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心建了一座六丈高,以巨石壘成的敵樓,上面不見有人,僅飄揚着三面大旗。
中間那面旗,是煉獄寨在江湖亮萬的標記圖案:一個青藍色的鬼頭,下面交叉着兩把三股託天叉。
左首一面,是白底紅字大旗,上面繡的是:煉獄寨。
右首一面,黃底紅字,是個斗大的“程”字。
費心蘭主婢攔住了珠姐兩侍女,聽説柏青山已死在寨主的酷刑下,她只覺如被五雷轟頂,渾身冰冷,像是一跤跌在冰窖內,只叫了一聲天,便驀爾暈倒。
小琴小劍大駭,急急上前搶救。
珠姐一看不對,火速開溜。
小劍一蹦而起,大喝道:“站住!説清楚再走。”
小琴則拍着費心蘭的雙頰急叫:“小姐醒醒,醒醒……”
費心蘭悠悠而醒,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掩面哀號:“天哪!你……你何其殘忍?
你……”
珠姐走不了,只好將柏青山入谷的經過一一説了。
費心蘭像被踩着尾巴的貓,一蹦而起淒厲地問:“你説他被中州雙奇用風雷神掌擊散他的氣功?”
“我……我沒説……”珠姐惶然叫。
“該死,你説了的,你……”
“那是柏青山説的,他被擒時確已成了個廢人。”
“我不信!”費心蘭尖叫。
“寨主曾詳加檢查過,確是被擊中背部,需百日功夫用藥醫治,方可痊癒,因此寨主想……想留他在寨中做……做……”
“別説了。”費心蘭淒厲地叫。
“我……我説的都……都是實話。”
“上刑時你們是幫兇。”
“這……我們是不……不得已。”
費心蘭銀牙緊咬,久久方迸出了一個字:“殺!”
珠姐兩侍女悚然跪下了,哀叫道:“這件事與我們無關,饒了我們,請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都是被魔寨的高手擄來執役的奴婢……”
“小姐,放他們一條生路吧。”小琴悽然地説。
費心蘭一面解開琴囊,一面冷厲地説:“好,叫她們走。”
珠姐兩女侍慌忙磕頭,一溜煙逃掉了。
“小姐,我們怎辦?”小劍淚下如雨顫聲問。
“先找中州雙奇。”費心蘭斬釘截鐵地説。
煉獄寨的人以強弓斷後,潮水似的退入了寨門,寨門閉上了,片刻間全寨沉寂,如同死寨一般聲息全無。
由於穀道狹小,羣雄無法抵擋強弓的攢射,未能緊迫追逐,眼睜睜讓惡賊們進入寨內,追之不及。
羣雄不再窮追,在半里外等候。不久,從前谷攻入的羣雄到了,共有六十餘名高手到達。
不久,近百名高手分為三撥,砍木為盾,開始向寨門迫進,來勢如潮。天空中,一隻金鷹已到達寨上空盤旋。
距寨門還有一箭之地,路旁的一座六七丈高的山崖上,出現了費心蘭主婢三人的身影。
費心蘭坐在石上,膝前置了她那張可怕的雷琴,神色肅穆寶相莊嚴,但她的鳳目中殺機怒湧冷電四射,死盯着漸來漸近的人叢,不言不動。
小琴小劍站在她後面,左右並立,劍隱肘後神情陰冷,屹立不動如同化石。
第一批羣雄已接近至三十步內,近了。
小琴踏出一步,厲叱道:“來人止步,叫中州雙奇上前回話。”
人叢中出來了終南隱叟,訝然問:“咦!小老弟,你們怎麼了?”他還認為小琴是男的。
“叫中州雙奇上前回話。”小琴再叫。
“小老弟,你們……”
“終南隱叟姓祝的,沒有你的事。”
小琴的話相當無禮,立即引起一名中年人的不滿,大踏步上前説:“祝前輩,晚輩早猜出他們靠不住,果然是替魔女助拳的人,待晚輩去迫她們下來斃了。”
不管終南隱叟是不是應允,這位仁兄傲然向崖下大踏步接近。
“站住!再走一步有死無生。”小琴沉聲叫。
中年人哼了一聲,腳下一緊。
一聲弦響,天宇下突然跳動着兩聲散亂的音符,異象發生了。
“哎……”中年人狂叫,猛地向上一蹦,一跳八尺高,“嘭”一聲大震,摔倒地面手腳一陣抽搐,再也起不來了。
“誰敢再試?”小琴大叫。
羣雄大駭,感到莫名其妙。
“叫中州雙奇出來。”小琴再叫。
一名豹頭環眼大漢不信邪,一聲虎吼,舉木盾障身,一躍三丈。
音符跳動,琴聲再起。
大漢的腳剛沾地,“嘭”一聲摔倒,木盾丟出丈外,人翻了兩匝方寂然不動。
“好吧,你們既然自尋死路,那就一起上好了。”小琴大叫。
人在三二十丈外自行倒地,既沒箭射來,也不見三人發射暗器,怎麼出去的人自行倒了?
羣雄悚然而驚,不敢再進。
終南隱叟若有所思,老眉深鎖地扭頭道:“諸位不可妄動,老朽上前試試。琴音有古怪,千萬不可魯莽再試。”
説完,亮聲道:“小兄弟,老朽雙目不盲,絕不相信你們是替煉獄谷助拳的人,可否當面商談?”
“與你無關,叫中州雙奇來。”
“他兩人在後隊,老朽先與你們商談,不管你們與中州雙奇有何過節,老朽希望能替你們雙方化解。”
“不許過來。”
“老朽請見費老弟。”終南隱叟亮聲叫,徐徐舉步向前走,一步一踏實,運氣行功全力戒備了。
琴聲乍起,音符跳動,每一個單音,皆如利斧般斫劈人的腦門,也如利鏃般直貫心坎,令人感到心向下沉,氣血欲散,毛髮森立,肌膚髮緊。
終南隱叟腳下一頓,打一冷戰,深深吸入一口氣,再運功護體,沉靜地向前舉步。
琴音漸急,刺耳的絃聲激越地飛揚。
羣雄中修為稍差的人,紛紛向後退。
終南隱叟仍然向前走,可是腳下漸慢,趔趄難進,腳下不穩了,每邁出一步,似乎耗盡一分精力。額上膏筋跳動,臉色逐漸變青。
第五步,第六步,第七步……他身形一晃。
四海游龍臉色大變,急叫道:“怡老,快退!”
終南隱叟不聽,第八步邁出了。
小琴哼了一聲,退回原位。
琴聲突變,徵弦爆出了一陣刺耳的音符。
終南隱叟邁出的腳一軟,幾乎挫倒。
琴聲轉急,聲如雨打殘荷。
終南隱叟終於坐下了,運功相抗顯然不支。
琴音倏止,小琴叫:“退回去!不然將枉送性命。”
中隊羣雄趕到,有人叫:“是琴魔費廉,大家快退。”
小琴又踏前一步,大叫道:“叫中州雙奇出來,不然一曲風雷引奏出,你們將互相殘殺,死而後已。”
終南隱叟急急退回,神色灰敗,像是突然間蒼老了十年,滿臉冷汗,駭然向眾人道:
“大事不妙,今天咱們將前功盡棄。”
“咱們搶了三張弓,射他下來。”有人低叫。
一名花甲老人搶出,冷笑道:“你的箭如果射出,咱們都完了,琴魔的雷琴可降龍伏虎,裏外可令人入迷,三五百步同樣可致人於死,千萬不可妄動。”
雲中鷹王接口道:“老朽命金鷹將火器向他們投下。”
花甲老人搖頭道:“琴音可裂石穿雲,金鷹無能為力。”
“那……咱們眼看功敗垂成,就此罷手嗎?”
