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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又是百十丈猛地前面一亮,他叫聲“糟”原來這裏是山石懸崖,足在四五十丈高下,下面亂石崩雲,乃是數十道瀑布集中之地,形成了一座巨大深潭。向南滾滾而下,他只顧躲避人家攔截,竟走到了這條絕路上來了。

    他正想回身,只聽左右傳來一陣冷森森的笑聲,兩面一看,不由倒抽了口涼氣,暗叫“我命休矣”。

    原來左右十丈外,各站着一羣身穿青色勁裝的抱刀持劍的牛鬼蛇神,一個個冷然向他凝視。

    為首的兩個人身材十分奇特,一個身高八尺,瘦得條竹竿,長馬臉,吊蟲眉,力”上一雙山羊眼,鈎鼻闊嘴,留着兩撇鼠須,年約四十餘。

    另一個身長不到四尺,矮胖身材象只肉球,披頭散髮形如魔鬼端的是頭髮巴斗眼似銅鈴,血盆大口外露出一徘黃板牙,臉上還顯着獰笑。

    文俊心中大駭,前面是絕壁飛瀑,下面是飛騰着的激流怪石,左右又有羣魔擋着,只有一條路可走一向後轉。

    就在這一瞬間,還未等他來得及轉身逃命,身後己傳來一句冷森的輕喝:“跪下叩頭,從輕發落。”

    文俊駭然轉身,三十丈外如飛星奔來兩條白影那是字宙神龍身後的兩個白衣少年,時後兩把寒芒暴射的寶劍,泛出萬道青色光華,顯然是斷金切玉的神刃。

    兩少年面無表情,輕功超塵脱俗,正向文俊撲到。他倆身後青影亂閃,勁風呼呼,緊接着出現七名大漢。

    兩少年突然剎住身軀抱劍冷然卓立,七名大漢兩下里一分,超越白衣少年,向上一圍。

    文俊無暇思索,雙臂一抖騰空而起,想由樹梢逃命。剛拔起兩丈,突然樹梢之上罩袍一閃,接着又是一聲動人心魄的冷笑往他耳鼓猛鑽,一股令人窒息的勁鳳,由五丈外狂掠而至。

    文俊心膽俱裂,知道樹上定然是宇宙神龍了,猛一提丹田先天真氣,自閉經脈,護住胸腹致命之所,身軀任其放鬆。這一剎那,勁風已經襲到,他只覺氣血募地一震,呼吸困難,身形被勁風向後一撞。

    倒飛了三丈餘,向下急墜。他臨危不亂,感到氣血並無異狀,不由心下大定,使幹千墜提氣落了下來,距絕壁不過三丈遠近了,好險!

    他雙腳還未落地,身側寒風壓側,一柄冷森的寶劍,已經閃電似點到他肩頭左邊。他這時反而靈智清明,本能地側身暮地出掌橫拍劍身。

    他這一掌用了全力,“叭”一聲響,那大漢身形被震得向睛閃,劍尖在文俊鼻尖前掠下,刻不容發,險極!

    文俊也被劍上的巨大反震力道一崩,凌空橫飛一丈五六,身形猶未落地,腳下突然傳來一聲虎吼,青芒霍霍而至。

    好文俊,雙足向上疾收,向後一蹬,身形不退反進,向來人頂門撲,吸腹叱掌,疾取大漢天靈蓋。

    那大漢一擊不中,變招不及,左手劍訣變掌,大吼一聲,一招“力託華山”向上急堆,硬接文俊一掌,長劍亦隨向後上一引.想用“火把撩天”應急。

    “蓬”一聲暴響,雙掌接實,大漢雖則功力深厚,也禁不住文俊天生異秉,拼命的全力一擊。

    只震得他身形一挫,幾乎坐倒地下,長劍也頹然垂下。

    文俊畢竟經驗不足,功力也相差太遠,身形向後倒飛,在一聲驚叫聲中,象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掉下絕崖,“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水花一翻一一蕩,除了幾星泡沫隨水向下狂漂以外,只有飛瀑留下悲咽。

    崖邊的宇宙神龍神情肅穆,注視着數、一丈下滾滾飛瀑,臉上神色瞬息萬變,半晌方回過身來,厲聲説:“這小子勢難活命,但你們得在左近駐守三天,看山上有無活入。”

    説完,雙足微動,人已沖霄而起,一閃而沒。兩個白衣少年也一言不發,由樹梢隱去。

    這是宇宙神龍的武林絕藝“凌空虛渡”,宇宙神龍的名號即由此而生來。

    左右一高一矮兩名大漢,也帶着手下人悄悄撤走。

    七大漢躬身送走了所有的人,將文俊震落崖下的那名大漢,怔怔地向深淵下看了半晌,嘆口氣對同伴們説:“想不到這娃娃竟這樣了得,沈老兒倒教了個好徒兒。”

    又道:“如果再讓他下兩三年功夫,咱們準栽在他手裏,難道九如心法真有驚天動地的奇效麼?”

    另一個插口道:“走罷!用不着咱們替九如心法費心,咱們先搜索左近,再將老兒的屍體弄到高山附近安葬,也算是兄弟一場呀!”

    “老大,用不着再搜了,天兇星大爺和地狂二爺,早將這一帶搜了個狐鼠難隱。咱們且在入山要道等候,任何人入山也別想逃過咱們的眼睛,何必白費氣力?”

    老大想了想,説了聲:“走!”領先向石筆峯奔去。第三天,他們又到了石筆峯,可嚇了一大跳。

    石洞已經閉上了,找不到門户,荊山老臾的屍體也蹤跡不見了!

    在荊山東門外二十餘里,長湖的西面,有一處小小湖灣,瀕水邊有一所大莊院,莊院裏面,是一座小村落。村中人家全姓徐,這村莊就叫答和永灣。

    這所湖濱大莊院,氣派與村落大不相同,第一房舍全以大青石徹基,第一棟房舍毗鄰都有風火牆隔住。

    第二是後莊門對着長湖的一面,有一個不算小的練武場,練武的傢伙有石擔、石鼓一應具全,梅花樁,練動抗,橫練及有懸吊的沙袋支國呆,星羅棋佈。

    第三是莊院中聳立着一座高樓,舍角鐵馬叮噹亂響,八盞氣死燈搖曳。

    看這氣派,不用問,莊院主人必是個武林中人物,如果不是江湖好漢,至少也是個武林世家。

    提出莊院主人,大大有名,在江湖上提起武林三義,也許有些後生晚輩有些陌生,但要説出“九現雲龍徐大爺”徐佔海,可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為三義中的荊山老臾早就不問世事,天棋子周天素失蹤已有三十年,只有徐佔海仍安居在長湖湖畔,支撐着“仁義大爺”的局面多年。

    江湖上提起九現雲龍,值得大家翹起大拇指,贊聲:“沒遮掩的好漢,響噹噹的漢子,沒説的,不愧仁義大爺。”

    天大的事,只要徐大爺出頭打圓場,管叫雙方不吃虧,大事化小了,小事化了,準叫你心服口服。

    莊院大門朝西開,只要你老兄肯降尊貴,往莊門跨進一步,自有人熱情向前招聽,打供作揖把你往裏讓。

    不要名貼,不需要報上三代履歷,徐大爺一身灰布短褂褲,就來廳外笑哈哈地拱手相迎。

    不管你是白道黑道英雄,抑是江湖亡命,徐大爺也不過問老兄的來路,和你老兄稱兄道弟一陣寒喧,談幾句武林見聞。

    你儘管放心,徐大爺是個玻璃心肝兒,不用你開口,就知道你大需要些什麼,推心置腹留你在寒舍住下,再替你解決疑問,準不讓你失望。

    大人物們需要大量金珠應急,放心,不要鋪保,不要抵押,準不會誤了閣下大事。江湖混混無路可走缺少盤纏麼?

