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間石室中,景物仍是一目瞭然,只見空空室中,駭然停放著一口棺材,蛛網盤繞,積灰盈寸,瞧上去就使人頓生驚怖之感!
兩人在門口呆了一陣,藍劍虹轉面望了望韋倩,當先誑步入門,向裡走去,韋倩跟隨其後,剛走五六步,突聞音起“颼”的一聲,一縷金光電射而出,迎著兩人襲來。
藍劍虹眼明手快,一閃身右手同時反探,拉著韋倩一同避過襲來暗器。
驀然之變,使韋倩登時花容失色,轉面看劍虹,只見他雙目射出兩道驚疑光芒,注視著落在石室門外地上的一枚金光閃閃的龍形暗器之上。
她皺了皺柳眉兒,道:
“虹哥哥,這是什麼暗器?人死了睡在棺材內還能打暗器,委實太奇怪了!”
幾句話把疑沉中的藍小俠驚醒過來,目光移注在韋倩臉上,幽幽答道:“也是亡師金龍二郎的金龍鏢!”
韋倩一聽“金龍二郎”四字,心中登時燃起仇恨之火,柳眉徒堅,怒容湧面,恨恨說道:
“木飛雲!百毒教找得你好苦,想不到你竟仍在我們燕湯山內,好替我爹爹復仇了,先把你的遺體毀了再說!”
話聲落,人已縱身躍起,直向棺木撲去,左手護胸,右手托住棺木頂蓋,倏運真力,正待揚開棺蓋劍虹已縱躍身後,探臂抓住好右手,急道:
“倩妹萬不可涉險,請快放手!”
藍劍虹發話之時,雖然已探臂抓住了她揭棺的右手,但韋倩身手極快,已然倏運真力把棺蓋向上一託,只覺那棺蓋沉重異常,一託竟未托起,不禁頓生驚駭,趕忙依言放手說道:
“這棺材不是木的?”
藍劍虹心裡一怔,鬆開抓住韋倩的右手,伸手在棺材蓋上摸了一下,果然手心一涼,說道:
“這棺材果真不是木的,乃是用整塊巨石雕成,外塗油漆,所以看上去與木製一樣,但我想它還是有蓋子的,否則屍體怎能入棺呢?”
話至此稍頓,雙目凝往韋倩,又道:
“不過,這棺材裡躺著的決不是亡師金龍二郎,而是他把一些罕世重寶藏在這裡面了。”
韋倩聽的一震,道:
“你怎麼知道?”
藍劍虹見她對自己一片真誠,也就不想把這述中情形再瞞著她,於是,把自己在五臺山大佛寺追殺黑虎,誤觸陵寢機關,先中金龍鏢,後又掉入白鳥谷,在一奇洞中找到金龍二郎木飛雲的遺物,並在遺書上註明,只要找到金龍劍鞘,就可得到這無價重寶的詳細經過情形,告訴了韋倩。
“哦——”韋倩驚哦一聲,道:
“原來這樣,他遺書上可說明了所藏重寶是什麼東西麼?”
“沒有!”劍虹搖了搖頭,又道:
“如果我推想不錯,可能是當今武林人,眾所欲得的罕世神果金龍參!”
“哦——”韋倩又是一聲驚應。
藍劍虹轉了轉大眼珠,繼道:
“亡師不但才智絕世,而且工於心計,他為了怕自己的遺物,落在武林不屑之徒的手中,禍患人世,所以他用盡心機,在藏寶的東西之內,暗裝毒鏢毒箭,如果找不到他老人家的遺諭,說明取寶方法,千萬不可魯莽,免遭殺身之禍。”
韋倩聽他越說越奇,不禁瞪大了眼睛,只是呆呆的望著劍虹也不說話。
藍劍虹見她聽得入神,俊面上不由得注起欣然笑意,又道:
“所以剛才我阻止你揭開棺蓋,原因也就在這裡。”在鄰室寶光映照下,藍劍虹這一笑,更顯得絕世俊秀的面上,蒙起一抹動人心絃的英氣,韋倩芳心不自覺的猛然一跳!從凝聽中醒過來,微微一笑,道:
“那麼,你是不是想得這批遺寶呢?”
藍劍虹點點頭,道:
“這是木老前輩的遺諭,我當然不敢違反,不過,眼前有你在場,寶物取出之後,我與你平分,但我有一個條件。”
韋倩道:
“什麼條件?”
劍虹道:
“你得寶之後,一定要用於正途,有益人群社會,決不可為非作歹,禍患人間。”
韋倩幽然一笑,道:
“虹哥哥,過去的百毒教主韋倩,已從今日死,往後的韋倩已從今日生,我可指天誓日,從此決做好人,不過……”
劍虹聽她最後兩字說的期期艾艾,驟然住接道:
“不過什麼?”
