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些劍尖將要碰到四絕書生的身子剎那間,一道冷森刺骨的寒芒,急馳如電般地平貼着四絕書生的胸腹平掃出去。
掙掙一陣脆響才過,那片急壓而下的劍幕便突然消失了。
四絕書生微微一怔,立時躍身站起,目光一掃,只見翻天玉狐正自滿臉狐疑地站在身前八尺以外,自己身側不遠處,岸然站着手持玉劍的寒松齡,但是,那劍上卻仍封着劍鞘。
那邊,鬼火直等到飄浮的飛雪落盡,才發現寒松齡不但沒有站在原地,甚至還把四絕書生救了出來,再轉眼向雪地上一看,竟沒找到寒松齡被震退的腳印,心中既驚又恐,悶聲不響探袖掏出五顆磷火彈,準備出手。
塞北游龍真一道人深知磷火彈的霸道歹毒,見狀心頭暗自一凜,忙道:“嶽兄打算怎地?”
鬼火聞言轉向塞北游龍毫無表情地道:“收拾姓寒的小輩。”
塞北游龍望了翻天玉狐一眼,故作不滿地冷笑一聲道:“嶽兄莫非怕易公子收拾不下他?”
鬼火生性雖然陰毒暴戾,卻還不敢公然得罪三佛台,聞言略一思忖道:“老夫可沒想這麼許多,老道,你可別會錯了意。”
翻天玉狐此時插口道:“嶽前輩,此人交給我了。”
鬼火一怔,不滿地道:“易公子,老夫出面截擊他,為的是誰,你可要弄明白了,凡事老夫不插手則已,一插上手,決無中撤回之理,這一場是非,我是管定了。”
翻天玉狐今夜樣樣事都覺不如意,聞言冷笑一聲道:“嶽前輩,你擔心晚輩收拾不下他嗎?”
鬼火醜臉一板道:“老夫可管不了那許多。”
又是一件令人惱火的事,翻天玉狐此時正在煩躁之際,聞言立時大怒,大笑一聲道:
“這麼説,嶽前輩是打算連晚輩也算在內了?”
鬼火雖然專橫,但卻不敢跟三佛台為敵,壓下滿腔怒火。冷聲道:“這是什麼話?”
翻天玉狐易星南冷笑道:“晚輩就在姓寒的前面,前輩暗器一出手,不是連晚輩也算在內了嗎?”
鬼火一時為之語塞,老臉連變數次,冷哼一聲,狠狠地把一把磷火彈裝入懷中,冷笑道:“老夫原就不該前來,易大公子,老夫認輸了,此間的事,老夫絕不插手了。”
翻天玉狐易星心情緒正在惡劣之中,聞言冷笑道:“前輩既然無意插手,晚輩也不便相強,一切聽憑前輩自主。”
鬼火氣極冷笑了一陣,轉身就要離開。
飛身掠落在鬼火身前,塞北游龍低聲道:“嶽兄,易星南今夜心緒不寧,你一定看得出來,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既到了關外,嶽兄如不相助,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在三佛台前,咱們也説不過去,不是嗎?,”
鬼火心頭一動,暗忖道:“老道説得有理,我如果與他計較,一來顯得量小,二來如果真出了差錯,三佛台只怕連我也得算上一份,不划算。”心念一轉,去意立消,嘆了口氣道:“但是,他的話實在太欺人了。”
塞北游龍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但卻未形之於色,笑了笑道:“嶽兄,咱們年紀都一大把了,何必跟他一個孩子計較這些呢?算了吧。”
這邊,塞北游龍安撫下鬼火。那邊的翻天玉狐易星南與寒松齡已再次搭上了話,翻天玉狐冷笑一聲道:“寒兄好快的身手啊!
兄弟不才,想領教你幾手高招,寒兄,拔劍吧!”
寒松齡向身後眾人看了一眼,沒有回答翻天玉狐的話,卻向眾人道:“雲兄,宮兄,你們可否先去守住洞口,白鳳,你也過去。”
雷電追魂遲疑不決,四絕書生已領會寒松齡話中之意,暗中拉拉雷電追魂的衣角,示意他照寒松齡的話做,然後走到白鳳公主面前,莊重地道:“公主,請!”
白鳳公主一片心思完全放在寒松齡身上,微微一笑道:“兩位兄長請先行,小妹等一下再去。”
四絕書生雖然一向能説善道,但面對着這位麗人時,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寒松齡知道白鳳公主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道:“白鳳快過去,這裏的一切我都應付得了。”
白鳳公主黛眉一鎖道:“但是,他們有三個人,而你只有一個。”
翻天玉狐朗聲道:“白鳳,在下與姓寒的之間,勝負未分之前,他們誰也不會出手。”
白鳳公主粉臉一沉冷冷地道:“你叫誰白鳳?”
翻天玉狐一怔道:“寒松齡不是叫你白鳳嗎?”
