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峰瀕死的狂號,令群賊魂飛魄落,湖猻還能不散?只片刻間,便逃了個乾乾淨淨。
火勢正猛,血腥刺鼻。
百餘名官兵來自龍泉,這時恰好到達下面的武溪亭村。
第一個撲近尚雲松的是尚氏,抱著人放聲哀號。
絳玉搶到,三不管先給尚雲松塞人兩顆九還丹,急叫道:“蕙姨,姨丈中了毒,帶走,只有李大哥有辦法治好。快,下山。”說完,奔近艾文想,倒抽一口涼氣叫:“他也受了傷了,也中了毒,糟。”
她毫不吝惜地將最後一顆九還丹塞入昏迷的艾文慈口中,抱著人說聲“走”,急奔堡東。
每個人都精疲力盡,踉蹌下山,在山坡下劈面撞上弓上弦刀出鞘的官兵,領兵的人,赫然是龍泉縣的縣太爺杜大人杜良翰。
大明皇朝中葉以前,八股餘毒為害尚淺,學舍中的士子必須習武學文、上京中榜還得研讀經世之學,成績好方能外放。如果外放縣令,不但是一縣的行政長官,也是該縣的剿匪司令與城防司令,坐堂問案,上馬帶兵殺賊,頗不簡單。
杜大人帶了十餘名兵勇捕快走在前面,看到火光下沿山徑奔下的一群人,立即下令備戰,百餘名兵勇左右列陣相候,他自己仗劍領著捕快當路攔住,喝道:“命他們放下兵刃,先問問不可魯莽,看情形不像是賊。””
十餘名捕快應喏一聲,迎出喝道:“站住!放下刀槍。”
走在前面的尚氏吃了一驚,沉聲問:“什麼人?”
“龍泉的官兵,知縣大人親率兵勇前來捉拿坐地分贓的大盜冉峰。”
“請杜大人前來一見,不然……”
“你們是什麼人?”
“草民等今晚殺入賊巢,火焚賊堡救人。”
杜大人緩步上前,他一身戎裝,年約四十出頭,有一雙精明睿智的大眼,揮手令捕快們退下,含笑問:“你們是何方人氏?本官社知縣良翰。”
“草民是武溪亭村人。”
“咦!你們……,,
“草民有同伴中毒受傷,可否先至村中救治再說?”
“本官須上山擒賊……”
“冉峰已死,堡中遺屍甚眾,大人只須派人善後便可,餘賊已行逃散,也許可派人追捕歸案。”
“好,留下你們的刀劍,本官派人陪同你們回村。”杜知縣深信不疑地說,轉向一名捕快說:“張巡捕,叫兩位隨軍郎中陪他們到村中救治受傷的人。”
張巡捕派了十名兵勇,叫來了兩位隨軍郎中,護送眾人回村。知縣大人帶了兵勇,奔向大火沖霄的堡寨。
武溪亭村已被官兵封鎖,兵勇不斷巡邏,嚴禁村民外出走動,以防止賊人的眼線通風報信。本來,這兒屬於雲和縣管轄,龍泉縣的兵勇是不該越境前來捕盜的。但這次捕盜行動的主事人來自處州衛,帶了五十名衛所軍秘密南下,早先曾幀悉冉賊在雲和縣有眼線,也查出防守武溪隘的官兵也有賊人的內奸,所以不願打草驚蛇,調集龍泉的鄉兵配合衛所軍追查。
那時的兵,衛所軍是世襲的,父傳子子傳孫。而地方上備州縣另有民壯,等於是地方團隊,有事方行召集,平時按期參加操練,每月三四次,練後各自回家。在偏遠地區,按當地民俗組成鄉兵。浙江的鄉兵最驍勇,義烏鄉兵勇善戰,處州鄉兵名列第二。後來剿侯名將戚繼光,就是以義烏處州的鄉兵剿候的,此外著名的有川兵。河南篙縣的鄉兵綽號稱毛葫蘆,善山地戰鬥。靈寶、永寧的鄉兵,由礦丁組成,叫角腦,也稱打手。福建的鄉兵善水戰,叫鏢牌手,泉州永春的鄉兵以技擊頗負盛名。河東的鹽徒更是大名鼎鼎,松江一帶的鹽徒並自備火炮強弩戰車。