“等雙奇前來再行計議。”
第三人撥到了,有人將信息傳到,中州雙奇急急上前,不知前面到底發生了何種意外。
高崖上的小琴已看到了大悲佛,叫道:“中州雙奇,你兩人上前,免得連累同伴,如果你們兩人不出來,將玉石俱焚。”
大悲佛一怔,急步越眾而出。
終南隱叟拉住大悲佛,苦笑道:“大師不可逞能,老朽已經栽了,不如暫退。”
大悲佛搖頭道:”他們既然指名叫貧僧出去,不出去不行的。”
“這……”
“施主不必管,貧僧非出去不可。”
華山二老聯袂而出,四海游龍沉靜地説:“咱們華山二老,伴同兩位前往一行。”
終南隱叟領先便走,説:“老朽也陪你們走一遭,咱們握手度真元,也許可抗阻琴音,走。”
五人挽手而行,邁步而進。
小琴冷笑一聲,用原來的女性嗓音叫道:“既然你們五人同來,休怪我家小姐下毒手了。”
終南隱叟一怔,叫道:“姑娘們,且慢動手,可否給老朽一次解説的機會?你們如果志在中州雙奇,在山顛你們有的是機會下手,但那時老朽看不出絲毫敵意,請問是何緣故?”
大悲佛也高叫道:“貧僧遠在中州苦修,不曾與施主們結怨……”
“住口!”
“這……”
“你認識一個叫柏青山的人?”
大悲佛心中一跳,硬着頭皮説:“貧僧不認識,但確知其人。”
“昨晚你們中州雙奇,同時出手偷襲,以你們的成名絕學風雷神掌將他擊散氣功,而他卻是見義勇為救助你們那些瀕死同伴的人,你們恩將仇報,對不對?”
“這是一件誤會……”
“誤會?柏爺因你們恩將仇報的一擊,而落在無鹽魔女手中,身受炙針刺十二經脈酷刑,慘死煉獄寨中。你們説吧,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大悲佛心中暗暗叫苦,冷汗徹體,悚然地説:“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中誤會……”
“你還説是誤會?”
“這……貧僧無心之失,絕非有意將柏施主……”
“住口!”
“這……諸位姑娘與柏施主有何淵源?”
“他是我家小姐的夫婿。”小劍不假思索地叫。
“我家小姐剛才已獲得了柏爺的死訊。”小琴咬牙切齒地説。
眾人只聽得毛骨悚然,渾身發冷。
終南隱叟深深吸入一口氣,高叫道:“那晚的情勢,確也不能完全怪罪大悲佛與無塵居士,那時……”
“住口!難道該怪我家姑爺嗎?”小琴厲聲問。
“柏老弟並無錯處,錯在老朽一時不察,急怒之下鑄下大錯。”無塵居士朗聲説,放開與眾人握住的手,又道:“這件事是老朽失手之過,與大悲佛無關。好漢做事好漢當,姑娘意欲如何尚請明示。”
“你無塵居士在江湖聲譽甚隆頗有俠名,依你看該如何處理?難道説,就此道歉便罷了不成嗎?”
無塵居士一咬牙,説:“大錯已鑄,老朽無話可説,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命還一命,老朽以自盡相償,如何?”
大悲佛一挺胸膛,説:“阿彌陀佛!老衲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柏施主當時離開,看不出有何異狀,至少貧僧認為他的死,並非貧僧兩個人必須負責。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姑娘將過失諉於貧僧兩人身上,是不公平的。”
和尚的話不無道理,可是,身受其痛的費心蘭,感受卻又不同,登時火起,仇恨的火焰驟然上升,咬牙切齒地説:“你們是罪魁禍首,居然不肯認罪,死的人不能白死,本姑娘也不打算與你們講理你們都得死!都得死!”
聲落,琴音乍起,首先是一陣令人沉悶的音符跳躍,像是風雨在醖釀中,壓迫感浪潮似的君臨,令人煩躁不安,心浮氣躁難以壓抑。
四海游龍一驚,暴躁地叫:“咱們快上,先發制人,豈能讓一個小女人,誤了咱們的大事?”
聲落,猛地向前飛掠。
琴音驟變,暴風雨提前光臨,聲勢驟壯,一陣以滾拂指法揉出的音符,宛如疾風迅雷般光臨,驟雨聲像排山倒海似的傳到。
疾風,迅雷,驟雨,震撼着下面的江湖羣雄。
“嘿!”黑衫客怒吼,也向前疾衝。
終南隱叟發出一聲長嘯,想壓制令人發瘋的琴音。
大悲佛不住唸佛號,用上了佛門禪定收斂心神。
人羣大亂,有人向後急退。
烈風迅雷之聲,主宰了所有的一切,雷琴秉天地靈氣的魔音,任何聲浪也無法制壓。
“嘭”一聲響,四海游龍奮力騰躍,摔倒在地驀爾昏厥。
黑衫客感到頭腦似要炸裂,大叫一聲,雙手抱頭滾倒,像是發瘋。
終南隱叟突然坐倒在地,臉色蒼白,渾身在顫慄。
大悲佛也頹然坐倒,口中仍在吃力地念佛號,但聲音漸低,看來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無塵居士坐倒在一座大石下,仍然合掌低唸佛號,居士是在家修行的佛門弟子,對禪定下過不少工夫,但仍然擋不住琴音的襲擊。
琴音漸緊,排山倒海似的君臨宇宙。
正危急中,對面山崖下突然傳出一陣悦耳的歌聲:“身在深山不紀年,紅塵冷落日未央……”
琴聲乍止,費心蘭緩緩站起,鳳目中冷電四射,盯視着轉過崖角長歌而來的一位高年老道,沉聲問:“老道,你要用萬古雲霄太清玄音與我一拼?”
老道腳下如行雲流水,飄然而至,呵呵大笑道:“俗語説:絲不如竹,竹不如肉,雷琴屬絲,貧道的太清玄音屬肉,在先天上,女施主便佔不了先。”
“好吧,我們來試試。”
“且慢,女施主何其殘忍,這一試不打緊,試死了百十條人命,貧道罪過。”老道微笑着説道。
“他們本就該死。”
“為了何事,能見告嗎?貧道不才,願作魯仲連。”
“無可奉告。”
“女施主請衝貧道薄面,暫息雷霆。”
“我不認識你。”
“貧道三元極真之天西玄洞天煉氣士,請問琴魔費廉是施主的什麼人?”
費心蘭一怔,訝然問:“你……你是家父在戴雲山結識的西玄仙長。”
“正是貧道,令尊一向可好?”
“先父已仙逝多年。”
“哦!貧道抱歉。”老道惋惜地説,但臉上並不帶多少悲容。
“仙長請不要管晚輩的事。”她切齒地道。
西玄煉氣士一把揪起大悲佛,冷冷地説:“費姑娘不説,和尚,你説好了。”
大悲佛渾身發軟,慘然一笑道:“道友,貧僧沒有什麼不可説的……”
他將經過一一説了,最後説:“貧僧與無塵居上兩人不是不認錯,而是情有可原。這樣好了,貧僧兩人自殺相償,請不要遷怒貧僧的同伴。”
“你們都得死!”費心蘭切齒叫。
西玄煉氣士搖頭苦笑,慨然地説:“費姑娘,人死不能復生,貧道替這些人請命,就要他兩人償命也就算了。”
費心蘭久久長嘆一聲説:“好吧,衝仙長金面,要他兩人償命也就算了。”
大悲佛唸了一聲佛號,亮聲道:“費施主,貧僧在自盡之前,有一不情之請,尚請施主俯允吧!”
“你説”
“首先請問一事,施主是否打算向魔女報復。”
“當然。”
“那麼,可否讓貧僧與無塵居士,在誅殺魔女之後,再自殺於施主之前?”
“你想找機會逃走……”
“貧僧不是貪生怕死的人,絕不食言。”
西玄煉氣士冷笑一聲道:“諒你也逃不掉。”
“貧僧不是惜命的人。”
費心蘭略為沉吟,説:“好,本姑娘允許你。如果你兩人打算逃走,本姑娘將殺盡你們這些人。”
“施主但請放心,貧僧先行謝過。”
西玄煉氣士呵呵笑,説:“且慢,你們既然要殺入煉獄谷,貧道有一事相托,如何?”