    二十兩白花花銀子不多也不少,那年頭一兩銀子可買擔米,足夠你好好地渡過難關了。

    徐大爺不管江湖恩怒,殺妻奪子之恨,不共戴天之仇,這些事他不能干預,也愛莫能助?

    為了這有一些人罵他釣譽沾名,不配稱“仁義”二字,但他處處也着實困難,這年頭昇平日久,社會百病發主,徐大爺只有一個,縱是齊天大聖,試問那管得了那麼多人間事?

    而且他交友滿天下,黑白道朋友都有來往。一踏入漩渦,那就牽連過大,那可是了不得。

    願意替你排解,任何因難他都願意替你分擔。儘管有人不滿意他的作風,但畢竟少之又少,因為武林中人講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報仇雪恨是假手他人,未免大沒骨氣,因之他老人家也極少有人去麻煩他。徐大爺的身手,老實講,真正見過他亮相的人太少了,江湖中僅有一次公開看見的機會。

    也就是他成名的開始,大概是四五十年前吧,那時他四十歲剛出頭,手中良田千頃,全交於乃弟徐佔魁經營,他自己在大江經營鹽運,手下有百十條大眠自江淮承運官鹽至荊楚,算是正當的行業。

    那年六月夭,他新押十二艘大船的九江府,船上根本沒有一個官兵押運,浩潔蕩蕩揚帆起航了。

    水路上的朋友只道油水來了,在銅陵以南二十里,佈下了天羅地網,二三十隻稜形快艇將大船團團圍住,聲勢洶洶要發大財。

    豈知徐大爺不慌不忙,先是恭迎賊首上船談判,説明所運的絕不是私鹽,將九江府的文書讓他們審驗,答應給他們白銀五百兩,要結交他們這羣英雄朋友。

    可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水賊們不識相,一口咬定是私鹽,獅子大開口,要白銀二千兩人方肯罷手,徐大爺當然不肯,連船賣掉也不值那麼多錢!説來説去鬧僵了!一上火各走極端了。

    賊首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名叫翻江怒龍範長江,既名之為龍,手鍍下自有了不起的驚人能耐,火氣不夠大,三不管下令搶船。

    徐大爺被迫得無路可走,三兩個照面勝負立判,不費吹友之力便將翻江怒龍制住了,江面上殺聲震天,數十條快艇各向大船攻到。

    徐大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聲震九霄,響澈行空,他象條雲中神龍,凌空撲擊而大,在快艇中一陣飛旋,一口氣連變九種身法,所過之處,九艘快艇全被震碎了。

    只嚇得水賊們飛魄散,心膽俱裂,紛紛駕船逃合。

    徐大爺並未傷人,客客氣恭送翻江怒龍上岸,硬塞給他五百兩“大明通行寶鈔”兩人竟成了朋友。

    爾後,徐大爺一舉成名,買賣從不需他費心,他自己在三山七澤問廣交豪傑,與江湖朋友遍遊五湖四海,以豪傑襟懷,濟人之意,解人之難!

    這才博了一個“三義”之一的無上聲譽。

    三十年前,他收了水陸委當在家納福,不問世事,但對登門造訪的江湖朋友,一律盛情款待,因之,無論黑道白道朋友,全對他另眼相看,“仁義大爺”之名載譽江湖。

    他有一子一女,子名天德,已經四十出頭,女嫁鄰村方家。

    天德的武功造旨,誰也搞不清他的底細。

    反正他絕口不談武事。只與乃叔的一雙兒女吟風弄月度清閒日子。

    徐大爺的一雙孫兒,也就是前文所説的徐延芳和延芝。

    這兩個小搗蛋與乃祖父截然不同,小小年紀,內外功都有相當功底,家學淵博,確是不凡。輕功受乃祖蓄意陶治,根基打得好,成就令人刮目相看。

    這兩個小搗蛋聰明得很,平日最會惹是生非,惟恐天下不亂,附近近頑童們,共不舉他們倆為王,搞得村中雞犬不寧。

    老人家也是有所溺愛,祖母更是疼愛有加,所以兩小經常在外闖禍。

    譬如説:揍了鄰村的孩子,或者弄翻了人家的船,甚至找傷了耕牛等等,最多不過關上三兩天就放出來,而後依然撒野。

    徐大爺家中經常有賓客往來,小傢伙最受客人的歡迎。常常陪着爺爺聽大人們天南海北地窮聊,所以他兄妹倆的江湖見聞,比別人懂得多。

    上次有幾位賓客,説起來本朝崛起的內家拳劍鼻祖張三丰,把武當山的老道們,捧得上了三十三天,拳劍天下無敵,太極劍威震江湖,而且老道們個個道力通玄。

    兩小一聽可留了心,結果偷上武當山,要打老道們學呼風喚雨的玩意,豈知道沒學成,反被老道們和守山官兵趕下山去,連包裹也丟了,武當山的老道們四處捉拿他們。

    兩小在溜回家中途,在荊門以南,巧遇打傷人命出走的梅文俊,義結金蘭,鬧出日後許多事故來。

    那晚延芝目睹文俊被笑擊觀音挾走,救應不急,被祖父帶回家中,兄妹倆和文俊一見投緣,知道他被妖尼們擒去,怎不悲傷呢,兩人不依。

    等老人家問清楚了一切,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馬上拜託江湖朋友打聽消息,老人家也急得連夜趕往江西建昌府!

