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問題不在任何人知不知道,而在於主事的人的看法如何。主事的人認為你王一鳴是武昌殺三霸天的疑犯,不管你是不是,不是也得是,你明白嗎?”
“你……三隻鷹如果敢動殷姑娘……”
“殷姑娘已經落在他們手中了。”
“天殺的!”王國化一蹦側起:“我還以為他們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總算有幾分骨氣的殺手,所以勸說追魂一劍花銀於與他們合作趕走狂龍呢!該死的!我要去找他們。”
“你如何去找?連狂龍也找他們不到。”
“他們會去找狂龍談交易,我在狂龍身邊等他們。”國華直冒火了:“多三隻鷹固然多增幾分兇險,但我不在乎。老哥,咱們進城。”
“進城?”
“在城裡等狂龍,城裡行事比在山區裡安全。”
“我建議你先找三隻鷹。”
“老哥,如果我能找得到,還用在狂龍身邊等機會?那三個卑鄙的老狡狡猾精得很,連狂龍擁有那麼多人手,也打不到他們的下落,必須等他們去找江龍才有辦法刨出他們的根來。”
“我知道他們隱身的地方。”
又是一語驚人,國華一怔。
“真的?你說過你不知道……”國華滿腹疑團。
“我只是不願說,我不願招惹三隻鷹。”
“可是……”
“我是在九江蟄伏好幾年,怎能不知道一些線索?畢竟我無影刀是有名的老江湖。”
“能帶我去找嗎?”
“不能。”無影刀斷然拒絕。
“這……沈老哥……”
“我惹不起這些神山鬼沒的殺手,我勸你也不要去招惹他們,殷姑娘與你……”
“我勉強你。”國華咬牙說:“今後,你也不要把我看成朋友,你離開我遠一點,你……”
“殷姑娘對你真有那麼重要嗎?”無影刀不介意他絕交的態度。
“是的。”國華說得斬釘截鐵。
“好。我和你去。”
“老哥你只要遠處指出他們的巢穴,我不要你介人,這是我和三隻鷹之間的事。”
“我還能幫助你一臂之力……”
“不,對付江龍,你可以幫我;對付三隻鷹,你不需插手,名不正言不順,在氣勢上你就輸了一著,心理上有負擔,勝算有限。”
“而你……”
“我是理直氣壯,他們擄走殷姑娘,那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狂龍之所以能威震天下,因為他認為是旗人,必須這樣做,這是他的天職,是上天賦給他的權利,所以他能無往而不利,任何殘暴的手段都是必須的,天站在他一邊。現在,我也認為天站在我一邊。”
“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我只知盡力而為,不問其他。”
“好,畢竟你比我年輕,氣壯如山,不像我無影刀愈老愈膽小怕死。你往上走,到了山頂再向東,看得到大孤山,就可以碰上他們了。”
“哦!那位瞎子的消息半真半假。”
“那位瞎子是故意指引你去的。小老弟,從那位瞎子身上,居然沒能引起你記憶嗎?”
“記憶……唔!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
“三隻鷹,天鷹、魔鷹、瞎鷹。”
“那就是瞎鷹。”
“還有,襲擊我的戴頭罩袍人。好,我這就去找他們。”
國華仰天吸人一口氣,以穩定情緒,向山上走去:“老哥在這裡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信心是非常重要的,沒有信心,什麼都不要談了。
但僅有信心是不夠的,必須有建立信心的條件。
一個人信心可以上天,但沒有上天的條件,信心就成了妄想。至少,得準備有一把上天的長梯才算數。
國華就有信心對付三隻鷹,因為他曾經和三隻鷹交過手。黑袍人從背後用致命暗器襲擊他,他躲過了。
三隻鷹是天下聞名的最佳殺手刺客,但卻殺不了他,而且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殺不了他。
現在他有備而去,當然信心大增。
滿山柏樹,山頂平坦,逐漸向東傾降,由於柏樹擋住視線,走了兩裡地還不見大孤山。
柏林將盡,終一河從樹隙中看到大孤山。
大孤山真像一隻鞋,也像一艘沒有桅帆的船。
他心中一動,想起了什麼。
他曾經在夏日乘船經過鄱陽湖,在風平浪靜時揚帆而過,曾經親眼見過大孤山上空,飛翔著鴉群、乞食鳥、天鵝、雁鳧、鶴鷺、蒼鷹……三隻鷹的巢穴,會不會在大孤山?江湖人都聽說過三隻鷹隱居在廬山,建了秘密連絡站,難道說,這不是有計劃吸引人們注意的手段?