韋倩喟嘆道:
“不過無論是什麼奇寶異物,取出之後,我都不要,我只要跟隨你走就心滿意足了!”
藍小俠見她說話時神色悽然,也不禁對她陡生憐愛,俊目露出柔光,望著她一聲微嘆,然後無意的伸出右手在棺材蓋上輕輕的撫摸了兩下,蓋上盈寸積塵,隨手拂開堅石棺材蓋上,隱隱現出兩行字跡!
“倩妹你看!”藍劍虹心頭一震,隨著用雙掌在棺蓋上一陣急拂,抹去一大片積塵,“這蓋上刻著的是什麼?”
韋倩見他如此緊張,知道他定有特殊發現,芳心也不由得一驚,目光循他手掌看去,在鄰室寶光映照下,只見石棺蓋上刻著:
“汝既能得我金龍劍鞘,覓得藏寶所在,可謂緣深,寶物可盡行取去,但務要遵我遺言,神果用於行善,切忽違背,棺材首端壽字第一筆處,有一顆極細寶珠,只須用指頭輕輕一按,石棺自開,但有毒箭射出,宜謹慎為妙。”
韋倩看完留字,柳眉微微一皺,斜瞥劍虹,低聲說道。
“金龍二郎實在太過狠毒,自己既然死了,還要暗裝毒箭傷人,要不是他是你師父,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藍劍虹聽的一驚,登時沉面喝道:
“你不能肆意誹謗亡師,我已經對你說過,他這樣的做法是為了防止重寶落在武林肖小手中,禍患人間……”
話至此略頓,面色稍為緩和,雙目掃了棺材一眼,又道:
“遺諭所示,神果用於行善,我猜的果然不錯,這棺材裡藏著的果是當今武林中正邪人物,全都想獲得罕世神果金龍參了。”
說話間人已移步,到了棺材首端,先用手掌將石棺上的積塵拂去,果然顯出一個“壽”字,然後微笑對韋倩道:
“快過這邊來。”
韋倩依言到了他身邊,兩人微微彎腰,細看壽字,果然在第一劃落筆處看到一顆黃豆大小,通體黝黑的寶珠,劍虹一面徐徐伸出右手,食指按向寶珠,一面左手拉著韋倩右臂。道:
“我們伏在地下,以免被射出來的箭所傷。”
韋倩點了點頭,剛剛與他雙雙伏臥地上,劍虹手指已按動極細寶珠,但聽一陣連響,石巨蓋已自動徐徐移開。
韋倩乃是個生性好奇的人,見棺蓋已經移開,陡一挺身,就想站起,看著這藏在棺材裡眾多所矚目的金龍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藍劍虹大驚,喝聲:
“倩妹別動!”同時急探左臂,把她嬌軀按在地上,就在這時,只聽颼颼之聲,不絕於耳,數十枝喂有絕毒的藍色細箭,從石棺中電射而出,向四方飛射。
韋倩見狀,不禁駭然,過了一會,才轉面望著劍虹伸伸舌頭,說道:
“好險呀!若非你拉得快,小妹定然斷魂亂箭下了!”
突然,一聲驚哭叫:
“爹!”響自劍虹身側,緊接著韋倩嬌軀,直向棺材撲去。
原來藍小俠從地下挺身站起,往棺材望裡一望,只見石棺中赫然躺著一具死屍,但奇怪的是,不但死人身體及衣服無絲毫腐爛,且面色紅潤,笑意微呈,像是一個甜睡中的活人,故他大吃一驚,愕在當地。
正在他愕然木立的剎那,韋倩也已從地上站起,往石棺望去,她這一驚,更勝劍虹百倍,原來這具死屍竟是她去世已有十年的父親百毒人魔韋昌齡,她一陣疾痛攻心,驚悽已極的哭叫聲爹,人即向石棺撲去!
藍劍虹聽她哭叫爹,心裡斗然一跳,趕忙邁上一步,輕按姑娘秀肩,低聲道:
“倩妹,這是你的父親麼?”
韋倩一面嚎啕痛哭,一面點頭斷續答道:
“是……是……正是我……我……死去已有……十年的爹……”
劍虹見她哭得如此悽切,心裡也感覺得難受起來,俊目登時紅潤,望了望躺在石棺中的百毒人魔韋昌齡,然後右手輕撫韋倩垂肩秀髮,慰道:
“倩妹,人死不能復生,何況你父親死去已經有了十年漫長歲月,太過傷心,有損自己身體,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要取棺材裡的寶物了,快把棺蓋蓋好,使你父親能安泉下!”
