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慧與笑面跛丐,一聞驚叫聲,雙雙疾掠出房,目光到處,便見那適才的甬道,此際已被阻塞得水泄不通了!
這一來,宅主的用心,不問自明,是蓄意要陷害他們。只是,他三人卻怎的也想不起來,宅主是誰,在那裏與她們結過樑子!
笑面跛丐性如烈火,嫉惡如仇,近年雖知收束自制,不像過去那般,輕舉妄動,動輒傷人。但如今無端受人暗算,關在這地窖之中,怎不暴怒呢?
只見哈哈一陣長笑,聲似巨鑼破鼓。直震得王玫面目為之變色。而他卻在那一拐一跛之下掠到了適才的入口,雙掌叫勁,“呼呼”掏出了二拳!
那拳風一下子撞在阻塞住出路的石壁上,發生了“砰砰”兩聲巨響,但可怕,除了剝落下一片寸許的碎石之外,整個的石門,竟而絲毫不移!
笑面跛丐不由得大吃一驚,暗忖:“自己適才這兩拳,含忿出手,已提足了九成真力,少説點也有數千斤之力道,今竟仍不能破除此壁,這石壁之厚度、堅度,豈非驚人之致?”
雲慧與王玫遠遠望見這種情形,亦不由嚇了一跳,雲慧返身入室,正準備找開包裹,將從未用過的奇形寶劍,取出一用。卻聽那上面,忽然傳來一陣慘歷而得意笑聲,十分的耳熟!
她三人不由都是一怔,齊齊仰頭,只見那體高二丈,廣約五丈的頂部,除了五盞彩色宮燈外,並無餘隙,足以傳透聲音
但事實上,那聲音就像在三人的頭頂上一般,厲而且洪,直似是厲鬼怒嘯,震得這一洞之中,回聲衝激,嗡嗡之聲交作,刺人耳鼓!
王玫為之掩耳。笑面跛丐卻也敞開了破鑼也似的大嗓門,仰天厲笑,暴聲喝問,道:“什麼人?敢用這鬼蜮伎倆,暗算你家爺爺?”
上面的笑聲,倏忽而止,接着便傳下來一陣洪亮的語聲道:“老跛子你死期已在眼前,還敢大言不慚,你家爺爺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正是少林護法,聖火大師便是!”
此言一出,被困的三人,不由大吃一驚!
雲慧她秀眉微皺,柔聲問道:“大師你既然是少林護法,怎的又在這王家溝,落户安居?……”
聖火大師狂笑一聲,道:“反正你等死在眼前,告訴你等讓你等做個明白鬼,佛爺也不怕你們會泄露機密……”
説着,又是一陣得意的狂笑,半晌始道:“這王家溝乃是佛爺的故園,佛爺在少林寺出家之機,便交由佛爺的手足兄弟王大有支持……”
笑面跛丐凜然一驚,問道:“禿和尚,你兄弟可是那號稱毒叟的嗎?”
聖火大師並未答覆,卻另有一個陌生而陰險的聲音,道“毒叟二字,乃是江湖朋友,奉送區區的一個雅號,區區姓王名大有,正是王家溝的主人財主……”
説罷,一陣陰笑,飽含着得意與奸詐之情。
笑面跛丐心中暗暗打鼓,面上卻半點也不露出,仰首道:“爾等但憑這土窖泥洞,便妄想困住我老人家嗎?”
聖火大師得意的笑着,道;“老跛子你有多少份量,佛爺清楚得很,你別看這土窖泥洞,卻是我兄弟歷年心血築成,只要你能突出此圍,佛爺便以項上人頭奉送……”
笑面跛丐,站在適才甬道旁邊,口中雖這麼説,心裏卻不這麼想,故此在聖火大師發話之際,已暗用彈指神功,屈指運起全力,猛的向一旁泥壁之上一彈。
“嘶”聲到處,牆上頓時被他彈出了一個小洞。
但凝眸細瞧,那小洞深入僅有二寸,再往後卻是花岡石
這一來,笑面跛丐不由冷了半截,心想:“這禿和尚既然這般説法,則分明有恃無恐。而今此處如此,其他四周的牆壁,八成也一樣石堅如鐵,難以攻穿!”
他這種動作的表情,上面的人,雖然看不見,卻瞞不過雲慧的雙眼,她瞥見笑面跛丐一臉焦急頹喪,霍的芳心一動,秀眉一軒,面顯煞氣,竟施展出傳音入密的功夫,櫻唇連動,仰首對面,道:“聖火,你身為少林寺護法之一,地位何等尊貴,為何這等自甘下流,做出這般見不得武林同道的醜事?”
上面,乃是個方圓丈許的石室,陳設佈置。異常極美,聖火大師本與他兄弟王大有,本是對面席地而坐,在他倆中間,有四道石隙,正可以望見下面的情形!
那聖火大師本來是一臉得意與獰笑,但話未説完,聞得雲慧這一陣千里傳音,竟而住口,顯出慚色!
王大有不明所以,見狀心中納悶,叫道:“大哥,你怎麼啦?要不要挪動機關,將這三個傢伙處死?……”
雲慧從下面施展潛聽之法,聞得此言,芳心一驚,銀牙一咬,暗道:“這才怪不得我雲慧心狠手辣……”
想着,立即又用千里傳音之術,對王大有道:“好吧!你快點開動機關,但,不是害死他們,我是要將門打開,讓他們上來?”