“道友有何見教?”
“無鹽魔女有一把寶劍,劍名七星,貧道要這把劍,務請相讓。”
大悲佛冷瞥了對方一眼,問道:“道友的太清玄音已練至化境,可制琴音,必已天下無敵,何不隨同殺入寨中奪劍?”
西玄煉氣士陰陰一笑道:“貧道不願開殺戒,不能助諸位一臂之力,抱歉。”
“好吧,貧僧將盡力設法將劍奉上。”
“謝謝。”
“不客氣,但願貧僧能攻入寨中。”
被琴音制倒的人,在羣雄的救助下幸而無恙,僅精力衰竭而已,略加調息便恢復體力。
西玄煉氣士站在崖側一座石頂上,注視着正在整頓隊勢的羣雄不住陰笑。
費心蘭心中酸楚,噩耗令她感到無比哀傷,悲痛令她神智大亂,並未留意西玄老道的陰狠詭異神情。
小琴總算能控制自己,仍能保持清明,突然低語道:“小姐,西玄煉氣士是老爺的朋友,按理他該嚴厲地指責中州雙奇,但他沒有。”
費心蘭嘆口氣,不在意地説:“他不願開殺戒,只好息事寧人了。”
“據小婢所知,老爺在世期間,所結交的朋友,皆是殘忍好殺,得理不讓人的武林怪傑。這位老道鷹視狼顧,頰上無肉,絕不是修真有成不開殺戒的人。”
“不可胡説。”
小琴的目光,落在老道先前現身的山崖,又道:“小姐,西玄仙長的太清玄音,真能剋制雷琴的魔音嗎?”
“這得看修為是否精純而定,他可能已練至化境,而我的以神御琴火候不足……”
“小姐請看。”小琴向山崖一指説。
“看什麼?”
“西玄仙長先前現身處,前面那重光滑的斜壁,將琴音折至崖上方的懸崖,然後反折出谷口方向。”
“哦!這是説……”
“西玄仙長並未受到琴音襲擊,而他的太清玄音,卻是從斜壁折出,再在前面匯合,向這一面以雙倍的聲勢傳來,因此驚動了小姐。”
“有道理,他是否幫忙我們,我們並不在乎。”
“小婢懷疑他另有所圖,很可能趁火打劫。”
“不許胡説。”
“是,小婢多疑了。”
西玄煉氣士並未留意她們的舉動,全神留意列陣準備向寨門挺進的羣雄。
羣雄各以樹枝製成的木盾障身,開始挺進了。
寨門外有一片廣場,寬廣約百步,如無木盾障身,誰也擋不住箭雨的襲擊。
寨牆上並無箭矢射下,鼓聲震天,寨門倏開,人影出現。
無鹽魔女仍戴上她那不算難看的人皮面具,穿寶藍色勁裝,佩了她那把古色斑斕的七星劍,帶了一個革囊,威風凜凜地領先出寨。
她身後,是煉獄寨八地煞,步伐整齊地成兩路魚貫而出,臉上畫了彩繪花紋圖案,形如鬼怪一般。
然後是程玉環與八名女高手,威風八面地出了寨門。接着是四十名男女,全都是在江湖兇名昭著的人物。
雙方相距約三十步左右列陣,旗鼓相當。
第二通鼓震天,寨門樓上出現了煉獄寨十餘名元老。
第三通鼓震天,寨牆上的每個垛口,皆有兩名男女箭手現身,男女老少約有八十名上下,全寨的人皆參與這次生死存亡的惡戰。
大批高手侵入不歸谷,這是二十年來破天荒第一次,事態不尋常,雙方將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只能勝不能敗,敗則後果極為嚴重。不是煉獄寨覆沒,便是關中羣雄敗亡,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門樓上,三名刀斧手架住跛仙王瑞,將王瑞的腦袋伸出垛口。
“哈哈哈哈……”十餘名元老皆仰天狂笑。
刀光一閃,跛仙的腦袋向外飛,“噗”一聲響,飛墜三丈外恰好落在寨門外的入寨小徑中。
幾乎在同一瞬間,寨牆上弓弦狂鳴,四十餘名箭手各發一箭,四十餘枝箭齊飛。
跛仙的人頭幾乎被箭所釘滿,慘極。
第二撥三名刀斧手出現,將風塵四傑的老二瞎怪徐川架住。
終南隱叟心中大痛,大踏步而出厲聲道:“無鹽魔女,老夫要求與你公平生死一決。”
無鹽魔女格格笑,舉步迎上説:“有何不可?反正你們已經來了,不歸煉獄,來者不歸,你們的屍體已註定埋葬在此地,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免得江湖朋友説閒話。你是浪得虛名的終南隱叟乾坤一擲祝怡嗎?你隱世多年,這時出山埋骨萬里外,委實遺憾之至。本姑娘給你一次機會別錯過了。”
“你是無鹽魔女嗎?”
“不錯。”
“何不以真面目相見?”
“免了,你還不配見到本寨主的廬山真面目,上!”
“在交手之前,老夫有幾件事請教。”
無鹽魔女哼了一聲,沉聲道:“本姑娘從不與人饒舌,沒有什麼可説的。你如果認為本寨主要聽你評理,你就大錯特錯了。本寨威鎮江湖三十年,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強存弱亡,誰強誰有理。你們如不想動手,來做什麼?難道你們不動手,便能全身而退嗎?少做你的清秋大夢。拔劍吧!”
終南隱叟知道無理可喻,拔劍道:“寨主既然如此不留餘地,老夫只好拼了。”
“少廢話,上!”無鹽魔女威風八面地叫。
終南隱叟忍無可忍,但神色依然從容,立下門户説聲“請”,功行劍尖全神候敵。
無鹽魔女毫不客氣,冷哼一聲,七星劍出鞘,光華耀目光,似乎幻出七顆流着的銀星,森森劍氣遠及三尺外,令人望之徹體生寒。
“嘿!”魔女冷叱,碎步滑進,走中宮攻入,劍出“射星逸紅”,一出手便是兇猛無比的殺着。
終南隱叟被對方這種無禮狂妄的舉動所激怒,也就不再禮讓,立即避招反擊,不願與對方的寶劍接觸,斜飄八尺身形疾轉,劍似電火流光,猛攻魔女的右脅。
魔女似乎早有打算,要在一照面中取勝,不閃不避,七星劍劃出一道懾人的光弧,七星流動招出“白練橫空”反手一劍揮出。
終南隱叟並不知對方有靈犀甲護身,誤認這一劍已經得手,但魔女不避招,卻令他心中一懍了。
劍點中魔女的右脅,魔女的劍也揮近他的肩頭。
他知道不妙,魔女不像是用兩敗俱傷的打法自救呢!同時劍身一震,傳來的反擊力奇大。他經驗老到,立即向下一挫,向後飛退。
慢了一剎那,只感到頂門一涼,髮結飛走了,頂門丟掉一層油皮,短髮下披,劍氣令他渾身發冷。
“哼!浪得虛名。”魔女冷冷地説,並不追襲。
他驚出一身冷汗,一摸腦門,摸了一手血,駭然叫:“你練成了金劍不壞法體!”
魔女輕拂着七星劍迫進,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本寨主可讓你先刺一二十劍,再追取你的老狗命,嘿!”
聲出劍到,“飛星逐月”無情地進擊,七顆星影似乎連續飛出,劍氣迸發宛如虎嘯龍吟。
終南隱叟不敢接,一聲低叱,挫身斜掠避招,招發“潛龍入地”,試攻魔女的下盤。
無鹽魔女的下盤沒有保護,怎敢大意?但卻又不願示弱,更不希望露出馬腳,金剛不壞法體任何部位皆不怕寶刀寶劍攻擊的,她豈能輕易放過心理上的優勢?