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是聞名天下的三隻鷹?
“我會找到你們的。”他突然脫口大叫。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驚然的陰笑。
他沉靜地,緩慢地轉過身來。
“你會找到誰?”身後站著的戴頭罩黑袍人,以陰冷無比的嗓音問。
“三隻鷹。”他微笑著說:“除非三隻底能早日和在下了斷,不然,我會把他們的巢穴,搗個落花流水。”
“你知道三隻鷹的巢穴?”
“知道。”
“在何處?廬山的某一處地方?”
“不在廬山。”
“那……”
“大孤山。”他肯定地說:“狂龍有不少名震天下的老江湖做爪牙,有地頭蛇供奔走,有邪魔外道做羽翼,有官方的公門高手供驅策,居然找不到三隻鷹的巢穴,豈不可怪?三隻鷹幹了二三十年殺手,獲則千萬,廬山何處能有可供這些財物存置的地方?在下似乎聽說過,大姑廟的香火道人姓徐,自稱是徐敬業的後裔,名正言順做了大姑廟的住持。這個人,在下得好好作一番調查,一定可以把他的根底刨出來的。”
你只料對了一半。”黑袍人說:“大孤山才是三隻鷹真正的連絡站,九江的五處都是亂人耳目的誘阱。”
“這證明三隻鷹不夠高明,步步為營多設誘阱以保護自己。閣下,把殷姑娘交給在下帶走,咱們互不侵犯,你們要錢,在下願意張羅三五千銀子奉送,尊意欲何?”
“你有這許多銀子?”
“有。”
“偷的?搶的?”
“差不多。”
“老夫不能要你的……”
“天殺的!狂龍的銀子,比偷的搶的更骯髒,更血腥,為什麼不能要我的?”他怒叫:
“你們三隻鷹賺的本來就是血腥錢,所以我瞧不起你們……”
“住口!”
“你怕聽是不是?好,不談這些無趣的事,我只問你,答不答應釋放殷姑娘。”
“那是不可能的……噢!”
國華一閃即至,金豹露爪無畏地出手搶攻。
黑袍人暴退丈外,間不容髮地從爪尖前脫出。
一抓落空,但已取得先機,如影附形緊迫釘牢,爪抓掌劈腳挑,剎那間,把黑袍人逼得連連門退,封架甚感吃力,抓不住反擊回敬的機會。
黑袍人被逼得心中冒火,不再只顧封架,大叫一聲,反擊了,左肩隨國華一掌,右掌袖底藏花猛然吐出,一掌換一掌。
“噗!”掌登在國華的右助內側。
“嗤!”國華抓破了黑袍人的左肩主。
黑袍人間丈餘,眼神一變。
“你小子的腹功又冷又硬,殭屍功?”黑袍人訝然叫:“殭屍功也經不起老夫真力一機,想不到你小子真有兩手,難怪敢大言猖狂。”
國華用手揉揉被擊處,臉上怒意全消。
“一時激怒,挨你一掌,換得不冤。”你臉上有了笑容:“從現在起,你無法擊中我了。好傢伙!你練了大無心掌力,再精純一二分,就可以化鐵溶金了。”
“你小子倒是識貨的。”
“不過,我告訴你,你的大天心掌力可以化鐵溶金,卻溶不了我的指身奇功,因為正是剋制你的正宗絕學,相生相剋,你毫不勝算。”
“少吹牛……來得好!”