王大有聽在耳中,並不覺那話出於他人之口,反而當成了聖火大師的聲音。
他初聞讓他開動機關,先是一喜,晃身欲起,身形未動,卻聽後面那句話,是要下面三人上來,不由得為之一怔。
雲慧學着聖火大師的聲音,説完這句,又急忙對聖火大師,道:“聖火你身為佛門弟子,不知一心向佛,終日稱強鬥狠,妄殺無辜,已積下滿身惡孽,如今西去不遠,難道不怕再墮落地獄,受那十八般苦楚毒刑?如今從速改過向善,令王大有放這三人出來,尚還有自新之路,否則,惡果惡因,來生勢必有報了……”
聖火大師盤坐在地上,臉色神色數變,但獰惡憤恨之色,仍然是凝於眉間,不能化去,故此,雖聽清雲慧的傳音相告,卻不願依言而行。
雲慧雖則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因不聞反應,便已知道他惡根已深,難以控制!
故此,立即又發話,對王大有道:“你還不去放他們出來嗎?速去!休得遲疑。”
王大有回頭瞥見,兄長聖火大師,盤坐地上,垂眉合目,一臉的痛苦矛盾的表情,心中猶疑,欲問無言,乃聽見這話,其音甚微,心頭一驚,只當聖火受了什麼暗算,正用這傳音之法,向他講話!
欲雲:“骨肉之情”,兄弟手足,一母所生,自然彼此都十分關心,王大有心中一驚一亂,神志頓時更加迷糊。
他想道:“大哥八成是受了下面三人的暗算,才叫我去放他們出來,好求他們醫治,唉!好吧……”
想着,耳中又聞催促之聲,因此他一跺腳,疾步走到右手邊,拉下一付山水墨畫,畫後面一共有十多個凹入壁中的鋼環,他伸手拉住一個,猛向後拉!
只聽得一陣“軋軋”之聲,響起耳邊,左壁角下,已然現出了一個方圓二尺的圓洞!
下面的王玫與笑面跛丐,忽然不聞有人發話,起初頗為戒俱,及見雲慧一臉煞氣,口唇連動,仰首往上,雖則聽不見她説的是些什麼,但暗猜必然有點緣故。
故此,他師徒二人,都默默的不出一聲,悄悄的移近雲慧站在了她的身邊!
此際,忽聞機關聲響,二人都吃一驚,仰頭瞧時,卻見一條青影,電射而起,已然先行鑽入了方洞之中!
同時,耳中也同時聽到了雲慧的脆聲細語,那是:“快拿東西上來!”
笑面跛丐與王玫,嚇了一跳,扭頭一瞧身邊,那還有云慧的半絲影子?
這一來兩人方始會意,忙不迭鑽進房去,拿取行囊。
雲慧在石洞方現之際,飛速的施展出“神龍昇天”的輕功,沖天而起,掠入小洞,穿入聖火大師與王大有所在的石宅!
那聖火大師,身為少林護法,平素在寺中吃齋唸佛,心志定力,較常人堅定數倍!
故此,適才雲慧施展出學自海底,從未輕用的“幻雲伏魔音”,企圖迷惑他的心志,指揮他的行動之時,他雖則亦有感受,卻是總不肯俯首就制!
如今,雲慧的“幻雲伏魔音”,早已頓住,而“軋軋”的機關聲,一傳入聖火之耳,頓時將他驚醒了過來!
他張目一瞥,王大有已然拉動了銅環,放開出路門户,凜然一驚,倏然長身而起,疾撲過去。
同時口中大叫,道:“二弟不可!快快放手……”
説着,人已到了王大有的身畔,伸出了巨靈之掌,待拉那右起第二環!
此環銜接處,以是毒氣之室,只一拉動,下面洞中,頓時由四面壁角上,放出無比的奇毒之氣!
而下面所有的人畜,無論是功力多高,時候一到,必然會中毒倒斃,化成一堆枯骨不可!
雲慧閃電般,了無聲息的掠了上來,藍目一瞥聖火大師這等情急之狀,情知他所拉之環,必然有意想不到的惡毒手段出現!
如今,笑面跛丐與王玫尚在下面,沒有上來,這怎能容他得逞了兇威?
叱聲出口,煞氣才現,但見她單掌一立,平平猛的一推,頓時由她那晶玉一般的手掌之中,閃電般飛出一團核桃般大的白色氣團,露光流轉,風馳電掣,如流星,似殞石,眨眼間,已飛到了聖火大師的背後,一閃而沒。
聖火大師與王大有,聞到了脆叱,已知不妙,王大有手一鬆,“軋軋”聲起,洞開的石洞,已迅速的合攏起來!
聖火大師未覺身後有什麼異動,仍想先拉了環兒再做道理!
那知!手還不曾摸着銅環,背後一陣奇烈巨痛,穿心而入,忍不住五官的一擠,張口“哇”的噴了一口鮮血,向前一撲,撞倒在王大有的背上,兩眼翻白,一命歸西。
雲慧一聞軋軋之聲,俯首一看,石洞已漸合攏,芳心不由大急。
於是,三不管,纖足運起十成功勁,對準那兩塊厚約一尺的石板,猛的連跺了兩下,“卟卟”兩響,頓時將那石板跺裂,停住不動!
王大有一放銅環,一聞大吼與脆叱,一陣清醒,驚覺過來尚未轉動,便覺得,脖頸上一熱,被聖火噴了一頭鮮血。
忍不住扭頭一看,卻正見聖火大師,面容獰厲的撲倒在他的背上。
緊接着,念頭都未容轉,背後亦傳入一陣澈心的巨痛!五臟六腑,頓時被雲慧所發的“天地罡氣”的餘力,擊成了粉碎,聲音未出,亦噴了兩口鮮血撲在了牆上,死於非命!