因此採取了大膽的舉動,不理睬來劍,扭身七星劍來一記“月落星沉”,光華向下疾射,劍氣漫天。
終南隱叟心中已虛,因此上了大當,趕忙撤招斜竄,白白放棄可能兩敗俱傷的大好機會。
假使他能拼死魔女,羣雄入寨的機會豈不成功有望?
他心中叫苦,這局面太糟了,對方已練成不壞金剛法體,哪還有什麼希望?
這次魔女追擊了,在進擊聲嬌叱聲中,攻出了狂風暴雨似的十八劍,把他迫得手忙腳亂,亡命遊竄,毫無還手之力,只有捱打的份兒。
盾陣後搶出一名中年紅衣人,大叫道:“怡老請退,在下來對付他。”
終南隱叟乘機脱身,飛躍三丈外,臉色蒼灰,老眼中湧現疲態,叫道:“老弟小心她的劍,她已練成金剛不壞法體。”
“在下小心就是。”紅衣人説。
無鹽魔女冷哼一聲,朗聲道:“你前來送死,很好。”
紅衣人逐步欺進,手中的紅色金瓜短錘一掄,説:“還不知鹿死誰手,寨主説早了些。”
“立可分曉,不算早。你是不是姓葛?”
“不錯。”
“那就是火靈官葛一德了。”
“寨主好眼力。”
無鹽魔女向後退,格格嬌笑道:“你的火器利害,本寨主得特別小心。”
“金剛不壞法體水火不侵,你怕什麼?”火靈官一面迫進一面問。
“小心總是好的。”
“那就證明你並未練成金剛不壞法體,你這兇殘惡毒的魔女,也不會是佛門弟子,練金剛禪功如想有成,須萬念俱消超然物外,下一甲子苦功勤修方能有成,你一個二十來歲的賤女人,怎配練……嗯……”
火靈官話未完,突然止步。
“你要死了。”無鹽魔女怪叫。
火靈官渾身開始發抖,雙目睜得大大地,瞳孔在迅速擴大,猛地大叫一聲,五官出血,人向前全力一躍。
無鹽魔女向側一躍兩丈,叫道:“斷魂毒霧送你歸西……”
“砰砰……”火靈官的金瓜錘自行爆炸,身上的紅色革囊也轟然一聲,立即煙火四濺,烈火遠飛三丈外。
無鹽魔女被烈風所颳倒,滾出兩丈外,沾了一些火焰,幸而滾動中撲熄了餘火,但已衣衫凌亂。
片刻間便成了火海,三丈方圓火焰飛騰。
火靈官不見了,只看到一些碎衣殘片,在火焰中噼啪作響,血腥與屍臭刺鼻。
終南隱叟一陣慘然,厲叫道:“火龍隊上!”
十名大漢飛步而出,左手擎盾掩身,右手伸出一具兒臂粗三尺長的霸道九龍筒。
無鹽魔女早已偵悉對方的實力,飛掠而回叫:“鳴梆!退!”
梆子聲急鳴,箭如飛蝗而下。
無鹽魔女已退入寨門,羣魔一湧而入。
寨門閉上了,鐵葉門是燒不破的,箭下如雨,火龍隊也難以接近。
終南隱叟失聲長嘆,下令撤回火龍隊,面對四丈多高的寨牆,既沒有云梯,也沒有衝車,又無法用飛爪攀牆,簡直一籌莫展。
遠處觀戰的西玄煉氣士,滿臉失望地踏上費心蘭主婢所佔據的高崖,苦笑着説:“想不到這些關中羣雄如此膿包,看來他們絕難攻入寨中。那麼,他們只好埋骨此地了。”
費心蘭不住向寨內打量,她所立處比寨牆高出三丈左右,看得真切,信口答道:“是的,他們除非像寨上空的兩頭金鷹,不然休想殺人。”
“費姑娘,你不是報仇無望了?”
“不然,我要等寨中的人出來後,再對付他們。”
“剛才你不是可以用琴音剋制他們嗎?”
“相距百步,琴音的威力有限。”
“你可以向前接近……”
“晚輩要等他們互相殘殺,再一網打盡。”
“但他們進不去……”
“進不去便得退,煉獄寨的人豈肯讓他們平安退出嗎?那時便是大好的機會了,我可以等。”
西玄煉氣士卻大為不耐,問道:“如果你接近至寨牆附近,能將守寨牆的人制死嗎?”
“可以辦得到。”
“那你何不助關中羣雄一臂之力?”
“那一帶地勢不佳,我不願冒險接近。反正有的是機會,我並不急。”
西玄煉氣士冷笑一聲,突然一掌貼在她的後心上,冷笑道:“恐怕你必須冒這個險了。”
小琴大驚,一劍揮出。
西玄煉氣士先下手為強,一掌拍出叫:“退遠些,你想要你家小姐送命?”
罡風將小琴的劍盪開,小琴也退了三步,幾乎跌下崖去,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想怎樣?”費心蘭沉着地問。
“把你的手離開琴。”西玄煉氣士叫。
“你的太清玄音,不是不怕雷琴嗎?”
“小心總是好的。”
“你不是先父的好友嗎?”
“那是以前的事了。”
“人在人情在……”
“人死兩丟開。”西玄煉氣士厚顏接口。
“你這算是什麼朋友?”
“交朋友不利於己,交來何用?呵呵!”
“你到底有何用意?你是關中羣雄的人?”
“我就是我,關中羣雄還不配與貧道打交道。”
“那你……”
“我要將無鹽魔女碎屍萬段。”
“哦!是何緣故?”
西玄煉氣士陰森森地説:“貧道複姓公孫,黑風幫幫主地府幽魂公孫雲長,是貧道的堂弟。前年,賤人萬里追殺,將舍弟追殺于山西殺虎口,去年,敝堂侄萬里孤鴻公孫無咎,曾經入谷與魔女談情説愛,想覓機行刺。卻未料到魔女防範森嚴,並未為情所顛,舍侄見機離開,探出魔女不但身懷絕技,她那把七星劍尤其可怕,也只有這把劍可置魔女於死地,方能破得了她的護體奇功,舍侄善用毒物,而那賤婦更是高明,因此見報仇無望,便前來找貧道通風報信,要貧道出頭。”
“原來如此。依我看,你也不是魔女的敵手。”
“所以要你助貧道一臂之力,兩全其美。”
“如果我不肯呢?”
“你會肯的,貧道相信你不會做傻事。”
“但我不會冒險。”
“不冒險,你更是危險。”
“真的?”
“貧道立即取你的性命。”
“你下得了手?”
“姑娘,貧道與令尊一般,殺人不眨眼,我會毫不遲疑搏殺不肯合作的人。你要找魔女報殺愛侶之仇,自然肯與貧道合作,對不對?皆大歡喜的事,你會合作的。”
費心蘭心中恨極,但她不動聲色,冷冷地説:“看來,我已別無選擇了。”
“是的,你已別無選擇了。”
“好吧,我答應你。”
“琴先交給我,你先下去。”
費心蘭只好依言將雷琴交給老道,沉靜地説:“在到達牆下三十步之前,你必須負責擋箭,不然大家都被射死,豈不冤哉?走!”
精明的西玄煉氣士控制了費心蘭,自然不肯放棄自己已得的優勢,命小琴小劍兩侍女先行,他挾了雷琴跟在費心蘭身後,右掌按在姑娘的背心上,向寨門方向徐徐接近,提防姑娘反抗,步步小心。
費心蘭故意放緩腳步,一面走一面説,“先父在世時,有關在外交友的事,從不進一步詳加敍述,但不知道長與先父的交情,到了何種程度?”