白鳳公主冷冷地道:“他是他,你是你。”
翻天玉狐心中立時湧上了一陣莫可名狀的酸意,怔立了好一陣子,才狂笑道:“哈哈……好,很好,白鳳公主,憑你這句話更堅定了易星南與寒松齡誓不兩立的決心了。”話落充滿殺機的目光突然凝注在寒松齡身上。
白鳳公主粉臉微一變,冰冷而又堅定無比地道:“易星南,有本事,你拿來對付本姑娘好了。”
翻天玉狐陰陰地笑道:“公主,易星南此生絕不會對你下手的。”話聲誠懇而柔和。
翻天玉狐易星南的話,使白鳳公主覺得心情更加沉重,她看得出易星南的表情並非出於做作,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此人對寒松齡的威脅更大。
寒松齡轉過頭對白鳳公主道:“白鳳,你不要再説了,他説得對,寒松齡與當今的三佛台勢同水火,絕難並存,你把他們兩個也叫下來,先進洞中等我吧,洞內有位道長,也許需要你照拂一下。”
白鳳公主啓動了一下朱唇,但卻被寒松齡搖頭阻住了,她幽幽地望了寒松齡一眼,轉身向洞口走去。
目送白鳳公主婀娜的身軀停在洞口之後,翻天玉狐才轉過頭來向寒松齡道:“寒松齡,現在你可以放心動手了吧?’易星南在放倒你之前,將無法撲到那裏。”
寒松齡微微一怔,突然怪異地笑出聲來,那笑聲再配上他凝注着翻天玉狐的目光,使人覺得格外難堪。
玉面倏然-冷,翻天玉狐無法忍受地冷聲道:“姓寒的;有什麼好笑的?”
仍然以那種目光盯着翻天玉狐,寒松齡道:“朋友,你以為我怕你偷襲他們?”
翻天玉狐寒着臉道:“不信你試試看?”
寒松齡道:“不錯,寒某確實要試試,不過,在動手之前,寒某要先明白地告訴你-件事實。”話落俊臉上笑容突然一收;冰冷地道:“朋友,你不是姓寒的對手。”
一振健腕,古劍灑出一道耀眼寒光,斜指着寒松齡的咽喉,翻天玉狐暴烈地道:“姓寒的,拔劍吧!”
朝那柄寒光閃射的劍身上望了一眼,寒松齡拾起握劍的右手,揚揚那柄帶鞘的寒劍道:
“朋友,在你進招之前,寒某自有辦法把劍鞘退下來,寒松齡已説過了,朋友,你要與寒某動手,實在還差了一截。”
平日,以翻天玉狐的陰沉個性,無論如問也不會臨陣動怒的,但是,此刻當着白鳳公主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玉臉肌肉起了-陣牽動,翻天玉狐眸子中殺機一熾,冷喝一聲道:“拿命來吧。”
斜伸的古劍,修然一平,也未見他手臂怎麼振動揮舞,冷森森的古劍,突然間化成了一片寒光奪目的劍網、如一波隨鳳突起的巨浪,帶着無法阻擋的衝撞之力,向着寒松齡壓了過來,威勢令人膽寒。
寒松齡口頭雖然説得輕鬆,私底下卻早已有了準備,見狀身子倏然向左一晃,引得翻天玉狐劍勢一偏,人卻突然向右縱出七八尺遠。
翻天玉狐原本看準了寒松齡身子偏轉的角度,絕不可能突然扭轉方向的,是以劍才跟着他偏了過去;卻沒想到寒松齡竟能大背常理地突然向右閃去,見狀心頭不由為之一震。
寒松齡的身法,雖然使翻天玉狐覺得意外、但卻沒有影響他攻敵的速度,左腳斜踏小半步,猛一用勁,身子倏然一偏,以一招“狂鳳擺柳”調回攻擊方面,嘿嘿一陣冷喝聲中,連攻出九劍之多。
九劍在方位不停的轉動中政出去,速度快捷,劍法輕巧靈活,乍看起來,就似在了九個不同的方位各有一人向寒松齡發劍,使人無法看出寒松齡到底有沒有還招迎擊。
這時,洞口白鳳公主的左右兩側同時落下了憶蓮姊妹,雷電追魂與四絕書生竟然誰也沒發覺到。
眼睛仍盯着鬥場,四絕書生有點迷惑地道:“雲大哥,你説他武功比你高,怎麼一上手就居於下鳳了?”
雷電追魂雲飛龍也是滿腹狐疑,聞言不耐煩地道:“我又怎麼知道呢?”
四絕書生急道:“你不是説與他動過手嗎?”
雷電追魂見寒松齡沒占上鳳,心中就焦慮得緊,當下沒好氣地道:“不知道,不知道,別煩人了。”
四絕書生皺皺眉頭,嘴唇啓動了一下,才把到口的話強忍了下去。
對面,塞北游龍真一道人心中也暗暗着急,但卻不敢形之於色,恰在這時,鬼火一拍他的肩膀,道:“老道,真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一套呢?”
塞北游龍全神貫注在打鬥上,鬼火突如其來的一拍,把他嚇了一跳,心中正自不痛快,這一拍,更拍出了火來,老臉一翻,本想發作,話到嘴邊,又忍了下來,冷漠地道:“你指的是誰?”
鬼火曾與寒松齡對過一掌而被震退,心中正在暗恨着他,聞言道:“當然是易星南了,難道還會是那個言過其實,浪得虛名寒小輩嗎?”
塞北游龍心中暗自冷笑一聲,忖道:“浪得虛名?哼,你連他倉促中的一掌都接不住,還説人家浪得虛名,話怎麼説得出口來。”心中雖然這麼想,嘴裏可沒説出來,故意凝重地道:“嶽兄,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小子既然敢公開向三佛台叫陣,説不定還有什麼絕活呢?
咱們還是小心戒備着為是。”
鬼火聞言一怔道:“嶽兄,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好戒備的呢?”
塞北游龍雖然知道鬼火説的是事實,但心中卻總存着那種萬一的想法,當即不由自主地脱口道:“貧道仍以為戒備着點為是。”
鬼火又迷惑地望了塞北遊龍一眼,道:“道兄,何必多此一舉呢?”