話猶未了,突然一個蒼沉的聲音,響自石門外,說道:
“罕世神果金龍參,原就是你的東西,你應該拿去,怎麼能說不要。”
藍劍虹,韋倩雙雙一驚,同時轉面往發聲處一望,只見怪乞何濤上身赤裸,下面穿條黃布破褲赤著雙足,臉色十分凝重的望著兩人。
韋倩一見何濤,心中更是陡起無比悲痛,悽喊一聲:“師叔”,轉向何濤撲去。
韋倩十三歲死去父親之後,就是由何濤親自撫養成人,並在佐其教務,故對她的個性知之甚詳,見她撲向自己,忙一晃身,飄進石室,迎著韋倩。
待他剛剛站穩身子,韋倩已嘆的一聲跪在地下,雙臂緊抱何濤兩腿,悽哭不止……
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她覺著有一隻顫抖的手挽著自己手臂,把自己慢慢的拉起來。
她徐徐抬起頭,滿臉淚水望著何濤,只見師叔面上凝重之色已斂,雙眉舒展,慈愛的目光中隱現薄淚,低聲喝道:
“倩兒,快別哭啦,廿餘年來你叔父一直隱瞞著這個秘密。唯恐告訴你後,會傷了你們母女的感情,且影響你的成就,尤其你爹死後,我費盡苦心,對你百般撫愛照顧,哪知仍是無用,依然重蹈你母親覆轍,跌入塵海情劫之中,唉!這也是天意使然,人力何能挽救,你馬上就要和藍小俠離開燕蕩山了,到這時我也不得不把這秘密告訴你了!”
稍頓,又道:
“你常常問到你母親就是怎樣死的?父親葬在何處?孩子,今天我要告訴你,你父親為什麼要藏置在這石室中的原因……和你做夢也未曾想到你那四師叔黑衣醜婦江妙香,就是你的生身母親呢……”
怪乞何濤這段話,不但聽得韋倩大感不解,呆睜著一雙淚水盈盈的秀目,怔怔的望著叔父,就是藍劍虹也有些漠然。
他微微皺劍眉,心中暗自忖道:
我去五臺山大佛寺時,路過老山腳巧遇百毒人魔韋昌齡的師弟洪桐,他臨終時不是告訴過我,他被師兄逐出門牆,抽去雙腳“京骨筋”永生不能行走被送往五臺山老山腳受苦,還是他那師嫂毒指神婆秦玉芳念他與自己丈夫有同門學藝之情,賜一個名叫陳莫的弟子,隨侍左右麼……
韋倩既是韋昌齡的親生女兒,何以她的生身母親又是黑衣醜婦江妙香呢?莫非韋昌齡納有小妾麼?
他心裡雖這麼忖思,但嘴裡卻沒有說什麼,只准備待機插嘴,拆穿這個迷。
怪乞何濤說完話後,抬起右手用掌心替韋倩抹了抹臉上淚水,拉著她就地坐下,並也示意劍虹要他坐在韋倩身旁,三人相對坐好後,悽然的嘆了口氣,又道:
“事情應該從二十一二年前說起,那時你出世還不到兩歲,你父親仗著一身絕技和練就的兩隻毒手,出沒江湖中,目空四海,眼中無人,專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把教務給妻子掌理。
有一天,我還記得很清楚,是一個悶熱的下午,教中四名年輕精壯的巡值弟子,突然橫屍莊外,全身無一點傷痕,不知如何死法。
你母親原本就是個情感脆弱的人,極易衝動,得報之後,怒火頓熾,當下命我伴她出莊查看,她雖然是我師妹,但由於她當時代理教主職務,我不便勸阻或反對,只好涉險伴她出莊。
我們在現場翻動四具橫陳的屍體,檢查了足足有兩頓飯的工夫,恐怕他們是中毒而亡,乃檢視者口腔仍是一無所獲。
於是,她略作思索之後,隨即回莊命弟子將四具屍體抬回莊中解剖。
果然被她在每個死者的心臟上找到了一枚細若髮絲長不及寸,通體藍光閃閃的毒針!
我們百毒教原本是以各種絕毒武功和奇毒暗器傳名江湖,所見識過的畏毒兵刃暗器也是不少,但對這種極細毒針,就無法認出是何門何派人物所有,可是我們都知道來人武功奇高,否則他決不能同時用四枝毒針,取四條性命且無絲毫痕跡可尋。
當時全教上下人等,無不心情緊張,唯恐這人再來莊中傷人,到晚上你母親更是輾轉難眠,後來她索性不睡,點起油燈一個人坐在房中默想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想到入神的時候,不覺自言自語說道:
‘我若不能把來賊碎屍劍下,這四名弟子的冤死怎能向丈夫交代!’
哪知她這兩句無心脫口而出的話剛完,驟然一陣微風來自後窗,吹的桌上燭光一晃,她知道來了強敵高手,慌忙離坐轉身一看,幾乎把嚇了一跳!