雲慧她鳳目微轉,瞥見這兩兄弟,慘死之狀,心頭亦為之悽然。
但她此時,悔已無及,纖腳抬起,那方洞的石板,頓時碎裂,跌落了下去!
同時,她也跟着發話,招呼下面的兩人上來!
笑面跛丐與王玫先後撲上石室,一瞥兩人慘死之狀,王玫一怔,笑面跛丐開聲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賢侄女,真有你的……”
王玫一怔之後,想起適才雲慧櫻唇連動之狀,神色一變,詫異問道:“慧姐姐,剛才你用什麼方法?使他們開放了這個。小洞呀!”
雲慧低聲蹙眉道:“我乃是以千里傳音之法,雜以‘幻雲伏魔音’,制住了王大有,令他開啓門户……”
説到此處,忽覺得身上頗不自在,忙即盤膝坐下:“我適才真力消耗過多,急需調息……”
一語未畢,便已垂簾迫不急待運起功來!
王玫仍是疑惑不解,她望望雲慧,又對笑面跛丐道:“師父,什麼是‘幻雲伏魔音’啊?”
笑面跛丐笑容倏收,沉思有頃,方道:“大約是一種類似天竺瑜伽術一類的功夫吧?不過我老跛子,見識雖廣,卻也不曾聽説過這種名字!”
説罷,而上笑容又現,並且愈轉愈濃,語氣一轉,又道:“玫兒你呆在此地,為你慧姐姐護法,我老跛子出去瞧瞧,還有魔崽子沒有?”
言畢,也不待王玫回話,便自大踏步,推開出去。
王玫雖是生長在武林世家,卻從未親見過死人,如今師父一走,房中剩下她一個人,不由得心中頗慌。
但她素知“護法”的重要,沒奈何,只好抽出劍來,面門而立,靜等着雲慧下丹醒來!
石室中,一時陷入寂靜,而且靜得出奇,王玫她不但能聽見自己鼻吸,同時也聽見了“怦怦”的心跳之聲!
片刻之後,門外面,又隱隱傳來了慘叫之聲,雖似相距頗遙,但傳入王玫的耳朵裏,卻總是使她心驚肉跳,忍不住時時的回頭,去察看那兩個屍體,有無異動!
還好,那二屍乃是俯地而死,看不見面目,但那汩汩流出的鮮血,卻無聲無息的,在地上伸展了開去!
地,是乳白色花岡石鋪成的,因此,血液流在上面,更是鮮紅刺眼!
王玫她從沒有看見這麼多血,此時見了這種情形,不由為之毛骨悚然!
時間也似乎停頓了!它似乎與雲慧的入定,一同頓住,雲慧像一個玉雕的像,一動也不動,甚至看不出她是否還在呼吸!
王玫芳心駭怕,同時也首次體會到,生與死之間,所存的距離是何等的短小!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瞬息之前,還在活蹦嘯叫,但,瞬息之後,卻寂靜無聲的,僵直而再無生氣!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實啊?
王玫自問,卻不知死將何往?是真的變成鬼嗎?做鬼又是種什麼滋味呢?
她無以自解,也知道問別人也是白搭!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夠死而復生,來傳述死後的一切!
因此,王玫又有些膽壯了!當一個人,認清了生死之間的距離之後,便無可奈何的,將生死付諸命運,而不再斤斤計較生或者死了!
這是一個微妙的變化,王玫在倏忽瞬息之間,予以徹悟她長成了許多,而不再是一個只知嬉遊的孩子!
時間在冥想中過得很快,約過了一個更次,王玫被一陣腳步之聲所驚動!
她湊在門隙中向外張望,只見外面乃是一間較比寬大的石室,陳設亦極華美,此際,笑面跛丐在前,推門而入,後面則跟着兩名,面無人色的丫鬟,各捧托盤。
王玫一見師父,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她正準備推門而出,不料背後卻無聲無息的伸過來一雙手,挽住了她的玉臂!
她嚇得尖叫出聲,駭疑扭頭,還未瞧清楚是誰,便已聽見雲慧的温柔脆聲,在耳邊響起適:“玫妹你怎麼啦!是我啊!”
笑面跛丐不知發生了何事,閃電般拉開房門,幾乎與雲慧同時開口道:“玫兒你怎麼啦……”
王玫瞧瞧這邊,看看那邊,見笑面跛丐與雲慧,都是一臉的關切之情,反覺得不好意思,俏臉一紅,垂眼答道:“沒什麼?慧姐姐不聲不響的一扶人家,把人家嚇了一跳!……”
笑面跛丐面孔上了無笑意,揮揮手示意她們出來,道:“真沒出息,哼,出來吃飯吧!”
那二名丫鬟,將食物擺在桌子上,一聽內房之中的驚叫,更嚇得全身發抖,但及見隨那老跛子出來的,乃是兩個極其俊美豔麗的少年男女,適才好了一些!
三人分坐桌邊,據案而食,王玫邊吃邊問,道:“師父,下面還有人嗎?剛才我……”
笑面跛丐大吃喝,嘖嘖有聲,道:“人可多啦!不過有多半已被我宰啦!”
