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眼色一眨,都同意金二麻子的看法,於是,各自準備蓄勁以徒孤注一擲。
轉眼之間,二十九招已滿,四人眉目傳訊,同時大喝一聲,各出成名絕學,看家本領,一齊發難,向趙靈燕猛攻而上。
四人都使出了平生修為的最後一擊,其威勢之猛,如同開天劈地,一股旋風而起,首先就把“水月軒”的屋頂,衝出了一個大洞。
隨見四人身形忽然倒飛出來,各自悶哼了一聲,四腳朝天的跌倒地上。
趙靈燕也衣衫零亂,雲鬢蓬鬆,額頭上稍現出了汗珠,不過她的神態還是那樣閒適輕鬆。
趙靈燕望了躺在地上的金二麻子等四人一眼,輕嘆一聲,道:“他們四人怕都傷得不輕,大娘,給他們每人一粒‘十全丹’,他們調息復原之後,再來報與我知。”
回眸望了雲夢一毒巫元亮與範希達一眼,雲夢一毒巫元亮與範希達不由自主的都站了起來,垂手而立,不敢仰視。
趙靈燕微微一笑,輕移蓮步,逕自出了“水月軒”。
四位美婢秀英,秀娥,秀美,秀芬如影隨形,跟在趙靈燕身後,一陣風的回到趙靈燕所住的地方。
趙靈燕回到精舍之後,神情又變,一張嬌豔的秀臉變得慘無人色,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萎頓的倒在棉榻之上。
四位美婢各自分頭行動,秀英調來一杯清香撲鼻的“安神露”,秀娥送上一粒神丹,秀美,秀芬則動手替趙靈燕全身按摩推拿,舒筋活血。
忽然,一聲清笑起自門口道:“你雖然勝得有點取巧,但也難能可貴了。”
趙靈燕闖聲一震,勉強睜開雙目望去,見是宋曉峰,又緩緩閉上眼睛,有氣沒力道:“你這時就要殺我,我也沒氣力和你談話了。”
宋曉峰跨步而入,向趙靈燕榻前走去。
宋曉峰帶笑而入莫測高深,秀美,秀芬嬌叱一聲道:“這是什麼所在,豈容你前來撒野!滾出去!”
四隻玉手一閃而到,連抓帶打,撲向宋曉峰。
宋曉峰劍眉一軒,立身原地,雙手齊翻而出,分拒秀美,秀芬合擊之勢,三人出手都奇快,一片掌影中,雙方又交手了七招八式……
驀地,只見秀美秀芬同時驚叫了一聲,各抱一條玉臂,倒退而回,顯然,他們都傷在宋曉峰手中了。
正給趙靈燕推拿舒筋的秀英秀娥不由都是一震,停手站了起來。
秀美秀芬一咬銀牙,忍住臂傷,拔劍在手,又捨身打了上來,宋曉峰輕喝一聲,道:“二位姑娘不要誤會,小生並無傷害你們小姐之意。”
同時,趙靈燕又睜開眼來,急喝一聲,道:“你們還不住手,真要找死麼?”
秀美秀芬收劍而回,移步擋在趙靈燕床前。
趙靈燕又道:“你們還不替我招待客人,看座奉茶,站在我身前做什麼?”
四女微一猶豫,趙靈燕輕喝一聲,又道:“你們也不想想,宋大俠如要出手傷人,憑你四人也擋得住麼?”
趙靈燕喝開四女,回眸向宋曉峰一笑道:“宋大俠雖無傷人之意,但擅闖閨閣,總有點不大禮貌吧!”
這時,秀娥已送了一張椅子過來,宋曉峰一面就座,一面含笑道:“姑娘很會指責別人……”話聲一頓,用微笑代替了未說完的話。
趙靈燕聽出宋曉峰在暗指她巧取紅葉莊,當下輕柔的笑了一聲,挺腰坐了起來,道:“大俠如此說來,小妹再累也不能不陪你談一談了,但不知有何賜教?”
宋曉峰雙目凝光,注視著趙靈燕道:“姑娘是準備與小生作對,接下紅葉莊這付擔子了。”
趙靈燕帶笑道:“你可是有點看不起小妹。”
宋曉峰道:“不敢,不過小生替姑娘很是可惜,姑娘仙露明珠,奈何助紂為虐。”
趙靈燕笑了笑,道:“大俠很是關愛小妹。”
宋曉峰道:“小生不願看著姑娘因一時高興,引火焚身,因此特來相勸姑娘,及早抽身,退出這是非之地。”
趙靈燕盈盈的一笑天真幼稚的道:“你不是怕了我,故意這樣說的吧?”
宋曉峰怔了一怔,笑了笑道:“就算小生怕了你吧!”
趙靈燕道:“你既然怕了我,該你退出才是,這樣才合理。”
宋曉峰一笑道:“可是小生有一個脾氣,愈是難惹的,愈想惹他,因此無意縮手。”
趙靈燕嬌笑一聲,道:“我們的脾氣,原來都是一樣,如果早認識了該多好,……有了,小妹想出了一個辦法,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宋曉峰心中一動道:“什麼辦法?”
趙靈燕道:“你為什麼不現在把小妹除去,那豈不是再沒有人礙你的事了麼?”
宋曉峰哈哈一笑道:“多謝姑娘一語提醒夢中人,小生真不能放過這機會了!”
笑聲中,人已站了起來,作出撲擊之勢。
秀芬等四女駭然色變,各自拔劍在手,凝神以待,趙靈燕卻是神色不變的望著宋曉峰微微而笑。
宋曉峰口中笑聲不絕,準備攻擊的勢子,卻變成了抱拳為禮,道:“姑娘膽識過人,小生明日再請賜教,今日打擾之處,多請見諒……”話聲未了,人蹤頓杳。
秀娥吁了一口氣,道:“姑娘也是,他要真狠心出起手來,只怕婢子們擋不住他雷霆一擊。”
趙靈燕一笑道:“他當然不會出手……。”臉上帶著一抹微笑,緩緩閉起雙目,調息起來。
秀芬一揮手,四女輕手輕腳的退到外廳,戒備護法,不到一個時辰,趙靈燕帶著四婢又回到了“水月軒”,這時,她已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恢復了照人的顏色。
她回到“水月軒”之後,金二麻子等人才次第調息完畢,想起剛才一戰,到四人受傷倒地,都是自作自受,一點恕不得人家,不由四張老臉都有一種難為情的感覺。
敢情,他們所受的傷,與其說是趙靈燕所給,倒不如說是自己打了自己,因為,她們都沒碰到趙靈燕的身子,所以形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結果,四人全力一拼之下,都傷在自己反震力之下了。
金二麻子訕訕的一笑,道:“老夫對姑娘是口服心服,沒有話說了。”
呂七柺子與丁氏雙醜見金二麻子已答應,也無話可說,只有點頭受聘,便成了紅葉莊的大護法。
趙靈燕轉頭笑向範希達道:“莊主,打定了主意沒有?今後五位大護法就可長住紅葉莊保護你紅葉莊了。”
範希達眼看金二麻子等四人都輸在趙靈燕手下,他已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點頭道:“老夫已經決定了,願與姑娘合作。”
他只說合作,而不說受命,分明答應得很勉強,趙靈燕也沒有再和他計較,笑了一笑,道:“莊主是聰明人,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話鋒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們只要抽身不管,紅葉莊就會在宋承志手下冰消瓦解了。”
這是事實,範希達迴心一想:“這總比沒有了紅葉莊好。”於是心中就覺得舒服多了。
金二麻子雙眉一蹙,道:“不是我金二麻子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威風,那姓宋的‘紫彩玉簫’,實在難纏。”
雲夢一毒巫元亮乾笑一聲,道:“那也不見得……”
金二麻子一笑道:“你那二手,趁早別談了,你也向他身上下過毒,結果如何,他還不是一點事沒有。”
雲夢一毒巫元亮訕訕的一笑道:“小弟是不行,但現在有了比小弟高明百倍的王大娘……”
一語未了,王大娘冷“哼!”道:“你多嘴,自己不想活了是不是。”
雲夢一毒巫元亮神情一悚,欠身道:“元亮下次不敢了,金二麻子等人都是江湖上老得不能再老的狐狸精,打從王大娘替衡山掌門人解毒起,雲夢一毒巫元亮的態度,就被大家看得出來,只不知道這王大娘是什麼來歷,竟使一向眼高於頂的雲夢一毒巫元亮畏之如同蛇蠍,金二麻子也不便再說什麼,話題一轉道:“姑娘想必已有了對付‘紫彩玉簫’的錦囊妙計了。”
趙靈燕笑了一笑,道:“我的計劃,也就在四位身上,明天四位可要好好的給他一個厲害。”
金二麻子皺起眉頭,苦笑道:“不瞞姑娘說,我們四人縱然拚命以赴,只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趙靈燕點頭道:“四位和他動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以四位深厚的功力,只要稍加指點,不難把他打敗。”
丁一腳聽得好不高興,道:“姑娘是說,我們可以打敗他?”