塞北游龍迫切的目光仍然盯着鬥場,沒有再開口。
轉眼之間,翻天玉狐已攻了近百招了,寒松齡仍然沒有拔劍,只以帶鞘的寒劍招架着,看起來,完全是一種一面倒的形勢。
四絕書生越看越心寒,想再問雷電追魂,卻怕他此時因心急而暴躁,再碰一個人釘子,目光一轉,突然想起還有個白鳳公主,忍不住脱口道:“公主,你看戰局如何?”話落轉過臉來,才發現白鳳公主身側又多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但卻沒有心情去想她們是怎麼來的。
白鳳公主心中雖然也有些着急,但神色間卻比兩人平靜的多,聞言輕聲道:“他現在的境況我並不擔心。”
四絕書生心頭一動,忙道:“公主是説他有取勝把握?”
白鳳公主平靜而肯定地道:“是的,他有。”。
四絕書生不解地道:“那他為什麼不拔劍還手呢?”
白鳳公主道:“他説過到必要的時候他會拔劍的。”
四絕書生移目向場裏看了一眼,只見翻天玉狐劍網綿密如織,四面八方,遮天蓋地地湧向被圍的寒松齡,再想起翻天玉狐在武林中的聲威,那顆才稍微安定了一點心,立時又湧上了無法彌平的波濤,急聲道:“會不會他連拔劍的時間都沒有了?”
白鳳公主突然笑了道:“宮大哥,你不瞭解他,也不解他那柄劍,松齡從來不説沒有把握的話。”
四絕書生俊臉做微一紅,但依然問道:“公主,你此刻真的一點也不擔心?”
白鳳公主粉臉兒上掠過一沫淡淡的紅暈,莊嚴地道:“説不擔心,那是欺人之談,不要説與他搏鬥的人是名震江湖的武林梟雄,就算他同一個全不會武功的人動手,我也會擔心他一時大意而有閃失的。”
四絕書生雖然仍不敢全信,但已不似方才那麼焦急了,點點頭,凝重地道:“公主,這叫關心則亂,照這樣説來,公主只是擔心他未來的境遇了。”
白鳳公上美眸中突然間籠上一片重重的憂鬱,沉重地道:“他雖然沒有告訴我他未來要會的是什麼人,但他卻曾説過,他沒有必勝把握的,我説過,他不説沒有把握話。”
四絕書生點點頭道:“是的,公主,未來的關卡的確很艱難,也很多,但關卡總是一個一個過去的,現在擔心也沒有用,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不是嗎?死,並不一定像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可怕啊!”
向打鬥的二人掃了一眼,白鳳公主突然失聲笑道:“假使你以為我是怕死了失去他,那就錯了,我知道,生與死,我都不會離開他的,只是,我不願意我們死後;他仍有遺憾留在人間!”
四絕書生眸子中異光閃射了好一陣子,以敬佩的聲音,莊嚴地道:“公主至純真情,足感天地,宮寄霞為寒兄弟感到慶幸,此戰兄弟有信心了。”
這時,翻天玉狐已攻了兩百招了,雖然,寒松齡一直沒有拔劍,但翻天玉狐卻一直沒傷到他。
白鳳公主望了四絕書生一眼道:“事實上,你仍在擔着心,是嗎?”
四絕書生俊臉突然又-紅,就在這時,他肩頭突然被雷電追魂拍了一把,道:“兄弟,快看,好戲來了。”
四絕書生宮寄霞猛然回頭來,恰在此時,打鬥中的寒松齡開口道:“朋友,三佛台就只教了你這些嗎?”話聲才落,濛濛的銀色劍幕中原本只有一點的紅影,突如煙火爆炸般地突然擴展開來,硬把劍幕逼開-個大洞。
四絕書生呆了一陣脱口道:“那紅光是什麼?”
雷電追魂已不似方才那麼緊張了,聞言道:“管他是什麼?反正現在輪到看咱們這邊的了。”
目光移向白鳳公主,四絕書生道:“公主,宮寄霞的確不瞭解寒兄弟那把劍,這片紅影該是那劍上的劍穗?”
白鳳公主點點頭道:“是的,那是劍穗,宮兄只要看下去就知道那劍穗的功用了。”
紅影的範圍越擴越大,翻天玉狐易星南雖然使盡了全身功力,一劍連一劍地突擊猛攻,但卻不但不能壓回那片紅影,甚至連阻止它擴大的功用都沒有,也許是用勁大多還是憤怒難制,他那張原本白晰的俊臉此時已然漲得通紅如血丁。
翻天玉狐的突然被迫由主動變成了被動,使鬼火心中有一種顏面被挽回的喜悦,因為,由翻天玉狐的居於劣勢的情形,可以證明他並不遜於他.但那種喜悦只有一閃便被另一個不安的念頭壓住了,因為,他潛意識地覺得寒松齡威脅了自身的安全;塞北游龍心中暗自掠過一絲喜悦,但他另有打算,並不形之於色,側過臉來望向鬼火道:“嶽兄,恐怕你我得準備救應了。”
鬼火沒有再反對,探手入袖摸出一把磷火彈,陰沉地冷笑一聲道:“老夫知道怎麼做可似分散姓寒的那小子的注意力。”話落向洞口的白鳳公主掃了一眼。
塞北游龍心頭暗自一沉,急忙道:“易星南志在那個小姑娘,嶽兄如果貿然出手,萬一傷着她,易星南説不定會與嶽兄翻臉成仇呢。”
鬼火陰沉地;冷笑一聲道:“其實,老夫也不忍心那麼做,説來倒也奇怪,老夫竟會對她生出愛惜之念,因此,不到萬不得以的時候,老夫不會下手,如果真到了那種時候,嶽兄相信易星南總該知道自己的命與那個小丫頭孰重孰輕的。”
塞北游龍不便明加阻止,聞言略一思忖道:“嶽兄説得也有道理,不過。有些事是使人很難預料,就以嶽兄對那小姑娘的感受來説,誰會想到呢?”話落轉面向着鬥場。
鬼火心頭突然一動,暗忖道:“對啊,也許這小丫頭能使天下任何男人忘卻兇戾之氣,而不忍加以傷害,看來老道的活倒是值得考慮了。”
紅影仍在不停地向四面推展着,一波接一波,既無空隙也無破綻,使人無法估計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終止。
翻天玉狐易星南的信心開始動搖了;情緒也漸漸緊張起來,潛伏在心底的殺機也跟着升了起來。
驀地,翻天玉狐連攻七八劍,把湧上來的紅影一阻,突然長嘯一聲,騰空射上去十幾丈高。
翻天玉狐雙足幾乎才一離開地面,寒松齡突然清朗地叫道:“雪兒!”