雲慧與王玫全都駭然的望着他,停下筷子。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這些人死有餘辜,由上到下,多半均是些傷天害理,無惡不作之輩,你們看見過那兩個花圃吧!那裏種的,全是害人的毒藥,這還不算,下面還有數十名良家婦女,都是被強劫而來,供這些強盜玩樂的!這還不該死嗎?……”
是的,王玫與雲慧身為女性,自然也最恨淫棍一類的人物,故此,笑面跛丐僅僅説一點,已經夠了。
笑面跛丐察顏觀色,知二人已然同意了他的做法,心頭怒火稍息,又道:“這魔窟因此也留他不得,明日我老跛子決定在此擔擱一日,由你們兩位,發放銀子,送這幹婦人離開,而我老跛子,則留此地擔任破壞,如何?”
這還有什麼問題,雲慧與王玫,立即同意了這頂做法。
次日黎明,三人依計而行,王玫發放庫中的存銀,每人二百紋銀,雲慧則負責找馬套車。
故此不到中午,已然安排舒齊,五十多位婦女分別擠坐在十二輛大車上,王玫帶頭,雲慧殿後,浩浩蕩蕩的開始出發。
大約走了二十餘里,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轟轟之聲。
再過片刻,便見笑面跛丐,一身黃土,灰頭土臉的,由後面趕了上來。
他奔到最前面一輛車上,坐在王玫的旁邊,王玫瞧他這付模樣,不由笑了起來,道:“師父人怎麼鬧的?剛才轟的一聲,是什麼啊?”
笑面跛丐面寒似水,瞪了他一眼,道:“我用他們存着的火藥,把它炸啦!要不然,那有這快呀!”
當日下午,抵達了一處大鎮,鎮名杏花營。
笑面跛丐率領眾了落店,便自令雲慧囑咐那一干婦人,自此分散,各自催車,分途回家。
這一來,那一干婦女,方始相信了他們果是好人,一個個千謝萬謝,各提着隨身的銀兩小包袱,尋車催人,紛紛散去。
次日一早,三人重登征塵,此際摔開了一個大包袱,頓時快了數倍,那消半日,便已到了開封。
開封乃我國的名城,商賈仕人,雲集於此,附近也有不少的名勝與古蹟。
但云慧急於赴魯,會見情郎,毫無心情在此逗留,笑面跛丐看得出來,也就主張,打尖之後,立刻上路。
因此,三人在開封用過一頓飯,嘗過了黃河特產的“金錢鯉魚”立即出城,直奔山東而去。一路無話,曉行夜宿,約走了十多天光景,這日已抵達了即墨縣境。
龍淵一家在即墨縣,乃是家喻户曉的人物,三人略一打聽,便有那熱心人,詳細的指點出去龍家的路徑。
故此,不須多時,便自順利抵達了龍宅的大門之外。
雲慧芳心中怦怦作跳,一時喜極而悲,藍眸中時時泛起了陣陣熱淚,她雖然極力忍住,卻仍然不得不時而舉起繡帕,去抹擦眼角。
王玫素聞千面書生的大名,尤其近月來,時常聽到師父與慧姐姐,談論龍淵的為人,她的小小的芳心之中,對於這聞名已久的龍淵,卻也不自由的,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渴慕。
此際,行將與龍淵見面,怎能不覺得興奮呢?
只有笑面跛丐,面上永遠像對着寒霜與厚冰,展不出半絲笑容來。只是瞭解他的,卻也不難從他的眼角與眉稍頭,體察出他的喜意!
他一馬當先,大踏步走上白玉也似的石階,舉手輕叩着那硃紅大門之上的銅獸門環!
大門啞然的敞開了。開門的一個老頭,一瞥門外三人,目光中雖透露了心中的詫異,但在表面上,卻無一般只重衣冠不重人的勢利,和顏悦色的詢問,他們找誰!
笑面跛丐心中暗道:“龍家上下,果然是德隆心善,為富不傲”,口中卻説着,乃是他家大少爺的朋友!
那老頭一面入內,一面吩咐往裏傳稟,他三人入得門來,剛在偏園温暖如春的小花廳中落座,便已聽見了龍淵的聲音!
龍淵聞得丫鬟稟告,説有個破腳的老化子,和另外一男一女求見,便已猜知來者,必是那笑面跛丐。
他迅速的下樓,轉入偏園,還未進房,便已開口招呼道:“是笑面前輩嗎?歡迎!歡迎卜……”
説着,人已大踏步步入廳中!
笑面跛丐聞聲已然與雲慧雙雙立起,同時更冷“哼”了一聲,大聲道:“正是我老跛子,賢侄你想不到吧?但你看看這位是誰?……”
龍淵一腳踏入門檻,俊目微掠,瞥見一位豔麗無比的佳人,立於客位,不由一呆!
但,這一呆只不過短短的一瞬,他頓時看清了,這位佳人的一雙藍眸,正是他慧姐姐獨一無二的特徵!
煞時間,他不由又呆住了!因為,他實在想不到,雲慧他來的會這麼快!
這是因素之一,另外,還有的,乃是他新春並娶兩妻之後。日日享受着畫眉之樂,幾乎將這位慧姐姐忘懷之故。
他一時怔呆在門口,兩眼注視着雲慧,心中當真説不出是什麼滋味!
那其中有驚有喜,同時也有慚愧,因為他在這剎那之間。忽然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有負於她,不由得因之漲起了飛紅!
雲慧起初也喜得怔在了當地!
她雙眸微濕,瞬也不瞬的注視着龍淵,芳心之中,充滿了無比的愛與憐,她似乎覺得,淵弟弟瘦了!那是由於她不在他的身邊,而他缺乏照顧的緣故!