丁氏雙醜起初看不起趙靈燕,但與她動手之後,對她已有了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對她的話開始有了信心。
趙靈燕道:“我有一種四人聯手合擊的武功,如果四位不怕勞苦,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練習,有一天的時光,以四位深厚的基礎,也就差不多。”
呂七柺子接口道:“什麼武功,不知姑娘可否先說出來聽聽。”
趙靈燕取出一本小冊子,推手凌空送到呂七柺子手中,道:“各位自己看吧!”
呂七柺子展開那本小冊子,大家都懷著好奇之心,走了過去,一同觀看。
大家一看那本小冊子,臉上立時現出了驚喜之色,四人很快的把那小冊子看了一遍,接著神情嚴肅了起來。
呂七柺子雙手捧著那小冊子送還趙靈燕道:“這本冊子,配合之妙,天衣無縫,老朽等只怕一時間難以領悟。”
趙靈燕道:“沒關係,我現在馬上和各位講解,請一起走過來。”
金二麻子與丁氏雙醜是當然的學生,就雲夢一毒巫元亮與範希達也忍不住好奇之心,團團圍在趙靈燕四周。
趙靈燕站起身來,口講手比,十分熟練,不久就把一種四人聯手合擊的武功講完。
金二麻子等人,已聽出其中奧秘神奇的變化,都是全神貫注,一派恭敬受教之色。
趙靈燕講完一遍,接著又講了一遍,講完第二遍,馬上又看著他們演練,她也真有一股勁,一直指點改正到相當滿意,才回房而去。
經此一來,不但金二麻子等四人對她產生了一種真誠的敬意,紅葉莊範希達的敵意,也以充淡。
第二天宋曉峰與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等六人來時,除了多了一位曾經一度現身的那位蒙面人外,又多了一位獨腳花子。
那獨腳花子差不多的人都認識他,他就是丐幫幫主的師兄一腳震三山樑無極,也是一位叫人頭痛的人物。
但這種場合,紅葉莊還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對他也沒有特別的接待,整個的注意力自然還是集中宋曉峰身上。
紅葉莊早有準備,今天改在一座空蕩的大廳裡接待了他們,趙靈燕因宋曉峰已知她是幕後主持人,所以索性出面代表了紅葉山莊。
雙方以禮相見,分東西列相對而坐。
經過昨天一天的準備,雙方都有必勝的信心,因此表面上都更能沉住氣,互不動聲色。
大家入座坐好,獻香茗,趙靈燕輕吐清音說道:“今天我們已是第二次相會了,該說的話,都說過了,現在的問題,是勝得為王,敗者為寇,貴方如得紅葉莊,紅葉莊但憑貴方吩咐,任憑處置,現在只請貴方說一句話,貴方萬一失手落敗,貴方如何向紅葉莊交待?我們可以各憑武功一分勝負。”
事因衡山派而起,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接口道:“敝派已請宋大俠全權作主,請姑娘與宋大陝商定之後,敝派絕無異言。”
趙靈燕一笑,轉向宋曉峰道:“宋兄,請說一句話。”
宋曉峰對趙靈燕原就非常重視,自昨天見她把金二麻子等人和紅葉莊收入囊中後,對她更具戒心,只覺這個天仙化人的女孩子,生性像她的面貌一樣,多采多姿,令人相對之下,莫知深淺,他可不能不小心,當下頗有保留的笑了一笑,道:“你要在下說什麼?”
趙靈燕疑著秀目,望著宋曉峰微笑道:“你們的情形和我們不同,你雖然可以代表衡山派說話,但你不能永遠代表衡山派,所以小妹要你作二種承諾,不知你願不願意?”
宋曉峰道:“姑娘想得真周到,姑娘要在下如何承諾,請直說了吧!”
趙靈燕微微一笑道:“既承下問,小妹就不客氣,直說了……大俠這次是替人出面,事原不關已,所以出是落敗了,也不準備為難你,關於你個人部分,只要你答應今後再不找紅葉莊的麻煩,就可以了。”
宋曉峰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對在下太寬大了,那麼另一承諾又當如何說法?”
趙靈燕說道:“請衡山掌門派答應紅葉莊的一切條件。”
宋曉峰接著又敞聲大笑道:“姑娘真高明,分化帶離間,在下要是敗了,豈不要被人家罵死。”
趙靈燕嫣然一笑道:“你不能不敗麼?”
宋蹺峰長嘯一聲,道:“好,就依姑娘之言,在下當著廳中所有的人,二種承諾都答應了。”
話聲頓了一頓,接著道:“但不知姑娘想好了決定勝負的方法沒有?”
趙靈燕目光緩緩從大家臉上一掠而過,道:“我們都是武林中人,自然要以武功強弱以分勝負,不過你們還是客,人數上又吃虧太大,我們也不願以多為勝,欺負你們人單勢孤,但你宋大俠的藝業高絕,以個人比個人,我們也不否認,無人是你宋大俠的敵招,因此小妹想了一個折中辦法,昨天大俠與金老前輩四人之戰,尚末分出勝負,就請宋大俠與金老前輩等四人,再燃戰火,一場而分勝負如何?”