國華再次發起猛烈的攻擊,比先前狂野十倍。
一陣著肉的打擊聲有如聯珠花炮爆炸,雙手都想用近身搏擊術,以精純的內力全勁重擊,希望能擊破對方的護體奇功,除了保護自己必須保護的要害處,硬攻硬挺全力狠拼。
功深者勝,看誰能支持得到最後關頭。
似乎兩人都沒帶有兵刃,但國華心裡有數,三隻鷹殺人的方法多得很,遠距離殺人不著痕跡,細小的殺人暗器種類繁多,比無影刀必須近身殺人厲害百倍,因此他小心提防。
一陣狠拼,他不容許對方有抽手發射間器的機會,充分利用自己年輕力壯於久鬥,禁受得起連續打擊的長處,死纏不休決不退縮的鬥志,手腳的打擊力道逐漸加重,像一頭不僵的百足之蟲,千足百腳緊緊地包裹住獵物,不讓對方有脫困的機會。
各捱了百十記重擊,黑袍人終於看出情勢不妙,再纏鬥下去,後果必定堪設想,必須擺脫這種快速耗損精力的搏鬥。
“噗啪砰!”一連三記大天心掌,擊中國華的右胸和有跨,想將國華震退以便拉開距離脫身。
這期間,也捱了國華兩掌一拳。
距離未能拉開,反而被國華一拳反勾,身形前撞扭轉,感到自己無堅不摧的大無心掌力,打在冰冷、堅韌、反震力極為強烈的堅冰硬巖上,掌力迴流反走,因此耗費的,人力加倍。
“噗!”國華一膝頂在黑袍人的右助下,扭身乘勢來一記霸王肘,噗一聲正中下頷。
機會來了,黑袍人仰面卸力,但下顎仍然受了不少勁,只感到眼冒金星,立即雙腳一點,仰面倒射而出,像是用金鯉倒穿波身法,終於擺脫了死纏的困境。
國華沒料到黑袍人隨得了這記兇狠快速的霸王肘,肋力竟然有一半落空,身形被帶動,一頓之下,剎那間便失去緊密接觸的優勢。
但兇反應超人,搏鬥的經驗也十分豐富,雙足一蹬,猛虎撲羊向前伸爪搭出。
慢了一剎那,黑被人以後腦著地,不用手倒翻遠走,反而扭身左挺而起。
他一撲落空,單足點地扭身左爪反鉤。
糟!薑是老的辣,輸了一著。
一枚雙鋒針點在他的左肘曲池上,晶亮的奇芒耀目。
“你的左手不要了?”黑袍人陰側地問。
他的右手五指如鉤,位於左小臂下方,手的顏色像已蒼白得到了半水晶色,隨時可以攻出。
“一知手臂換你一條命。”他微笑著說:“幸好你的勁道已收發由心,我也神意相合。
你的針刺人,我的爪力一定可以抓破你的胸膛。”
“你還在吹牛?哼!”
“生死關頭,我用不著吹牛”
“你的爪及體,也傷不了老夫,目下你的爪距體一尺五寸,你要老夫相信你的虛聲恫嚇?”
“先前你我是公平決鬥,雙方不使奸不用詐,所以不用生死一搏。現在你使用兵刃,在下只好用絕學孤注一擲。”
“你的爪力傷得了老夫?”
“也許別的爪力傷不了你,開狐爪全力一擊,你的護體神功保護力已耗損四成,決難禁受。”
“天……天狐爪?”黑袍人吃了一驚。
“你不信?”
“大明遺老雲尚義的不傳秘學?”
“不錯。”
“你是飛天狐?”
“對。現在,你我之中,只許有一個人活。”
“且慢!”
“你知道我的本來面目……”
“但你並不知道我的本來面目,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三隻鷹的一隻鷹。”
“你並沒有用本來面目與我相見。這世間,只有幾個人認識你的本來面目,柳依依就是其中之一。”
“你說什麼?”國華的笑容突然消失。
“我說柳依依。”
“你……你怎麼知道柳……”
“黑袍人收了針,拉下了頭罩。
“我該知道。”黑袍人笑笑:“也許我真的老了,膽子愈來愈小了,膽子一小,就不最相信人,因此也就看錯人,慚愧!”
“殷大叔!”國華吃了驚。
“真如丫頭,到現在還不知她老爹老天鷹。”
“這……”
“不要告訴她,好嗎?”
“真是無獨有偶。”國華大笑:“有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兒子是飛天狐。”
“哈哈!你我是天底下最可惡的騙子。”
“至少,大騙子比那些假仁假義,率獸食人的混蛋要可愛得多。”
“大騙子聯手,有興趣嗎?”