“那次在戴雲山,令尊曾助貧道逐走戴雲瘋婆。”
“哦!那麼,先父是在戴雲瘋婆手下救了你的命。”
“廢話!令尊如不相助,貧道仍可脱身。”
“那麼,先父是管閒事了。”
“過去的事,不説也罷。”老道訕訕地説。
“這些事……”
“我説不許再提,知道嗎?”老道不耐地叫。
“提起來有損你的尊嚴,對不對?”
“閉嘴!你敢忽視貧道的警告嗎?”0
姑娘淡淡一笑,冷冷地説:“你該知道我活在世間,並無多少生趣。”
“但你復仇之念比任何人皆強烈。”
“所以你並不敢殺我。”
“什麼?”
“你甚至不敢制我的穴道。”
“你不要太自信了,貧道立即制你的穴道。”
“制了我的穴道,琴音如何克敵?你要利用我強烈的復仇之念,來完成你向無鹽魔女報復的心願。沒有我的琴音,你除了光瞪眼之外,毫無希望。”
“哼!你少臭美。”
“你我心中有數,對不對?現在,你必須先叫關中羣雄後撤,你是否有此聲望,就看到你的了。”
“為何要叫他們後撤?”
“他們如不後撤,琴音一起,他們將首先遭殃。”
“他們死了,豈不兩全其美?這些自命是白道英雄的小輩,死光了天下太平。”西玄煉氣士陰森森地説。
“他們死光了誰替你攻入寨中?”
“有你的琴音制敵,不需他們賣命了。”
“不可能的,寨中地下秘室必定為數可觀,人藏匿在內,你一個人進去搜尋魔女,枉送性命而已。”
“有你一同入寨,何所懼哉?”
“我怎能一面走,一面運功鼓琴?那是不可能的,我尚未修至此種境界。”
西玄煉氣士沉思片刻,突然制了她的軟穴,説:“你等一等,我去叫他們後撤。”
他帶了雷琴,向關中羣雄走去。
小琴將費心蘭扶到一座大石後坐好,憤然地説:“小姐,小婢兩人可以收拾這狼心狗肺的雜毛。”
“不必操之過急,我會找到機會的,這時不知他的底細,不可妄動。萬一你兩人不是他的敵手,豈不糟了?”費心蘭慎重地説。
小琴也顧忌到老道如果被迫急了,可能毀去雷琴,反而不妙,也只好忍住了。
不久,關中羣雄果然聽命後退,老道興匆匆趕回,解了她的穴道説:“交涉停當,走吧!”
“你能説動終南隱叟,與大名鼎鼎位高輩尊的華山二老,可知你的神通不小哩!”她悻悻地説。
西玄煉氣士陰陰一笑,頗為得意地説:“貧道的名望,並不在華山二老之下,自然可以應付裕如,他們不敢不聽命於我。”
“當然你與他們交換了條件。”
“這……貧道答應事後你不追取中州雙奇的命。”
“什麼?你……”
“目下是我作主,你知道嗎?”老道兇狠地説。
她憤怒如狂,厲聲道:“你做夢,本姑娘絕不與你合作。你殺我就得償命。”
小琴小劍雙劍出鞘,候命動手。
老道不敢迫得太緊,奸笑道:“好姑娘,中州雙奇釜底遊魂,殺不殺大權操在你手,你何必認真?鬧翻了大家沒好處,只便宜了無鹽魔女,對不對?你難道不想向魔女報仇了?”
“本姑娘不信任你。”
“貧道保證不干涉你報仇的事,夠了吧?而且全力助你,你必須信任我。如果你堅持己見,那就……休怪貧道心狠手辣了。”
費心蘭不得不忍痛答應,恨聲道:“如果你干涉本姑娘的事,你得死。”
老道在一座大石頂端,架起從羣雄手中借來的數具木盾防箭。費心蘭端坐石上,纖纖十指疾下,裂石崩雲的琴音,充溢在天宇下,向四面八方轟傳。
她奏的是十面埋伏,絃聲漸急,宛如千軍呼號,萬馬奔騰,以狂風暴雨似的聲勢,向寨內傳去。
寨牆上,突傳來一聲可怖的叫聲:“殺……”
只片刻間,寨牆上刀光閃閃,劍光飛騰,箭矢亂飛,四十餘名男女箭手竟可怕的自相殘殺。
站在她身後的老道,只看得心驚膽跳,喃喃自語道:“想不到琴魔這具雷琴,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早知如此神妙,我早就將琴弄到手了。唔!目下仍算不太遲,琴仍然是我的。”
他眼中湧起了貪婪的神色,盯着費心蘭的背影不住獰笑,臉上殺機怒湧。
遠處,雲中鷹王發出一聲長嘯。
右面山峯頂端,兩頭金鷹像流星般向寨上空俯衝,丟下了兩隻包裹。
琴聲仍急,但寨內殺聲漸稀。
兩聲轟然大震,寨內硝煙上升。
遠處爬在山崖上向寨中監視的羣雄,發出了震天的歡呼,有人大叫道:“沒有人救火,咱們快攻進去。”
琴聲徐止,關中羣雄像潮水般向寨門衝,飛爪扔上了牆頭,人如猿猴般向上揉升。
牆頭屍橫遍地,尚有幾個昏昏沉沉的人,發狂似的胡亂揮刀,向四面八方亂砍。
寨門被打開了,羣雄一湧而入。
西玄煉氣士的右掌,按在費心蘭的背心上,喜悦地催促道:“快!我們入寨,你登上牆頭,等他們雙方死得差不多了,再奏一曲讓他們死光,妙極了,黑白道的高手一網打盡豈不快哉呢?走!”
費心蘭終於完全看透老道的惡毒心意了,但她並不為黑白道雙方的人擔心,她已萬念俱灰,這些人的生死與她無關。
她整衣而起,入寨登上寨門樓。
寨中的形勢,並不如老道所想的如意。寨中的房屋大部分是利用岩石建造,堅固無比,窗窄門厚,閉上了門窗,琴音傳入的威力大滅。關中羣雄逐屋苦鬥,雙方皆在屋內作生死存亡的慘烈狠拼,殺聲震天,地動山搖。
老道仍然貼在費心蘭身後,急急地叫:“快奏琴,把他們一網打盡,殺光他們。”
費心蘭冷笑一聲,搖頭道:“不可能的,人在屋內殺搏,裏面密室甚多,琴音傳入困難,如不能等到惡鬥結束勝負已判,必定枉費心機,你將前功盡棄,寨內必定有未死的高手在等着你。”
老道哼了一聲,説:“好吧,我們等好了。”
“等他們都死光了,你當然也要殺我滅口了。”
“貧道保證絕不傷你一毫一髮。”老道拍着胸膛保證,但眼神中卻泛出陰險的笑意。
“你的保證比鏡花水月還要靠不住。”
“你也只好相信貧道的保證了。”
當珠姐兩侍女逃離靈霄閣時,她們發覺柏青山確是死了。但柏青山其實未死,而是受到藥物的煎迫,暫時停止了片刻呼吸而已,兩侍女不察,恐懼地乘亂逃生,怕被魔女處死。
當他開始清醒恢復神智時,只感到渾身火熱,十二經脈中像有異物在蛇行蟻走,腦疼如被斧劈,只痛得他失聲大叫。
原來他是痛醒的,他在受煎熬。
他發現自己躺在牀上,只穿了一條血污觸目的長褲,渾身血污,牀褥上血跡斑斑。
十二處針口已經不再流血,他熬過了生死關頭。
他想挺身而起,但頭暈目眩,渾身脱力。
耳中,聽到外面傳來吶喊聲。
“我得走。”他想。
房中不見有人,他看到了從窗口透入的朦朧日光,本能地想:“已經是未牌時分了,我定然已昏厥了將近一個時辰,我並未死。”
午牌已過,他可以運功了。房中無人,正是他脱身的好機會。可是徹骨奇痛征服了他,胸中如被斧劈的痛楚令他無法忍受,連思路也無法集中,眼前朦朧。
他剛挺起上身,卻又一聲呻吟,重重地又倒下了,天旋地轉渾身骨肉慾散,痛苦的浪潮淹沒了他。
“我的病又發了。”他絕望地想。
他聽到了房門開啓聲,有人入房。
朦朧中,他看到了無數個旋動的人影,而無法將視力集中,只要稍為試行集中視力,便感到暈眩感到劇,噁心欲嘔。
他其實只看到兩個人,其他都是幻影。
進來的是無鹽魔女與程玉環。魔女的衣衫有焦痕,相當狼狽,進得房來,將七星劍解下,恨恨地説:“火靈官這廝雖已粉身碎骨,但此恨難消,等殺盡這些狗東西,立即帶人重入關中,把葛家一門老少殺他個雞犬不留,方消心頭之恨,分釐之差,險些被他用自殺的火器所傷,要不是我先用斷魂毒霧先下手為強,便中了他的詭計了。玉環姐,小珠她們呢?”