    可惜一切努力全屬徒然,三音妖尼根本沒有回慈雲庵,只有聞風趕來搶奪九如王佩的雙兇一霸的走狗。

    茫茫人海中,竟失去了三尼的蹤跡。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年又一年,幌眼三年過去了。但兄妹倆對盟兄文俊的思念,並不因歲月如流而淡薄,反而更加殷切,尤其是延芝姑娘,文俊捨命在刀光劍影中救她兩次,她對這位盟兄的關切更深。

    自回到長湖的第二天起,兄妹倆象變了一個人,變得沉凝而穩,他們知道年紀大小不痛下決心,難出入頭地。

    三音妙尼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頂尖人物了,要找她們報仇,就得好好用功,所以兄妹倆不再外面闖禍,專心致志的在家中苦練武功。

    三年來,兩人長高了不少,輕功和內力修為,也有意想不到的進境,這天是八月中秋後三天,徐家灣經過三天的熱鬧,已經消閒了不少了。

    兄妹倆一早駕着扁舟,向漸波浩渺的長湖中蕩去。

    這時睛空萬里無雲,湖面水平如鏡,湖中零零落落散佈一羣羣漁舟,遠處天際飛翔着陣陣白鴛,整個人十里長湖,是那麼安詳靜溢。兄妹倆身穿綠油綢水靠,頭戴竹笠,小船輕飄,槳兒輕搖,看看離岸十餘里,小姑娘遠望西北隱隱青山。

    暮地幽幽一嘆,恨恨發撥了一槳,小舟速度失去均衡,悠悠地轉過來。

    延芳詫然地問:“小妹,你這是算什麼呀?”

    延芝頹喪地扔下槳,大眼睛一眨,嘆口氣説:“三年了,真長啊!”俊哥一點音訊也沒有,爺爺雖請江湖上朋友四處打聽,這有什麼用。”

    延芳了扔下槳説:“爺爺又不是江湖人,人家何必引火燒身呢!三音妙尼的武功和霸道的逍遙香也算得江湖一絕,誰又願意去招惹他們呢!”

    “我問你,你有何打算?”

    “打算?我準備沿江直下江西,”你敢是不敢。”

    小姑娘柳眉一揚“呸!廢話!”

    又説:“只怕你不敢去!”

    延芳一拍胸撐,“那好辦。”

    神色一怔。又説:“咱們從長計義,三夭後動身,但你得改穿男裝,免得爺爺派人搜尋,這次要再被捉回,關上三年五載也不是奇事,一切得聽我的,不然準有麻煩。”

    兄妹倆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原則是沿江東下江西建昌府,假試找不到三尼下落再往回搜。

    三天後,兄妹倆背了兩個小包裹,偷了乃母百十餘兩白銀和少量金珠,扮成兩個小廝,連夜偷走長湖南岸。

    第二天到了江水邊的潛江,僱了條小船直下武昌府。

    九現雲龍第二天方發現兩小偷走,派人到荊州沿途江邊搜尋,沒想到兄妹倆鬼精靈,不走荊州走漢水,舍近而求遠。

    並且化裝上路,逃出眾人耳目,老人家心中大急,四處託江湖朋友踩訪。

    十天後,水上朋友傳來信説,在武昌府曾發現有兩男一婦三個大娃兒乘坐兩艘大船隨行且有不少人,終日待在船上,三個娃兒都生醫學得俊美絕化,倒有八成象孫少爺兄妹云云,只是大船上的人,都有點岔眼,是何路數,還卡摸清。

    老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帶了兩個朋友連夜放舟,直下武昌,等他一到武昌府,水上朋友説;三個大娃兒不是孫少爺兄際,該兩船已經東下,前面已派人跟下了。

    老人家仍不放心,急急忙忙向下趕去。

    且説兄妹倆雖則小廝打扮,可惜那身細皮白肉和清秀的臉蛋卻難逃人家法眼。

    延芳這小鬼名堂多,不管乃妹反對,用黃顏料加上黑鍋灰,顧不得骯髒,在手臉頸上淡淡抹上一層,頭上清絲給亂七八糟地抖散,胡亂挽在頂端用帕兒包着。

    那時,男女頭上只有結舍之別,小娃兒更易改裝,就這樣,果然讓他們逃過了追訪者的耳目。

    九現雲龍的朋友滿天下,可是他們只知道孫少爺兄妹是一雙奇絕的俊美金童玉女,誰又會想到這兩個胯攢透頂的小廝,就是他們所找的對象呢?

    兄妹一到武昌府,落腳文昌門附近,第二天便到江邊廖船東下。

    江邊帆桅林立,碼頭上熙熙攘攘,販夫們走卒摩肩接肢。他倆摸不清該往何處僱船,又不好開口,站在人羣中正在作難。

    合該有事,兩人正沿江邊向平湖門走去,行人大多,正慢慢向前移動,猛見前面人潮分向兩邊湧出,驚叫之聲大起。

    兄妹倆正在奇怪,人潮開處,已現出七八名腳天米,一個個身材魁梧,相貌猙獰,前襟敝開,露出古銅色的毛茸茸寬大胸膛,領頭習i;位顯得特別雄壯粗野。

    伸開兩個蒲扇大的巨靈之手,將避開得不夠快的人連推帶撥,也不管人家死活,直往前大踏步撞來。

    兄妹倆摸不清來路,正想讓開,豈料兩人前面正走着一個瘦個兒,最前面還有一個大胖子,兩人反應都不快。

    大漢將胖子一掌推開,大胖子“哎喲”一聲驚叫,仰面便倒,恰好將瘦子撞個暈頭轉向,象根木頭似的倒向兄妹倆身前,不偏不倚迎頭壓下。

    兄妹倆平時是個惹禍胎,一看有人不講理,無事也得找渣兒,先前看了眾人大漢氣勢洶洶的討厭象,心裏早就透着不願意,再被瘦子一撞,不由小性子大發。

    延芳年紀稍長,怕生事弓;起注意,忍着氣急忙扶起瘦了,僅瞪眼鼓肋生氣而已。

    小姑娘可不同,兩手一叉腰,杏眼含威,往路中一站,恨恨發向那大漢“呸”了一聲迎面攔住去路。

    最先那大漢先是一怔,倏然止步,最後勃然震怒,雙手一張,將隨後眾人一攔。他自己晃着大膠袋,牛眼一翻,衝着小姑娘吼叫道:“好小子,一指頭將你挎死,你吃了虎膽豹子心膽敢攔住中路,向我魯小牛瞪眼睛吐唾沫?你是那家小子?説!”

    雙方相距不過三尺,魯水牛話聲音夠大,臭口水滿天飛濺,小姑娘怎受得了?掩着鼻子往後退。

    心裏憋得難受無名之火一發不可收拾,這時路人紛紛讓開,江邊船舶上的夥伴們全擠到跳板上看熱鬧,人人都為這兩個褐色小夥子擔上了心。

    小姑娘不等魯小牛説完,衝延芳一眨眼,他倆早就約這定好了,向外打交道由延芳出面,延芳也按捺不下,也叉着腰向前。

    一撇嘴不屑他説:“你找碴麼?誰又惹着你呀?向我們窮叫瞪眼睛,想嚇唬人麼?你是什麼東西?水牛也説起話來啦,怪事!”

    魯水牛氣得直翻牛眼,怒氣如雷:“反了!反了!”