後來候寇為害,鹽兵戰果輝煌,東洋鬼子見到民家門前置有鹽袋,便亡命飛逃。所以真正的官兵並不足畏,當地的鄉兵對剿賊方面收效甚宏,盜賊不怕官兵,怕鄉兵民壯。龍泉的杜知縣文武雙全,接到衛指揮使的手令,帶著民壯與鄉兵,協同五十名衛所軍急急出動,兵貴神速,預定夜間攻入堡寨擒賊,仍然晚了一步,堡寨已被艾文慈攻破。
賊首已死,餘賊在逃。杜知縣一面派人救火,一面派人分頭追捕餘賊,善後事宜處理停當,方帶了十餘名兵勇返回武溪亭村。
村中尚家燈火輝煌。十名兵勇名義上是護送他們回村,事實是負責監視,到了村中便知會守村的官兵,調來了不少人,將尚家包圍看守。
兩個隨軍郎中只會醫治金創,對江湖人使用的奇毒束手無策,派不上用場。
絳玉主婢曾親聆艾文慈談解毒的常識,倒能鎮定,指揮尚氏母子將兩個受傷的人安頓在內房中,沉著地上藥裹傷。
所有的人全部精疲力盡,尤其是章姑娘,連站都站不穩。她不顧一切哭倒在艾文慈身旁,搖撼著渾身鮮血昏迷不醒的艾文慈身軀,聲嘶力竭地叫:“大哥,你……你醒醒,你……你不能死你……”
絳玉心中發酸,拉住她勸告道:“章姑娘,他死不了,你不能驚擾他,以免……”
“他……怎會麼不見他呼吸?天哪!”
“他精力損耗過巨,氣如遊絲,不久便可恢復部分精力,讓他好好休息。”
尚氏細察尚雲松的傷勢,腿腫而發青,拔毒藥外敷似乎尚有效用,青紫色的液體正緩緩外流,呼吸沉濁,傷勢比艾文慈輕得多。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創傷。她聽說艾文慈能療毒,希望在艾文慈身上,急沒有用,目下只希望文文慈早些甦醒,困此她也在艾文慈身旁張羅。
傷已處理要當,藥已上了,只能靜候變化。
“李壯士渾身血汙,血已染透衣褲,必須替他淨身換衣褲。以免招涼哪。”尚氏焦急地說。
只有一個尚毓是男人,而尚毓必須招待那麼多兵勇,淨身換衣的事,章姑娘顧不了自己疲勞,毅然承擔下來。
房中生了火,尚氏取來了尚毓的衣褲。準備好湯水,方與絳玉主婢退出房外,在房外靜候消息。
章姑娘強打精神動手。半月來,她與艾文慈同起同寢,身在難中,忘了男女之分,艾文慈一個陌生入,為了她不惜身歷萬險,這份恩情比天高海深,這份感恩的心情,令她在苦難中有了倚靠,在吃盡千辛萬苦之後尚能支持。論體質她比周三夫婦差多了,但這時她卻比周三夫婦強,仍能替艾文慈盡心力,週三夫婦目下卻軟癱在後面的柴房中,連站起的力量都消失了。
她流著淚,哭泣著替艾文慈除去因治傷而割破的衣褲藤甲,淨身……剛替艾文慈穿著停當,榻上的艾文慈突然籲出一口氣,眼瞼眨動。
“他……他醒了。”她欣喜歡狂地叫。
尚氏首先扒門搶人,叫道:“給他熱湯,我扶他起來。”
絳玉奔近榻旁,探了深鼻息,說:“先別動他,以免牽動創口。他尚未清醒……”
話未完,艾文慈的雙目完全張開了,用似乎來自天外的虛弱嗓音問:“這……這是何……何處?”