宋曉峰笑道:“姑娘說的不錯.無論誰勝誰敗,都可把傷亡減低到最少了,在下無不同意。”
趙靈燕一轉頭,向金二麻子等四人道:“紅葉莊的希望,就存託在四位老前輩身上了。”
金二麻子一揮手,呂七柺子,丁氏雙醜各自起座,走向大廳中央,分為四方,金二麻子與呂七柺子都亮出了兵器,丁氏雙醜因拳腳功夫見長,仍是空著雙手。
宋曉峰一看他們所站方位,與昨天大不相同,心中盤算不難看出他們臨時抱佛腳,得了新的傳授。
宋曉峰昨天是手下留情,並沒有全力以赴,暗想他們就是得了趙靈燕的指點,也不見得立時就強到自己接不住,當下笑了一笑,取出“紫彩玉簫”,橫簫當胸,緩步走入他們四人之中。
宋曉峰入陣式之中,金二麻子一揮手,四人同時移動身形,圍著宋曉峰遊走起來。
宋曉峰見他們走了二圈,只見他們身形步法之中,隱隱含著極其奇奧的變化,還沒動手,就看出他們彼此之間,有著非常嚴密的配合,幾步步法,就有令人無從出手之感。”
宋曉峰暗中一凜,立時神一肅,打消了出手的念頭,金二麻子等四人,圍著宋曉峰遊走了四周,仍不見宋曉峰出手,金二麻子一聲暗號之下,四人忽然一起向宋曉峰衝擊而到。
四人明是一擁而上,但出手之際,卻有先後,一招接一招,第一招攻其所必救,第二招便針對第一招所導致的破綻,第三招,第四,一招一招指向弱點,連環而到。
一接手之下,宋曉峰就被弄了個手忙腳亂,迫得節節後退,滿廳閃讓,半天急不到先機。
幸好宋曉峰本身卻有實學,厲經嚴格訓練,養成了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沉練凝重功夫,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穩住了陣腳,片刻之間,就過去了三十多招,在這三十多招裡,宋曉峰就沒有搶先機,始終處於被動閃讓之中。
只看得關心他的人,個個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可是三十招一過,宋曉峰已是外驚內舒的吐他一口長氣,敢情,趙靈燕這套四人聯手合擊之術,雖是神妙無方,但,一共只有四七二十八招,宋曉峰能支持在二十八招之內不落敗,二十九,三十招再出手時,已經沒有什麼新花樣了。
宋曉峰雖不能盡悉對方變化神髓,但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於是也就是沒有一上來時那樣吃力了,本來高手相搏,勝負之機緊於一絲一發,時機稍縱即逝,金二麻子等四人,未能在二十八招之內打敗宋曉峰,過了二十八招,要想再打敗宋曉峰,那是機會更少了。
宋曉峰抓住一個機會,手中“紫彩玉簫”划起一道長虹,演出一“火樹銀花”,但見簫光點點,爆炸而出,分襲金二麻子等四人。
宋曉峰這一招“火樹銀花”與一般人所熟知的“火樹銀花”大不相同,乃是深藏不露的厲害煞手之一,一旦使出來,虛實相生,大有令人猝不及防之勢。
金二麻子等四人,在極度優勢之際忽然被宋曉峰使出一招神奇莫測,威力奇大的殺手,心神猛震之下,不由都是微微一怔,而這時宋曉峰手中“紫彩玉簫”已分光而入,振腕吐力,丁氏雙醜首當其衝,二人突覺肩頭之上,如受千鈞壓力一撞,身子突然倒飛了出去,直跌出八九尺外。
這時金二麻子與呂七柺子,也趁機鬼手與鐵柺齊施,到了宋曉峰腋下,宋曉峰冷笑了一聲,一式“陰錯陽差”,雙足站立原地不動,身子忽然一扭動轉了一個面。
金二麻子與呂七柺子衝擊之勢,奇快無比,挨著宋曉峰一掠而過,差一點就把宋曉峰傷在鬼手鐵柺之下。
宋曉峰倒轉身形,“紫彩玉簫”一順,點在他們兩人的“尾敲”穴上,只聽兩聲悶哼,一齊撲倒地上。
宋曉峰以無比堅忍不拔的精神,守機待動,一動之下,便勢若雷霆,疾如閃電,制服了金二麻子等四人,破了趙靈燕恃以克敵致勝的合擊之術。
他這一大展威,比昨天之戰,又判若兩人了,昨天之戰,顯然他並未使出全力,有所保留,這使全場之人,對他的武功,更興起一種不敢仰望的感覺。
趙靈燕靈眸連閃翠袖微微一動,已有一道暗影射向丁氏雙醜身上,這時,也不過是宋曉峰擊倒金二麻子與呂七柺子的同時。
那邊金二麻子與呂七柺子倒地之際,宋曉峰身後的丁氏雙醜忽然翻身而起,同時揚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各發出七點銀星向宋曉峰罩去。
宋曉峰出手打倒丁氏雙醜之際,原已同時點了丁氏雙醜的穴道,根本不必顧慮他們反噬偷襲,所以在大功告成之際,心神也鬆弛下來。
那料,趙靈燕別有安排暗中出手,解開了丁氏雙醜的穴道,而一向從不使用暗器的丁氏雙醜,竟然也出手打出了暗器。
一切都出乎意外的意外,宋曉峰志得意滿之下,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大出常軌的意外發生,等到他聽出背後有異,二七一十四點銀光,已離宋曉峰腦後不到二三尺了。
事變非常,丁氏雙醜出手又快,一旁觀戰的衡山掌門人等人,根本不及呼叫示警,宋曉峰已陷於極端不利的絕境。
宋曉峰藝高人膽大,雖發覺丁氏雙醜的反噬偷襲稍遲,但已意動神生,布起一層護身罡氣。
他本來嘴角還含著一絲笑,一面揮袖向後拂去,甚至不準備回頭去看那些襲來的暗器。
驀地,宋曉峰但覺心神猛一震,絲!絲!二聲,襲來暗器竟然穿過了他護身罡氣,揮出的劈空勁力,也未能發出預期的效果,一十四點銀光,離開他身後不足尺遠了,宋曉峰一下子被嚇得魂飛魄散,暗叫了一聲:“糟糕!”
說時遲,那時快,動作變化都發生於一瞬之間。
宋曉峰急怒中,長嘯了起來,“珠簾倒卷”,雙手反臂雙分,身子不及轉身,一式“落地開花”,硬把身子向地上一撲。
他撲地的力量奇猛,一撲之下,竟把整個身子陷入大廳之上鋪地的青磚之下去了,深約三尺有餘。
颼!颼!銀光疾如流星,堪堪在他身後掠去,打在前廳之柱上,穿出了五個洞孔。
還有幾度銀光呢?大家都驚急得叫了出來。
趙靈燕也霍的站了起來,臉上現出一道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味道的神色,雙目注看宋曉峰陷於地下的身子。
宋曉峰一挺腰,人從土中拔了起來,地上現出一個人形深坑,不管他受不受傷,這一手神功,也就叫人咋舌不止了。
宋曉峰大笑一聲,雙手一攤,每一手掌中接了四顆銀色的六角蓮子,他把右手中的交到左手,接著右手一招,在右腰之間一拍,腰中跳出了另一顆,翻腕接到手中。
那顆六角蓮子之上,血漬殷然,分明已經打傷了他。
宋曉峰攤掌把那顆上帶血漬的六角蓮子望了一眼,納入懷中,道:“小生認敗了,但這顆六角蓮子,小弟意欲留作紀念,餘者奉還。”
“還”字出口,左臂一振,八道銀光,一個接一個,串成一條線,向趙靈燕投去。
他不投向打他的丁氏雙醜,而投向趙靈燕,他已恍然悟出這次失手落敗的因由了。
趙靈燕伸手接住宋曉峰投來的八顆六角蓮子,笑了一笑道:“宋兄神功無敵,小妹已明知他們四人,不是宋兄敵手,因此略使小計,稍全顏面,宋兄,你不算敗,是小妹的人受傷倒地,算小妹的紅葉莊敗了。”
她也自認落敗,那麼處心積慮的圖謀於他,又所為何來?
宋曉峰怔了一怔,朗聲說道:“不,是小生敗了……”
趙靈燕搖著螓首,道:“不,是小妹這一方敗了。”
一腳震三山樑無極忽然接口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怪事年年有,我老花子走南闖北,不知遇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事,就沒有見過你們這種人,既然誠心認敗,又何必拚死拚活的比什麼武功。”
趙靈燕秋波一轉,望著一腳震三山樑無極道:“依梁大俠之見呢?”
