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有事。”張妙妙一臉驚惶焦急的模樣,拜倒於地:“小女子不知衙內美意,實實該死,還忘衙內高抬貴手,放過我夫君,若得成全,小女子一切惟衙內之命是從。”
巴衙內那個樂啊,仰天大打三聲哈哈:“爺的乖乖,早這樣,又何需如此折騰,你放心,只要你遂了爺的意,于都管的事,就是一句話。”雙手連搓,便來扶張妙妙。
他雙手堪堪挨著張妙妙肩膀,張妙妙猛地咬牙一聲厲叫:“你這淫賊,一起死吧。”袖中摸出剪刀,照著巴衙內喉頭便是一剪刀扎去。
事起突然,巴衙內淫心正熾,全無防備,只見眼前白光一閃,哪裡躲得及,只覺喉頭一痛,已是中剪,啊的一聲叫,這才知道躲閃,手一摸,滿手的血,頓時就慘叫一聲:“啊呀。”
其實張妙妙這一剪,只是擦著他頸皮而過,不過劃破了點皮而已,沒辦法,張妙妙是雞也沒殺過的女孩子,有勇氣拿剪刀扎人,已是相當了不起了,又怎能要求過高的準頭?
巴衙內鬼叫連天,張妙妙卻也知道這一剪刀沒什麼大用,挺身起來,要撲上去再補兩剪刀,不想一時起得急了,踩著自己裙子,竟就一個踉蹌,趁著這機會,巴衙內早連滾帶爬向後堂逃去。
“淫賊休走。”張妙妙執了剪刀,咬牙追去,到底是女子,又還穿著裙子,哪裡追得上嚇成了驚弓之鳥的巴衙內,追到後院,已是沒了巴衙內蹤影,反到是前院一片聲叫:“捉刺客,衙內被刺傷了,快捉刺客。”
張妙妙心下自思:“若落到那淫賊手裡,卻是壞了清白。”便想回剪自刺,卻又想:“那淫賊羞憤之下,難免辱及我屍身。”看後院一個水閣,池塘中蓮花開得正盛,想:“我便投了水罷,來世做一朵蓮兒,出清泥而不染,再莫來再骯髒人世打滾。”
到水閣中,四面看了看,選了個水深之處,卻又一停,回首遠望:“夫君保重,妾身去了。”又想起於異,想到他笑起來時,露出一排大白牙齒的怪模樣,臉上竟就含了笑,輕聲道:“小叔保重,若是替嫂嫂報得仇時,嫂嫂化一朵蓮,有水邊處,便為君開。”
這時巴衙內已帶了一群傭僕在門口出現,張妙妙再不遲疑,以袖掩面,一頭栽進水中。
巴衙內知道自己只是受了皮肉傷後,驚嚇稍去,卻是淫心不死,帶了人回來,誓要逮住張妙妙,痛加淫辱,突見張妙妙投水,頓時就尖叫起來:“小娘子,莫要投水,一切好說——啊呀。”又頓足叫:“快救她上來,爺重重有賞。”
一群傭人僕婦齊湧上去,便要救張妙妙上來,那水池中忽地起一個水花,鑽出一個青色的蛇頭來,那蛇頭往上一昂,初看不過小拇指大小,蛇頭一離水,見風就長,離水三尺,已有碗口大小,到一丈高下時,竟已有水桶粗細,那舌頭伸了來,兩線開叉,豔紅如煉,少也有四五尺長短,蛇頭往下一壓,便來咬人。
“有妖怪。”那夥傭僕痴呆呆看著青蛇由小變大,都是傻了,到蛇頭壓下來咬人,這才驚叫出聲,扭頭便跑,你推我攘,亂作一團,巴衙內落在後面,也是嚇得呆了,給幾個有力的傭僕架著,一窩蜂出了後花園,那淫心也給嚇到了九霄雲外。
不說張妙妙投水而死,卻說於異,做了那監事參軍後,到是得心應手,那些犯人也是怪了,什麼人都不怕,獨怕了於異,其實於異也沒做什麼,犯人私下裡交談,都是一個感覺,就怕於異對著他笑,那種笑太怪了,咬著牙齒,嘎嘎,嘎嘎,滲人啊,有那犯人嘴毒的,打了個比方,於異那笑,不象是笑,到象是墳頭上的烏鴉盯著死肉,嘎嘎叫呢,這個說法一傳開,於異便有了個外號:報死鴉。
傳說中烏鴉是替閻王爺報死訊的,誰要死了,烏鴉先知,會衝著那人叫,所以烏鴉的叫聲最招人忌諱,給於異取個報死鴉的外號,可見這些犯人對於異的忌諱和害怕,當然,這些傢伙的嘴,也實在是夠毒的。
不過於異聽到了,卻不以為異,反是自得其樂,每日裡自在逍遙,不想這一日,於福卻到了,聽得於福轉述,於異直跳起來:“哇呀呀,那日怕兄長為難,饒了那廝,不想竟留下這般禍患。”二話不說,扭頭便走,於福急叫道:“三爺,夫人說了,巴太守勢大,要你萬莫衝動,先找著老爺要緊。”
