出情勢不妙。
這附近隱藏有不少人,黃泉殿的八大鬼王可能都在。而迄今為止,黃泉殿主一直絕口不提,也不將人喚出,顯然存心不良。
而男殘煉魂羽士,卻是毒手睚眥的知交。
一宮一殿談了半天合作的打算,當然不再與鬼面神這股勢力有關,而且日後必定有利害衝突。
毒手睚眥與藍家的人即使目前不便反對,日後也將面臨不是你就是我的局面。圖謀須及早,因此決不會贊同一宮一殿合作。
而男殘卻欣然贊同,而且自告奮勇撮合,豈不是太反常了?
“西門宮主,不反對貧道充任男方的大媒吧?”煉魂羽士陰笑着問。
“本宮主不但不反對,而且深感榮幸。”西門宮主不糊塗,反而表現得相當大方樂觀:“小兒女們的終身大事,能找到相配的對象,乃是最值得寬慰的事,做父母的當然求之不得啦!”
“宮主賞臉,貧道大感光彩。”
“道長位高輩尊,對禮俗想必有豐富的認識,有關媒妁的禮俗規矩,本宮主當聘請地位與經驗相捋的長者,為女方的媒人,與道長研商有關事宜,但不知道長何時有暇與女方的媒人洽商?”
“哈哈哈……”煉魂羽士獰笑:“西門宮主未免太落俗套了。江湖人對禮俗毫不重視,對天地鬼神八字命相一類欺騙凡夫俗子的玩意不以為然。
男女之間,兩情相悦,如果把那些騙人的玩意正經八百辦理,一雙有情人保證有七八雙難結連理。
只要你們雙方家長認為可以結親,那就一句話,貧道只是做一個現成媒人,其他的事不值一提。西門宮主,貧道就聽你一句話。”
西門宮主總算完全明白了,對方果然存心不良。她的緩兵計行不通,妖道不啻提出了明顯的要脅,明白地露出了猙獰面目。
忍無可忍,她把心一橫。
女人本來就是不講理性,屬於情緒性的直覺反應,一受刺激就不顧一切後果。西門宮主號稱妖邪,決不是省油的燈,無名火一發,就有了激烈的情緒反應。
“原來道長是個不信天地鬼神的人。”她臉色難看已極:“你這身道袍,想證明些什麼?”
“證明無為無不為。”煉魂羽士也臉色一沉。
“無所不為?”
“正是此意。”
“道長做過媒?”
“這……可能做過幾次。”
“懂得多少媒人的規矩?”
“西門官主,不要説題外話,貧道做媒……”
“你做過幾次媒,但……你像個媒婆嗎?”
“女人!”煉魂羽士的嗓音好可怕:“你膽敢侮辱貧道,貧道要你生死兩難。”
黃泉殿主舉手一揮,四面八方人影紛現。
八大鬼王分守着八方,形成五六丈外一道重圍,一個比一個猙獰,真像來自陰曹地府的厲鬼。
黃泉殿的八大鬼王,只是派在外面活動的爪牙對外的總稱,其實不止八個,八大鬼王只是得力爪牙的統稱而已,數量多少誰也弄不清。
有時候,八大鬼王可能在相距千里的兩處地方同時出現,甚至在三四處地方同時露面,即使一個鬼王出現,也會聲稱八大鬼王在此。
西門宮主知道大事去矣!已經落在對方暗算中了。
“女兒。”她向愛女咬牙説:“你如果願意,為孃的不勉強你。如果不願意,拔劍!”