她勞心暗誓:“淵弟弟啊!姐姐從今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姐姐要全心全意的照顧你,像你小時候在我的身邊一樣!”
笑面跛丐被兩人這突如其來的忘我的對視,感動了!他沒有經過歷愛情,但老年人的事故,卻使他能夠體會得出,青年們愛戀的心情!
因此,他不願去打擾兩人初會的,感情的交流與擁抱,他住了口,讓他們靜靜的去品嚐這難得的,意外的一刻。
但,王玫卻沒有他的耐心,她起初,一瞥龍淵亭亭玉立,容光照人,風流瀟灑,無可萬物,不由得驚於造物之奇,竟盡集所有天地之鐘靈,於其一身!.
而她的芳心,亦不由被這位生平罕見美男子所吸引,深深的印上了他的身影。
但,片刻之後,她卻奇怪與兩人的態度而開口叫道:“啊!慧姐姐,難道你們認得嗎?他……”
雲慧與龍淵,凜然一驚,雲慧玉顏微泛紅暈,羽扇般的睫毛一動,嫣然而笑曼聲輕語,道:“淵弟弟你好!蘭妹妹呢?”
龍淵“啊”了一聲,強笑着對笑面跛丐恭手為禮,朗聲道:“前輩辛苦了!慧姐姐你好!蘭妹妹她不知各位到來,現今仍在樓上,這位朋友是誰?……”
王玫一聽他的聲音,清朗中另有一種無以名之的磁力,動聽之極,小小芳心之中不由得為之微起波瀾!
但,她到底年事尚幼,不解男女之事,尤其天真活潑,喜歡説話!此際一聞龍淵最後一句,問的是她,不禁童心又起,也自抱拳為禮,脆聲兒自我介紹,道:“小弟姓王名玫,久慕千面書生的大名,特來相訪,以領教益,失禮之處,尚祈書生海涵!”
龍淵為之一怔,口中連忙遜謝,心中卻暗暗疑惑,他怎的曉得自己是千面書生,而找上即墨縣來的。
笑面跛丐察顏觀色,看出龍淵的不豫之色,忙喝道:“玫兒不要胡鬧?……”
接着又對龍淵解釋道:“賢侄勿疑,她乃是我老跛子新近收的徒兒,以後還望賢侄多多指點他一番……”
龍淵這才瞭解,一邊向人道賀,一邊奉請他等三人,去到他目前所居的正中一樓,沐洗休息。
四人轉入一院,未入樓門,龍淵已施展千里傳音之法,通知樓上的風蘭,説是慧姐姐已經來了!
風蘭當時又驚又喜,飛快的奔下樓來,一瞥雲慧,立即不顧一切的,大叫道:“慧姐姐,可想煞小妹了!”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雲慧的纖腰。
雲慧不由亦被她的熱情,感染得激動了起來!
兩人摟抱着,親熱了好一陣子,才放開了手,互相打量!
雲慧瞧見風蘭她,滿身衣羅,雲發高髻,一付小婦人的裝梳!雙顆紅紅的,肌晶脂潤,不由脆聲而笑,打趣她道:“啊,少奶奶!你胖了呢?可有……”
下面的話沒説,便目光落在了風蘭的小腹之上。
風蘭玉頰一紅,碎她一口,咯咯的笑着拉着她直奔上樓,道:“慧姐姐好壞!走,上樓去看我不收拾你……”
説着已與雲慧到了樓梯的中腰。
她突然住了步,回身對笑面跛丐,道:“前輩別見笑晚輩的失禮,我陪着慧姐姐改頭換面,還她本來面目……”
笑面跛丐揚聲,道:“請便,請便……”
王玫一聽風蘭之言,恍然而悟,放腳跟上樓去,同時,口中也自叫道:“喂,慧姐姐你騙得我好苦?不行……”
龍淵一怔,心想這位小兄弟怎的這麼無禮,樓上都是女眷,你怎好隨便意闖?
但,他心中雖然不快,卻礙於笑面跛丐的面子,不便出聲相阻,而只是望了笑面跛丐一眼。
笑面跛丐那能看不明,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卻見風蘭,回頭本待叱他的徒弟,卻不料雲慧在她身邊,細語一句,反而伸出纖纖之手,拉了她一同登樓而去。
笑面跛丐覺得有趣,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片童心。
因此,他頓時裝作沒看見龍淵的眼色,而王顧左右,説起了別後的經過來。
龍淵一肚子的納悶與妒疑,陪着笑面跛丐,在廳中落座,品蒞閒談,但除了“哼!哼”,“啊!啊”的答應着外,對他所述,卻一句也未會聽進耳去。
因為,在他的心中除了妒疑納悶之外,同時還擔心着,當雲慧曉得了他已然並娶兩妻之後,所起的反應。
如果她認為這是龍淵對她的不忠,而不肯原諒,該怎麼辦呢?
他……
他有點坐立不安,心中認為笑面跛丐實在太多話了。
笑面跛丐看清了他的心神不專,心中暗自好笑,但過了一會,又覺得不該捉弄這個可敬的年青人。
因此,他乾咳了一聲,收住了話頭,道:“賢侄你和慧侄女久別重逢,一定有些體己話兒要説,你不必陪我啦,快上樓去看看吧。”
龍淵猶豫了片刻,卻始終站了起來,告了個罪,直奔上樓而去。
但,到了樓上,奇怪的,找遍了所有的房間,不但沒找着雲慧,甚至連風蘭,秀梅,及一干丫頭,還有那個年輕的後生,都已走了個一乾二淨。
不用説,她們一定由後面的小梯下了樓,到後面各位親長那兒去了。
但,為什麼四名丫鬟也全跟去了呢?還有,那個什麼叫做王玫的小子,他夾雜在婦女羣中,去見自己的父、母、伯、叔,算是那一門子啊?