“只是,大盜與殺手合作……”
“去你的!你雖自鳴高手。”天鷹虛目一翻:“你唆使追魂一劍花銀子請聯手,卻又表示自己只能從旁參與,分明認為三隻鷹聲譽不佳,有辱你俠盜飛狐的聲譽是不是?哼!
你……”
“大叔,這不是聲譽的問題,而是每個人行事的宗旨問題。”他搶著說:“飛天狐的行事宗旨,是殺人就不劫財,劫財就不殺人。而三隻鷹……”
“好了好了,三隻鷹不要財而殺人,並不違反你飛天狐的宗旨,你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這……”
“但我得先申請,狂龍抄沒我天鷹的家產財物,我一定要追回來。”
“我會幫你追回來,天地會死難的人,也必須得到補償,大叔,我們來好好策劃,看怎樣才能把他們所劫掠的財物弄到手,而又不能把他們的命也勾掉。”
“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要不要另兩隻鷹?”
“小侄理該拜晤。”
天鷹鼓掌三下,再發出一聲低嘯。
右側柏林深處,連袂蹁出兩個黑袍人,其中之一赫然是那位瞎子。
“你別再裝了。”另一位黑袍人拍了瞎鷹一掌:“飛天狐的消息,不會比狂龍差,連狂龍都知道你是假瞎子,還能騙得了飛天狐?”
瞎鷹眼皮邊眨,白眼珠不見了,鷹目炯炯,冷電四射。
“你別把這小子看得那麼了不起,站他就被我騙得跑斷了腿,哈哈哈……”瞎鷹大笑。
“那是他昏了頭,關心則亂。”天鷹笑笑說:“真如丫頭還真有知人之明,她說這小子一會找她的,找她決不是因為這小子是密探要利用她。”
國華想不到傳聞中兇殘陰險無比的三隻鷹,會是頗為風趣的人。
天鷹不但神態雍容,老二魔鷹也相貌堂堂。
瞎鷹不再裝瞎,也顯得神采奕奕。
三隻鷹,身材相同,穿著打扮完全相同,戴上了頭罩之後,真不容易分辨。假使三個人分別輪番出沒,真會被誤認是同一個人,要不就是會分身術的妖魅。
他真誠地行禮問好,不敢失禮。
本來他就不是一個傲慢的人,以往對三隻鷹的不滿是行事的宗旨不同,這點成見是不難消除的。
四人客套一番,席地坐下。
“可以把無影刀沈兄召來。”魔鷹說:“這位老兄的確值得一交,一條死硬的漢子……”
魔鷹將逼無影刀暗殺國華後來目擊國華擊潰芝蘭秀士。就因為目擊經過,所以對國華的密探身份疑,但天鷹為人小心,仍然不肯相信,因此安排這次試國華膽氣的約會。
“對,咱們的人手嫌單薄。”天鷹大表贊同:“有沈老兄參加,咱們便多一條臂膀。老三,去把他請來。”
後面山頂方向,柏林深處傳來了人聲。
“三隻鷹看得起我無影刀,沈某深感榮幸。”是無影刀的語音:“天鷹殷老兄,有件事你料錯了。”
片該,兩個人影出現。
接著,雙出現四個人。
四人吃了一驚,一蹦而起。
前兩人是無影刀和殷夫人,後兩人是殷真如段真陽姐弟。
“慧貞……”天鷹驚叫乃妻的閨名:“你……你們不是乘船到大……大孤山了嗎?”
“從星子折回來了。”閔氏笑吟吟地說:“官人,你忘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廿多年的夫妻,你瞞得了兒女,能瞞得了我嗎?”
“這……”
“霍叔、謝叔兩位,我都見過了,但他們並不知道,也許你不知道,我深以作天鷹的妻子為榮。”
魔鷹姓霍。瞎魔姓謝。
“大嫂,小弟慚愧。”魔鷹恭敬地行禮:“老大曾經懷疑過,但我卻多方巧辨,同時也不希望大嫂真的知道,三隻鷹畢竟是不名譽的殺手。大嫂能諒解,我們就放心了。老三,還不向大嫂行禮?”