    又叫道:“小狗,你活膩了,魯大爺成全了你,先賞你兩個耳光開開眼界。”

    跨前一步,一掌向延芳左頰上摑去。

    四周圍了七八十名觀眾,見狀全發出一聲驚叫。皆因這魯水牛魯子兆,是江邊一霸,他那一掌下去,怕不有上百斤蠻力?這小夥子不死也是重傷。

    驚叫之聲未絕,只聽“叭”一聲悶響,接着“噗”一聲,象倒了一根大木柱,隨之譁叫之聲大起,把觀眾驚得舌頭伸出口外,半天縮不進去,久久才叫起好來。

    原來小爺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個大笨牛,掌到時立低問,他個兒小,手腳利落,存心給魯水牛難看,只一扭虎腰,但到了魯水爺身側,右腿起處,“叭”一聲踢在魯水牛臀上,兄妹倆自小隨祖父練正宗內家拳腳,身手豈同等閒?

    這一腿沒有三百斤也有二百餘斤,魯水牛豈能好受?“噗哆”一聲跌出丈外,狗搶屎面朝地面猛撞,大門牙掉四顆。

    血水滿地,正在哇呀呀窮叫,掙扎着要爬出來,後面的七名大漢先是大驚失色,最後同聲怒叫,磨拳擦掌向前一擁,要將兄妹倆毀在拳腳下。

    小姑娘在歡呼“好啊!這些蠢材交給我,別先啦!”她一見哥哥得手,小手心癢癢拉!

    不等眾人撲上,她已捲入人羣,雙掌一分,宛如虎入羊羣。

    只聽劈拍之聲此起彼落,狂叫之聲大起,七大漢捧着臉扶着腰,發喊聲扭頭狂奔而去,丟下魯水牛仍在拼命。

    這裏,四周反而聲息全無,只有魯水牛搖搖晃晃哼哈着爬起,所有觀眾張口結舌鴉口無聲。

    兄妹倆一打眼色,延芳一掌將魯水牛推倒在他説:“水牛,你不是説一指頭就把小爺捺死了嗎?地上大概可以找到螞蟻,你去捺吧!小爺少陪。”

    話罷,兩人轉身便走,鑽人人羣片刻不見了。

    不久到了平湖門,這裏也是熱鬧場所,由漢江下放的舟船,全在這靠岸,帆詭林立,密密麻麻,延芳硬着頭皮上前找船夥計打聽,要找小船直放郡陽。

    花了整個一上午,才花五兩銀鈔僱了只扁舟,約定明晨東下,便轉頭回客棧準備上路物品,足不出户的等明晨動身。

    在兩兄妹走後不久,江邊來了一羣蛇鬼牛神,有兩名大刺刺上了小船,半盞茶工夫,小船上值錢的傢伙全搬上了岸,船伕換了兩個粗眉大眼赤膊大漢。

    在這艘小船的左側泊着兩艘大型客船,艙面上坐着兩個衣着華麗的十七、八歲的公子哥,靠左舷船板卓立着一個梳三丫譬、眉目如畫的十二歲小姑娘,月白羅衫上,罩着一件銀色小坎肩,流蘇兒款款輕蕩。

    雪白長裙澈曳,秀帶輕搖,宛如仙子凌波,顯得江水更美了。

    三個人在低聲談話,似對鄰船上粗暴聲浪毫未注意。只待小舟所有物件全搬上岸,留下的兩名赤膊大漢也搭右衣衫上了碼頭,三人方停止談話。

    向兩大漢背影投過不屑一瞥,少女那秋水也似地明眸中泛上一絲寒意,低聲説:“這些小流氓太不象話,連兩個窮小子也不放過,哼!”

    右手少年陳生説:“他們不該跑到江中下手的,這夥水上朋友難堪,犯了江湖大忌,看他們如何解脱。”

    右手少年接口説;“不用解脱的,這趟買賣似難得手。”

    嘆道:“你不看那兩個黑小子步履輕盈,雙目英光外露麼?江邊的好漢們如在水上出口氣並沒有大不了。只怕怨氣難出,還碰上大釘子。”

    少女卻冷冷地道:“強龍不鬥地頭蛇呀!黑小子準佔了不上風,這容他們不得呀,我要準備。”

    左手少年不以為然説:“二弟和三妹未免管事太多,要是你們冒昧出手,不怕泄露咱們行動麼!”

    少女柳眉一揚,哼了一聲説:“怕事的別多嘴,反正明晨同時放舟東下,要是他們膽取行兇殺人,哼!我管定了,這就去和爹爹商量。”

    説完蓮步輕搖入艙去了。

    兩少年聳聳肩,相對一笑,狀甚得意,那右手少年説:“三妹一耍賴,爹準會答應,明天有好戲看了。”

    “大哥,你就別管了,明天我和三妹動手足矣!”

    “好吧由你出面,別忘了拖慕叔叔下來,爹準沒話説。”

    第二天晨寅未卯初,兩個黑少年背小包袱,欣欣然來到碼頭,小舟上兩名大漢笑嘻嘻地迎出,將兩人迎入艙中。

    兩黑少年就燈光下打量船伕,發現共有四名之多,一個個粗眉大眼,體格魁梧的,兩人似乎一怔,隨又相互一打眼色。

    沒做聲一疊聲吩咐開船,黑大漢一陣子好忙,小船悄悄地退出船港,向下遊滑去。

    這時天色雖早,但碼頭上已經人聲嗜雜,船隻陸續解纜,自文昌門以下的船隻,都是向下開的,三四大艘大小船舶,先後向下直放,那兩艘大客船,也陸續啓旋。

    延芳兄妹的小舟箭似漂下,後面兩艘大船咬尾緊迫,大船風帆已經扯不滿,艙面上船夥計們清閒得很,全悠閒地靠在船舷上張望。

    最先頭那艘大船後面,拖着艘梭形快艇,支起兩把長槳一艙坐着一個年約三十開外,豹頭環眼的精壯大漢,在含笑向前注視。

    船首上就是大船上的二哥和三妹,他倆內穿着油綢水靠腰帶上插着匕首,外面披着寒綠罩袍,恰將水靠掩住。外表上看去,男的悦如臨鳳玉樹,女的賽似海宮龍女,一般的英姿勃發,超絕塵世。

    這時,天已大明,江面上無煙無霧,十里上下江景可以一覽無遺,忽聽三妹神情緊張地叫道:“葛叔叔解纜,前面已動手了!”

    二哥猛,一拉纜繩,後艄的葛叔叔雙槳輕點,小艇快似脱舷之箭,向前疾衝,瞬間就超過了大船。

    大船中艙窗簾一幌,傳出一句話説:“小心兒,玉兒不可有失江湖規矩。”

    “大哥人心!小毛賊嘛,從輕發落就是了!”

    葛叔叔洪亮的聲音震盪江面,小舟已遠出二三十丈外地去了延芳兄妹倆在武昌府上船,發現船上夥計竟然換了兩個,小扁舟竟然有四個獰猙惡漢幹活,豈不透着邪門?