一腳震三山樑無極道:“以我老花子的看法,這場比武,不分勝敗,算是平手如何。”
趙靈燕不待宋曉峰開口,搶著說:“我完全同意……”
一腳震三山樑無極搖手道:“且慢?我老花子的話還沒說完……。”
話聲頓了一頓,接著:“這場比武雖然算是平手,但我老花子相勸雙方不必再比下去了,至於衡心派與紅葉莊的糾紛,大家也不用再意氣用事了,大家平心靜氣的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如何?”
趙靈燕似乎生怕宋曉峰反對,沒口的同意道:“本人完全同意。”
宋曉峰幫衡山派來向紅葉莊尋事,雖說另有用心,希望因此導致群魔陣營之中,發生猜忌與分離的作用,可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態度公平正直,他的一舉一動,必先腳跟踏在理字上,才能假主持江湖正義為口實,達到自己的目的。
那趙靈燕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竟不給他半點機會,該答應的,都滿口答應了。
宋曉峰暗自忖道:“此女來的奇怪,不知她又有什麼用心?”心中在想,口中卻一笑道:“姑娘既有此意,為什麼不早說,這樣小生也免了一場傷身裂體之危了。”
趙靈燕笑盈盈的道:“宋兄以無敵神功,挾凌厲的威勢而來,紅葉莊輸得起理,卻輸不起氣,就拼著風流雲散,冰消瓦解,也非在宋兄手下掙扎一二。”
說得大有道理,那時的情形和現在的情形完全不同,那時相談,何異是城下之盟,現在的立腳點卻完全相等了。
宋曉峰心中暗暗點頭,一抱拳道:“姑娘高明,小生佩服之至。”
趙靈燕欠身還禮道:“宋兄太客氣了,小妹不敢當!”螓首輕回,轉臉望著範希達道:“範莊主,你可吩咐下去,為令嬡準備舉行婚禮了。”
範希達微一猶豫,叫過一個侍者,正待吩咐下去……
衡山掌門人輕咳一聲,出話道:“範莊主,請稍慢一刻……”
趙靈燕接口道:“貴掌門人有什麼話,靈燕有候賜教!”一揮手,範希達接著向侍者吩咐下去。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舉目向宋曉峰望去,宋曉峰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有趙姑娘出面,貴掌門人有話儘管直說。”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正了一正引色道:“老夫昨晚細聽劣徒胡雅賢之言,殺人劫取敝門武功秘笈之事,雖不是劣徒所為,可免欺師滅祖,背叛師門之罪,但範莊主頗有重大嫌疑,此事尚望能事先澄清,以免一錯再錯。”
趙靈燕秀眉跳了一下,道:“除此之外,貴掌門人反不反對令徒胡少俠與範姑娘的婚事?”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沉吟了一下,道:“老夫雖不反對他們的婚姻,但卻堅信,彼此之間,不能心存芥蒂,否則,勉強合作,雙方都不會幸福。”
趙靈燕點頭道:“貴掌門人通情達理,所言令人折服,不過,如果靈燕把整個事實澄清,但希望貴掌門人能給我一個面子,與範莊主言歸於好。”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道:“姑娘但能澄清整個事實,老夫定當遵命。”
趙靈燕一笑,遙向王大娘抬了抬手道:“王大娘,請過來。”
王大娘飄身而到,欠身一禮,道:“小姐有何吩咐?”
趙靈燕道:“我們上次巧得的三種武功秘笈帶來了沒有?”
王大娘點頭道:“帶來了。”
趙靈燕道:“取出來,還給衡山掌門人,那原是衡山派的東西。”
王大娘就懷中取出三本蒲蒲的手抄本,依言交給衡山掌門人道:“貴掌門看看,如果不是你們的東西,可要還給我王大娘。”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接過那三本小冊子,謹慎的翻閱了一遍,點頭道:“不錯,這正是敝派失落之物,但不知如何到得姑娘手中?”他是因聽趙靈燕說得之偶然,因此有此一問。
趙靈燕臉上泛出微笑之容道:“事情是這樣的……話從令徒與範姑娘身上說起。”
目光緩緩向玉面書生胡雅賢身上道:“胡少俠可還記得有一次與範姑娘談起貴派聖堂之事時,被紅葉莊一位門客聽見之事?”
玉面書生胡雅賢俊臉一紅道:“確有其事,那時範姑娘還責叱那人幾句。”
趙靈燕道:“後來,便是那人心起貪念,化裝夜入衡山,盜取貴派秘笈而逃,因事出範莊主門下,範莊主一時好強,背上了這副黑鍋,而事實上,他也交不出貴派所失去的武功秘笈,丟不起這個人,不得不咬牙頂了下來,但那偷盜貴派秘笈的人,後來因事犯在我手中,被我手下所除,於是這三本秘笈便巧到了我們手中,事情說來很巧,後來範姑娘要不是與靈燕成了朋友,這件事只怕很不容易澄清了。”
她說是這樣說,但說的是否事情實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她說話的語氣,一片誠墾,不由人不相信。
何況,衡山派已經得回了武功秘笈,面子十足,又那能斤斤計較。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一抱拳道:“如此道來,老夫是完全誤會範莊主,一切但憑姑娘吩咐,老夫無不遵命。”
範希達這時也走了回來,抱拳接口道:“一切都是小弟的不是,尚請貴掌門人多多見諒。”
大家一笑,一天陰雲,就此風消雲散了。
這種結果,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與範希達都很滿意,倒是宋曉峰內心之中,有種說不出惆悵與惶恐。
他原不是殺人狂與嫉妒別人的人,但他卻為趙靈燕的出現,為整個的武林前途懷著一份憂心。
玉面書生胡雅賢與範玉蓮的婚禮,順利的完成了,這時大廳上,正大擺喜宴,熱鬧非常。
喜宴上,宋曉峰與趙靈燕都是萬眾矚目的主客,範希達衡山掌門人的殷殷敬酒不說,而且,所有的賓客,差不多都要跑過來敬他們一杯,引以為榮。
宋曉峰酒量本來不弱,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卻叫他有點招架不住了,看來非像趙靈燕一樣,被人抬著出去不可了。
這時,老方忽然跑來輕聲道:“外面有人,請公子過去一見。”
起初宋曉峰還以為老方是見他快要被灌醉了,笈口替他解圍而來,那知轉入一座花廳之內時,卻真有一個人在等著他了,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那女人正在欣賞著牆上所懸的一幅墨竹幽蘭圖,聞得他們腳步之聲,轉過身來,原來竟是趙靈燕身前的貼身丫環秀英。
宋曉峰心中頗怪老方何以不事先說明,方用責備的目光向老方望去,那秀英已盈盈一禮,道:“我家小姐,有請公子一談,請公子勿卻是幸。”
宋曉峰收回目光,道:“你們小姐不是早已醉了麼?”