“三隻鷹並非多行不義,大嫂罵就罵吧。”瞎鷹上前行禮:“不過,大嫂可以放心的是,這次的事不管如何了局,三隻鷹的名號,將在江湖消失。”
那時,做嫂子的稱丈夫的兄弟,不稱弟而稱叔,不足為怪。
“有謝叔一句話,做嫂子的就放心了。”閔氏含笑回禮,向身後的一雙兒女招手:“過來拜見兩位叔父。真如丫頭,你明白捉你的人是誰吧?霍叔綽號叫魔鷹,被魔鷹拎住不算丟人,是不是?”
姑娘拉上小弟上前,恭敬地叩見兩位義叔。叩拜畢,姑娘不住向國華打眼色。
“你不要作怪。”天鷹含笑挽住愛女的肩膀:“你想要他趕快溜走,以便跟著他亂問是不是?告訴你,他是鬥狂龍的主將,不要你跟在他後面礙手礙腳。”
“大家先坐下來商量好不好?”閔氏首先坐下:“我是在山腰上先遇上沈爺,總算知道你們要見王小哥的安排,來晚了些,躲在遠處聽你們後一段話,天鷹說得不錯,我們的人手仍嫌單薄,趄得好好商量。”
“大嫂也要參加?”魔鷹問。
“家已被狂龍抄了,參加不是名正言順嗎?”
“二叔,侄兒捱了一頓好揍。”小真陽氣虎虎地說:“不讓侄兒參加,侄兒自己去找他們。”
“小弟,如果你心存報復,你絕對不宜參加。”國華坐在真如身旁,正色說:“我們要對付的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任何情緒的激動,結果只有一個。”
“你是說……”
“必須鎮定沉著,放棄得失之心,激動憤怒,你就會靈智失去清醒和他們拼命。我們不能拼,要玩,玩命是需要智慧和高度技巧的。我問你,你碰上三個身手比你高明的人,你怎辦?”
“避實擊虛,逐個解決……”
“那死的一定是你。”
“你……你怎辦?”
“逃。”
“什麼?你……”小真陽幾乎要跳起來,幾乎大罵國華是懦夫。”
“小弟,如果你認為逃是丟人,是懦夫,敵人就希望你能有這種想法。”國華笑容可掬:“狂龍有的是金銀,有的是人,想恩威並施之下,他有用不完的高手名宿替他賣命,他能夠犧牲一百個人來換你一個,恐怕你無法殺死他一百個人。”
“兒子如果你忘不了捱揍的仇恨,最好不要參與。”天魔搖頭苦笑:“為父自以為功臻化境,那天晚上一記可震石成粉的排雲袖,竟然傷不了對方一根汗毛,你應該明白,我們所面對的敵人,是些什麼可怕人物了。”
“謝謝你,一鳴哥。”小真陽握住了國華的手真誠地道謝:“我明白其中道理了。我還小,你肯教導我嗎?”
“我會教你如何做一個成功的小強盜。”國華大笑:“一個無往而不利的小強盜。”
“我會聽你的。”
“你要是不聽,我會揍你。”
“我會跑。”
“對,跑,這是成功的條件之一。”
“我的輕功不會比姐姐差。”
“那就更好。”
“有話以後你們再說。”天鷹含笑制止他們:“現在,我們來商量商量,該怎樣達成王小哥所說,把他們掠奪的錢財和人,一起葬送掉。”
“老把戲很管用,逐一剷除,明暗俱來。”無影刀提出意見:“我也想通了,對付狂龍這群人,用暗殺手段絕對有其必要,不怕有傷天和有損聲望。”
“這是我們的老行當。”瞎鷹說:“但他們必定會提高警覺,恐怕效果不大。”
“對,殺了幾個之後,他們會用反暗殺手段來反制我們。比方說,行走時決不落單,分別明暗相互支援,有警時發訊四個合圍,就可以有效地阻止我們接近行刺,而且,也不可能把他們的財物弄到手。王小哥,你有何高見。”
“這……九江他們已佈下天羅地網。”國華鄭重地說:“等於是他們的地盤,必須引虎離巢,引蛇出穴,才能一舉兩得。”
“你的意思……”
“把他們誘往武昌。”國華說:“往武昌勢所乘船,狂龍這狗東西必定將財物裝上船。”
“唔!有道理。”天鷹鼓掌稱善。
“可是,目前我不能離開九江。”
“為何?”