    兄妹倆經常伴爺爺與那些好漢們盤桓,江湖中的許多節情,不算太陌生,心裏犯疑口裏可沒説。反正初生牛犢下伯虎,藝高人膽大,還伯這些小毛賊不成?

    暗地裏一商員,便分別人艙準備。船一離開武昌,兩人已經換了貼身小靠,外面罩了長衫,小腿上各藏了一枝八寸長的匕首。

    兄妹倆生長在江湖,説水性敢説不作第三人想,泡上三五天,下潛十尋,簡直算是兒戲,難怪有恃無恐。

    船一過青山江面,距武昌約有三十里,前後左右的船隻,最近也隔着二三里之遙,猛聽船頭兩大漢之一發話道:“我説老二,草不豐,羊不肥,這趟買賣本大利輕,着實讓人泄氣,耽誤了你我的正事,何苦來呢!”

    那個叫老二的接着説:“沒話説,老大,為朋友兩脅插刀,斤斤計較本利,咱們還用混麼?”

    魚兒鰭兒長,別讓他們漏了網,老二,撤網兒吧!

    “是啊!先要活的!上哪,”聲落,兩人突然仰天狂笑。

    兄妹倆坐在艙面,他們的江湖切口,怎能瞞得行家,兩人相互一打眼色,暗罵一聲:

    “鼠輩該死!”已自運功攻擊。

    狂笑聲一落,兩條纜繩夭矯如龍,迎面兄妹倆頭兜蓋下,倒真有兒門道。

    延芳倏然站起來喝道:“來得好!”反手一翻腕,身形疾閃,纜套落空,伸虎掌抓住過索緒,猛地挫腰旋身,喝聲:“過來!”

    大漢只覺虎口發燒,立足不牢,向前一栽向延芳箭似撞來。

    小爺手下絕情,一掌拍在他的左肩上,一抬腿“噗”一聲悶響,膝蓋正頂在他的下頷,大漢門齒盡落,“哆”一聲仰面便倒。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另一面小姑娘也夠狠,不退反進,搶近另一大漢身前,左開弓“鬼五撥扇”右手出雲龍現爪,“叭”一聲脆響大漢右頰結結實實捱了紀耳光,口鼻鮮血迸流,眼中金星亂冒,左肩井穴也被扣實,鎖骨着手即析。

    只得痛狂叫一聲,扔掉纜繩,覺得眼中發黑,只見滿天星斗。

    一照面問、兩個大漢都躺下,後艄的兩名大漢大出意外,呆了一呆,暮地同聲怒吼,掀起艙板各取出一把明幌幌的分水峨嵋,火速退去外衣,惡狠狠地向前艙搶來,象煞兩頭瘋虎。

    兄妹倆制倒兩個大漢,也倏也退下外面罩衫,露出裏面的緊身水靠,後面的兩大漢也恰好趕到。

    延芳叫道:“好免崽子,你們都想謀財害命?饒你們不得。”抓起一段纜繩,迫面一抖,就是一記“龍游滄海”,勁風虎虎,向兩大漢劈面揮去。

    兩大漢一看兄妹兩露出一身水靠,青油綢閃閃發光,不用猜,準知是水上大有來頭的人物所有,絕非三流小混沸的東西,心中不由駭然剛起剎住身形之間,纜繩己勁風虎虎破空而來的。

    兩人心中更驚,一左一右縱開,分手刺一”招“分波逐浪”兩個裏一分一,控,揉身緊撲而進。

    纜繩觸刃斷成三截,兄妹倆知道兩人手底不弱,艙面上有的是木棍,怒叱一聲各自撈起一根四尺長栓,火辣辣地向兩大漢攻去。

    艙面能有多大?四人一交手,便兩下里堵死,誰也別想過來。船失去了主宰,忽橫忽豎,緩緩向下遊漂流,風左的控索雖已掛緊,但操舵無人,也就等於無羈野馬。

    幸而風勢甚小,倒不伯翻船,只在滾滾江流中幌動,打旋。

    四個人是堵住拼命,只能硬攻硬接,形成鼠牛比力大古勝的局面,分水刺分量輕,木棍又粗又硬,不到十招,兩大漢被迫到兩產社船舷過道跳板,匕,中艙將四人分成兩面,各自力戰。

    小姑娘一面打一面歡叫:“笨蟲,分水刺在船上使用,小爺讓你換傢伙。打!”

    兜頭就是一記“泰山壓頂”把大漢又迫得退了三尺。

    延芳也在叫:“在你的樂的!這招是怪蟒翻江,着!”木棍一圈一抖,分水刺破蕩得向上一揚,空問大開,要不是大漢見機暴退,胸前怕要開個透明窟隆。

    這裏,先前兩大漢已爬起,一看同伴只有招架之功,情勢可危,頓忘身上痛傷,怒叫抽出兩把大槳,搖搖晃晃分向兄妹倆身後攻去。

    延芳回頭大笑道:“蠢材,丟掉那笨傢伙,乖乖説出你們是受何人指使,饒你們這一遭,説!”

    他嘴在説,手可沒停,一一棍迫退分水刺,縱身一躍主,躲過身後插來的長槳,“巧燕翻雲”向後反穿半空中,轉下身形,凌空向操槳大漢迎頭就是一棍。

    那大漢被他的奇身法嚇傻了,將槳一抬,向後急退,只覺重心一失,“噗通”一聲跌入江中,逃掉一棍之厄。

    另一大漢睹狀大叫:“哥兒們,下水!”語音一落,三大漢已翻入江中,水花一一旋,人已不見。

    延芝訃到船後艄叫道:”小妹,注意他們翻船,我來撐舵。”

    但遲了半步,他剛拉轉舵柄,扯住風蓬控索,艙中已有泅泅水聲,小姑娘叫道:“哥哥,這是活艙,船難保全,我們由不下走。”

    她竄入艙中提出兩個汕綢小包,拋一個給延芳。

    這裏,左側已冒出四個賊腦袋,用的是上乘踏水法,水線在乳線以下,不晃不搖,如站淺水之中。

    其中一個好笑道:“小子們,這小舟有活艙,等會兒就開往水晶宮,咱們兩個服待你一個,來吧”龍五爺在等你們報到呢!”

    這同時,上游箭似駛來…一隻梭形小艇,前面屹立着一一男一婦,青帕色頭,青油綢水靠,男的英偉出羣,女的美體動人,各提一把青光閃閃的魚須刺。

    這東西長兩寸,靶有護手,粗如拇指,愈往上愈細,尖和利椎,距刃尖三寸有條寸長倒刺,前後開刃以切割為主,所以不能當鈎使用,在水中使用十分利落。

    船距二三十丈,少年人向後一招手,後艄豹頭環眼的精壯漢展開雄渾的喉嚨叫道:“五湖四海,江漢分流,有話好説。”

    這是水路朋友的切口,“五湖四海”是説”我也是江湖人”“江漢分流”是説:“我是這條線的分子。”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延芳兄妹已經將包袱放在一塊艙板上,象兩隻魚鷹子鑽入水去了。

    四大漢之一的高聲答道:“武昌魯大哥之事,請閣下休管。”四人一低頭,也鑽入水底,瞬即不見了。

    “三妹,我們下去。”少年在叫。

    曹叔叔停下槳,朗笑:“且慢!你們不見兩個黑少年的水靠和入水身法麼!幻叔叔招子不瞎,不是我滅你兄妹的威風,恐伯他們倆不會比你們倆差,等着就是啦!”