原來見房中靠窗的壁下,站著一個全身黑衣黑布蒙面的男子,不用問這一定是用毒針取了四條人命的仇人,不禁怒火斗熾,正要問他何以要無故殺死教中四名弟子,尚未來得及開口,那人已嘿嘿兩聲冷笑,接先問道:‘韋昌齡哪裡去了,你是什麼人?’
你母親見他出言狂傲妄大,更認定他就是殺死四名弟子的仇人,冷笑一聲,答道:
‘我是什麼人?你管不著,韋教主那裡去了?你更無權過問,我倒要問問你,你是什麼人?何以無緣無故的殺我四名弟子,百毒教與你難道說有仇?抑或有恨?’
黑衣怪人冷笑兩聲,道:
‘既知我與你們百毒教無恩怨可言,何以韋昌齡要乘人之危,向我突下毒手,所幸我命不該絕,否則金龍二郎木飛雲沒有死在清風幫兄弟手中,卻要亡魂在百毒魔指之下了!’”
怪乞何濤一口氣說到這裡,突然停住。
原來金龍二郎木飛雲第一次被勾魂羽士段藍迫得放棄邱鶯鶯,離開清風店,懷著一顆慘痛的心,獨自飄泊江湖行至川東時,在一個偶然的場合中,巧遇百毒教主韋昌齡。這是川東一位成名武師邀宴武林中不分黑白兩道英雄豪傑,當時適金龍二郎和百毒教主韋昌齡同時路遇川東,故亦被邀請。
韋昌齡不但心腸毒辣,且野心奇大,在江湖中只要遇上武功比他稍強的人,務要設法除之,他有著一顆,當今武林中“為我獨尊”的狂野之心。
金龍二郎的名頭,他當然有過耳聞,自是不肯放過,於是,他乘木飛雲失去自己深愛的人邱瑩瑩,心情極度悽苦而毫無防備有人暗算之際,韋昌齡在席終人將散的剎那,混在人群中突以畏有奇毒的五隻手指,不聲不響,朝木雲背心驟然抓去。
好在金龍二郎內功精湛,雖然當時心情異常悽苦,但仍被他陡然驚覺,有人在背後,暗施毒手,趕忙一晃身,向左疾飄,讓過抓來毒爪。
韋昌齡見陰謀未能得逞,知道自己虧理,唯恐引起公憤忙一縮身,隱沒在賓客中溜去。
饒是他逃走的身法夠快,金龍二郎仍已看清了向自己暗下毒手的人是百毒教主韋昌齡。
韋昌齡的所作所為,他早已瞭然,為了要替無數冤死在這魔頭手中的亡魂報仇,為了要雪自己險遭一抓,溶屍毀體之恨,仍決然離了川東,直奔燕蕩山,在他想一韋昌齡早已回到了教中,故先在莊外,施展絕技,將四枝毒針分逼入百毒教四名巡值弟子腹內攻心而死,想激怒韋昌齡出莊和他拼鬥。
哪知出來的並不是韋昌齡本人,而是一個絕世美婦和一個上身赤裸的叫化,他只好暫時隱身子,不讓他們發覺,到了夜晚才全身黑衣面蒙黑布入莊,志在找尋韋昌齡本人算帳。
再說韋倩見何叔叔突然停住不說,一顆悲痛的心更是著急起來,含淚追問道:
“後來怎樣?”
何濤喟嘆一聲,繼道:
“金龍二郎不但武功超凡,而且人也長的英挺絕世,其名已久傳遐邇,你母親一聽來人竟是金龍二郎木飛雲,心頭不禁猛然一跳,好奇之心也隨之而起,遂一聲冷笑,道:
‘既是享譽江湖的金龍二郎木飛雲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再說你那橫僻個性,我早已耳聞,向來有仇必報,我自忖女流也許非你之敵;但為了替我丈夫擋上一陣,也只好捨命相拼了?’
金龍二郎木飛雲一聽她是韋昌齡的妻子,不等她話說完,便即答道:
‘原來你就是韋教主的賢內助,那事情就好辦了……’
話聲餘音未絕,遂用右手向上拂,蒙面黑紗,宛如金蟬脫殼一般揭了下,燈光下現出一張英華無倫的面孔,你母親當時心頭起了一陣巨烈的跳躍,暗道:
‘天下竟會有這樣俊美的男子?金龍二郎的美果然是名不虛傳了……’
後來她怎麼會忘了教中四名弟子是被奇毒細針攻心慘死,又怎麼會忘了木飛雲乃是尋仇而來百毒教的,她竟與他發生曖昧,並引來這石室,盜去本教鎮山寶的金龍劍的詳細經過,因為她羞於啟齒,我也不便多問,故不得而知……”
何濤說完話,不知是羞?抑或是恨?一低頭目光凝注地下,再不言語。
坐在韋倩身旁,許久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藍劍虹似已再無法忍耐,俊目流波先掃了仍在輕泣的韋倩一眼,然後落在何濤面上,問道:
“何老前輩貴教中可有一位叫毒指神婆秦玉芳的嗎?”