喝聲才起,一道白影已沖霄而起,瀰漫的紅影,也在白影衝起的一瞬間,倏然消失。
人在空中連翻了幾翻,一片劍幕突如飛泉怒瀑般地直灑而下,範圍足有五丈方圓。
一見劍勢;雷電追魂與四絕書生立時同時驚叫道:“翻天絕劍,小心!”
兩人的話幾乎才説了一半,那片白濛濛的劍幕已對準寒松齡壓了下來,來勢之快,使人難以想像。
靜立的身子突然一晃,一片紅影霍然爆射開來,如一片輕忽飄動的紅煙,向上浮托而去。
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傳説中的模糊念頭,塞北游龍脱口驚叫道:“彤雲彌六合!”
鬼火心中也正在思考這怪異奇快的招法,聞言心中一亮,也跟着驚叫道:“寒劍紅穗啊,對,‘彤雲彌六合’下一招是‘劍飛九……”
鬼火的話還未説完,下壓的劍幕與上浮的紅影已然接上了。
錚錚連聲聲中,突然傳來翻天玉狐的悶哼聲,漫天劍芒突如其來的完全被紅影吞沒了。
心知寒松齡再來的一招會是什麼,塞北游龍略一猶疑,突然大喝一聲,道:“慢着,老夫來了。”話落人已急如閃電般地衝進紅影,橫身阻在翻天玉狐面前,但卻並不動手攻擊,也不閃避。
血紅的劍穗劃過塞北游龍胸口,帶起一道血光,塞北游龍卻依然凜立不動,這倒完全出乎了寒松齡意料之外。
不自覺地把手向內一收,劍穗突然停了下來,一雙迷茫的目光,也跟着盯在塞北游龍臉上。
塞北游龍原先就猜測寒松齡不會貿然殺一個不抵抗的人,是以才沒有出手招架,事實上,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動手,必會引起寒松齡另一招殺手,自己絕難破解,所以才冒險智取的。
寒松齡一收招,塞北游龍也顧不得自身的傷是輕是重,回身探臂抱住翻天玉狐,飛身向來路上躍去,前後變化,也不過轉瞬之間而已。
見狀心知上當了,寒松齡冷哼一聲道:“兩位還想走嗎?”話落橫跨出一步,才待縱身撲上去,突聽四絕書生大叫道:“寒兄弟,磷火彈,退。”
聞聲斗然轉過身來,突見九點綠光,分成三組,按上中下三路,正對着自己急馳過來。
寒松齡冷冷的哼了一聲,一揚寒劍,直迎上去。
四絕書生見狀大驚失色脱口道:“接不得。”
鬼火卻得意地大笑道:“哈哈……晚了。”
在鬼火笑聲中,三組綠光在寒松齡身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突然碰撞了一下,萬點綠光,急如雨點般地向寒松齡身上飛散過來。
劍眉軒動了一下,右手一振一揮,一片白色劍幕已護住全身,寒松齡對着綠光如雨的磷火點衝了上去。
鬼火得意地大笑道:“小輩,你錯看了那些火點了,它們在你劍上,照樣可以燃燒,然後,蔓延。”
鬼火的話只説了一半便突然停住了,千雙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睜得大大地直盯着寒松齡揮動出的劍網,茫然中帶着壓制不住的驚訝表情。
原來,那密如急雨濃煙的綠火點,一接觸到寒松齡的劍幕,便完全熄滅捎失了,磷火的威力,竟然絲毫髮揮不出來。
眼看着寒松齡就要衝出來了,鬼火驚慌之中,本能地又擲出了一把磷火,雖然依舊傷不着寒松齡,但卻可以給他一點思考的時間。
第二把磷火彈出手,鬼火的目光,本能的向翻天玉狐與塞北游龍那邊望去,目光所及,心間突然一沉,因為,他看到了二人胸口那些嚴重的傷勢了。
心念如鳳車似的一轉,鬼火知道目下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與寒松齡對抗了,然而,磷火彈對寒松齡卻發揮不出威力來。
第二撥磷火佈下的密網又快被寒松齡突破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由三丈縮短到不到一丈遠了。
深陷的眸子毒光突然一閃,鬼火大吼一聲,揚手一把磷火彈改向洞口的白鳳公主等人發出去。
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對白鳳公主下手,寒松齡閃眼看到這種情形,心頭立時一沉,連想都沒想,長嘯一聲,飛身向洞口衝過去,一面高聲叫道:“用掌鳳,向外推。”
如果向內跑,磷火彈一擲進洞中,則眾人必被波及,向四周閃避也絕難逃出磷火彈碰撞時散射出的火點,目前情勢,的確也只有用掌鳳向外推了,然而如果向外一推,卻勢必要推到衝過來的寒松齡身上了。
白鳳公主聞言一呆,雖然明知寒松齡説得對,但卻不肯下手,雷電追魂也存着同樣的想法,不肯出手,只有四絕,書生心思冷靜,聞言略一思忖,大喝聲中,全力一掌對準那羣綠火推了出去。
雷電追魂在白鳳公主一聲驚慌嬌呼聲中,怒聲大喝道:“宮兄弟,你瘋了?”