    少女點點頭微笑過:“是啊!海燕掠波加一魚鷹入水這是第一流的身手嘛!”

    已先説延芳,他一入水便遊在左側,向四大漢衝去。江水略祥,視度不良,而且流速甚大。但兄妹倆功夫到家,毫無顧忌前泅。

    潛游不到十丈,猛見兩丈外兩條黃影一晃,就知敵人來電,向乃妹一一打手武,急向下潛入近丈,再向黃影疾衝而上,反手一抄,撥出匕首。

    兩大漢也真了得,延芳一到便已警覺,兩下里一分頭下腳下向下迎去,兩把分水刺疾似驚魚,向延芳遞出。

    延芳早料到有此一着,雙足向左一蹬,左手橫椎,身形倆向右急移,右手匕首衝向右首大漢分水刺中段,一點一絞,等他撤招的瞬間,左於向前一探,要抓他的頂門。

    兩都是頂門相對而擊,大漢兵刃過長,一開始被匕首架住偏門,下沉的身勢因變招而滯,沒有延芳上浮的來勢勁急,眼看天靈蓋在碎在對方手下,人急也會生智,雙腿一分,左掌疾推,將身形反向上升,分水刺拼命向後一帶,橫截延芳左手,他只好拼命了。

    兩個裏來勢奇急,不過是眨眼間下,延芳心裏冷笑,心説:“小爺可犯不着和你拼命,哼!”

    一扭身,匕首便又將分水刺架開,身形右移,左手仍伸向對方頂門。

    大漢心中驚慌,左掌拼命一拍,一股勁急的水流,迎着延芳壓去,同時利用反座之力,向上急升去。

    在刻不容中他脱出延芳爪影,也虧另一大漢及時返身回救扎出一刺,方免一爪之危,令他心慌。

    另一大漢將同伴救出險境,延芳已經上升近丈,緊追前一大漢身下,似乎不知道身下有人了,大漢心中狂喜,手足一尖,箭似上升,分水刺已經遞出。

    延芳上下受敵,但他不在乎,手腳齊推,人已橫移了五尺外,再向上一託,身形倏然下沉五尺,就在這一移,一沉之間,恰好到了向上擊來的大漢腳下。

    良機難得,慢不得,左手疾伸,一把扣住大漢足踝。

    大漢上升之勢收不住,足踝突被人扣住,驚得他在水中也會冒汗的,急身運刺,向下急點去。

    延芳用手製敵。就是準備用匕首防止分水刺的回擊。刺到,他拖着大漢向下急流,輕輕用匕首將分水刺撥開,左手用上五成功勁,大漢疼得張品叫出聲。

    這可妙極了,他一張口,深水中壓力奇大,江水嗆得他幾乎閉氣,硬灌了幾口江水,身形向下沉。

    另一大漢本來快要升上江面,一一見同伴被人向下拖。驚得魂飛出窗,總算他夠義氣,吞入江水憋住氣,急向下衝,要解開同伴之危。

    延芳不想傷人,左後只用了五成功,將那大漢向江底拖。

    大漢痛得渾身發軟,吐咯咯直喝水,眼睛泛白,分水刺不知何時已經沉人江底去了。

    延芳見他水亦喝夠了,人雖未昏迷,已去死期不遠。便將他放開,向上急升,迎着趕來解救的大漢衝去。

    那大漢見延芳拖一個人下沉的速度驚人,愈趕愈覺心驚肉跳,一見延芳向他急升,心中更慌,急忙一退,以上速向下衝去,分水刺也乘譏點出。

    延芳左於略擺,便閃過分水刺,右於匕首遞出,一刀點在大漢上臂,再向外一帶,江水破鮮血染成了紅色慚團,分水刺脱個而沉入江底。

    大漢知道自己萬不是敵手,創口被江水一侵,其痛入骨,一口氣也憋不住了,趕忙向橫裏逃去。

    延芳怎肯放鬆?只一夾雙腿,便超越大漢的上方,緊緊地盯住他不放。

    大漢想往上冒,他就踹他一腳,仍叫他沉下去,不久,大漢憋得咕吶咯直喝水,手舞足蹈的情形愈來愈慢、翻着一雙死色眼,門中直胃水泡。

    延芳一見時機已到,方一把扣住他的腕骨,將他帶上江面,大漢已是半死,他一冒出水面,便慢慢吸入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討饒:“小爺,請放開下,我跟你走就是。”

    延芳微笑着放開手説:“你這是班門弄斧,知道利這在了吧!”

    他放眼望去,小船已經不見了,不遠處小妹正挾着一支浮木,將兩名半死的大漢擱在上面,正和梭形快艇上的一雙少年男女答話,在身側卜餘丈水面,先前被他扣住足踝,灌了…”肚子江水的大漢,正在一浮一沉的掙命。

    延芳一看乃妹無恙,便撇下兩大漢,向乃妹身邊游去。

    只聽乃妹説:“不管,你得應允我處治這兩個笨賊。”

    少女笑嘻嘻他説:“你先上來再説嘛,還怕他們跑掉麼,真是。”

    延芝一點水面,浮木一動,身形平空竄出水面,輕靈地落入艇中,水靠一經水,將她的玲玫身材裹得曲線華現。

    她已經十四歲啦,正是大明聖律可以結婚的年齡,可見不算小了!

    兩大漢奄奄一息爬在浮木上,顯然吃了不少苦頭,浮木一動,雙雙滑入水中掙命。

    艄公葛叔叔眼明下快,單槳一動,小艇例橫了過來,伸手一一將他們撈起丟入艙中。

    這時延芳也到了,少年興高采烈地叫道:“兄弟,快上!”

    延芳暮地雙掌一拍水面,身形倏然撥起落入艙中,看得葛叔叔心中一震,暗中點頭微笑,突然又悠悠然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又在向延芳笑道:“哥兒!真了不起!”

    延芳臉上紅,還未答話,少年已經鼓掌大笑道:“妙哉!這算還汝本來面目。”

    一面説,一面伸出虎掌,握住延芳的右手掌説:“小弟東方羣,咱們先上大船再敍,家父和家兄還在赤誠札侍。”

    原來延芳兄妹手臉上的水彩,經江水一浸,已現出紅潤的秀美本面目。

    “小弟延芳,東方兄休得笑……”

    “那是舍妹東方玉,後艄是小弟義叔葛叔叔,日後當詳告。”

    他又一指已被葛叔叔救上船的四名大漢説:“這四個小混混的來龍去脈,小弟略知詳。”

    延芳按着説:“東方兄但請吩咐就是。”

    東方羣又説:“那麼,兄弟,饒了他們好麼?”