“大哥……”章姑娘捉住他的手偎緊臉頰叫。
“章姑娘,鎮靜坐。’絳玉急叫。
艾文慈神智漸清,掃了床前的眾人一眼,緩緩地說:“哦!是……是你……你們。
我………我沒死!”
童姑娘伏在榻前,握緊地的手哭道:“大哥,你……你活著。大哥,但願傷……傷的是我而不……不是你。”
“是小弟嗎?別……別哭。”’他擠出一絲笑意說。沿途兩人兄弟相稱,他已叫慣了小弟,似乎已忘了姑娘是女人。
“李兄,我擅自用了藥,不知是否對症,你能不能指示用藥追毒?”絳玉寬心地問,人醒了想必危機已過,死不了啦!
他點點頭,說:“謝謝你,藥對……對症,想不到老弟悟……悟性如……如此高,聞一知……知十,用藥恰到好處。請取紙……紙筆來,去撿幾味清毒藥草煎湯服用便可。”
尚氏去取來紙筆,絳玉說:“冉賊已死,不知如何斃命的,那位戴獅形面具的人……”
“是尚伯母十年斷訊的夫君。”他含笑接口,又道:“他大概也吃了苦頭。”
“他也中了冉賊的淬毒飛刀。”
“現在……”
“仍昏迷不醒,我已替他上了藥,並讓他吞下兩顆九還丹。”
“哦!他身上大概不少毒性,不要緊,多撿些藥煎湯服用便可。老弟,在下的小劍射入冉賊的胸膛,這把劍是否已取回了?”
“哎呀!我……我沒想到是你斃了他的,而且當地的形勢也不許可我……”
“糟!老弟,快去替我取來,那是在下的家傳至寶,不能遺失。”
“糟!目下官兵已封鎮了堡寨………”
“哎呀!真有官兵到來了?”他吃驚地問。
“是的。”
他想挺身坐起,卻被絳玉按住了.急問道:“李兄,你想怎樣?躺下。”
“我得走。’他氣沮地說。
“為什麼?”
“在下不與官兵打交道。”
“一切有我,你放心休息。”絳玉沉著地說,籲出一口氣,又道:“小劍我負責找回,官兵有我應付。請放心,現在,請說藥名,好到村中藥店撿藥。”
他想走也力不從心,只好嘆口氣說:“好吧,目下大概想走也嫌晚了……”接著,他說出十餘味藥名.最後說,“請諸位記住,在下不叫王縉,叫李三,是至龍泉探親的人.不是郎中。”
絳玉與尚氏互相注視一眼,心中有數。
“李兄,不必擔心,請安心休息。”絳玉微笑著說,偕同尚氏出房而去。
章姑娘不肯離開他,就在床腳歇息。
絳玉與尚氏走向外廳,一面說:“姨,你到藥店撿藥,我到堡寨找回李郎中的小劍。”
“一切小心。’尚氏輕聲叮嚀。
可是,她們無法離開,外廳的官兵和巡捕客氣地阻止她們外出,說是外面戒嚴,任何村民也不許外出走動,要檢藥救人,不勞她們費心,客氣地要過藥方,派兩名巡捕代勞走一趟。兩人無所藉口,只乾著急。
天將破曉,杜大人到了,先請見尚氏盤問經過,尚氏除了吐實以外,別無他途,她聲稱與冉峰有仇,而絳玉蘭婢是流浪小花子,聽說俞五為富不仁,在雲和擄人行兇,追逐至此投宿.談及俞五藏身冉賊的堡寨內,同仇敵汽,雙方聯手殺入堡申報仇救人。