怪乞何濤聞問斗然一驚,忙道:
“有的。藍小俠你怎麼知道,敝教中有秦玉芳其人的?”
藍劍虹秉性老誠,從不以謊言騙人,於是,把自己去五臺山大佛寺求見天童禪師,路過老山腳巧遇洪桐,以及洪桐臨終時對他說出的一篇諄諄遺言的詳細經過,全部告訴了何濤。
何濤聽了先是全身顫抖,到最後竟是老淚長流,悽然一聲長嘆道:
“想不到我那可憐的二師兄已不在人間了……”
稍頓又道:
“不瞞你藍小俠說,廿餘年前的毒指神婆秦玉芳就是今日的黑衣醜婦江妙香。”
藍劍虹,道:
“這是為什麼?”
何濤道:
“金龍二郎木飛雲離去不久,我大師兄韋昌齡即回到莊中,得悉鎮山寶劍被盜走,且與自己妻子發生姦情,一怒之下,用毒液毀了妻子一張面容,並命她改名換姓,在倩兒面前不得承認是她母親,否則處死,原因是他怕倩兒羞恨自己有這麼一個不貞的親母親。然後他自己隨著又離莊,浪跡江湖,去找尋那奸妻盜劍的仇人木飛雲,他的這種做法,雖然也對,但禍福無門,唯人自招,所以我對大師兄的遭遇並不同情。”
“哦——”藍劍虹輕哦了一聲,道:“原來這樣,事情發生在廿一二年前,難怪卅年前即被逐出門牆,深山受苦的洪老前輩一點也不知道羅。”
何濤點了點,又道:
“大師兄一去十二年,就沒有回過莊中一次,他妻子既懷丈夫毀容之恨,又確有些愧對自己的女兒,於是她把倩兒交我撫養,自己也時常離莊出走,她之出走乃是去找尋金龍二郎的下落,因為她深愛木飛雲,務要把他找到,哪知每次都是欣然而去,失望而歸。十年前大師兄突然回莊,但已身罹重病,他已知自己不久於人世,乃把本門祖傳絕學‘百毒掌’,盡數傳授倩兒,臨終時又把教主職務交給她並託我好好照顧她的女兒。”
不知道韋倩是悲傷過度,抑或是心神漠然,只是在流淚沒有說話,直到何濤說到這兒,她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訴說:
“叔叔這些事你為什麼一直要瞞我廿多年,直到今天才說了出來,沒有母親,哪裡會有我,她老人家就是做了天大的錯事,我也不會怪她,恨她,我如今心中恨的人是木飛雲,他害了我爸我媽,我一定要找到木賊,為我爸媽報仇,我現在就要去看媽媽去……”
話的餘音未絕,人已從地上躍起,拔足就往石室外奔去。
何濤趕忙一挺身站起,探臂一把抓住韋倩,說道:
“傻孩子,你且定一定神,你娘一時又不會離莊的,又何必急在一時,這裡還有事情待辦呢?”
說完話拉著韋倩,往石棺面前走去,這當兒藍劍虹也從地上站了起來,跟在何濤身後,走近石棺。
韋倩對棺中的父親屍體望了望,一股熱淚,又陡的奪眶而出,悽切已極地問道:
“叔叔,爸死去已經十年,你為什麼不把他安葬土中,而且我每問你他老人家埋在哪裡,你都吱唔過去,不願告訴我真情,為的是什麼?”
何濤輕嘆一聲,道:
“倩兒,我有我不能告訴你的苦衷,為的是怕有兩個人來找他尋仇,一個是被你父親逐出門牆的二師叔洪桐,一個是金龍二郎木飛雲,尤其是你二師叔,就算你爸死了,只要被他找到,也會要毀他的屍骨的,所以我不但沒有把你父親停棺這石室的事情告訴你,就是你媽和教中所有的人也都沒有說過,沒想到事情竟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就在你父親死後若半年的時候,我來察看棺材,有無被人動過,突然在棺蓋上發現了兩行字,也就是你們剛才所看到的那兩行字,我依留字所示方法,輕按寶球打開棺蓋,不禁使我大吃一驚!那時你父親死後已經有了半年,何以屍體仍栩栩如生,沒有一點腐化的樣子……”
藍劍虹未待他話說完,忙插嘴道:
“那定然是亡師金龍二郎在棺材中藏有奇寶之故,是嗎?”