“範大嫂母子的事,我還沒有頭緒。”
“我已經派人把她母子送往南昌去了。”天鷹說:“追魂一劍和五爪蛟的消息,決不可能讓我靈通。狂龍到達的第二天,我就派人從和尚橋農舍,把她母子悄悄接走了。雷霆劍就是在朝陽村湖濱,與柳家的人會晤的,這件事瞞不了我。”
“哦!原來大叔……”
“王小哥,你可不要誤會。”魔鷹說:“我們接走範大嫂母子,絕對無意與狂龍交易,狂龍那狗東西陰險多詐,狂傲自大心狠手辣,他用人的態度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我們如果接受人一萬兩銀子,將永遠擺脫不了他的羈勒,要想擺脫他,他就會全力搏殺我們。只要他向外聲稱三隻鷹替他辦事,三隻鷹不但聲譽掃地,他就可以鉗制三隻鷹。所以,我們一直躲避他,範大嫂母子不在,他會捻聞埠的。”
“事實證明我們的估計非常正確,三隻鷹不為他所用,他就積極設法除去三隻鷹永除後患。”天鷹恨聲說:“他做得很成功,果真不愧稱威震天下的梟雄。”
“範大嫂已獲安頓,引蛇出穴的計劃可以放手去做了。”國華欣然說:“我想,該分兩部分來進行,一是清除蛇穴四周的障礙,一是引蛇人和餌的安排。現在,我把我的腹案說出來,請諸位參詳參詳……”
芝蘭秀士與中州三劍客的死,給予狂龍一群魔犬心理上的打擊至巨,因此申牌末,外出搜索的人紛紛返回住處嚴加戒備。
一部份人返回府城,督促五爪蛟那些地頭蛇,嚴查城內外的可疑處所,捕捉交代不清的嫌犯。
留在山區準備一早出動的人,分別寄宿在大林寺、護國寺(天池寺)、金竹坪的千佛寺。
三處宿站戒備森嚴,有如龍潭虎穴。
狂龍本人,在千佛寺坐鎮。
返城的人,以為城內必定很安全。
江州老店本來是差勁的小客店,但由於小,可以花少許的就包下來;也由於小,防衛也容易些。
以花花公子見稱的玉樹公子,一來九酒就看上了這間店,寧可放棄第一流的河陽老店。
他的妻子凌雲工,可不願在這種窩囊骯髒的小店落腳,在洛陽老店包了一棟獨院。
纖雲小築的人,以冷雲姑娘為首,共有九位漂亮美麗的姑娘,被玉樹公子當作貴賓,招待在江州老店的後進,稍像樣的上房內,一排六間上房,安頓了九位姑娘。
百靈婆不在其中,老太婆本來就不是他們一路的人。
已經是掌燈時分,江州老店的夥計們反而顯得清閒。
店已經由玉樹公子包了,不許接待任何其他旅客,所有的店夥皆禁止接近住宿的地方,連掌廚的廚房人手也全部打發走,由玉樹公子的親信婢僕接替,店夥未經召喚,擅自接近後面兩院三進客房附近,很可能被打得半死。
玉樹公子隨行所攜帶的女眷甚多,共有十三四歲到甘三四歲的美婦下二名,僅他的貼身女待就有八名之多,對久稱之為玉樹八釣,不但是侍女,也兼任護衛,據說都是漢軍旗人,都留了天足,剛健中婀娜,臉蛋都長得相當清秀,不像一般漢軍旗人四方臉高顴骨那麼粗擴。
玉樹八釣所佩的劍,也不是中原武林人士所使用的二尺狹鋒劍,而是兩尺四寸,比雁翎刀份量稍輕的劍,一看便知是以力勝,可以硬碰硬的狠夥,砍劈擋攔衝刺銳不可擋。
玉樹八釣通常很少在外走動,以充任內部警衛為主,求見玉樹分子的人不論男女,皆需經過八鉤的允許,有時甚至加以盤問或檢查,因此玉樹公子一到宿處,身份地位稍次的人,想求見也相當不易。
纖雲小築的姑娘們住在後進,以冷雲姑娘為首,幻雲姑娘也能作主。另七位名義上是侍女,其實是冷雲姐妹的門徒,冷雲有四位。
晚膳是玉樹公子派了兩位站丫環送來的,而且伺候她們用膳。
等小丫環收拾餐具走了之後,冷雲姐妹倆在生了火盆的小客廳內品茗,打發七位女弟子回房安頓,廳中一靜。
點了四盞高腳油燈,廳內懸了兩盞供客人取用的照明燈籠。