至於艾文慈與尚雲松的來歷,她說是仗義助拳的朋友,一個姓尚名雲松,乃是一門遠親,一個姓李名三,是雲松的朋友,順便在龍泉訪親,為朋友兩肋插刀,雙頭蛇週三是雲和的地痞,杜大人已久聞其名,用不著多問。杜大人聽說章姑娘是龍泉胡家的親戚,一問家世,不由赫然震怒,立即下令追捕俞五一群人治罪。
杜大人十分客氣,而且思考周到,他認為冉賊的餘黨在逃,浙東浙南皆有冉賊的黨羽,尚氏母子留在武溪事村極不安全,誅殺匪首功在地方,必須遷地為良,至龍泉安頓。這次匪巢得以不費一兵一年輕易抄剿,全是尚氏母子的功勞,匪巢並未完全焚燬,抄出無數金銀珠寶,論功行賞,尚氏母子所獲的獎金為數當下不千金,在龍泉安頓足有餘裕,不但可獲官府的照顧,更可獲地方人士的竭誠歡迎。
杜大人的好意,尚氏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杜大人認為有責任保護她母子的安全,不容許她拒絕。
破曉時分,杜大人已將公務有條不紊地處理停當,派十名衛所將土報至府城,呈報經過並呈請擒捕俞五歸案,先呈文報備,通匪與擄掠良民的罪名甚重,抄沒俞五的家勢在必行。
找來了六乘山轎安頓艾文慈、尚氏、尚雲松、章姑娘、週三夫婦。十名挑夫,將尚家的行囊箱籠傢俱帶走。交待里正處理尚家田產出售的善後事宜,天色大明,一行人在兵勇的護送下,奔向龍泉。
艾文慈心中暗暗叫苦,麻煩大了。
從七尺渡到龍泉城,共九十餘里。人暮時分,方到達縣城。
他們到達之前,沿途所捕獲的餘賊共有十六名,已先一步押解入城,因此全城轟動,皆出城迎接剿除江湖大盜的英雄凱旋。
英雄們皆接至縣衙安頓,暗中有人嚴加保護。
同一期間,飛騎尉嶽珩兄弟一行八人,借同程錦江三爺,與及程三爺的四名弟兄,在武溪亭村東面二十里的小靈村投宿。龍泉至府城全程百四十里,小靈村正是中途站,他們預計明晚便可趕到龍泉,佈下天羅地網捉拿艾文慈。
宇內雙仙離開冉峰的堡寨後,並未遠走,無情劍不利於行,必須在附近找地方歇息養傷。他們在村東五里地一座山腳下的三家村中投宿,兩人談起艾文慈揮叉奮擊的神勇情景,猶覺心有餘悸。三絕劍見多認廣,他認為艾文慈恐怕不是江湖人。但可疑的是,那天在雲和道上交手,艾文慈的劍法身法,又分明是武林中罕見,但確是出於武林技擊的奇詭絕學,可惜看不出來歷,委實遺憾。總之,兩人的見解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這位青年人委實可怕,日後相遇必須小心了。
天隔沉沉,朔風刺骨,氣候奇寒。兩者道答應了宏光至紫虛觀會合,不能久耽,破曉時分便謝過主人啟程,踏著曉風殘月奔向府城。
在他們前面兩裡左右,三名穿了舊棉襖,戴了雨籠的人,大踏步也向府城趕。這三個人身材雄偉,各背了一個當地村民用來揹物的竹製背囊,雨笠拉得低低地,左手扶了一個長布卷,右手點著一根竹杖,像某趕著回家的鄉民。
大道並不大,但仍可容三人並肩而行。中間那人有一雙陰森的狠眼,留著鬍鬚掩口,滿臉橫肉,年約四十開外,他一面走,一面用低沉的嗓門向同伴說:“二弟,你認識那位使叉的小子?”
