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修連稱慚愧,敬了酒,又喝一通,飯罷散席,楚天英卻仍然沒弄明白喝的是什麼酒,也沒聽誰提起骷髏怪的事。
席罷人散,楚天英跟著出來,天早黑得透了,照理說是正好趕路,可楚天英如何肯走,轉一個彎,一晃身,到了錢家的屋頂上。
那老蒼頭正支使莊丁收拾桌子碗筷,錢不修從裡屋出來,道:“老黑,別收拾了,把大家都叫攏來,我有話說。”
老黑應了一聲,把莊丁下人都叫了攏來,男女怕有二、三十個。錢不修道:“主僕一場,平日有得罪處,大家多多諒解,這裡有點散碎銀子,大夥兒拿了各奔前程吧。”
到這會兒楚天英終於明白了,酒是告別酒,銀是分手銀,這錢不修知道大難臨頭,在安排後事了。
老黑忽地上前跪下,哭叫道:“我們願與老爺同生共死,一起和那賊子決一死戰。”
其他莊丁使女也一齊跪下道:“願與老爺同生共死。”
錢不修大是激動,眼含熱淚道:“多謝各位,但這個魔頭武功過於高強,你們留下來也幫不上忙,徒死無益,還是趁早走吧,若是還念著兩分故舊之情,明年春草墳頭,胡亂燒一兩百紙,也就心感了。”
他說得傷感,眾莊丁盡皆號啕大哭,卻無人上前領銀子,錢不修端了銀子下來,便要逐一分發。
楚天英在屋頂暗暗點頭:“這錢老兒名字不好聽,但為人看來還夠仁義,這閒事我得管。”驀地裡一聲長笑:“這麼多人,這麼些銀子,怎麼夠,還是給我一個人吧,用起來還爽快一點。”晃身下屋,劈手從錢不修手中奪過銀兩盤子。
錢不修及眾莊丁齊吃一驚,看著楚天英將銀子攏做一堆,老黑驀地伸手指著他道:“我剛才不是拉你喝酒嗎?原來你就是那魔頭,大夥兒操傢伙,打死他。”
眾莊丁齊聲發喊,操的操凳,拿的拿掃帚,四面圍了攏來。
“住手。”錢不修一聲大喝,止住眾家丁,拿眼細看楚天英,抱拳道:“公子好快的身手,請問公子尊姓大名。為何光臨敝宅。”
楚天英回看著他,剛想報出自己名字,忽一轉念,道:“錢老丈,你也是武林中人,可曾聽說十月十八妙目大師開門收徒的事。”
錢不修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點頭道:“當然知道,那是武林近年來難得盛舉。”
“那你也該知道妙目大師收的徒弟是誰吧。”
“妙目大師所收的高足叫楚天雄,據說本就是妙目大師的親傳弟子,只是有實無名而已,現在因這位楚少俠為天下武林立了極大功勞,所以少林才破例讓妙目大師收他為徒,以示獎勵。”
錢不修這番話,楚天英聽得舒心之極,點了點頭道:“事到知道不少,可惜楚天雄就在你眼前,你卻不認識。”
錢不修又驚又疑,道:“你……你是楚天雄楚少俠?”
“不信是不是?”楚天英哼了一聲,道:“我且問你,少林大力金剛掌練到最高境界會是什麼樣子,你知不知道?”
錢不修略一沉思,道:“少林大力金剛掌武林絕學,練到最高境界,據說可以化鐵融金。”
“你看這是什麼?”楚天英手掌一伸,掌心上託著一個銀球,原來他在這一瞬間潛運內力,竟將那些散碎銀子擠壓成了一個整體。所謂化鐵融金,那只是誇張之言,象楚天英這般將一盤散碎銀子硬捏成一個圓球,那已是不可思議的武功。
錢不修驚得瞪大了眼睛,叫道:“公子真是楚天雄楚少俠。”
楚天英本以為錢不修確證了他的身份後,會立即拜倒,懇請他援手救命,然而出乎他意料,錢不修卻只是發呆。
楚天英心頭有氣:“怎麼著,還要我問著來給你幫忙不成。”也不開口,這時那老黑卻猛地撲了過來,跪在楚天英面前,道:“楚少俠,請你大施援手,搭救我家老爺。”說著叩頭不迭。
他一下跪,其他家丁全跪下了,錢不修卻仍然站在那兒發呆。
楚天英這下起了好奇心:“倒也怪了,閻王不急,急死小鬼,這老兒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寧願舍了性命也不要我幫手,嘿,我楚二少恰是山西的驢子,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偏要管這閒事。”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先要說個清楚了,我才好動手幫忙啊。”
老黑及一干莊丁都望著錢不修,錢不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猛一頓足,道:“楚少俠,裡面請,老朽和盤托出,那時是否施予援手,都由得你。”
他這話裡大有蹊蹺,楚天英心中興奮:“這老兒是條怪魚,且看掏出腸子來是什麼東西。”跟錢不修進去,到一個小廳坐好,早有下人送了精緻酒菜來,喝了兩杯,錢不修才開口道:“楚少俠,你聽說過二十年前縱橫山東的響馬混世三天王沒有?我就是三天王中的老三,托塔天王李定。”
“什麼?”楚天英大吃一驚,直跳起來。
混世三天王,是二十年前縱橫山東的著名響馬,全盛時期,手下有馬賊近萬,鐵蹄到處,村鎮為之一空,惡名之盛,當真可止小兒夜啼,後來在官府和俠義道的清剿打擊下,受到重創,混世三天王先後被殺,匪幫也星落雲散,沒想到李定竟然沒死,搖身一變變成了什麼錢不修。
“怪道他不敢請我幫手,原來他自己就是漏網的凶神惡煞。倒隱藏得好。”楚天英心中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