“孃的意思呢?”西門小昭心中焦灼:“女兒事小,娘才是重要的事。”
“你如果願意,跟他們走。今後,不要踏入碧落宮一步。”
“娘……”
“娘寧可死,決不會忍辱偷生。”
西門小昭錚一聲拔劍出鞘,神色莊嚴。
“女兒有把握和信心,可以殺死他們一半人。”西門小昭沉靜地説:“同時,女兒保證不會活着落在他們手中,玷辱碧落宮的聲譽。”
“女人,一隻活的螞蟻,也比一頭死的獅子強。”煉魂羽士厲聲説:“你們沒有任何機會,外圍的人,會用暗器把你們擊斃。
貧道行法移山倒海,你們必定跪伏如羊任由宰割,毫無憑武功一拼的機會。哼!貧道法外施仁,給你片刻思量的最後機會。”
西門宮主快到了爆炸邊緣,右手拔劍出鞘,左手一拍革囊,三枚霹靂五雷梭悄然滑入掌心隱在袖內。
她心中是明白的,妖道施起妖術來,她母女可能真沒有任何機會了。
她對妖術一竅不通,只從傳聞中知道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異能奇技,對不可知的事物,她懷有恐懼是正常的反應。
“我們必須抓住一擊的機會,女兒。”她低聲向女兒交代,意思是快準備發動。
驀地,正東方向傳出一名鬼王的沉叱。
叱聲似乍雷,吸引了在場的人。
那位鬼王的沉叱,是倉猝間向一個黑影刺出一叉。
這種三股叉俗稱託天叉,又長又沉重,外叉鋒寬一尺半,遮蔽面廣,攻擊面也廣,猛虎也禁不起這一叉,沒有千斤神力,很難揮動自如。
據説,陰司裏的鬼王、鬼卒、鬼差、鬼役,都使用這種叉,一叉可以叉起幾個鬼魂往刀山血池拋。
黑影單手扣住了叉杆,左手如刀,插入鬼王的右脅,而且好像手指抓了一把內臟,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插入腹內的一抓。
也可能是扣住了兩或三根肋骨,往外一拉骨折肉開,內臟外溢有死無生。
“飛災九刀……”有人驚叫。
“呃……”鬼王慘叫,身軀突然飛摔出丈外。
飛災九刀左手全是血,雙手試試叉的重量,突然信手將叉飛摔。
最近的另一位鬼王,正揮動開山斧從斜刺裏衝來。
“錚”一聲暴震,斧與叉行雷霆接觸,火星直冒,叉翻騰着斜飛,鬼王的開山斧也斜蹦出兩丈外,雙手虎口裂開,好像十個指頭的骨節全斷了筋。
“哎……”這位鬼王狂叫,連退五六步失足坐倒,雙手提不起來了。
“這裏怎麼啦?”飛災九刀嗓門像打雷:“鬼打鬼呢!抑或是狗咬狗?”
他的神勇,把黃泉殿主嚇了一大跳,這才真的相信,黃泉殿的人栽得不冤了。
煉魂羽士發出一聲可怕的怪嘯,身形開始轉動,道袍鼓張,神情獰惡已極。
“這裏是李大爺我的禁地,闖入者殺無赦!”他再次大聲説:“你們,來得好……”
煉魂羽士突然消失了,原地飄起淡淡的輕煙。
飛災九刀向下一挫,風生八步,黑影朦朧,眨眼間便無影無蹤,平空幻化了。
兩人幻化的不可思議現象,把這些自命不凡,自以為武功登峯造極,天不怕地不怕的高手名宿,驚得毛骨悚然,彷彿真的白日見了鬼。
黃泉殿把自己號為鬼王,真的見到鬼,卻比怕鬼的人更害怕,發出一聲信號,讓所有的人靠近,其中包括他的兒子貝如玉。
十餘個人擠在一起,驚恐地徐徐向後退,十餘雙自以為鋭利的怪眼,遍搜附近的草木,希望能看到兩人藏身的形影。
看到了,就證明兩個平空消失的人不是鬼。
西門宮主母女不信鬼,但也感到汗毛直豎,心底生寒,惶急地退至另一旁,也用目光搜尋形影。
似乎還不相信這兩個人是從她們眼前平白幻滅消失的,一定是竄入草中,或者地下原來有大坑洞,人陷入洞內不見了,決不可能是隱身消失的。
當然,她們無法尋出任何可疑的形影。
連妖道消失處的淡淡輕煙,也被微風吹散了。
陽光普照,這裏卻鬼氣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