    延芳沒有理他們,只和東方玉低聲他説話,兩人似乎一見如故,言談形狀象是十分愉快。

    東方羣正對四名奄奄一息的大漢説:“諸位就是魯水牛手下吧?做買賣做到水面上來了啦,你們的膽子可真不小呢!等會兒讓你們在黃州岸上,日後咱們找魯水牛就去”

    小艇急如流夭,直向遠出三五里下的大船追去,艇上四個少年男女重新見禮,延芳兄因怕祖父追蹤,所以改了姓名。

    將徐字去悼了雙人旁,延字也去掉,變成了餘芳和餘艾。四人相見恨晚,自有一番客套。

    這時,左側百餘丈外,也有一艘情形快艇順江而下。操槳人是一個赤着上身的,渾身肌肉虯結如球的三十歲大漢,熟練地運着兩支父。小艇快逾奔去,速度驚人。

    船頭去盤膝坐着一個身材奇偉的少年,黑髮盤頭,四字超絕,只是一雙星目有點異樣,射出懾人心魄的冷電芒。

    塗丹也似的雙唇閉得緊緊地,嘴角現出一絲倔強而又陰沉的冷笑。

    身穿青色對襟勁裝,腰帶上插着一個細長包,一雙瑩潔而恃大的虎掌俯在膝蓋上,目光注視着艇前滾滾江流,似乎有無限心事,難以排譴。

    突然,他仰天呼出一聲長氣,自言自語輕聲説:“雙兇一霸,梅文俊一日不死,你們也休想安寧,但願你們留得命在。”

    又道:“別在我取你們項上人頭時,橫死呀!”

    説完,長嘆一聲:將手掩面低聲道:“芳弟芝妹,荊門這一一別三年,可憐我連你們靈骸也無法尋覓。”

    又道:“愚兄這次千里投師,途經潛山先找閻工令報急,還望弟妹隱靈助我,祝我一舉成功!”

    小舟如流夭,看着要與延芳兄妹的小舟齊頭並進,只是中間仍隔百十丈距離,不能看清!

    延芳兄弟的小舟已追及大船。

    延芝突然對乃兄説:“哥哥,怎的我突然感到心潮澎湃。坐立不安呢?這是為什麼?如此怪異!”

    延芳也困惑他説:“是呀!我也感到心血翻騰呢!怪事!”

    延芝身邊的東方玉,將她挽住身邊坐下説:“芝姐你剛由水中搏鬥上來,氣血波動自然之象,有何足怪?別胡思亂想,,心神不寧!”

    小舟一靠大船,由東方羣領先,一一縱上大船。

    葛叔叔結汀纜,對四個大漢淡淡一笑道:“好漢們你們委屈些在這歇歇,午夜讓你們在黃州上岸。”

    提起水中撈起的延芳兄妹包裹,一點足,輕靈地縱上大船。

    百丈餘外那小艇上的操舟大漢,向船首少年叫道:“梅老弟,那大船的人端的不凡,連掌船的夥計也可用輕功提縱術。”

    又道:“自漂盪的一葉小舟一縱氣兩丈,不簡單呀!”

    梅老弟回頭淡淡一笑道:“陳大哥,你長他人志氣,你老兄不更高明些麼?其實,他們五人輕功雖佳。”

    他回頭看了陳大哥一眼,又接着説:“但丈餘高遠還要借力作勢,那有你來得純厚呢?”

    “老弟過獎,假使要有老弟你造詣的百分之一二,不是我誇口,長江這條水道,我分水飛陳家謀足以倒海翻江。”

    少年似笑非笑他説:“我是説,以我的造詣制衡,應該足以翻天履地了麼?你是捧我,還是損我?”

    “老弟,別鑽牛角尖,我的意思是:要是我能有老弟你的造詣,加上我的江湖經驗,定然在長江流域稱雄道霸,插翅虎怎敢象上次一樣,明目張膽挑我的攤子?”

    説完,仰天長笑,聲如洪鐘。

    他笑完又道:“至於老弟你,初涉江湖,氣吞河嶽,固然一鳴驚人,但經驗不足是與生俱來的!”

    又道:“水裏火坐,劍樹刀山、世情詭詐,人心莫測。處處得留神暗算,時時得小心笑裏藏刀。”

    他微嘆道:“所以江湖是闖出來的,名望和交情是打出來的啊!這豈是一促而成的麼?

    難呀!”

    後又讚許他説:“我分水飛魚不是瞎子,十年後,假使老弟你仍然健在,如不是武林翅楚,名震江湖,陳家謀這大好頭,絕下多留一日,老弟,好自為之,哈哈!”

    兩人都笑了,只是,梅文俊的笑聲陰冷而又淒涼,充滿了悲憤和怨毒的情緒,令人心驚肉跳。

    小舟去知飛夭,船輕水急,近午便到了黃州。

    梅文俊不是被宇宙神龍迫墜飛瀑深淵了麼?怎麼又在長江中現身,與義弟妹錯舟而過呢?”

    一年前,宇宙神龍率走狗圍困白鹿嶺石筆峯,奪去荊山老斐的九如心法圖,迫他吞下千日醉毒藥。

    荊山老臾不甘自裁與宇宙神動手,豈知三招一出,發現宇宙神龍已練有護身真氣,雙方功力相差太遠,只好依言服下千日醉。

    豈料宇宙神龍認為他竟然向自己挑戰,不止他在平靜中死去,竟將絕世暗器龍鬚針射入荊山老望左胸,讓他在死之前;飽受了百倍摧殘。

    梅文俊遵師父遺囑,拼命突圍,被迫落飛瀑下百丈深淵。葬身淵底。

    宇宙神龍認為他已被自己門人打下深淵絕不生還,使派欠以在山中等候三天,截殺上山的荊山老叟其他朋友。

    七大漢一時大意,在山下苦等三日,最後發覺荊山老叟的屍體夫蹤,他們不敢聲張,竟回漢中去了。

    原來梅文俊跌下深崖,落入古潭,他生氏在保康河畔,水件甚佳.自隨師父苦練先天真功後,功力已非等閒,

    且體內那不知其所來的神奇力量,使渾身經脈與常人有異,肌膚堅如鐵石,具有反震有神秘作用。

    在他百忙中硬接大漢一掌落入深潭時,其實並未受傷,雖落下五十餘丈深潭也未受到傷害。

    由飛崖到潭面。實際匕有兩百尺高低,幸而得跌在潭中水而上,被水面這大不浮力一撞,似乎暈了過去,身子向潭底沉去。

    時直大暑天,但潭水其冷刺骨,被寒水兄,便猛然驚醉.靈智一清,便向潭邊潛去。

    由於處處飛瀑己將生壁衝得向內凹入,水面怪石林立,潭面波濤珠騰,水下一尺之物準也看不清,故將宇宙神龍瞞過。

    其實也難怪他,在草坪和文俊落水之前,他先後曾打了文俊兩記“九絕掌”,再被打兩百尺深潭下,饒你是武林絕頂高手,也難逃一死了。

    文俊一到潭邊,便伏在亂石斷巖之中,水雖奇寒侵骨,但他毫無所懼直待午夜時分,方才潭水出口處冒險爬上絕崖.悄悄掩回石洞去。

    草坪上橫陳着荊山老叟的屍體,五丈方圓內草坪全被壓平和拔起,可見老叟死前,所受痛苦之烈。

    文俊幾乎咬碎了滿口鋼牙,悲憤填胸,忍痛將師父屍體移入洞中,閉上洞門大哭一場,在師父手中,取出宇宙神龍的那顆千日醉,用布包好!