於異扭頭看他一眼,咬齒一笑:嘎嘎。
於福是見過他這種怪笑的,今日見了,卻仍是心下一凜,大熱天裡,後頸上的汗毛竟是根根立了起來,看著於異遠去的背影,再不能出聲。
定胡郡到浣花城,一千多里地,於福趕了近二十天,於異以狼行之術,卻是一日一夜便到了,進城時,天剛擦黑。
於異先回家,於石硯逃走,張妙妙也死了,兩個忠心的老僕人一個跟了於石硯,一個去了定胡郡,剩下幾個丫環傭僕眼見風色不好,也就卷堂大散,只餘一座空宅子。
“我且先去找嫂嫂。”於異在空宅中轉了一圈,也不停留,便往巴衙內宅子中來,他不走街面,卻一躍上屋,在屋宇間跳躍,有那睡得遲的,恰見到於異從屋子上跳過,卻就一驚:“這狼怎麼上了屋,不對啊,這浣花城裡,這麼多人,怎麼會有狼呢。”擦擦眼睛:“莫非是看花眼了,可明明是匹狼啊。”
於異半歲時給狼叼走,在狼窩裡活蹦亂跳,卻不是吃了狼奶,而是舔食了一顆地狼丹,地狼為萬狼之母,又稱不死之狼,只要神魂不散,身軀無論受到什麼樣的損傷都可重生,於異得地狼丹,實是天緣,而六歲走失,也不是給人拐了,而是給一個江湖異人狼屠子帶了去,教養十年,學了一身的異術,狼屠子意外身死,他才回了浣花城,狼屠子性格怪僻,不喜人而獨愛狼,一生與狼為伍,於異跟著他呆了十年,其實是在狼窩裡住了十年,不過他吃了地狼丹,相對於狼屠子,他跟狼更親近,狼窩裡住得到也舒服,只是十年呆下來,也養成了於異與人世少年格格不入的性子,好在離家時已有六歲,記得兄長,張妙妙也是個極賢淑的,待他極好,所以他勉強收起狼性,除了那怪笑,行事到不至於太勃常情,便上次教訓巴衙內,他性子至少便收斂了七成,不想巴太守又施毒計,到這一刻,他的狼性終於是徹底給激發了出來。
風狼行夜,不到半柱香時間,於異便摸到了巴衙內宅子處,那宅子中黑燈瞎火,也是一個人沒有,原來那日鬧了妖怪後,巴衙內受了驚嚇,再不敢來宅中,甚至城中都不敢住了,而是去了城外西林觀,請觀中高道祈福壓驚,一干傭僕也無人敢來,成了空宅。
於異轉了一圈,一個人毛也無,他並不知張妙妙是在後花園投水而死,便沒去水池邊看,只是咬牙:“你便躲到九幽地底,小爺也要揪了你出來。”略一尋思,索性便往太守府來。[]
天色還早,又有些熱,巴太守還沒睡,卻是在後花園納涼,聽小妾吹曲兒,忽覺眼角有物晃動,抬眼上看,卻見牆頭多了一個東西,說是人,是半蹲著的,說是貓,哪有那大的貓,頓時就是一驚:“那是什麼?”
牆頭上的正是於異,上次他做押司,於石硯帶他來謝巴太守,見過巴太守一面的,自然認得,身子一起,一縱下牆,這會兒巴太守看得清楚了,便驚叫起來:“有歹人,快來人啊。”
堂堂太守府,傭僕自然是多的,而且巴太守請得有一個武把勢,也是姓巴,名字就叫巴武,有鐵臂功,碗口粗的樹,他胳膊一掃兩斷,這時就守在後花園門口,聽得叫聲,急跑進來,恰就碰見於異,大喝一聲:“賊人好膽,敢擅闖太守府,還不跪地受縛。”伸一隻毛絨絨巨掌,便來拿於異。
於異哪把他放在眼裡,手一伸,搭上巴武巨掌,反手一摔,巴武一個蠢大的身子便給他甩到了身後,恰如甩一個空麻布袋子。
於異要找的正主兒是巴山樵,只想把巴武甩開就算,不想巴武身子練得結實,雖給甩了個七葷八素,兇勁還在,一個回身,竟又從後面撲將上來,雙臂環抱,想要用鐵臂抱住於異。
於異性子有些燥,他糾纏不休,於異惱將起來,身子忽地往下一蹲一閃,巴武便撲了個空,忽覺左腳一動,卻是於異閃將出去,一把撈著了他左腳,一扯,巴武立時就玩了個大劈叉,身子隨又飛了起來,給於異扯著腳又是一甩,撲通一聲咂在地下,聲未落,身又起,又是撲通一聲,於異彷彿真個在甩布袋子,左邊甩一下,右邊甩一下,他甩得又快又急,那撲通聲則是又沉又悶,巴武那塊頭擺在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