程玉環不住打量低聲呻吟的柏青山,信口答道:“下面好像沒有她們兩人,也許在後面雅室。咦!他似乎不太妙呢?”
無鹽魔女在換衣,突發現牀腳下的玉瓶,吃了一驚,拾起怒叫道:“誰斗膽敢動我的靈丹呢?”
程玉環翻動着奄奄一息的柏青山,接口道:“他快死了,絕不會是他。”
“小珠,小芳!你兩個賤人還不給我滾出來?”無鹽魔女大叫。
一名稚婢匆匆進入房中,行禮説:“珠姐與芳姐説是奉寨主之命,到幽冥院去了。”
“什麼?誰叫她們擅離此地的?”
“小婢不知道,是珠姐她們自己説的。”
程玉環一怔,説:“寨主,恐怕不對,她兩人必定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無鹽魔女不解地問。
“本寨恐怕終於發生叛逃的事了?”
“不會吧?”
“如果我所料不差,兩個賤人定然是用霹靂丹意圖毒死柏青山,乘亂叛逃了。”
“霹靂丹並非毒藥,且是解毒與提神的霸道藥物。”
“但她們並不知道。”
“快,派人將她們攔回來。”無鹽魔女暴怒地叫。
程玉環搖頭苦笑道:“目下出不去了啦!必須儘早解決關中羣醜,方可派人出谷……
咦!琴聲怎麼傳到這一帶了?難道那三個小輩不對付關中羣醜……哎呀!不好……”
話未完,殺聲震天,下面突傳來急促的叫聲:“快,稟報寨主,咱們自己人不知怎地,發瘋似的自相殘殺,無法制止。”
無鹽魔女大驚,向程玉環叫:“那是琴魔費廉的霸道雷琴,快叫從人以蠟封耳,閉上門窗與他們在屋內決戰。”
“轟隆……”爆炸聲如同天雷狂震,地動地搖,塵埃四起,煙屑味刺鼻,大樓搖搖欲墜。
“前樓倒坍了!”有人在狂叫。
程玉環開了房門,衝出叫:“寨主快走,樓要倒坍了。”
無鹽魔女抓起七星劍,向外疾躍,到了門外,她突然折回,抱起了渾身血污的柏青山,急急下樓而去。
出了靈霄閣,剛鑽入幽冥院,整座靈霄閣向下坍倒,好險!
柏青山的神智並未散亂,但他不知道無鹽魔女在這生死須臾間,為何要救走他這個垂死的人呢?
他已聽到了琴音,知道費心蘭到了。
幽冥院中仍然安靜,幾名侍女與小廝,鎮靜地執役,毫不慌亂。
無鹽魔女將他交給一名侍女,匆匆地説:“看他還有沒有救,救不了丟入血池算了。”
説完,匆匆走了。
煉獄寨的房舍,共分為三種,前寨、中寨、後寨,每寨各有三十餘棟堅牢的房舍,各寨之間有地道相通,上面則有百步左右的空曠廣場,平時作為練武場,發生事故則可斷絕通路,不怕火攻。
後寨沒有人侵入,從後谷進攻的人未能飛渡谷口,因此後寨是安全的。
關中羣雄付出了重大的代價,總算逐屋清除了前寨的人,佔領了前寨,雙方的死傷皆極為慘重。
目下,羣雄面對中寨前的廣場。廣場廣百步,中寨的樓房中,射出了致命的勁矢,要衝入大寨,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魂。
中寨的人匿伏不出,賊人門皆用蠟封耳,門窗緊閉,只從小箭孔中發箭,箭發出孔即封閉,琴音已經沒有多少威力了。
終南隱叟必須面對事實,是否要不顧死傷一鼓作氣向中寨進攻,他必須早作決定了。
西玄煉氣士押着費心蘭,登上了一座高樓的樓外廳,面對中寨沉靜的形勢,已看出了困難重重。天宇中只有箭矢破空的厲嘯聲,四外寂靜得可怕。
“你再用琴音試試。”西玄煉氣士下令。
費心蘭不住搖頭,説:“沒有用的,不但枉費工夫,而且反而阻止了關中羣雄不能乘勢追襲的。”
“不管,試試看。”
“好吧,試試看。”
琴音一起,中寨內鑼聲四起,金鼓震天,數十個金鑼,三十餘面大鼓,更加上梆子聲急如驟雨,琴音已被壓下,威力消失。
費心蘭極為不悦,冷笑道:“我説過的,要等他們出寨方收拾他們,你偏不聽,目下咱們恐怕退出去也來不及了。”
西玄煉氣士不在意,陰陰一笑道:“天色尚早,我們還有機會。萬一有變,我們退出仍無困難,有你的雷琴在,誰敢追上來送死?”
他們卻不知,無鹽魔女正領着寨中的精鋭,開始從地道挺進,要重新奪回前寨。
前寨雖被羣雄佔據,但房舍甚多,而羣雄卻人手有限,百名高手經過攻佔前的血戰,只剩下六十餘名尚能動手的人,怎能守住三十餘棟樓房?
終南隱叟正待下令進攻中寨,驀地,後面寨牆附近,傳來了一聲慘號,把守寨門的人遇上勁敵。
寨門樓傳出鼓聲,旗杆上升起了代表煉獄寨的一面大旗。
終南隱叟大驚,叫苦道:“糟了,咱們退路已絕,寨門被他們奪回了。”
“快去與費姑娘計議。”華山二老同聲説。
費心蘭所佔的這座大樓下面,後院伏了兩名關中高手,樓上樓下空蕩蕩,鬼影俱無,三具屍體倒卧在廳中,血腥觸鼻,其中一具屍體,是關中羣雄之一。
三人到了後院口,終南隱叟大聲向後院的兩名同伴叫道:“候命進擊,小心防備。費姑娘在上面嗎?”
“在樓廊,怡老最好不要接近她。”一名同伴答。
“為何?”
“我看她已被那位老道所挾持,老道的來路與意圖,十分可疑。”
“哦!我會小心應付的。”
三人登上了二摟,出了樓廊,首先便被小劍所發現,相距四丈外便嬌喝道:“不許過來,站住!”
終南隱叟依言止步,苦笑道:“小姑娘,咱們的退路已絕,寨門已被他們奪回,老朽希望與費姑娘商量……”
“沒有什麼可商量的,你們與煉獄寨都僅有兩條路可走,不是死就是活,簡單得很。”
西玄煉氣士大聲叫。金鼓聲震天,不大聲根本聽不見語言。
“不錯,不是死就是活,難道仙長是局外人不成?”隱叟也大聲問。
“你們的事,與貧道無關。”
“如果老朽的人死亡殆盡,道長能全身而退嗎?”
“貧道自有脱身之計,當然希望你們成功。”
“道長想已看出,目下咱們唯一的生路,便是攻入中寨除去魔女,蛇無頭不行,方有成功之望,不然唇亡齒寒,道長除非脅生雙翅,不然萬無生理。”
“哼!你説得倒是嚴重。”
“確是事實。目下情勢迫人,惟有請道長與費姑娘,全力協助我們從右側山崖方向接近中寨孤注一擲。”
“費姑娘已助你們攻下前寨,難道你們就連這點能耐都沒有?”