秀英抿嘴一笑道:“我們小姐幾時醉了。”
宋曉峰微微一笑,道:“敢不遵命,有請姑娘帶路。”
秀英笑吟吟領先而行,宋曉峰隨她身後,直入後花園之內。
這時,天已入夜,樹梢頭上掛著一隻銀盆般的皎月,婆娑的樹影,落在地上,另有一種幽靜雅緻的景色。
還是上次宋曉峰偷入進來,失手被擒的花榭之內,這時趙靈燕已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服,烏黑的長髮,分披在肩頭之上,襯托一張美麗絕倫的秀臉,更是清麗脫俗。
花榭之中,擺好了幾樣清香撲鼻的小菜,趙靈燕笑盈盈的迎著宋曉峰道:“多蒙賞光小妹至感榮幸,特親手備了幾樣小菜,一則向宋兄賠罪,再者為宋兄醒酒,宋兄,請就此入座。”
宋曉峰被那小菜清秀一誘,已是饞涎欲滴,料想趙靈燕就是有鬼,也不會現在使出來,落得大方,哈哈一笑道:“小生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是多謝的姑娘的盛意了。”
抱拳一禮,告了座。
趙靈燕一揮手,向隨侍的秀英等人道:“你們都退了下去!”
秀英等領命欠身,輕輕出了花樹,花榭之中,就只留下宋曉峰和趙靈燕兩人。
兩人初次單獨相會在一起,沉默了一陣,似乎都有難於打開話題之感,宋曉峰吃了幾口菜,正想借誇讚小菜味美,引發交談。
忽然,趙靈燕格格的笑了起來……。
宋曉峰放下筷子,怔了一怔道:“我的吃像很難看麼?這樣值得姑娘發笑。”他有點窘,也有點蒲怒。
趙靈燕笑聲不止地道:“小妹想起前天,你化裝來到這裡,被小妹捉時的情景,為時不過兩天,而宋兄你卻是小妹座上主客了。”
宋曉峰不由也笑了起來道:“趙姑娘你當時就識破了小生的身份?”
趙靈燕輕柔的搖頭首道:“當時倒沒有看出來,不過第二天小妹卻想出來了。”
秀眉皺了一皺,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接著又道:“你那天是有意開我們的玩笑,故意讓我擒住?以宋承志的武功成就,沒有那麼輕易被擒的理由。”
宋曉峰搖著頭,訕笑著道:“萬一當時你們殺了我,小生豈不自找黴倒,小生沒有膽量用自己生命開玩笑。”
趙靈燕凝眸沉思了一下笑道:“啊!我知道了。”話聲一頓,臉上現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紅。
宋曉峰被她嬌豔如花,輕顰淺笑的風姿,撩得神思如醉,呆呆的道:“說呀!”
趙靈燕嬌羞的道:“就像你現在的樣子,看我看得出神了。”
接著,螓首一低,又輕輕的道:“小妹真這樣美麼?美得叫你們男人個個如痴如醉麼?”
宋曉峰低低的道:“姑娘實是美麗得很……”忽然全身震了一下,雙目精光湛然的接道:“不過小生當時並不是沉迷於姑娘的美麗。”
趙靈燕微覺失望的愣了一愣道:“那你在想什麼事?”
宋曉峰道:“不是事,是人!”
“什麼人?”
“也是一個女孩子,她有很多地方很像你,比如,背影,身材,高矮,儀態……只是,她沒有姑娘你這樣美,更沒有姑娘你這樣高絕的才華。”
趙靈燕恍然而悟的:“妙!”了一聲道:“原來,昨天你問我有沒有姊妹的用意,是為了打聽她的下落。”
秀眉輕輕一皺,接著又說道:“只怕她不喜歡你,所以,沒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你,憑你這份功力的智才,怕沒有美麗的女孩子傾心你,還想她做什麼?”
宋曉峰可不能把他和靈兒的事說得太多,順著她的口氣,含糊道:“那總是一段值得回憶的綺夢,可不是一件容易忘記的事。”
趙靈燕輕輕的嘆息一聲,幽幽的道:“但願我們的相見還不算太晚……。”說著垂下了螓首。
宋曉峰想不到她一個女孩子,會毫無掩飾的把心事當面吐了出來,他受寵若驚之下,心神不由一震,忖道:“我就不相信,你是真的對我有心,一定是想用美人計,想把我收在你石榴裙下,做你的走狗,唉!:我宋曉峰是什麼人,怎麼會上你的當。”
宋曉峰心裡罵道,表面上裝出一副-然神傷的神態,輕嘆一聲,道:“姑娘的美意,小生感激不盡,只是……唉……。”
趙靈燕突然抬起頭來,凝注著宋曉峰的臉上道:“你不喜歡我?”
宋曉峰歉然的搖著頭道:“不是!”
趙靈燕悽然一笑,道:“那你一定是認為我一個女孩子不該大用心機……你有點怕我是不是……唉!……我也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
宋曉峰微笑著搖頭道:“也不是!”
趙靈燕眨了一下眼睛,臉色微微一變,說道:“你總得有個理由吧?你沒有和那女孩暗地裡成婚吧?”
宋曉峰道:“我有難言之隱,請姑娘不要追問了。”
趙靈燕-然神傷的嘆了一口氣,道:“我打從知道人事起,就沒有人逆對我半點心意,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你這是第一次叫我失望……。”
她容顏清秀豔麗,一顰一笑,萬物同欣,這一低迴傾訴,便覺夜色美景,同時披上了淒涼憂傷之色了。
宋曉峰心中泛起無盡的愧疚喉嚨一動,就要改口接受她的美意,忽然,腦中幻起了靈兒的影子,靈兒的影子一現,他像是飲了一副清涼劑,心裡立時冷靜了下來,神清氣朗的微微一笑,道:“我很抱歉,使姑娘第一次失望了。”
趙靈燕低吟如注地說道:“你的心,難道是鐵打的?”
宋曉峰皺了一下劍眉,眉宇間泛現出惜憐之色,道:“小生並非忘情,但環境不同,人所有志,不能強求,姑娘美勝天仙,強過我宋某人的何止千千萬萬,你何苦對我一往情深,自討苦吃,請依小生之見,姑娘還是立揮慧劍,斷此情絲,另覓良緣。”
趙靈燕幽怨的一笑道:“我做事從來沒失敗過,雖然你今天對我冷麵無情,但我絕不會因你這幾句話,就冷意迴心,你看吧,我總有一天,要把你這無情鐵漢,化作繞指柔。”
宋曉峰搖頭一嘆,道:“唉!你這人簡直自趨滅亡。”
趙靈燕一笑,道:“你今天不能接受我,我要叫你後悔一輩子。”
宋曉峰見她說語之中,已有羞惱之意,心中暗暗的忖道:“世間因愛成恨的傷心慘事,怵目驚心,我也不必和她多嚕嗦了,以免更加她的怒意,惹火焚身。”
心念一動,放下筷子,離座而起,抱拳一揖,道:“姑娘厚賜,盛情永載,刻下小生想起一事,立需趕往料理,就此多謝告辭了。”
話聲一落,再也不敢多望她一眼,一式“龍飛九天”,人已飛入朦朧的月色之中,一閃而杳。
趙靈燕望著他的背影一笑……
宋曉峰驚身而出,這時夜已盡,賓客多散,他也懶得再去和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等人周旋,回到範希達替他準備的客房,只見老方在支頰假寢。
宋曉峰輕咳了一聲,把老方驚醒過來,冷然道:“老方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老方被他這種出乎意外的舉動弄得發了半天愣,才道:“公子不是說,要好好摸一下趙姑娘的底麼,我們這樣一走……。”
宋曉峰道:“前言作罷,你收拾好之後,去知會衡山掌門人一聲,再來會合吧!”