何濤點點頭,答道:
“藍小俠果然聰慧過人,所猜一點不錯,金龍二郎把十三洙罕世神果金龍參藏在這石棺中了,神果有靈奇功用,故可保屍體於千年不腐。”
說話間伸手入棺,在韋昌齡的屍體背下,摸出一個黃布小包,交給劍虹,微帶笑意,道:
“神果原為你所有,不料遺落江湖十餘年,如今又物歸原主了,希望藍小俠好好收著。”
藍劍虹一雙俊目,流露出兩道異光,先望了何濤一陣,然後徐徐伸出雙手,接過黃布小包,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兒時隨一姓古的老伯等人在長白老嶺所挖得的金龍參,但當時是十九顆,為什麼現在只剩下十三棵呢……
想至此,不禁微微皺了皺眉,忽又轉念想道:
金龍參遺落江湖已有十餘年,也不知道經過多少人的手,如今尚能剩下十三棵,已屬難得之事,加以亡師金龍二郎既有遺命,要我重獲神果行善人間,我當然不敢違抗,不過,金龍參拿走之後,韋昌齡的屍體不久即會腐化,他雖然生前作惡多端,但眼下他的女兒和師弟對我不錯,我又怎麼好意思不留下幾棵,以保韋昌齡的屍體於永不腐爛?
心念轉此,忙從黃布小包中抓起三株金龍參,一面交給何濤,一面說道:
“金龍參雖為晚輩之物,但遺落江湖甚久,若非有亡師遺諭,命我以此神果行善社會人群,我真還不想要它,以免惹禍招尤,不過,韋教主遺體既須神果護其不爛,晚輩當留下幾株,請老前輩重置棺中,這是晚輩些微心意,務望老前輩接納。”
何濤一聽,趕忙連搖雙手,急急答道:
“藍小俠,這個千萬使不得,天生神果原就是救人濟世,怎麼能與亡人歸諸黃土,再說人死如泥,什麼都不知道了還要保存著這副臭皮囊於什麼?老弟的這番感情,我只有心領了。”
話至此突頓,雙眉微微一皺,又道:
“不過,有一件事使我至今不解的是,大師兄死後不過半年,金龍二郎即將金龍參藏在他的棺材中,照這樣看來,當時他是親自來過我們百毒教一趟,可是自此以後,就再沒來過,江湖中言傳他已死去多年,此事不知確否,盼老弟能將實情見告。”
從何濤的言行,與韋倩對自己的一片純情,藍小俠已然察覺,百毒教中不是沒有好人,並非人人心毒手辣,無藥可救,故對何濤問起亡師生死的實情,只微皺劍眉,稍加思索,立即答道:
“金龍二郎雖非晚輩正式授業恩師,但依武林相沿積習,只要傳授過三招兩式,即應敬之為師,何況我得他遺物甚多,當然更應該把他當著是我師父看待,師門隱秘,原不可洩,但為了感激老前輩慨退神果之情,自當把真實之情無遺奉告。”
話至此稍微一歇,目光掃了站在一旁,仍在輕泣的韋倩一眼之後,隨著把自己在五臺山身墜千丈地穴,無意中找到白鳥谷奇異石室,發現金龍二郎已坐化室中,以及如何埋葬金龍二郎的骨骸,如何獲得他所有遺物等等詳情,具實告訴了何濤一遍。
何濤先是驚奇不已,最後聽完劍虹的話,忙舒眉一笑,道:
“令亡師雖然略謙手辣,且是一位介於正邪兩道之間的人物,但他之所作所為,究竟是善多惡少,何況他那身絕世武學,和驚世才華,實在是令人欽慕不己,是以,老朽發現他把罕世神果金龍參藏在大師兄所長眠的石棺中時,這個隱秘,一直藏在我的心底十年,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就是倩兒,也絲毫不知內中隱情,如今金龍二郎與二師兄洪桐均已辭世,大師兄歸諸黃土,安眠九泉之下了!”
說到這兒,突然停住,轉面望著倩姑娘,雙目慈光中隱現出縷縷依依難捨之情,良久之後,才又回過面,對劍虹說道:
“你們適才在外室及洞道中所說的話,我全都聽到,倩兒既能捨棄教主之職,追隨老弟,棄暗投明,足見她人之本性猶存,老朽欣慰至極,但願老弟能把她當作妹妹一樣看待,不但亡兄感激,就是老朽也自永生難忘……”
何濤這席語重心長的話,聽得藍劍虹、韋倩兩人同時一震,但卻有兩個不同的感覺!首先劍虹雙手抱拳,朝何濤一揖,說道:
“倩妹貴為教主,晚輩乃草莽武夫,何況古人有言謂:‘父者子之天,殺已之天,與共戴天,非孝子也,行求殺之乃止!’是以,晚輩為誓雪親仇,今後處境尤為險惡,倩妹若隨我而行,一旦有個差錯,教我怎樣向老前輩交代,所以,這件事情還請老前輩,倩妹多作思考!”