“不認識,但似乎……似乎有點面善。”右面的二弟遲疑地答。
“三弟,你呢?”他扭頭問左面的同伴。
三弟有一雙陰陽怪氣,不動感情的山羊眼,鎖著粗眉也遲疑地說:“小弟也不認識。可是,也與二哥相同,似乎有點面善,但小弟記憶所及,確知從未見過這號人物,大哥……”
“怪事,火光沖天,明亮如晝,你們竟然無法分辨是不是認識的,可借愚兄回來晚了一步,不然便不至於失之交臂了。冉老大死得慘,咱們必須替老大報仇,而你們卻不認識這個人,仇如何報起?你兩人真是飯桶。”大哥憤憤地說。
三弟若有所思,說:“小弟在冉老大的體內,找到一把細小的劍,貫人老大的左胸近心室處,鋒尖透背愕亦入體,鋒利無比,這是冉老大致命之傷。咱們或可從劍中找出線索來……”
“快拿給我看。”大哥叫。
三弟從衣下取出一個市卷,解開布卷冷電四射,尺長的日精劍像一泓秋水,亮晶晶的一塵不染。
大哥取過脫口叫:“好劍!”劍長僅一尺,又窄又薄,但不軟亦無彈性,劍愕構造奇特,同樣薄小,像是與劍身同鑄而成的,似乎不能護手,難怪入人體不受阻。
大哥端詳久久,一面走一面感然道:“長僅尺餘,刃僅六寸,不可能是短劍,只能當匕首用,但當匕首卻不易用勁,柄太細了。要說是暗器嗎?卻又大了些,重心在中。怎能使用?刻上一無印記,要想查出線索
江湖上沒聽過用這種劍的人,不容易查哩!”
說話間,大道上升,升上一座松林,向上盤升一座高山。路右是陡坡,下面是靈溪的河床。路在是陡崖,攀爬不易。
三人已過了松林,踏上向上盤升的山崖間大道。二哥伸手接過日精劍,在手上試了試,說:“晤!好沉手,似乎不是鋼鐵打造的。重心在中,但善用勁的人,正好控制飛行路線,甚至可以不翻騰亦可飛行。”
說完,信手向左面的山崖擲出小劍。
“嗤”一聲輕響,日精劍貫人堅硬的崖壁,盡愕而止。
“咦!好鋒利。”大哥吃驚地叫,怔使了,腳下倏止,又道:“是寶物,好!”
驀地,前面五六丈道路折向的崖後,大踏步接二連三出現了十三個人。十三個人衣首鮮明,勁裝帶劍。是飛騎尉岳家兄弟出現。
十三個人皆不曾看到貫入崖壁的日精劍,泰然而來,但所有的目光,全向對面三個鄉民打扮的人注視。道上行人互相注視,平常得很。
但這三位仁兄心虛,大哥捨不得寶劍,看到對面來了穿勁裝的人,本能地湧起戒心,一個箭步縱近崖壁,伸手拔劍。
這一來,反而引起對方的注意,劍拔出,寶光四射。
大哥用上了財不露白的手法,掩住劍慌忙向衣下一塞。
光氣是掩不住的,形容這種現象有一句成語,稱“匣劍帷燈”,也用來隱喻人的才華是掩不住的。寶劍在匣,明燈在帷,劍氣潛騰,燈光暗映。大哥以手掩劍,手掌不夠大,怎麼掩得佳劍上的光華?立即吸引了行家的注意。
走在中間的神劍秦泰驀地止步,臉上湧起令人難測的陰笑,朗聲問:“朋友,那是什麼?”
大哥心懷鬼胎,已經有點心虛,不由臉色一變,含混地說:“沒什麼。
諸位請便,在下少陪。”說完,閃在一旁。
二弟三弟同樣緊張,戒備著移向路左讓路。
嶽琳走近崖壁,掃了日精劍留下的劍痕,炯炯有神的大眼現出驚容,脫口叫:“好鋒利的暗器,任何氣功也難禁一擊。鋒刃細小,入石約六寸左右。遺孔四周光滑,不見裂屑,石粉凝聚不散。秦叔,這人使用的暗器是無堅不摧的小匕首。”
神劍秦泰留神注視劍孔片刻,神色漸緊。接著掃視三名匪徒一眼,神色又轉變為困惑,一字一吐地況:“諸位,咱們曾經見過嗎?”