宋曉峰不願再多留一刻,生怕趙靈燕想著法子把他留了下來,所以說走就走,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宋曉峰三言兩語吩咐清楚,轉身出了紅葉莊,踏著清涼月色,荒然的向前走去。
他現在離開紅葉莊,完全是為了逃避趙靈燕,事先沒有一點打算,所以無論東南西北,信步走了下去。
皓月當空,四野寂寂,宋曉峰緩步慢行,沉醉在這片月色美景之中。
一夜無話,宋曉峰卻走出六十多里地,再過去,前面就是荊門了,這時,時光正早,走到荊門,正好趕上早餐,宋曉峰於是決定順著大路向荊門走去。
當他到得荊門,正要進一家館子的時候,瞥眼間只見裡面許多客人之中,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背影,不由心中一怔,道:“是朱五絕,他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剛要踏進去的一隻腳,忽然縮了回來。
可是,店中的夥計,眼睛何等尖利,那能讓進了門的生意飛走,當下便有一個夥計,呵腰帶笑的迎著宋曉峰道:“客官,小號的‘三王面’,是荊門一絕,你老是外來的吧!不嘗一嘗,就白來荊門一趟了!你老,請。”
和朱五絕坐一桌的,原來有三個,宋曉峰背朝外不說,就坐在面朝外的一位,也沒注意宋曉峰,但經店中夥計這一嚷客,可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他神情微微一怔之下,輕輕的向朱五絕道:“外面宋公子來了。”
朱五絕一轉頭,正好和宋曉峰的目光,接個正著,朱五絕一笑站起來,道:“大哥來得巧,小弟正想去找你哩!”
宋曉峰想回避也迴避不了,只好一笑,走了進去,說道:“幸會,幸會,想不到賢你弟也出山了。”
朱五絕請宋曉峰坐下,流目打量了四周一眼,低聲道:“紅葉莊的事情,了了沒有?”
宋曉峰道:“都解決了。”
朱五絕一嘆道:“可惜小弟來遲了一步,未能見到大哥大展神威,力服群雄。”
宋曉峰一笑道:“我這次可丟人現眼了,事情雖然解決了,卻也落了個灰頭灰腦。”
朱五絕一怔道:“此話怎講?”
宋曉峰慘笑一聲,道:“有一個女孩子從中殺了出來,小兄落得當場服敗認輸,一切光彩,都給他佔盡了。”
朱五絕驚訝的叫了一聲,道:“有這等事,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女孩,這等厲害……她長得美不美?”
宋曉峰點頭道:“美極了!……。”
朱五絕一笑,說道:“大哥的敗,這就不足為奇了。”
這時,夥計把宋曉峰要的“三王面”,送上來了,三王面確實美味無窮,但宋曉峰卻無心欣賞,三口二口把一碗麵送進了肚子,說道:“賢弟準備到紅葉莊去幫小兄助拳之外,還有別的事情沒有?”
朱五絕點了一點頭,道:“有,我們另外找地方再詳談吧!”
宋曉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湯,站了起來道:“你們落了店沒有?”
朱五絕說道:“我們是昨晚到的,原本準備今天前往紅葉莊,幸好還沒有動身,我們這就回店去吧!”
與朱五絕同道一起的另有兩個人,其中有一個人叫老尤,他和老方一樣,是撥給朱五絕使喚的人,另外一個宋曉峰卻不認識,但他也對朱五絕執禮甚恭,朱五絕可能是因為在外面不方便,沒叫他拜見宋曉峰。
老尤算完帳後,先回到客店裡去了,朱五絕和宋曉峰一路看著荊門的早市,慢步而行。
到得店中,老尤已換好了一座清靜的獨院,朱五絕命另外那人重新拜見了宋曉峰,宋曉峰才知道他也是一位黑道高手名叫雙尾蠍郭三。
朱五絕飭退老尤和雙尾蠍郭三,親手替宋曉峰送上一杯香茗,一付恭恭敬敬的神態,堆著笑臉道:“大哥,你現在已是名滿江湖的大俠了,小弟這次奉命出山,一則是增援你紅葉莊的行動,再則就是請你攜帶小弟這個,幫我一個忙。”
宋曉峰自與朱五絕相遇,就覺他為人狡獪多詐,早有替武林趁早除害之意,當時他義父一線天也有此同感,但後來他義父忽然傳信,叫他不可再傷害朱五絕,因此他曾放棄一個剷除朱五絕的最好機會。
事後,他也曾仔細想過這件事,他雖不能知道一線天改變主意的原因,但他確信一線天必有重大的理由,他自家遭慘變以來,他的第一個恩師,雖然給他奠定一身正宗武學基礎,但因他為人非常嚴肅,不容易接近,因此宋曉峰對他並不瞭解,雖有感恩尊敬之心,而無乳水交融的知己之感。
只有他的義父一線天,他們相遇於生死患難之中,志趣相同,抱負相同,他了解他義父,他義父也瞭解他,他們的關係,不僅是建立在單純的尊敬之上,而是配合著堅定的互信,成了知己之交。
所以,宋曉峰對朱五絕的觀感,也盡是在改變之中,這時聽說朱五絕要他幫忙,他不假思索的道:“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朱五絕道:“武昌八達鏢局局主鎮八方袁老爺子袁阜群有一個獨生愛女,年已及笄,鎮八方袁阜群正欲覓尋一位可以繼承他事業的女婿,小弟奉命入贅袁家,欲請大哥從中玉成!”
宋曉峰雙眉一蹙,道:“我與袁家素不相識,半點交情都沒有,叫我如何幫得上忙。”
朱五絕道:“大哥名滿江湖,有你出面,事情就成功一半,現在只請你點頭,其他的支節問題,就不用大哥煩心了。”
宋曉峰暗中思索了一下,覺得無法不點頭,只好一笑道:“如此說來,小弟樂於玉成。”
朱五絕待宋曉峰答應之後,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封指令,交給宋曉峰道:“曹師伯另外有一封指令給大哥,請大哥收閱。”接著,藉故走出房去了。
指令有給宋曉峰的,照規矩朱五絕不得與聞,宋曉峰也不留他,拆開指令,敢情內容和朱五絕口中說的差不多,但朱五絕卻在他面前使了一個花招,他要是拒絕了朱五絕的請求,這個笑話就有得朱五絕看了。
宋曉峰暗歎了一口氣,把那份指令,用掌力震成粉屑,拋在水溝裡,紙片如花,隨著臭水逐流而去。
朱五絕回來的時候,老方也隨著進來了,老方略略向宋曉峰報告了幾句紅葉莊的情形,朱五絕口道:“大哥,你在荊門沒有什麼事要辦?”
宋曉峰搖了搖頭,道:“沒有。”
朱五絕點了點頭,舉目打量了雙尾蠍郭三一眼道:“老方老尤,我已知道他們掩去了本來面目,郭三是不是也掩去了本來面目。”
雙尾蠍郭三一欠身道:“小的現在也已不是本來面目了!”
宋曉峰“嗯!”了一聲,道:“這樣也好,我們去吧!”放步向外行去,一面低聲問朱五絕道:“我們是否就此經向八達鏢局登門求見?”
朱五絕道:“這個,曹師伯另有安排,目前小弟也不大清楚,到時候我們就會知道了。”
宋曉峰沉思了片刻道:“照你的看法,他認為用什麼法子與八達鏢局接近最好?”
朱五絕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施恩於前,求賞於後,袁老爺在感恩圖報之下,又震於大哥的英名,大哥只要一開口,便十拿九穩了。”
宋曉峰道:“你的意思是說作一場劫鏢救鏢的事故,然後恩威並進,以達到目的?”
朱五絕一笑道:“聽大哥的口氣,可是認為這辦法不妥?”