如果事先何濤沒有把韋倩的身世說出,姑娘當然會毫不思索的要隨劍虹他去。
可是,現在她既然知道黑衣鬼婦江妙香就是自己的生身母親時,一種天生的母女情愛。使她略有動搖,自何濤說出要求劍虹帶她離去的一番話之後,頓刻間,她的一顆心,而紛亂已極,萬千揣念,紛至沓來,湧上心頭,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木立棺側,呆呆的望著亡父遺體不住流淚!所以,藍小俠一番婉拒之詞,她也聽的並不十分清楚,故無絲毫表情。
可是,藍劍虹的一番相拒之話,和韋倩的木然神態,卻把怪乞何濤弄糊塗了,心中暗自道:
年青男女怎的如此善變,適才還聽到他們極力要求隨他而去,一個已默許所求,怎麼現在忽又全都改變了主意呢……正思至此。
突然,一聲驚叫,從洞道中傳來,由於洞道深遠曲折,尖銳的叫聲,好像從深淵中發出,聲音的波浪撞擊著巖壁而回蕩!
怪丐何濤,藍劍虹聞聲大吃一驚,就是心情極為悽苦紛亂的韋倩,也被這叫聲驚醒,用一雙淚水模糊的秀目,掃了何濤一眼。
何濤登時領悟,她這一眼是以教主的身份,示意自己去察看這叫聲突起的原因?當下即跨步石棺首端,探手一按壽字上的極細寶珠,棺蓋立刻合上,完好如初,正待飄身躍出石室,驀聞衣袂飄風之聲,藍劍虹已先他一著,捻出石室,往洞道疾奔而去。
這座奇巧的石洞,乃是百毒教放置鎮山寶劍及珍藏寶物的所在,廿餘年前金龍二郎在這石洞中盜去金龍劍之後,教主韋昌齡即將所有寶物移置他處,所以這坐石洞中除了一具石棺和三間石室其中的一間頂壁上嵌著的寶珠無法仍留著外,已是空無一物。
由於這是一座藏置寶物的地方,故構造奇巧,百年前曾有數十名工藝精絕,馳譽四方的石匠,為它嘔盡心血,耗盡智力而死,所以洞中全都是機關巧布,絕毒無比,一旦不謹觸及,就會要陳屍就地,慘死洞裡。
這些內情,不要說藍劍虹不知道,就是身為教主的韋倩,也是絲毫不曉,適才兩人能雙雙的安然進入洞中石室,未遭意外,真是上天之佑!
但這絕毒石洞的建造內情何濤知之甚詳,見劍虹在洞道中盲然奔去,不禁大急,趕忙縱身一掠出了石室,隨後追去,同時目光若電,全神貫注在藍劍虹的行動上,只要稍有意外,打算立刻出手搶救。
但事卻出了何濤意料之外,藍小俠在洞道中疾奔如飛,竟沒有觸到任何機關,遭惹殺身之禍。
兩人經洞道,出了由水渠控制的石室壁間石門,來到黑石崖洞口之外,抬頭一望,但見朝日已由東方山峰背後冉冉上升,朱曦輻射,照耀幽谷,林木崖石全被染上一層金黃顏然,但未見到半個人影或絲毫異樣?
何濤,劍虹正在奇怪適才在洞道中所發那聲叫聲,是哪裡來的?劍虹猛的一眼看到谷左半峰間的林木中,一個全身黑衣黑布蒙面的怪人,肋下挾持著一個勁裝女,往西北方如飛而去,身法快捷絕倫,眨眼之間,已不見身影。
藍小俠見黑衣怪人奔行身法,似極為熟悉,心頭不禁大驚,轉面一看何濤,只見他臉上也顯出驚駭之色,圓瞪著一雙虎目,轉頭望著崖洞內兩丈開外的地上,一語不發。
他這駭然神色,猛然間提醒了藍劍虹,俊目循可濤的目光望去,崖洞地上已不見了腳遭韋倩毒鏢擊傷,而又服下韋倩所贈解毒藥物,躺在地上靜養的邱冰茹,心中更是大駭!情不自禁的大喊聲:
“茹姊姊哩!”
話聲猶未全絕,只聽何濤一聲長長嘆息,輕搖著一頭亂髮,似有無限黯然之感的接道:
“她已經被我那痴情的師嫂擄持去了!”
藍劍虹急道:
“是江妙香?”