唉!唉!
龍淵他忍不住心中埋怨,笑面跛丐你既然收了徒弟,為何不好好的教導他一番做人的禮儀?
還有,慧姐姐你難道也不知道不該同這小夥子廝混嗎?你是屬於我龍淵的啊。
唉!唉!蘭妹!梅妹!你們也怎麼啦?為什麼不……
龍淵他有點生氣,愈想愈是不滿眾人的行為。
他,感覺到妒疑的滋味了,只是,他不相信雲慧、風蘭、秀梅等人,會這麼快的背棄了他。
他望望室內,那是風蘭與他的新房,仍然是花團錦簇,同時,那新婚的一切情景,也仍像就在昨天一般,歷歷在目。
風蘭的銀鈴兒也似的聲音,秀梅的蕩氣迴腸的笑聲,都一般的清晰動人,這叫他怎能相信,本皆婉轉承歡的妻子,不顧一地的好惡,而做出這等失禮的事呢。
龍淵搖搖頭,猜想其中必有緣故,但仍然怏怏不樂的,踱下樓頭。
樓下大廳裏,不知何時,已集合了許多的人,笑聲語聲,嗡嗡交作,奇怪的,以龍淵耳目之靈,適才竟未聽見。
他驟然一驚,定睛瞧時,樓下那羣人,除了所有的伯叔父母及武夷婆婆,陪着笑面跛丐及一名老尼姑談話之外,旁邊伯母們和風蘭、秀梅,卻圍着三位絕色的少女。
其中一人,金髮披眉,膚白勝雪,一身銀白衫裙,眉目如書,唇不點自紅,眉不盡自黛,正是慧姐姐。另兩位龍淵卻是不識。
只是,龍淵可又覺着,這兩位姑娘,都有點面熟,像是在那裏見過。
樓下一干老夫人,談笑正歡,致忠夫人,無意中抬頭瞧見龍淵,頓時尖聲叫了起來,她道:“哎啊,小淵兒,你怎麼藏起來啦,快下來快下來……”
説着已然站起身子,向樓梯口迎了過去!
龍淵有點頭皮發緊,心知這一下去,又成了眾矢之的,但瞥見眾人一個個仰首上望的瞧着他,便知道想溜已然是晚了一步。
沒奈何,只得舉步下樓,致忠夫人一把拉住他,又道:“我的小淵兒啊,你真真能幹,你伯母算是佩服你啦……,……”
龍淵一時摸不着頭腦,不解的望望她,致忠夫人又道:“你看看,又是兩位天仙似的美人兒,到咱們家來啦,多好哇,這回不能沒我的份兒了吧。”
龍淵恍然,也駭然,只因雲慧之來,乃是在意料之中的,另一位少女,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不便問,如同啞巴吃了黃連,只好往肚子裏吞。
致忠夫人説到此,忽然緊挽着龍淵的手臂,笑着道:“淵兒啊,你還記得去年那位唐家的小姐嗎?她如今更漂亮啦,前兩天我去庵裏許願,就順便約地和法緣師太,一同到我們這兒來玩,那知會這麼巧,嘻嘻……”
他們這兒咬牙耳朵説話,致禮,致義等諸位夫人,已然等得不耐煩了。
致信夫人站起來,笑着嚷道:“喂,老五你怎麼啦,淵兒可不是你一個人的,緊咬着耳朵幹嘛?”
致忠夫人仍然不肯住口,仍然繼續道:“我説小淵兒,人家是客,你可得客氣着點,別隻管招待你那兩位美人啊!”
龍淵耳根飛紅,口中卻不能不唯唯以應。
致忠夫人這才滿意,換着他走進了眾人的圈子。
那唐家慧珠小姐,年餘以來,跟隨着法緣師太。已練了不少的武功,平日裏也常以俠女自居,不再有往日閨閣的靦腆。
在她的心中,一直認為龍淵是一個面如黃蠟的少年俠士。那料到今日裏遠望樓頭,風流瀟灑,走近細瞧,則更是鍾天地靈秀的之氣。俊美得無與倫比,不由得心頭鹿撞,更將那早已拋出的情絲,緊得堅牢了。
龍淵近前,對眾人分別見禮,同時偷眼瞥見,雲慧她面帶桃花,眸閃異彩,並無絲毫不快不豫之色,這才大大放寬心。
他直視着雲慧,對她一笑,轉睛一瞥,坐在他下手的那位姑娘,面含巧笑的瞪着他,那模樣,那眼神,可不正是笑面跛丐的徒兒,姓王名玫的嗎?