雷電追魂話聲才落,寒松齡已快如幽靈般地降落地上,身子急如車輪般的一轉,一片平如白幕般的銀光,由離地三尺不到的高度,呼的一聲,向上平湧而起,像一巨大無比的圓盤,把那些才爆射開來的綠光全部推上半天去了。
本想來個前後夾擊,但卻被這突。口其來的奇異招式給嚇住了,鬼火脱口叫道:“寒劍飛雪!”
寒松齡一收劍招,突然落地向着鬼火,陰冷地道:“朋友,你還有什麼絕活,在死之前,全抖出來吧!”
取勝的信心完全消失了,鬼火大吼一聲,把雙手中的兩把磷火彈完全拋向寒松齡,暗中把功力凝聚於雙掌上,預備脱身。
塞北游龍扶着易星南道:“易公子,咱們得設法脱身了。”
看看隔着濛濛綠火對面的白鳳公主,翻天玉狐沉重地道:“我們就這麼走嗎?”
塞北游龍沉聲道:“易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我們走吧?”。
再向對面的白鳳公主掃了-眼,翻天玉狐留戀地收回視線,目光突然落在塞北游龍胸口的傷上,慘然一笑道:“道長,你捱了他一劍,卻換回了易星南一條命,他年,易星南如有寸進,絕不忘道長今日之恩。”
塞北游龍捨生相救的目的,就是要取得三佛台的信任,聞言心中暗自一喜,但卻末形之於色,凝重地道:“易公子言重了,我們此時走吧?”
翻天玉狐眼看寒松齡又快衝過來了,狠狠的自語道:“有生之年,易星南必報今日之辱,道長,咱們走!”
塞北游龍向衝撞於磷火中的塞松齡掃了一眼,一把抓住翻天玉狐易星南的手腕,大喝一聲道:“起!”聲落,兩人已騰空向崖下躍去,人在空中,塞北游龍叫道:“嶽兄,退了。”
沒想到兩人直到離崖之後才通知自己,鬼火嶽元心中大怒,暗忖道:“好啊,把老夫當成你們擋箭牌了,哼,這筆帳老夫記下了。”
忖罷一聲不響,反身躍下崖下。
掃落漫天飄浮的磷火,寒松齡收住劍招,揚劍向上一指,靈巧地擋住雪兒拋下的劍鞘。
雷電追魂與四絕書生也同時縱了過來,雷電追魂大拇指一豎,道:“寒兄弟;當今宇內,數你第一……哈……”
四絕書生也笑道:“寒兄弟,有了你,咱們今後就可以公然與他們一搏了,咱們也該按照三位去逝的老人家的遺言,成立咱們的碧血盟了。”
寒松齡凝重地道:“兩位兄長,小弟心意,前時已説過,這盟會成立,小弟絕對贊成,只是……”
四絕書生笑道:“寒兄弟,你又要提推辭盟主的話了,是嗎?”
白鳳公主此時突然插口道:“兩位大哥,請恕小妹以局外的身份插嘴,我們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之中,最重氏幼,後論武功,松齡武功雖然稍長兩位大哥半籌,但年紀卻小於兩位,按情按理,都不該佔那領導之位,兩位大哥説是嗎?”
雷電追魂叫道:“何止勝半籌,我以為用天地之差才恰當!”
四絕書生笑道:“武功勝多少,咱們暫且不談,姑娘,動手之前,我與寒兄弟怎麼約定的,你可記得嗎?”
白鳳公主看看寒松齡道:“記得,但我相信那是玩笑之語,松齡,是嗎?”
寒松齡點頭笑笑道:“宮二哥,白鳳説得對,小弟也以為……”
未等寒松齡把話説完,四絕書生搶口道:“寒兄弟,君子無戲言,我當時可不是開玩笑的。”
雷電追魂也道:“寒兄弟,我以為你不該再推了,我們三人,同一目標,自應該有個指揮之人,而此人卻以你來擔當最適合。”
寒松齡堅決道:“兩位大哥,小弟什麼都可以答應,唯獨這一樁,小弟萬不能從。”
雷電追魂凝重地道:“寒兄弟,難道三位老人家的遺言你也打算置之不理了嗎?”
寒松齡肅容道:“三位前輩對寒松齡有活命再造重恩,寒松齡萬死難報,但小弟卻未親聆到三位前輩有此遺命。”
雷電追魂急聲道:“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四絕書生眸子一轉,突然笑道:“好了,咱們現在不爭論這些了,寒兄弟,咱們此來是幹什麼來的?”
寒松齡聞言心頭突然一震,飛身射到洞口,略一猶疑,大步向洞中走去。
雷電追魂看看四絕書生,沉聲道:“宮兄弟,我快要説服他了,你怎麼突然把他支開走了。”
四絕書生凝重地道:“你與我都説服不了他,因此,我要他親自去聽聽使他無法否認懷疑的遺言。”
雷電追魂一怔道:“誰的話他才會完全相信?”
四絕書生凝重地道:“孔雀道長。”
雷電追魂臉色突然一變,神態顯得非常不安地道:“他會在洞內嗎?怎麼一直沒出來呢?”