“咱們從未謀面。兄臺尊姓大名?”大哥硬著頭皮問。
“在下姓秦,名泰。請教尊姓。”
三賊同時變色,目光不約而同全向秦泰的佩劍上集中。
嶽琳心中有數,接口問:“閣下自然知道神劍秦副總鏢頭的大名了,不會改名換姓搪塞吧?在下姓岳,名琳,字俊臣。”
“在下姓趙,名清。”
嶽琳身後不遠處的程三爺虎目生光,上前向飛騎尉嶽琳附耳道:“嶽大人,在下想起來了,這三個傢伙是溫州府平陽縣南雁蕩山的三虎,趙成,羅裕,方新,號稱南雁蕩三虎,佔山為寇,也出海劫掠沿海城鎮,在浙南兇名昭著。”
嶽琳趕忙附耳向神劍稟明,神劍淡淡一笑,以讓對方可聽到的聲音說:“咱們不過問閒事,愚叔吃鏢行飯,不願開罪走鏢路線以外的朋友。
京師與浙南相距萬里,彼此風牛馬不相及,難怪不認識他們。”
他的話在趙成耳中聽來,不啻如聞伯樂,像是吃了定心丸,心中一寬,笑道:“秦前輩說的是京師迴音,定然是北地第一劍客前振遠鏢局的副總鏢頭,失敬了。晚輩需趕路,少陪了。”說完抱拳行利告退。
神劍秦泰將手一伸,笑道:“剛才閣下在此試的暗器,請借一觀,也可增些見識。”
趙成心中不願,卻又不敢回絕,遲疑地說:“江湖人的兵刃暗器,非至親好友,不……”
“如果我是你,就把咱們看成至親好友算了。”嶽琳不耐地接口。原來嶽琳已將程三爺所知道的消息告訴他了。他對盜匪有反感,所以說話相當不客氣。
程三爺突然附耳向一名弟兄說:“高兄弟,鬧些事,耽擱愈久愈好,希望今晚趕不到龍泉。”
高兄弟點頭會意,突然桀桀怪笑道:“南雁蕩三虎,你們還是認命的好,那邊嶽大人是京師來查案的,奉命捕拿江澤大盜逃犯,難道你們想不吃敬酒吃罰酒不成?”
幾句話成了南雁蕩三虎的催命符,日精劍便是禍胎。趙成不怕江湖人,卻怕官府,查案的人帶了北地大名鼎鼎的第一到客捉拿大盜逃犯,那還了得?再不逃走萬事休矣!他發出一聲逃走的暗號,向後跳入林,扭頭拔腿便跑。
神劍秦泰一怔,本想算了,對方既然拒絕將暗器見示,這是合情合理的正當理由,不能強迫對方接受。
“膽子不小,走得了?”程三爺及時怪叫。
嶽琳縱身一躍,遠出兩丈,大喝道:“站住!不許逃。”
南雁蕩三虎展開輕功提縱術,向山下狂奔。
下面恰好松林下方,宇內雙仙正進入松林。
神劍秦泰與岳家兄弟腳下甚快,奮起狂追,但起步晚了些,三虎先逃出四丈左右,輕功甚佳而且是下坡,雙方都快,不易拉近,直追至松林責,方拉近至兩丈內。
“小輩還不站住?”神劍秦泰沉喝,他追在岳家兄弟的前面丈餘。
遇林莫追。林中易受暗器襲擊。神劍是個老江湖,怎肯讓三賊逃入林?隨喝聲向下急衝,又接近了三四尺。
逃在最後的老三方新本就心中發慌,聽喝聲如在耳後,更是魂不附體,逃不綽啦!逃不掉只好拼命,被捉住解交官府,早晚得死,誰有放手一拼死中求生,或許還有活的希望。慌亂中,大吼一聲,猛地左手向後仍出一枚銅鑲,右旋身拔劍來一記“回龍轉風”,連人帶劍回頭反撲,劍上風雷隱隱。
老江湖神劍秦泰早有提防,算定賊人必定情急拼命,扭身避讓,鑲擦左肩側而過,人仍向前衝,手一換劍便人手,“錚”一聲架住了賊人的劍,順勢一絞,喝聲“撒手!”人仍疾進。
方新虎口裂開,劍脫手飛走了,一聲怒吼,扭身一腳飛踢,猛攻神劍的下陰。
神劍的衝勢甚猛,這一腳很難迴避,只好手下絕情,電虹一閃,劍一沉一掃,身軀停下了。
方新的有腿齊膝而斷,狂叫一聲,“砰”一聲仆倒在地。
嶽兄弟恰好從兩側一掠而過。追人林中。
後面追來的人漸近,十個人勢如奔馬。