他心中恍然而悟,啓唇待開她幾句玩笑,卻又因一旁的伯母們,咽回了心中。
對唐慧珠,他已不覺得陌生了。起碼在感覺上,在經過無意之中,聽到了一些有關於她的閒話之後,龍淵便愈是覺得,有些兒對她不住。
此際,他大大方方的過去向唐慧珠行了一禮,唐慧珠羞得雙頰盡赤,飛快的瞥了他一眼,垂下頭去。
四目一對,龍淵不由得為之一震,因為,就在這一眼之中,龍淵已經體會得出,唐慧珠無比喜悦與幽怨交織而成的的矛盾感情。
他不敢多事停頓,趕緊轉身走到男人的一方去,在那邊笑面跛丐、法緣師太以及武夷婆婆與龍淵的父、伯等,熱烈的談論着,已然着手準備的“行商”計劃。
他坐在一邊,未發一言,但是在心裏,卻也已泛起了那付遠大而有意義的計劃。
他想:“賽仲連魯智此去,安排一切,不久當有迴音了,到那時,他便要開始行動,由沿海一帶起,逐步的,在各大城鎮裏,成立起聯號,以有易無,收納江湖之上,本性善良的人,輔導他們成家立業,這,這是多麼好的工作啊……”
一旁法緣師太與龍致勇誼屬同門,交情極深,此際首次聽到了這番計劃,忍不住高聲宣着佛號,道:“此事當真是宏大之極,貧尼雖是方外之人,亦願稍飛綿力,為黎民多隻幸福,只析不知用得着貧尼否?”
龍致勇哈哈大笑,道:“師姐何必過謙,淵兒他若得師姐大力支持,更是求之不得,那有見拒之理?”
説着,一瞥龍淵在一邊發呆,又連忙催他向法緣道謝,龍淵驟然驚醒,對法緣行禮如儀,心中卻因不曾聽清他們的對答,而搞不清所謝何事。
當晚,賓主三十餘人,均在這大廳之中舉行晚筵,席間龍致禮代表其他八位老弟弟,發表意見,準備在十日之後,為龍淵舉行另一次婚禮。
雖然他沒有説出來新娘子是誰,奇怪的,三位女客,雲慧、王玫與唐慧珠,卻都不約而同的顯出了嬌羞不勝之狀。
龍淵看在眼中,又是驚,又是喜,卻又不便詢問。
直到賓主盡歡而散,龍淵以少主人的身份,分別將笑面跛丐等客人,安頓在兩個偏園之後,方始有機會追問風蘭。
那知風蘭卻只笑不説,便是那一向柔順的秀梅,也生似是變了性情,推託得一乾二淨。
龍淵想找機會問問雲慧,但是慧姐姐與王玫、唐慧珠二女同房而居,根本不能給他單獨見面温存的機會。
龍淵無奈,只好找風蘭身邊的丫頭,迫問她午間陪眾女拜見各位親長的情形,想從這得到一鱗半爪。
誰料想那丫鬟卻也乖覺,她只是推説,陪着少夫人等人,到後院各房走了一圈,至於所談何事,卻並不曾在場。
龍淵這一來無法可想,只好把一肚子疑問,悶在了心裏。
第二天,法緣師大率同唐慧珠告辭而去,行前,法緣對龍淵笑着表示,不日還要來吃他的喜酒。
龍家上下,又活躍了起來,內房外舍,又加了一遍粉漆。
龍淵同時被推出了風蘭秀梅的房外,理由是着他陪伴笑面跛丐。
跟着雲慧由王玫、秀梅、武夷婆婆五人作陪,也即日遷出龍府,卜居於過去風蘭與秀梅住過了的“昌隆客棧”。
龍淵至此既悶且氣,賭氣之下便終日陪着笑面跛丐,在小花廳裏飲酒對弈,置婚事於肚外。
十天的光陰,匆匆的在歡樂的氣氛中過去了。
龍淵重新的扮演新郎,他押着與過去一樣的執事花轎,浩浩蕩蕩的開到了“昌隆客棧”的後門。
花轎出來了!哦!不對,怎麼會多出了兩頂?
龍淵跨坐在神駿的白馬上,猜知了大概的情形,想提出抗議,可已然來不及了。
但,更不對的,是回程的路途。
上次,他們在回程中是繞城而走,但如今,出了西門,卻竟然一直的下了鄉。
這是怎麼回事呢?龍淵幾乎要趕到前面去,指揮前面開道的執事。
漸漸的,前面出現了一個巍峨的莊院,院門大開,披紅掛綵,人潮如堵,喜氣洋洋。
龍淵略有所悟,暗想:“這不是唐家莊嗎?”
執事儀仗與花轎,長驅直入。龍淵無可奈何的,也只好帶馬進去了。
果然,花轎抬了進去,不多時,復又抬了出來,由城外的東門,直驅回城。
龍淵心中,一時説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似乎是喜,喜自己能有如許豔福,娶上這多美貌如花的妻子。
同時也似乎是怨,怨風蘭、怨秀梅、也怨雲慧,她們不應這麼漠視於自己,這般任意的捉弄自己。
他幾乎想下馬逃走,心想:“讓你們嚐嚐,找不着丈夫的滋味!”
但,到底他沒有這樣做,一方面基於愛情,一方面基於責任,還有一方面,則是由於早已食髓知味,而不甘放棄那既得的利益。
龍府仍然是如前一般的熱鬧,花轎排眾而入,在廳前停住,等待着吉時的來臨。
時辰到了,贊禮的開始敞開喉嚨,大聲的叫喊。
鞭炮聲不斷的響着,一位、二位、三位新娘,穿着一色的鳳冠霞佩,大紅吉服,步上了供桌之前的紅氈!
龍淵沉着臉站在三位新娘的對面,垂着眼皮,機械的行完了禮然後,拉住了三條紅綢,在童男童女的引導之下,扯進了“洞房”。
但是,他沒有去擷下新娘的紅巾,便轉身下了樓,自動的去向賓客們敬酒!