抬頭看看漆黑如墨的夜空,四絕書生突然沉重地色“寒兄弟知道他一定在裏面,浪子的死也告訴我”説錯不了。他不出來,雷大哥,你該想得到那後果才是。”
雷電追魂臉色一變,轉身就要向洞口跑,卻被四絕書生一把拉住了。臉色一變,雷電追魂沉聲道:“兄弟,你這是幹什麼。難道你我不該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嗎?”
四絕書生以黯然的聲音道:“是的,大哥,咱們該去,絕對該去,但是,卻不應該現在去,寒兄弟的反應你該看得出,我希望我們三人之中,至少該有兩個保持冷靜,大哥,你難道一直沒想到我們這一邊,又損失了兩個了嗎?雖然,事實上……我……們損……失……
不……不起。”話落突然把頭轉向一邊去了,在四絕書生轉臉的一瞬間,白鳳公主看到他眸子中浮動着淚光。
雷電追魂好似突然間全身血液都冷凍了,木木呆呆地站住了。
腦海中突然映上寒松齡那張帶着重重憂鬱的俊臉,白鳳公主不自覺地移動蓮步向洞口邁去,喃喃自語道:“他能忍受得了嗎?他能嗎?”
心裏,雖然急着想跨過那個洞口只有一丈左右的轉角,但是,腳步卻又是那麼猶疑、遲滯、寒松齡,他知道將會看到什麼?雖然,他一直希望景象會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是,浪子的話,卻如雷鳴般在他耳邊響着,一聲接一聲,一句連一句,無法揮去。
就這樣,懷着一顆矛盾的心,他沉重的腳步踏在洞道的轉角處了,但卻遲疑着無法把後面的腳抬起來再踏出去。
“人生無不散的宴席,小齡兒.你猶疑了。”聲音來自轉角處,吃力的語氣中湧溢着喜悦與悲愴。
一面的一隻腳猛然抬動,接着轉身向前踏出去,腳未着地,寒松齡已看清了那個方圓不滿兩丈的空洞的石洞正中間盤體坐着一個形容枯瘦、道髻散亂、面色灰敗的白髮老道人。要不是他身前的石地上端端正正地並放着那對被武林中人視為異寶的雁翎短劍,寒松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曾認得這個老道人。
驚異的目光與那對黑黯無光的眸子一接觸,寒松齡脱口驚聲道:“道長,是你?”話落人已衝了過去,急切地蹲在道人面前,急迫地道:“他們沒傷到你吧?”
上下詳細地打量寒松齡一眼,老道人笑道:“認出是我,是由這對雁翎短劍吧?”
寒松齡急急地點點頭道:“他們沒有傷到你吧?”
似乎極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老道人道:“小齡兒,你長大了。
不用問,我也知道,你已有出乎我想之外的武功了,否則你退不了他們。”
明亮焦急的目光仍在老道身上打量着,無意間,寒松齡看見了石地上的一灘紫黑色凝固了的血,俊臉駭然一變,脱口驚慌地道:“他們有沒有傷到你?道長。”
仍然不答這個問題,老道人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寒松齡道:“我遇見了浪子。”
老道人道:“他沒告訴你我的情況?”
俊臉變得十分蒼白,汗珠在寒松齡額上滾動着,他脱口道:“我不相信……”
老道人搖搖頭道:“浪子追隨我多年,他不説假話,他的屍體呢?我知道他一定先走了。”
寒松齡眸子呆呆地盯在那張看來十分平靜的灰白的老臉上,這一瞬間,就好像只剩下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了。
白鳳公主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老道人搖頭沉重地長嘆一聲道:“小齡兒,還記得當年我揹着你遠走長白寒水江的事嗎?我希望救出的是個硬漢,而不是一個輕易就被打敗的弱者,那三位捨生救你的人也這麼想,他們都説你天賦異於常人,因此,當他們自知無法挽回狂瀾時,才把今後領導武林走上常規的重任交給你,小齡,我老道士雖然不是像他們-樣被譽為俠義中人的領導者,但是,他們肯為你而死,我也不會捨不得這條命,失親人、失恩人之痛你既然全忍了下來,難道你要垮在我這最後一個的身上嗎?”
聽是全聽到了,但是,寒松齡依然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無所適從。
輕輕地拍拍寒松齡的肩頭,白鳳公主輕脆而堅定的聲音起在寒松齡耳邊道:“松齡,不要拖下去了,我們快救他.你不是有紫芝藥嗎了”
驀地跳了起來,寒松齡探手人懷,掏出-把芝藥,放在老道人身邊道:“道長快把它們服下去!”
老道人搖搖頭,嘆道:“小齡兒,你低估了趙宗源了。我背上的那把刀,雖然他是在三丈以外的巨石後偷擲出的,但卻極有分寸,既使我立刻死不了,也使人無法救得活我,芝草仙品,小齡,日後你還用得着他,別白費掉了。”
寒松齡聞言大急,焦躁地道:“道長,藥醫不死病;我們試試看啊!”
臉色突然一沉,老道人厲聲道:“小齡兒,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難道我就真的願意死嗎?既然人力已不能挽回,空費時間就能真算是知恩圖報嗎?你為什麼不想想看是誰賜給我們這些的?他們,正希望我們沒有相談、研究他們的時間啊,坐下來!”