宋曉峰道:“這辦法對一般鏢局來說,沒有什麼不好,但對八達局卻不是至善之策。”
朱五絕深沉不露的道:“大哥既出此言,必有高見,小弟恭請指教。”
宋曉峰一笑道:“不說也罷,反正我們是聽命行事,說了也是白說。”
朱五絕急急接道:“那也不盡然,我們可以反映上去了呀!”
宋曉峰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會,才道:“八達鏢局威名遠播,不要說就在本省他勢力範圍之下,就是其他省份的道上人物,要想動他們的鏢,也非先估量估量自己有沒有這份力量……。”
朱五絕截口道:“如果我們要動他的鏢,還拿不來。”
宋曉峰一笑道:“要是真劫鏢,當然沒有問題,可是你要的是他女兒呀,這個問題,可就大了。”
朱五絕一怔道:“小弟還是想不明白。”
宋曉峰道:“八達鏢局數十年走南闖北的威名豈是輕易得來的,你不要以為有了天下無敵的功力,就可以橫行直闖暢行無阻,主要的還是人和人靈通萬分的消息,縱或事先不知,出了意外,但事後也要查個清清楚楚,以收亡羊補牢之功,八達鏢局之有今天,可是血汗累積起來的成果,我們要劫他的鏢,自然容易,但卻經不起深入追查,事後竟露出馬腳,壞了大事。”
朱五絕聽了,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點頭道:“大哥高見,大哥高見,但願曹師伯能夠想到這一點。”
宋曉峰道:“我想曹師伯早已想到這一點了,賢弟放心。”
他們正在談話之間,一行人已經走出宜昌城外很遠了。
只見一個身著黑衣的中年人,站在路旁,正自舉目張望,見了他們迎步走了上來,一抱拳道:“請問那位是朱公子?”
朱五絕向前一步道:“區區朱五絕。”
那人遞過一封信束,未再多說一句話,轉身而去,頃刻間,走得不見蹤影。
朱五絕打開那密柬,看了-眼,遞給宋曉峰道:“大哥,果然給你言中了,曹師伯已替我們在江中備好了一條官船,要我們乘船沿江而下,直達武昌,待命行事。”
宋曉峰沒有接朱五絕送來的密柬,只道:“船在何處,密柬上必有明示,你領先前行就是了。”
朱五絕隨手毀了那密柬,當先行去,行約數里,到了江邊,此處風景奇佳,岸旁靠了一艘官船,一位官人正從船上走了下來,身後緊跟著-位老學究,兩人指指點點,以四周奇景,大是讚賞不絕。
朱五絕與宋曉峰等人到得那官船附近,那老學究忽然轉頭過來,看到了宋曉峰他們,雙眼一直,哈哈大笑著走了過來,向宋曉峰一揖道:“宋公子,真是巧遇?你還認得老朽張子南麼?”
船上有很明顯的暗號,那老學究自然是自己人了,宋曉峰抱拳而笑道:“原來是張老夫子,幸會,幸會!”
張子南神情興奮的回頭向那正遊目騁懷的官人搖呼道:“大人,子南剛剛和您談到‘紫彩玉簫’宋公子,想不到宋公子就在眼前,大人可有意結識這位家喻戶曉的少年奇俠?”
那位官人也是雙目一亮,望了過來。
張子南輕聲道:“敝東胡府臺素仰公子俠名,久有相識之意,公子可容子南代為引見?”
宋曉峰朗聲一笑,道:“胡大人官聲正直,小生理當拜見。”說著,不待胡大人起步,他已走了過去,左手一撈衣襟,作出欲行跪拜之禮,道:“小民宋承志叩見胡大人……”
胡大人搶前一步,扶起宋曉峰哈哈一笑道:“此地不是官府公堂,少俠請不要多禮。”
宋曉峰雙腳站了起來,又是一揖到地道:“大人太客氣了,小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行罷一禮,宋曉峰向朱五絕一招手道:“朱賢弟,快過來叩見胡大人。”
朱五絕身形高大,抱拳而不拜不失江湖好漢本色,胡大人哈哈一笑道:“好一條漢子……。”
宋曉峰一旁道:“敝師弟草莽之人,不知禮教,請大人寬恕。”
胡大人因剛才宋曉峰一開口就說他是一位正直的好官,心中早就高興了,也就不在乎這些小儀小節,捋須而笑道:“令師弟乃是江湖豪俠,這樣正是英雄本色,下官何怪之有。”
宋曉峰笑了一笑,話題一轉,接著就廣泛地交談起來,宋曉峰雖然不是原來的本來面目,但還是一樣的英氣勃勃,俊逸非凡,自經群魔一番訓練之後,也更會說話了,他本文武兼修,與胡大人一陣交談之後,雙方已是談得乳水交融,極是歡暢。
這時,張子南眼看時機已到,忽然一笑道:“大人,時已不早,馬上就是午餐時刻了……”
話聲故意一頓,給了胡大人一個暗示,胡大人“啊!”了一聲,道:“宋少俠,下官有一句話要請教少俠了。”
宋曉峰含笑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胡大人道:“請問少俠目前準備何往?”
宋曉峰道:“小民等本來要往武昌,因聽說此地風景奇佳,不由動了遊興,卻想不到有幸遇見了大人。”
胡大人呵呵一笑道:“這可好,請上船,我們一路談到武昌吧!”
宋曉峰故作猶豫之狀,沉思半晌,道:“這……不……”
張子南一旁接口道:“宋公子放心,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胡大人因急需前往武昌履新,夫人公子都未及隨行,目前胡大人正苦船行寂寞,公子如無要緊事,那就請一路同行吧。”
宋曉峰也就不再客氣,-抱拳道:“如此有擾大人了。”
一行人上了胡大人的官船,放流而下,非止一日,這天到了武昌府,胡大人雖是新到任,公務繁忙,但仍誠摯的要留宋曉峰多聚幾天。
宋曉峰正如以願的,就在府臺衙門住了下來。
笑面天王曹晉的佈置出人意外的緊湊,就在當天晚上,胡大人與張子南,宋曉峰,朱五絕四人坐在庭院中舉酒賞月的時候,忽然遠遠傳來一陣兵刃交接之聲……
這時,不過二更時分,照說還不是江湖人物活動的時候,但那兵刃交接之聲,聽到宋曉峰與朱五絕耳中,卻是非常真切。
宋曉峰豎起了雙眉,向朱五絕一揮手道:“朱師弟,你去看看,有什麼事情發生。”
朱五絕應了一聲:“是……”應聲未了,人已離座飛了出去,閃了一閃,就不見影子。
朱五絕又誠心賣弄,簡直快得不可思議,胡大人幾曾見過這種本事,當下一愣道:“他是怎樣走的?”
話聲出口,自覺有點失態,接著又問道:“有什麼事?”那兵刃相接之聲,他當然還聽不到。
宋曉峰緩緩的道:“遠處似有人搏鬥的聲音,敝師弟便是前往察看。”
胡大人新官到任頭一天,就怕發生麻煩的人命案子,發下一鎖眉頭呼聲道:“來人!”
“喳!”一個衙役應聲跑了過來,行了一禮。
胡大人一揮手道:“附近何人寅夜格鬥,傳下話去,速即查明來報。”
那衙役領命轉身,把話傳了出去,不久捕頭單金海親身進來,見禮回報道:“啟稟大人,是八達鏢局有人鬧事,卑職已派人查訊去了,特來回報大人知悉。”
胡大人面色一扳,冷靜的道:“武昌就是這樣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麼?”