前面走廊盡頭,通向中院的月洞門外,隱約可以看到身穿狐皮短馬甲的警衛往復走動。
前進院中燈火輝煌,玉樹公子一群人夜宴剛張,人聲隱隱。
玉樹公子自己招兵買馬,積極爭取肯有奇特異能的高手為他效勞,實力逐漸雄厚,為乃父狂龍有計劃的培植下,形成惡性膨脹,所網羅的爪牙品流複雜。在那些親信中,有些人的真才實學,決不比乃父狂龍的十神十魔差,所以能在江湖獨當一面,聲威遠播,震撼武林。
他是個極端迷信武力,渴望最高權勢的人,對於那些不夠忠誠的人極為痛恨,不發覺則己,發覺之後便毫不留情以五刑加以處決。
當然,他的重賞也夠慷慨,而且不干涉爪牙們的私事,他對爪牙們唯一的要求是忠誠,最後的要求也是忠誠。
因此,他的爪牙都是些一等一的死黨。
像煉魂真君這種新加人的人,雖則武功已第一流的高手,但地位甚低,只配擔任外圍的使喚人員,外出時的聽差。
姐妹倆為品茗,顯得心事重重。
“師姐,我們該怎辦?”幻雲眉心緊鎖低聲問。
“儘快離開九江。”冷雲顯得憂心忡忡:“我們沒有任何再留下來的理由。”
“那就明天僱船走吧!”幻雲深表同意。
“我在擔心。”
“師姐擔心王一鳴的威協?”
“沒有必要嗎?”
“他不會再來找我們……”
“師妹,我並不是耽心王一鳴,而是擔他所說的那句話。”
“他說那一句話?”
“玉樹公子是花花公子。”
“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呀!他身邊本來就帶有不少女人,有權勢的人就喜歡炫耀。”
“王一鳴的話提醒了我,回想起來,每次與玉樹公子會面時,他那雙傲視天蒼的眼睛,看你的瞬間會神情急變,變得和藹可親中,隱藏有陰森莫測的其他神情。”
“師姐是不是多慮了?”
“但願我真的是多慮了,只怕未必。同時,我想起百靈婆婆所說的話。”
“百靈婆婆的規勸,也未免過火了些。”幻雲悻悻地說,她是個不知感恩的小女人。
“我想她最後的所說的一句話。”
“又是一句話。”
“她說:只怕你們無法離開九江。”
“對,她說了這句話。奇怪,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威脅嗎?”幻雲早已對百靈婆婆不滿,想歪啦!
“是威脅,來自玉樹公子的威脅。”
“師姐又多慮了。”幻雲笑笑說。
“真的?師妹,我覺得你已經又聾又瞎了。”冷雲忍不住失聲長嘆。
“師姐你……”
“玉樹公子如果強行要求我們明天出動,師妹,你打算怎辦?”
“這……不會的,我們有權去留,他不會強留我們,當初我答應助拳,沒附有任何承諾。”
“但你收了他一匣金珠。”
“那是他奉送的小禮物。”
“價值千金,居然成了小禮物。師妹,你的眼光是愈來愈來高了。”
“師姐言重了。”幻雲訕訕地說。
“我只問你,他如果強貿,你有何打算。”
“師姐,不會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以為有此可能。那麼,你怎辦?”
“我會當面拒絕。”
“百靈婆婆不幸而言中,那麼,我們無法離開九江了。”冷雲又是失聲長嘆。
“師姐怎麼老是往壞處想?”
“是嗎?”
“不可能發生的事,想多了反而自尋煩惱。我所擔心的再是天地會那些歹徒惡相比,向我們大加汙衊,可能會唆使江湖群五興師問罪。”
“我的看法與你大相徑庭。”冷雲冷冷地說:“我們並不虧理,匡陽村過犯拒捕伏法已由官方公佈罪狀,碰上以這件事興師問罪的人,我們有理好講,並不需要擔太多的心。倒是玉樹公子……明天一早,我們就告辭離埠,唉!但願能平安離開。”
“不會有問題的,師姐。”
“但願如此,但我無法放心。”冷雲一拍桌子:“為防意外,我要跑一趟湖口。”
“去找三師妹?”