一杯又一杯,他不停的,自動的灌下了燒酒,直到,真正的不勝酒力之時,方始醉倒在陪他敬酒的管家懷裏。
他酣然的睡熟,而不知身在何地。
直到一陣口渴,促使他醒來,一睜眼,但見自己倒卧在繡被之中,而牀邊尚坐一位吉服的新娘之時,方才意識到是怎麼回事。
他挺背坐起身子,就着那半殘的紅燭一瞧,呆坐的不是別個,正是那恩姐雲慧。
龍淵心頭一陣歉然,忍不住拉住了雲慧的纖手,道:“慧姐姐,辛苦你啦,你……”
雲慧温柔一笑,“我不累,你,你想吃點水嗎?”
説着,已然捧過來一盞熱茶,又道:“唉,你是怎麼着啦?喝那麼多酒,真是……你看你,還和小孩子似的,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呢?”
龍淵在面對着雲慧,真如同小孩一般,他飲着茶,嘟着嘴,道:“你們都捉弄我?”
雲慧嫣然一笑,愛憐的捂住了他的嘴,柔聲道;“弟弟,這你得原諒姐姐,初來的那天,蘭妹妹告訴我很多話,使我瞭解要做你們龍家的好媳婦,第一個條件便是不嫉,我本不是那種人,何況又都是為了你呢!後來,玫妹隨我扮回女裝,一同去拜見各位親長,那知每到一處,各位伯父伯母,都熱烈的歡迎我和玫妹妹,同時,當面他們就對我説,都望是在短期中,給我們完成婚禮。顯然的,他們都誤會玫妹也和我一樣,已與你訂了親,三伯母還説要玫妹做她房下的媳婦。玫妹當時很害羞,但奇怪的,卻也並不分辯,後來我探她的口氣,對你也十分喜歡,這,我還能説什麼呢?”
接着,她又仔細的將王玫身世説了一遍,又道:“後來我和蘭妹妹徵求笑面叔叔的意見,那知他竟也一口答應了下來!笑面叔叔實在很賞識你,所以當時就拍着胸表示,王玫的家裏,以後由他去説,現在先給了親就是!”
龍淵在她的温柔中,漸漸的溶化了!只是,他還想做最後的反抗,道:“那麼唐慧珠呢?……”
雲慧做勢禁止了他的高聲,悄聲解釋道:“那是六伯母的主意,我們在六伯母那裏見了面,法緣師太告訴蘭妹妹,你與唐家妹妹的過去那一段,六伯母又對我説,要她和我們一起舉行婚禮,娶在她的名下,六伯母不是和你説了嗎?”
龍淵搖頭表示沒有,雲慧又道:“無論如何,大家都是好意。淵弟你絕不能不樂意,再説,如今局勢已定,不樂意又於事何補呢?”
龍淵唉嘆了一聲,垂頭不語,雲慧拉他下牀,又道:“你快去到玫妹她們房裏去……”
龍淵不悦道:“不,我要在這裏睡!”
雲慧“嗤”的一笑,又道:“是啊!不過,你總得過去瞧瞧,給她們擷下紅巾,請她們安寢呢!”
龍淵啞然的望着她,忽着一把摟住了她,親了她一下,説:“真的嗎?那麼你的紅巾呢?”
雲慧佯嗔的盯他一眼,忍不住玉頰微紅,道“我,我自己擷啦!悶死人的……快走吧!我,我要換下這一身衣服呢……”
説着,已把他半推半拉的推出了門去。
龍淵經過她這一陣婉言解説,心頭的塊磊盡去他輕快的走入第二間,只見那房中,除了靜坐在牀邊的新娘之外,尚有一個喜娘二名丫鬟,坐在火爐邊打着瞌睡!
此際被他的幹“咳”驚醒,齊齊站了起來,忙着張羅。
龍淵上前替新娘擷下紅巾,一瞧卻正是笑面跛丐的徒兒王玫!
王玫抬眼微微一笑,卻迅即垂下頭去。
片刻時,喜娘捧上了兩盞酒,看着他們交杯吃下,這才讓龍淵告退!
龍淵依次進人三個新房,情形與這邊差不多,亦一般的未交一語!
片刻之後,他又回到了雲慧的新房之中,但見那雲慧,果然已脱去了大紅台服,換上了一身淡紅。
他迫不及待的一躍上前,摟抱住雲慧纖纖細腰,口中喃喃的叫着:“慧姐”,輕輕的將她抱到了牀上。
雲慧失去了往日的英氣,她宛似小鳥依人的,依偎在龍淵的懷裏!
同時,她也失去了往日的母性,她不但不能再照顧龍淵,相反的,卻覺得十分需要龍淵的保護!
龍淵也正好相反,他此時像一隻勇不可擋的雄獅,攫住了一個柔弱的羔羊!
他為所欲為的,撥弄着自己的俘獲物,不時發出勝利的歡笑!
羔羊在雄獅的利爪饞唇之下,痛苦的呻吟着。她戰慄,卻不能掙扎,婉轉於雄獅的暴虐之下……
牀邊的紅燭有知,為羔羊流下了滴滴同情之淚,爐中的火花有情,亦為之黯然失色……
晨雞報唱,旭日浮上東方!
但!這一新房之中,卻仍然沉寂無聲,黔淡無光!
直到……又是一夜!龍淵被趕到第二個新房,那是屬於王玫的。
王玫,年方十六,才不過情竇初開!龍淵受教而來,極盡温柔之能事。但,一夜過去,王玫卻仍然苦於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