怔忡了一陣,寒松齡突然反常地慘然一笑道:“道長,説吧!他們能拿去的,已全拿去了,他們留給我的,只是一本厚厚的而……無……法……結……清……的……帳,但我卻要……結。”兩顆清淚,在他那慘自如紙的俊臉上滾滾下落,但那一抹近乎孤獨殘酷的笑意卻更濃了。
老道人點頭愴然一笑道:“好好,很好,小齡兒,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記住我告訴你你的話。”話落望着寒松齡,似乎等他答覆。
抹去臉上的淚,寒松齡點點頭。
老道人沉重而緩慢地道:“第一,你日後是碧血盟的盟主,這是往年三佛台三老臨散之前交待我告訴你的,碧血盟代表忠貞,你要忠於武林正義。
“第二,日後你的敵人,也許不只三佛台一面,記住,江湖鬼域,勿輕信別人,防人之心需常有。
“第三,越宗源一幫人中,絕丐其人不可殺害。
“第四,我死之後,把浪子屍體與我的都放在這石洞之中,此洞朝南,我要看看你南下中原。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我要告訴你的是,日後假使你知道了是誰使我武功幾乎全失,不要傷害她。”
寒松齡一怔道:“為什麼?”
老道人道:“你不用問為什麼,我叫你那麼做,你就那麼做沒錯。”
寒松齡沒有再開口;眸子中卻流露出報仇的冷茫。
長嘆一聲,老道人沉重地道:“小齡兒,看來我必須告訴你了,唉,説起來,是我負了她,如果當年我能有點心機,我不會中了姓易的所設的毒計,也許,我也不至於出家為道了。”
話落從懷中掏出一本用黃絹密封着的小冊子道:“日後,遇見她時,把這個交給她,她慣穿紅衣,綽號叫十里紅影。”
寒松齡雙手接過絹冊,道:“那姓易的是誰?”老道人道:“今夜你所對付的那人就是他兒子!”話落突然轉向白鳳公主道:“小姑娘,你很美,美得足以令天下少男神迷,小姑娘,老道我時間有限了,固此我想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行嗎?”
白鳳公主忙恭敬地應道:“晚輩遵命。”
老道人目光緊盯着白鳳公主那張粉臉,突然道:“告訴我,你喜歡小齡兒嗎?”
對於一個少女而言,這本來是令人極難以回答的話。但是,此時老道士那莊重的神色與迫切的語氣,卻足能令人忘卻那種羞怯感,因為,這根本不是一種玩笑話。
白鳳公主嚴肅地點點頭道:“是的,老前輩。”
老道士正容道:“你知道他今後的境況嗎?”
白鳳公主道:“他全告訴我了。”
老道士臉色依舊很嚴肅,沉聲道:“很嚴重嗎?”
白鳳公主道:“老前輩所指的嚴重是哪一面的?”
老道士道:“比方説:死!”
白鳳公主突然淡淡地笑了笑,然後點點頭道:“他的確説過,但晚輩卻並不以為那個嚴重,因為,那也阻攔不了晚輩追隨他的心意。”
老道士看看兩人,突然開朗地笑遞“你是個最美、最好的好姑娘,我相信你知道怎麼樣去照顧他與體貼他,同樣的,也敢斷定他絕不會負了你。但是,有一句話,小姑娘,我必須先告訴你。”
白鳳公主恭敬池道:“前輩教海之言,晚輩將終生遵行。”
老道士凝重地道:“小姑娘,“即使你不這麼美,美得足以今天下男人着迷而令我擔心的話,這不會在死前説這種話,小姑娘,人心險惡,老道我擔心那些心迷於你的人,在得不到你的時候,他們會使出另一種你想不到也看不出的方法來,使你自動地離開他。”
白鳳公主芳心一跳,堅決地道:“晚輩絕不離開他,不管他們怎麼離間我們。”
老道土沉重地道:“小姑娘,願你謹記今夜之言,老道我是受過這種害的人,因此,我擔心你們也蹈了我的覆轍,江湖鬼賦,小齡兒,你們要牢記今夜之言。”話落臉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丁一下,又道:“小姑娘,你用什麼兵器?”
白鳳公主道:“晚輩沒有兵器。”
伸出顫抖的手,老道上抓起地上兩柄短劍,莊嚴地道:“這對劍正適合於女子用,小姑娘,就給你吧,他們本打算用這對劍使小齡兒認出我來,卻沒想到竟然被迫而去,才把它們留下了。”
白鳳公主遲疑地道:“前輩,晚輩怎好拿前輩您心愛之物?”
老道士莊重地道:“小姑娘,小齡兒在這世上再無親友尊長了,老道我算得上是他此刻唯一尚活着的長輩,因此,我想給他作主這樁終身大事,但除了這對劍外,我卻身無長物。
小姑娘,你懂了嗎?”
白鳳公主羞澀地輕應了一聲,急上兩步跪地雙手把劍接了過來,低聲道:“白鳳叩謝前輩大恩了。”話落連磕了三個頭,緩緩站了起來。
老道士把身邊的芝藥向前推了推,右臂緩緩伸向背後,握住背上的劍柄,道:“小齡兒,我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白鳳公主猜不透他把手伸向背後的用意,聞言忙道:“全記住了。”
握住劍柄的右手突然向內一壓,接着用力向外一拔,老臉驟然一變,老道士把手握的帶血短劍突然遞到寒松齡面前道:“把這個…-還……還給……趙宗……源,你知道怎……麼還?”