    納入自己貼身小袋中,他還想取出師父胸內暗器,可是不忍心毀壞師父遺體,只好作罷。

    宇宙神龍的龍鬚針,乃江湖一絕,長約三寸,細小如發,平時捲成一粒黃豆大小,發時以內力真氣打擊,逼成細絲直貫體內。

    任何內家氣功亦難抵擋,一入人體,即順經脈向內腑中鑽,然後幾經捲縮,針上附有的奇毒隨血液遍佈全身,如千萬蟲蟻蚊人,肌肉筋骨慢慢收縮,這種痛苦比凌遲還慘。

    直待渾身縮小了三分之一、微血管全部爆裂,心脈方行停止跳動,鐵打銅澆的好漢也無法忍受。

    所以武林中提起宇宙神龍,莫不聞名變色,誰也怕他那毫無人性的暗器,和笑臉殺人的惡毒心腸。

    文俊咬牙切齒將師父的遺體盤靠在洞內,收拾一切打成一個小包袱背上,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眼淚盡繼之以血。

    兩年來,師徒間情同父子,親勝骨肉,使他在飽受到後母摧殘,心靈破碎之下,重獲得人間無比温暖。

    今日宇宙神龍大舉入侵,奪去師父生命,怎麼不令他痛斷肝腸,悲不成聲。

    哭罷,收幹血淚,咬破中指,將血滴在師父胸前,説道:”血債血還,天道循環,徒兒只要留得三寸氣在,誓將宇宙神龍剖腹摘心,祭莫師父在天之靈,方將師父遺駭入上,望師父庇佑徒兒,投師學藝,得雪此仇。”

    説罷、叩頭再三,方將洞門閉了,覓路出山,遵師父遺命,要到江西麻山找師伯無極道人。

    他知道宇宙神龍必定派了爪牙,在出山道埋伏,猛地想起師交曾經説過,往東二百里,就是師父居住過的荊山凌霄峯。

    阿不由此東行,出凌霄峯去呢?不顧一切危險,踏着星光越過古林,拔步向東走去。

    由於宇宙神龍慘殺了荊山老斐,竟為武林中惹起了無窮殺孽。

    有分教,禍福難測.曠世有奇才,恨滿江湖,狂龍生恨海。

    夏日有多雷雨,但來勢雖猛,去勢亦快。

    在深山中龍為易逝,變化無常,可是不知怎麼,這幾天有點反常,天空中雲層布,卻不時大霧漫天。

    把這一帶崇山峻嶺,變成了九幽之境了,陣雨一來,勢如千軍萬馬奔逐,雨一過,卻又變成灰沉沉的霧的世界。

    形容它伸手不見五指,絕非言過其實。

    就是在這地獄也似的天地中,竟然有一個雄壯的少年,身背小包袱,在這天地裏急走。

    他就是亡命江湖的梅文俊。

    荊山老叟曾經告訴他,由石筆峯到荊山凌霄峯,約有二三百里,在他看來,不消一天就可到達。

    但荊山老叟所説的二三百里,乃根據南津關至歸川的直線距離而言。

    但在這莽莽洪荒古林陽高峯土巒裏,誰也弄不清是二百里呢?還是上百里甚至一千呢?

    老天爺一向就和苦命人過下去,不作興綿上添花,一陣雨一陣霧,連東南西北也不願人知道的。

    文俊足足摸了三天,知不道到底走了多少冤枉路。

    今天算是第四個白天了,天色仍是灰沉沉的,大霧漫天不辨方向。時刻,文俊在石巖裏扎束停當。

    提着一根木棍,不管東南西北的向前闖去。

    氣候惡劣,沿途小動物絕跡,但石巖裏的大傢伙卻是不少,不時因肌餓而狂嘯。

    有近丈長的吊睛白額虎,有八尺長的滿身金錢的大豹,有站起來高約六尺的巴山人猿,還有臃腫可笑的千斤大熊……

    溪流對岸,重休一片濃黑陰沉,比這一面更為險惡,溪水奔騰澎湃,難測,想越過那是休想,他知道直流溪流更為寬闊,不如審上游窄上小處越過為佳,便披荊分棘信步前行。

    這兩天來,他已心中大定,不再妄費心力要出山,非等睛方可弄清方向,才可安全離開這令人動魄的洪荒絕域,亂衝亂闖説不定要累死在這兒。

    正走間,猛聽數里外獸吼之聲大起,淒厲萬分,整個山谷亦死撼動,接着大雨傾盆而下,雷聲殷殷,恍若天動地搖。

    文俊大驚失色,聽猛獸怒吼之聲勢,估計最少也有百十頭巨物在那兒聚合,天雨而猛羣出,必有事故發生,要是再往上走,説不定是撞上了。

    他心中一動,忙閃入林中,躍上一棵古木頂端,向上遊望去。

    大雨傾盆,視線模湖,盡目處一”無所見。

    不久,溪流上游水聲如萬馬奔騰,水勢也似乎轉劇,迅速地上漲,濁浪迴旋爭激,愈湧愈兇,漫夭澈地而至。

    他正在驚異,忽見上游裏許溪流轉急處,水面突然湧起二三十條數丈餘長的巨大黑影,蠢動着順水而下急射。

    這些巨物至、了眼前,方看清那是有名的鱷魚,這東西性惡兇猛而又笨拙,乃是兇悍的兩棲爬蟲。

    鐵尾全力一擊,雖雄獅亦難以活命,想不到竟在這兒發現這東西。

    數十條兇悍鱷魚順流而下,去意匆匆。不久,如電水聲愈近,溪水兩岸的獸聲此起彼伏,動人心魄。

    溪岸高有兩丈餘,這時突然紛紛崩陷,洪水挾雷霆萬鈞之威,瘋生地向兩岸狂卷,合抱木連根翻起。

    文俊心中大駭,連忙縱下大樹,向側方山腰奔去。

    不到百十丈,兩旁倏然出現四頭吊睛白額虎。

    文俊叫聲:“苦也!”

    趕忙運動護身,暗説,“好大蟲,咱們河水不犯井水,可別找麻煩!”——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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