嶽琳追上了羅裕。羅賊剛折人兩株巨松後,卻被嶽琳機警地抄出前端,兩人恰好在樹後撞上了。
“嘿!”嶽琳沉叱,“雲龍觀爪”劈胸便抓。
羅裕走了背時運,笨得用上盤手急架來爪,卻不知嶽琳這一招是虛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自命不凡目無餘子的嶽琳不管如何狂妄,也不至於在不知對方底細面目,雙方皆放手死拼時,伸手劈胸抓人自露空門,稍清醒的人,一看便知是虛招,決不至於笨得用上盤手封架。
嶽琳可不是善男信女,出乎狠辣舉手不饒人,收招出腿,不一記“魁星踢鬥”,半分不差地噗一聲踢在羅賊的小腹丹田要害。
“啊……”羅裕仰面跌出;狂叫聲剛起,“砰”一聲背部撞在身後丈餘的樹幹上,震拋而回仆地不起。
神劍收拾了方新,向下窮追逃入松林深處的趙成。遠處兩株巨松後,爬伏著兩個人,留意雙方的動靜。
趙成大概知道逃生之望已絕,猛地閃在一株松樹後,大叫道:“在下認栽,不要動手。”
神劍收了劍,沉下臉問:“你們為何要逃?”
“你們是官府的鷹犬……”
“南雁蕩三虎,還不配咱們這些人動手。”
“你們……”
“咱們並無惡意,只不過想看看閣下的暗器而已。”
趙成長出一口氣,取出日精劍丟過說:“你拿去看好了。”
神劍抬起日精劍,端詳片刻問道:“這是閣下的暗器?你有多少把。”
“就…就這一把。”
“可有名稱?”
“沒……沒有。前輩如果看上了,在下奉送。”
“真的?”神劍大出意外地問。
“那是前輩的東西了。在下可以走了嗎?”
“好,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趙成剛跑出丈外嶽琳到了,神劍得了日精劍,喜極欲狂,忘形地不住把玩,不忍釋手。
“秦叔,怎麼放他走了?”嶽琳走近問。
神劍將日精劍亮了亮,笑道:“是一把小劍,他送給愚叔了。”
嶽琳看清了日精劍,臉色一變,向奔出五六丈外的趙成叫:“姓趙的,說清楚了再走。”
趙成心驚膽跳,怎敢不聽,止步回身臉色灰白地問:“請……請問尚有何事?”
其他的人,全都跟來了,神劍不知嶽琳有何用意,握著小劍站在一旁。
“這……這……”趙成語不成聲地說。
“在下要的是實話,說!”嶽琳寒著臉冷喝。
神劍過意不去,受人之禮心軟手軟,勸解道:“賢侄,不要迫他了,算啦!少管閒事。”
“秦叔,不是小侄多管閒事。那艾文慈多次用暗器傷人,死傷的人傷口細小,很可能是這種鋒利的小劍。同時,聽說他有一把家傳至寶治傷小劍,很可能是這一把,所以小侄必須問清。”
“你說吧,不許隱瞞”神劍向趙成沉聲說。
趙成心中狂跳,不敢不吐實,將昨晚所發生的事-一說了。最後說:“這把小劍是敝三弟從老大的屍體上起出的,當時在下不在場,所以不知是誰所發的,詳情須問三弟。”
嶽琳大喜過望,根本不用再問了,救章姑娘的人,顯然是他們這次所要找的疑犯。他喜極欲狂,向眾人道:“這位救姑娘的人八成兒是艾文慈,快到武溪亭村問問。”
眾人立即回到路上,邁開大步急趕。
走在最後的程二爺,向身旁高兄弟苦笑道:“糟了,咱們幫了倒忙。”
他們找到了駐守在武澳事村的官兵,一問之下,立即展開腳程,向龍泉飛趕,務必在申牌左右趕到龍泉。
他們後面裡餘,三絕劍獨自跟蹤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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