武昌的治安是-向很好,因其如此,一旦有了事,便難免大驚小怪,胡大人是新官上任,單捕頭卻不敢分辨,垂手道:“卑職該死,有虧職守,請大人恕罪。”
胡大人大喝一聲,道:“那你還不親自到八達鏢局去看一看。”
單捕頭應了一聲:“是……”轉身之際,卻向宋曉峰投來一道求助之色。
宋曉峰如今是名頭高大,他一來,單捕頭當然就把他打聽清楚了,其實,剛才單捕頭已到八達鏢局去轉了一趟,被八達鏢局的人婉言擋住了,連門都沒有進去。
江湖人物的事,官家向來保持一種超然的態度,能夠不插手過問,多半不會自找麻煩,挺身而出。
何況,八達鏢局名震天下,敢去找八達鏢局的麻煩的主兒,單捕頭自忖也惹不起,再加八達鏢局一婉謝,他就請到了“紫彩玉簫”了。
這也是八達鏢局平時與他交情不錯,胡大人又問下來,否則,他盡有推拖的辦法,置之不理。
宋曉峰微微一笑,說道:“單大人,請慢行一步。”
單捕頭回身一禮道:“大人之稱,在下不敢,宋大俠有何吩咐?”
宋曉峰道:“小生帶有三位僕從,就在外面客房之中,有煩單大人叫他們到八達鏢局去看看。”
單捕頭還以為宋曉峰叫住他,是看出了他相求之意,要和他一同去八達鏢局,聞言之下,甚是失望,不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頗有見面不如聞名之感。
宋曉峰也看出了單捕頭的心意,笑了一笑道:“單大人,你放心去吧,胡大人安全,就由小生負責了。
提起胡大人的安全,單捕頭可不能再錯怪宋曉峰了,欣然急步而去,請了老方等三人,便奔八達鏢局。
他們為求便捷都展開身功夫,飛屋而行,一上屋,單捕頭卻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敢情,他上得屋來,老方他們已經遠出三十多丈外了。
單捕頭到得八達鏢局,八達鏢局之內,已是鬧得人仰馬翻,殺聲震耳。
八達鏢局佔地極廣,牆高院大,裡面鬧得如火如荼,幸未波及鄰近居民,門首守門警衙臉上雖然都罩上了一層驚急焦躁之色,卻無一人擅離職守。
單捕頭飛身落到門首,一位守門鏢師已相迎向上,一抱拳道:“單爺,敝局主有話交下,對單爺的關切感激,但我們局子吃的是江湖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請你單爺讓我們自行了斷,敝局縱戰萬一不幸,就此風消瓦解,只要不被斬盡殺光,將來盡有東山再起之日,如果單爺一插手,蔽局的處境,可就更困難了。
單捕頭這次是奉命而來,新官的臉色又非常不好看,他要不進去看個究竟,自己可就責任不輕了,當下面色一正,道:“謝鏢頭,你的話雖然有理,但只是片面之詞,但在本府府治之內,本人對於除暴安良,責無旁貸,不問來人如何,就貴局這般私了私斷,亦於法不合,本單捕頭豈能袖手旁觀,謝鏢頭,是你帶路?還是要本人闖門而入。”
話聲方落,一招手,原來安置在暗處的衙役捕快,立時現出了三十多人,閃身間到了他身後。
謝鏢頭苦笑一聲道:“單爺既然如此說,敝局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礙單爺公務,小民為單爺領路了。”
轉身間,接著又輕嘆一聲道:“單爺,你這又何必呢,來人實在太厲害了,如果敝局擋不莊,你單爺只怕也幫不上忙。”
單捕頭自己心裡也有數,憑他手下那幾個人的力量,當然還不夠資格插身進來,但是身後有了“紫彩玉簫”,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他忍不住心中高興,輕聲說道:“謝鏢頭,你放心,今天你們鏢局,絕對不會有問題,我已經替你們請到了大力相助,說不定,貴局已經佔了上風了。”
謝鏢頭訝然道:“此話當真!”
單捕頭賣過人情,深知點到為止的至理,笑了一笑道:“你到裡面一看,你就知道。”
來人不多,一共只有九個,不過這九個人都是江湖黑道上響噹噹的腳色,因此進入八達鏢局之後,尚能自持身份,與八達鏢局的人對陣於後院練武場,尚未展開殘殺的慘酷行為。
當然,八達鏢局落敗之後,其最後結果不難想像。
謝鏢頭領著單捕頭等一行人,尚未到達後院,但後院搏殺之聲,忽然沉寂了下來。
謝鏢頭聲音都啞了,顫道:“完了!單爺,你快退出去吧!”說著他自己卻一揮手中大刀,向後院狂奔了進去。
單捕頭當此情形之下,也不由信心動搖,冒了一身冷汗,揮手道:“你們大家退出去!”但自己卻硬著頭皮,隨在謝鏢師身後,向後院奔去。
到了後院練武場,舉目一看,只見場中怒發高張的站著那位“紫彩玉簫”的師弟朱五絕,手中執著一把金光閃閃的金劍,四周圍著四個兇形惡煞的人,各持兵刃,虎視眈眈的對峙著。
和他一同而來的老方等三人,一字排開,站在朱五絕身後不遠之處,護著八達鏢局老鏢頭一干人。
仔細看去,八達鏢局一邊,似乎沒有一個完整的人了,地上趟了一大片,其他未趟下的,不是傷了手,就是傷了腳,處處呻吟之聲,一片悽慘。
老局主鎮八方袁老爺子自大腿以下被削下來一大塊肌肉,他的獨生愛女袁珊珊也是亂髮披肩,衣衫破裂,連玉臂都露出來了。
可是,她似乎未注意到自己的窘像,嬌籲喘喘地正替老父包紮著血流如注的傷勢。
對方九個人,也已趟下了三個,另一個傷著手臂,拄刀而立,雙目中見光閃閃,一臉悍不畏死之色。
除了那圍著朱五絕的四人外,另外還有一個完整的人,緊索著一雙殘眉,眼珠正在轉動不已,心中正在打著某種主意。
謝鏢頭先長吁了一口氣,止步停下了身形,擋住單捕頭道:“單爺,看來敝局今天這次大劫是逃過了,我們暫且莫露面,就在這裡等一等吧!”
單捕頭也不堅持要出面了,兩個人閃身隱過一旁。
這時,那目光亂轉的老人,忽然一揮手道:“四位兄弟,下來!”
那圍住朱五絕的四人,立時一收兵刃,躍退到那老人身後,那老人邁前幾步,走到朱五絕身前不遠之處,上下打量了朱五絕一陣,一抱拳道:“老夫活屠夫賀一刀,請問大俠高門姓?與袁阜群有何關係?”
朱五絕冷然道:“在下朱五絕,與袁老爺子無親無故,你問此作甚,要動手,你們就五個人一起上吧,否則,你們給我夾著尾巴快滾!”
活屠夫賀一刀陰笑一聲,道:“朱大俠可知老夫兄弟是什麼人,你聽說過陰山九雄沒有?”
朱五絕瞪目一聲朗笑道:“在下只聽說江湖上,有幾個無惡不作之徒,號稱陰山九惡,莫非就是你們九人?”
這是明知故問,有意嘲笑活屠夫賀一刀,活屠夫賀一刀乾笑一聲道:“你即明知是老夫兄弟九人,為何還要插手進來礙老夫兄弟們的事,朋友,你是惹火焚身了!”
話聲一頓,冷聲道:“不知者不罪,朋友,你現在就此離開,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