身子本能地向上一鼓,但是,他卻沒有站起來,雙膝向前一挪,寒松齡跪倒在老道上面前,顫聲道:“我……我知……道。”話落雙手把劍接了過來。
老道士黯然地笑了笑道:“很……很好,小……小齡……兒,這樣才……算得……上是……大……大丈夫…-記得……那……血……”
眼,仍然睜着,瞳孔卻已散開了,嘴角上,仍浮着那絲笑意,好像他已看到很遠很遠的那些他所預期的後果了。
他,曾為武林中人所尊敬過、畏懼過,也曾被武林中人遺忘過、孤獨過,直到現在,他才算真正地不用再去計較這些了,他,踏上了人生最後的歸途了。
寒松齡僵直地跪在那裏,自得毫無血色的俊臉上,淌着兩行清淚。
白鳳公主在寒松齡身邊跪了下來,輕聲道:“松齡,你答應過他怎麼做的,不要再一直跪了。”
寒松齡沒有開口,朝老道士盤坐着的屍體磕了三個晌頭,緩緩站起身子,向洞外定去,白鳳公主起身跟在他後面。
走到洞外浪子屍體旁邊,寒松齡俯身托起浪子的屍體,又輕身走回洞內。
站在洞口的雷電追魂看看對面的四絕書生道:“宮兄弟,情形不對勁了。”
四絕書生望着停下來的白鳳公主道:“公主,孔雀前輩他走了嗎?”
白鳳僅黯然地道:“是的,老前輩去了。”
雷電追魂急聲道:“哪個狗雜種乾的好事?老前輩可曾説出來?”
白鳳公主道:“趙宗源。”
雷電追魂氣得大叫了一聲,兩步跨到四絕書生面前,一把拉住他道:“兄弟,走,找那老雜種算帳去,咱們替寒兄弟出口氣。”
四絕書生冷靜地道:“雲大哥,你該稱呼盟主才是。”
雷電追魂急躁地道:“這個無關緊要。”
四絕書生凝重地道:“雲大哥,這非常重要,你稱呼他盟主,一切就得由盟主決定才對。”
雷電追魂一呆,道:“那麼,咱們就趁此刻他沒有答應之前去吧!”
四絕書生冷靜地道:“我想此刻他該會答應了。雲大哥,咱們日後要找的人多着呢!何必急在一時,兄弟我以為,此刻該先把盟主決定下來,才是當前急務,走,咱們找寒兄弟去。”
心中雖然仍有點不以為然,但卻又不能不相信四絕書生的話,因為,雷電追魂自知在料事方面,比不上他,當下身不由主的跟着四絕書生向洞內走去。
一進到石洞內,四絕書生與雷電追魂不由自主地臉色同是一變,在孔雀真人的屍體前雙雙跪了下來,各自磕了頭,站起身來,才發現寒松齡木然依壁站在正對着洞中兩具屍體的石洞邊上。
四絕書生沉重地道:“寒兄弟,當着孔雀前輩未冷的屍體,咱們得做個決定了!”
寒松齡望了兩人一眼道:“碧血盟就此刻成立了;兩位大哥,小弟就大膽佔了這盟主之位了。”
雷電追魂想不通寒松齡怎麼突然就轉變了,聞言不由一呆,四絕書生卻毫不驚奇地道:
“寒兄弟,碧血盟強敵如林,這盟主重任,也只有你才擔當得起。好,盟主,現在是否就商討下一步棋怎麼走法?”
寒松齡道:“兄弟想在這裏先停留一天再離開。”
雷電追魂一呆,道:“兄弟,這是怎麼説的?”
四絕書生邊走邊低聲道:“此刻盟心神不寧,有話出來再説。”
話落不由分説地把他拖出洞外。
四絕書生與雷電追魂去後不久,白鳳公主帶着憶芝姊妹走了進來,白鳳公主指示二女大禮祭拜了孔雀真人的遺體後,轉向寒松齡道:“她們也想加盟,松齡,可以嗎?”
寒松齡打量了二人一眼,微微遲疑了-陣道:“兩位姑娘可知道目下我等的處境?”
憶蓮心思乖巧,聞言即知寒松齡話中含義,肅容道:“寒公子,人生百歲,不免一死,與其東躲西藏苟安偷生,倒不如轟烈烈地慷慨以赴,何況是鹿死誰手,尚且不知,我妹妹二人,雖無一技之長,但卻非短視畏死之輩。”
憶蘭不擅言辭,聞言忙附和道:“妹妹説的極是。”
寒松齡仍然猶豫道:“二位姑娘本非中原之人,插足於這場渾水之中,百害而無一利,寒松齡願賢姊妹三思而行。”
憶蓮道:“我姊妹二人,誓死追隨公主左右,寒公子如果相拒,就是嫌我們一無可取之處了。”
寒松齡聞言一呆,脱口道:“寒松齡絕無此想,姑娘言重了。”
憶蓮忙道:“這麼説,寒公子是答應了。”話落忙向憶蘭遞了個眼色道:“我姊妹二人,參見盟主了。”話落雙雙大禮參拜下去。
寒松齡猛然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想加以阻攔,但手只伸了一半,便停了下來,沉重地地苦笑道:“兩位請起,但願碧血盟日後不會令二位失望。”
兩位姊妹歡天喜地地站了起來,憶蓮望了白鳳公主一眼道:“公主,我與姊姊先到外面去了。”話落不等白鳳公主開口,已轉身拉着憶蘭走出石洞去了。
寒松齡看看白鳳公主道:“白鳳,你也出去吧,我想在這裏靜一下。”
白鳳公主知道寒松齡的想法,淡淡地道:“留我在這裏不會打擾你的。”
寒松齡道:“他們都在外面啊!”
白鳳公主莊容地道:“我們心思,天地共鑑,何必擔心什麼呢?”
寒松齡看看白鳳公主道:“你説的也是。”話落背依石壁坐了下來,白鳳公主也在對着轉角的石壁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