費心蘭抓住機會,冷冷地説:“本姑娘當然願助你們一臂之力,只是這位老道控制本姑娘的後心要害,因此不能全神貫注以琴音制敵。你們如能將老道請開,本姑娘的琴音威力可增一倍了呢。”
終南隱叟早已看出老道的意圖,沉聲問:“道長可否離開費姑娘遠些?”
老道大怒,厲聲問:“姓祝的,你敢對貧道如此説話?”
終南隱叟向前舉步,臉色冷厲。
四海游龍哼了一聲,叫道:“老道,如不閃開老夫便活劈了你。”
老道鷹目一翻,沉喝道:“站住!再進一步,貧道便斃了費姑娘,你們便得全部埋葬在煉獄谷。”
終南隱叟冷笑道:“照目下情勢看來,除不了魔女,誰也活不成,你當然也算在內,魔女嗜殺成狂。你不要夢想活着離開不歸谷,目下咱們的希望全在費姑娘身上。你如果傷了費姑娘,老夫要先將你碎屍萬段。讓開!”
“費姑娘,用琴音斃了他們。”老道厲叫。
費心蘭突然鼻翼掀動,突然叫:“咦!這是什麼香?這……”
一陣弦鳴,她伏倒在琴上了。
老道身形一晃,叫道:“是黃粱暗香……”
“砰”一聲響,老道衝倒在欄杆上,“咔勒勒”連聲暴響,欄杆折斷。幸而老道身軀已倒,並未栽下樓底。
小琴站在另一端,相距在三丈外,聞聲知警,反向另一端躍出。
小劍心懸小姐安危,驚叫一聲向前搶,“嘭”一聲大震,也倒了。
四丈外的隱叟與華山二老向後急退,火速撤劍。
“嘭”一聲大震,木壁暴響,無鹽魔女破壁而出,狂笑道:“你們誰也不要妄想活着離開不歸谷,不歸煉獄,來者不歸,你門是首次攻破本寨的人,也是片甲不回的人。關中的武林精英全部喪身於此,百年內後繼無人,今後不歸谷聲威更壯,江湖上無人敢再正視煉獄寨。借你們的屍骨血肉培育本寨的聲威,妙哉!”
隨她鑽出破壁的是煉獄八地煞與程玉環,程玉環一把抓起了費心蘭,叫道:“要不是那位老道救了假小子,本寨何至損失如此之慘,就在此地將她剁碎了。”
“不行,這豈不太便宜她了?帶走。”無鹽魔女叫。
終南隱叟大駭,急叫道:“退!下去再説。”
樓外廊地方窄小,不宜動手,不退不行。
“你走得了?”無鹽魔女叫,飛撲而上。
終南隱叟與華山二老飛越欄杆,躍落下面的瓦面,三人一分,列下了三才陣。
小琴一聲嬌叱,就在樓廊上向八地煞急衝,劍湧千重浪,捨命狂攻。
地方窄小,只能一比一,一名地煞揮劍招架,你來我往捨死忘生狠拼。
三名地煞將費心蘭、小劍、西玄煉氣士上綁,並制了軟穴,上了解藥,一人帶一個在一旁候命。
樓下各處殺聲震耳,從地道出來的人與羣雄展開慘烈的惡鬥,各找對手。
金鼓聲已止,殺聲震天。
瓦面上,四名地煞與程玉環,將三位老前輩圍住監視,魔女獨自上前,輕拂着七星寶劍厲聲道:“你們攻破了本寨的前寨,殺死了本寨七十名子弟,你們該被剝皮抽筋化骨揚灰。
本寨主給你們一次三打一的機會,要你們死而無怨。殺……”
那一聲“殺”,聲如狼嗥,刺耳已極,七星閃動,猛撲首當其衝的終南隱叟。
隱叟已是敗軍之將,先前已敗在魔女手中,這時怎敢硬接?火速後退,陣勢發動。
兩側後方的華山二老及時衝上接應,雙劍齊出,風雷驟發,用上了一甲子苦修的十成功力遞劍,隱叟也一聲怒吼,貼地回攻。
三劍乍合,石破天驚。
七星劍突然八方分張,幻起千萬顆星星,劍氣迸發,光華如電,向八方迸射。
乍合乍分,劍氣撕裂聲刺耳。
魔女屹立原地,冷哼一聲。
終南隱叟退在正北,手中劍短了尺餘。
四海游龍右胸裂了一條縫,鮮血湧現,臉色蒼白。
黑衫客擊中魔女的右脅背一劍,劍卻反彈而出。他傷得也重,右大腿外丟掉一塊八寸長三寸寬的肉,鮮血染紅了褲管,幾乎跌倒滾落地面,臉無人色。
魔女森森一笑,陰惻惻地説:“你們不能死得太早,本姑娘要擒住你們,讓你們遍嘗十八重煉獄的滋味。哼!這一次,本寨主要活擒你們了,第一個是終南隱叟。”
説完,舉步向終南隱叟走去。
終南隱叟一咬牙,舉斷劍迎上。
四海游龍也忍住痛楚,舉劍迫進。
黑衫客臉色鐵青,咬緊牙關舉步。
三人的臉上,湧現悲壯的神情,毫不遲疑地迎上,視死如歸毫不退縮。
這是一場絕望的掙扎,生死已判的屠場。
一聲嬌叱,無鹽魔女閃電似的衝進。
四海游龍與黑衫客,雙劍幾乎同時擊中魔女的左右脅,不但未能刺入,人反而被震得連退四五步,幾乎失足跌倒。
“嗤”一聲輕響,終南隱叟的斷劍,劃破了魔女的胸衣,但傷不了肌膚。
魔女的劍,削斷了終南隱叟拍向她胸口的左掌。“噗”一聲響,她的左掌劈在隱叟的耳門上了。
終南隱叟“嗯”了一聲,飛拋八尺摔倒在瓦面上,恰好被程玉環一腳踏住,驀爾昏厥。
魔女徐徐轉身,獰笑道:“下一個,是華山二老的老大四海游龍。”
“你來吧!”四海游龍豪氣飛揚地叫,一手掩住胸前的創口,挺劍迎上。
樓廊的另一端,突然傳來一聲長笑,有人叫:“無鹽魔女,你該將十二銀針刺穴放血的債還給我了。”
無鹽魔女吃了一驚,脱口叫:“柏青山,你還活着?”
柏青山的上身赤裸,渾身是血,臉上的血跡已幹,如不細看,不易分辨他的相貌了。
他兩手空空,並未帶兵刃,大踏步沿廊道走來,冷冷地説:“我這人如不砍掉腦袋,死不了的。”
一名看守着小劍的地煞放下小劍,大喝一聲,鬼頭刀出鞘,衝上叫道:“小輩納命!”
費心蘭與小劍皆已甦醒,見了渾身血污的柏青山,只覺一陣慘然,心神一懈,欲叫無力。
柏青山仍向前走,向地煞叱道:“你敢動手?呸!”
地煞一怔,鬼頭刀已揮出一半,停住了。
快!柏青山一閃而入,飛起一拳來一記“霸王敬酒”,“砰”一聲正中地煞的下頷。
地煞會飛,一聲未出便向後飛退,鬼頭刀擲出三丈外,落向屋下去了。
“嘭!”地煞仰面擲倒,恰好倒在小劍身旁,腦袋的下半部已凹入破裂,嗚呼哀哉,像大鐵錘擊碎的雞蛋,血肉模糊。
“嗨……”柏青山怒嘯,像是瘋了,沿樓廊飛撲,勢如猛虎出柙。
看管三名俘虜的三名地煞,皆站在樓廊上,死了一名,還有兩名,見柏青山急衝而來,來不及轉念,不約而同丟下俘虜,拔劍截擊。
樓廊的另一端,小琴與一名地煞正殺得天昏地黑,衝刺、後退,後退、衝刺,直進直退各展所學硬攻硬架,地方窄小施展不開,只能直進直退。誰強誰佔便宜,但雙方皆未佔得上風,彼此勢均力敵。
柏青山被送至幽冥院,侍女以為他已無救,將他丟在一旁不加理睬。那時,魔女正調兵遣將進入地道。
他命不該絕,突然間,身上熱度消退,頭不再昏眩,似乎渾身活力澎湃,先前那椎心奇痛神奇地消失了,靈台清明,病狀完全消失啦!