“是的,她身邊人手多,我們的實力再增一培。”
“三師妹湖口事了,也的船很快會駛來九江的。”
“太慢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冷雲離坐往來走道舉步:“我要連夜趕往湖口找三師妹,陸路到小池口鎮,再僱船往湖口,來回一夜夠了。”
“師姐何必……”
“冷雲已轉人至上房的迴廊,不再理會她他了。”
不久,冷雲重新出廳,已換了一身藍色勁裝,系劍掛囊,外罩披風。
“師妹,我這就走。”冷雲鄭重交代:“天亮之前如果我不能及時返回,明日應付玉樹公子必須小心,能忍則忍,千萬不可任性,知道嗎?”
“師姐杞人憂天,我會小心的。”幻雲仍然不在乎。
“天是靠不住的,師妹。”冷雲再次叮嚀:“一切得靠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希望你用智慧應付逆境,不要逞強激動自陷危局。”
剛出院子,對面月洞門履聲橐橐,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帶來了兩位侍女,突然出現在門口。
“哦!冷雲姑娘一身輕裝,好像要外出呢。”中年文士呵呵笑:“在下奉公子所差,正要請兩位姑娘,前往前廳議事呢。”冷雲走不了啦,失色一變,門外有燈籠,廊口也有長明燈,有人走動,形跡難隱。
“有些小事打算外出辦妥。”冷雲沉著應付:“但不知玉樹公子有何要事,需我姐妹商議?”
“有關明日封鎖入山三處要道的事。”中年文士皮笑肉不笑:“特派來公子的兩位寵姬,務請姑娘賞面,往前廳一行。”
幻雲冒冒失失闖出廳門,匆匆下階。
“真不巧,區前輩,敝師姐有要事待辦,須及早離開。”幻雲微笑著說:“這幾天,敝姐妹的人累慘了,亟需歇息,明天恐怕無法出動入山了,可否轉告公子,有話明天再說?”
“幻雲姑娘,公子專誠相邀,率爾拒絕,太不好吧?”一名待女陰笑:“明日破曉時分,必須完成封鎖。諸位如果不出動,豈非形成網缺?務請兩位前往商議。”
“師妹,你去好了。”冷雲已看出氣氛不對:“我半個時辰即可返回,有什麼事,你可以全權處理。”
“冷雲姑娘,千萬不可外出亂闖。”中年文士區前輩陰陰一笑:“全城暗樁密佈,犯夜禁的人凶多吉少,連府縣的公人也奉了嚴令,對犯禁的人格殺勿論。”
“姑娘雖然是公子的朋友,但公人與暗樁可不認識姑娘是誰,假使交他們不問情由便用暗器襲擊,公子可提當不起照顧不周的罪責,姑娘還是不出去的好。”
話說得合情合理,軟硬兼施,不由對方拒絕。
“可是,本姑娘的確有要事在身……”冷雲不得不拒絕,她已看出情勢不妙。
派人來請她們前往商議,派一位貼身侍女就夠了,而現在卻來了兩位,再加上一位深藏不露的區前輩,事情怎會這樣巧?
“是準備離開九江的事吧?”區前輩臉一沉:“冷姑娘,不要做犯忌的事。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武林人信義為先,姑娘助拳的話言猶在耳,纖雲小築的姑娘不至於如此健忘?”
“咦!尊駕……”
“當你們匆匆忙忙撤出廬山,公子便發覺諸位神態,有了顯著的改變,是不是為了芝蘭秀士的死,而心生俱念,想早早脫身事外?”
“芝蘭秀土的死,嚇不倒纖雲小築的人……”
“那就好,公子在前廳恭候芳駕,兩位姑娘請吧。”區前輩軟硬兼施,神態極不友好。
“抱歉,本姑娘確是有事待辦,恕難應邀,一切可向敝師妹商量,敝師妹可以全權作主。”冷雲姑娘委婉地拒絕,對方的猙獰面目已經暴露無遺,她必須及早應變。
她唯一的希望,是把湖口辦事的三師妹召來應變,情勢急迫,不能等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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