他自己也不相信這奇蹟,本能地挺身而起。
一名侍女恰好經過他身旁,在鬼火似的燈光下,他像一個復活的屍體般挺身而起,反而把整天在死人堆中打滾的侍女嚇了一跳,脱口驚叫:“咦!屍……屍變。”
“我沒死。”他叫。
侍女驚魂初定,伸手便抓叫:“你沒死就得送入囚牢。”
“啪!”他一掌拍出,自衞的本能,令他不假思索地用上了全力。
他的兩儀神功用上了,那還了得?陽罡陰煞兩種大真力全部匯聚,豈止是可怕而已?簡直是石破天驚的雷霆一擊,誰也禁受不起,平時他不敢妄用兩儀神功傷人,這次是死裏逃生,無意中用上了全力。
侍女叫不出聲音,摜在石壁上成了扁鴨。
他吃了一驚,接着欣然叫,“我的功力恢復了,恢復了!恢復了!”
他興奮地向外衝,見人就打,幽冥院地底的賊人,被他殺了個一千二淨,最後捉了一名小廝帶路,沿地道追蹤無鹽魔女,他來得正是時候。
他曾經聽到雷琴聲,知道費姑娘來了。可是,費心蘭主婢是男裝打扮,成了三個黑小子,他怎會認識?但他看到了一名地煞腳下放着的雷琴,因此瘋狂地衝進。
琴已落在煉獄寨的人手中,姑娘必定凶多吉少,他怎能不瘋?
兩名地煞丟下俘虜迎來,他來勢如電。
第一名地煞是看守西玄煉氣士的人,大喝一聲,一劍刺出。
他功貫全身,力注雙臂,反手一抄,便抓住了鋒利的劍,右掌反劈而出。
“咔!”一掌劈在對方的頸旁。
地煞的腦袋如被刀砍離體飛拋丈外。
他的目光,兇狠地落在撲來的第二名地煞身上。這位仁兄是看守費姑娘的人,先前雷琴就放置在這位仁兄的腳下。
地煞剛看到同伴的腦袋突然飛起,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便被柏青山雙手扣住了雙肩,一切都完了。
“琴的主人在何處?”
柏青山厲聲問,聲如狼嗥。
“我……我不知道……”地煞咬牙叫。
他雙手一分,硬將地煞的雙手拉掉了。
“啊……”地煞狂叫,滾倒在地立即痛昏了。
他問壞了,魔女立即飛躍而上,猛撲樓板上的費心蘭,想先將費心蘭擒住。
躺着的費心蘭遠在丈外,神智一清,急叫道:“青山哥。”
他心中狂喜,飛躍而上。
無鹽魔女也到了欄杆外,似要搶先一步。
他大吼一聲,雙掌齊出,左掌是陰煞大真力,右掌是陽罡大真力,全用劈空掌以氣傷人的無上絕學。
首先是欄杆被無形的魔手所摧,“嘭”一聲大震,欄杆與魔女同向外飄,飄落在丈外的瓦面,發出一陣暴響,聲勢之宏,如同地裂山崩。
他向前撲倒,不但抓住了雷琴,也抓住了費心蘭。
“我的天柱穴被制,軟字訣。”姑娘急叫。
他不管,一手抱住雷琴,急道:“委曲你忍耐片刻,先制他們再説。”
原來魔女被擊落瓦面,被程玉環所接住,另四煞已吶喊一聲,飛縱而來。
他咧嘴一笑,説:“來得好,滾!”
“叮咚”兩聲弦鳴,四煞突然失足,一聲狂叫,摔倒骨碌碌向下滾。瓦面高有三丈,跌下去一切都完了。
程玉環大駭,猛地向下飛躍,溜之大吉。
無鹽魔女更是心膽俱寒,猛地躺倒向下滾,逃命去了,不走才是傻瓜。
遠處站着的華山二老,搶前抓住終南隱叟發呆,被柏青山的神勇所驚,更被柏青山的神奇以神御音術驚呆了。
“與那位兇漢交手的是小琴。”費心蘭叫。
柏青山一手捧琴,一手前伸,向那最後一煞的身後走去,相距丈外叫道:“轉身,閣下。”
地煞聞聲知警,大旋身招出“回龍引鳳”搶攻。
他向側一閃,重施故技抓住了來劍,一腳踢出叫:“該死的東西!”
這一腳正中了下陰,地煞怎受了呢?“嗯”了一聲向後挫腰急退,恰被小琴一劍刺入後心了。
他將雷琴向小琴遞過,説:“跟我來,琴你好好保管。”
他先解了費心蘭的捆繩與穴道,苦笑道:“你頑皮,化裝易容跟我來受罪。”
費姑娘淚下如雨,泣不成聲地叫:“青山哥……”
他再解西玄煉氣士的捆繩與穴道,一面扭頭向費心蘭悽然地説:“你哭吧,哭個夠吧!
我們幾乎要相見於泉下呢?”
他最後上前解小劍的綁,距費心蘭與西玄煉氣士已在兩丈外。
誰也不知變生肘腋,他們都忘了西玄煉氣士。
驀地,四海游龍搶出大叫:“小心妖道!”
他扭頭一看,虎目怒張,大吼一聲,一躍而上。
西玄煉氣士擒住了費心蘭,滾出丈外大喝道:“站住!不然貧道斃了這丫頭。”
四海游龍慢了一步,首先站住。
柏青山不敢前衝,咬牙切齒地問:“狗雜毛,在下救了你,你為何如此可惡?”
“你救我,我領你一份情。”老道陰笑着説。
“你是這樣回報在下的?”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貧道這次抱歉,下次必當圖報。”
“狗東西!你是誰?”
“貧道西玄煉氣士。”
小琴咬牙切齒地説:“他姓公孫,是死鬼黑風幫主地府幽魂公孫雲長的堂兄,也是萬里孤鴻公孫無咎的堂叔,也是老主人生前的知交好友。他要魔女的命和七星劍,把小姐迫得好苦,這惡道不是人。”
柏青山心中大喜,他正要找萬里孤鴻討解毒藥呢?忍住一口惡氣,冷靜下來了,鎮靜地問:“狗雜毛,你有何所求?”
“哈哈!貧道有三事相求。”
西玄煉氣士得意地説。
“你説説看。”
“其一,是取魔女的命。”
“好,小事一件。”
“其二,貧道要魔女的七星劍。”
“在下答應了。”
“其三,雷琴送給我,快拿過來。”
“在下當然也有條件。”
“廢話!免談。”
他冷冷一笑,説:“你先放了費姑娘吧,在下三件事全答應你,不然就拉倒,這筆交易算吹了。”
“哼!你不要費姑娘活?”
“你也活不成。”
“貧道活膩了,生死等閒……”
“你要是活膩了,就不會要雷琴對不對?”
“哼!貧道不與你曉舌。”
“給你十數決定,數盡貧道便斃了費丫頭。”
“你敢?”
“敢不敢不久便可分曉。一……”
“不能答應這妖道。”
“他是個無信無義的畜生。”費心蘭急叫。
柏青山可不這麼想,他豈能不答應?
“二!三!四……”
老道慢慢叫數。
柏青山拉過了小琴手中的雷琴,緩緩的向地下放,並一面説道:“琴在此地,要不要遞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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