何濤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劍虹道:
“難怪我看適才那黑衣人的身法極熟,原來是她,令師嫂心狠手辣,我得立刻去把茹姊姊搶救回來,免遭不測。”
何濤又輕搖頭道:
“她早已探得清風幫裡的邱冰茹是金龍二郎與邱瑩瑩所生的女兒,但在未能證實之前,她又不敢完全相信,你們昨天來,與敝教中人一番搏鬥之後,事情就已經坦然證實,邱姑娘果然是金龍二郎所生,她當然不會放過她。”
稍頓又道:
“不過,據我想師嫂決不會對邱姑娘有什麼不利的舉動,旨在懷念金龍二郎而要把他的女兒帶在身邊,藉以安慰自己一顆思念木飛雲的心,同時她要在邱姑娘的口中逼出木飛雲的下落。”
藍劍虹聽完這席話,似也覺得很有道理,只是暗恨自己太過粗心大意,自己和韋倩何濤兩人在深穴石室中耗了一夜時間,競忘了崖洞口受傷靜養的茹姊姊,如今十三株罕世神果金龍參,雖然又重歸到自己手中,但茹姊姊的下落可就堪慮了……
他忖意之間,面上神然已起了極大的變化,愧恨交集似有無限感傷!
何濤看在眼裡已然明白他是在暗咒自己一時疏忽,竟鑄成大恨,為了安慰鼓勵這位武林中傑出的少年英俠,遂展顏一笑,道:
“老弟年青有為,武功絕俗,將來前途未可限量,千萬不可為了些微小事而傷及心身,有礙武學精進,師嫂雖遭毀容失愛之痛,心腸變得有些毒辣,但我可保證對金龍二郎的女兒,決不會損及絲毫,相反的愛屋及烏,她會待邱姑娘有如己出,老弟儘管放心好了。”
怪丐何濤這番話雖然說的頗為感人,但藍劍虹仍似不能十分相信,俯首沉思了半晌,才抬起頭幽然一聲嘆息,低聲答道:
“若果如老前輩所說,那就好了,由於令師嫂與亡師金龍二郎有情孽糾纏,到時候只不怕會如此輕易的放過茹姊姊?”
何濤一想,也對,遂輕輕的點點頭,答道:
“老弟所說也不無道理,只是目前他們人已去遠,要追回我師,救出邱姑娘,恐已非易事啦!”
忽然,一個嬌脆而又帶些悽酸的聲音,響自劍虹何濤二人身後,道:
“怎麼,我媽把邱姑娘帶走了麼?”
劍虹,何濤已聽出來人正是韋倩,不約而同地轉過身望著她黯然無言地點點頭。
韋倩感懷母親,一股熱淚情不自禁地由目眶中湧出,敕敕落下……
韋倩從小失去母愛,十三歲父親與世長辭,由怪乞何濤一手撫養成在人,在她的心目中,一直視何濤為唯一親人,但適才在藏寶石室聽何濤告訴她就是她生身母親之後,突又激發她天性母女之情,當時就想回到教中去找江妙香,為何濤所阻,想不到如今母親又攜著邱冰茹走了,一時之間,使她心腸俱碎,不知如何是好……
何濤原本就極為疼愛韋倩,眼見她如此傷心情形,自己也覺得萬分難愛,緊蹩雙眉,俯首沉思半晌,才抬起頭,伸出右手,用掌心在韋倩臉上徐徐拭擦了一陣淚水,幽然說道:
“你母親攜邱姑娘此去,定然是去找尋金龍二郎的下落了,待她知道金龍二郎已埋骨白鳥谷之後,是不是會再回到百毒教,抑或會發生其他意外,都很難預料,依我之見,你不如就此隨著藍小俠先去惡狼坪,與他的同伴會合之後再作打算,你以為怎樣!”
韋倩柳眉微皺,目中殘淚未乾的斜睇了劍虹一眼,意思是不知道藍劍虹同不同意何濤的說法。
聰明的藍小俠,哪裡還會不明瞭她的意思,再說事到如今他也無法推拒,遂微微一笑,道:
“只要倩妹願意,藍某當謹遵老前輩諭示就是。”
劍虹話聲剛落,韋倩轉面對著何濤道:
“那些教務就要煩請叔叔了,只是三師叔先既遭玉筆俏郎一記厲掌,後又被倩兒無意傷及左胸,生命垂危,這不孝之罪,尚祈師叔代情兒在三師叔面前多多求恕才是。”
何濤冷哼一聲,道:
“卓天龍雖是你父親和我的同門師兄弟,但他的所作所為一向我所不齒,你的意思我當然會代為轉達,只是他傷勢過重,回莊之後能否見他一面,尚難預料,至於教務你儘管放心好了,為了延續祖宗基業,我會好好主持,不過,今後的江湖中,不會再聞到百毒教的惡名了……”
他這一席話,不但藍劍虹深受感動,韋倩更是被激動得化悲傷為喜悅,秀面上蕩起無限興奮笑容,說道:
“叔叔能為百毒教一洗以往在江湖中的惡名,不但是百毒教之幸,亦為武林之幸,如此倩兒就拜別叔叔了,望你老人家多多保重!”
語畢,噗的一聲,拜倒地下,朝何濤叩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轉過身子,朝洞中石室又拜了一拜,算是拜別亡父。
這當兒藍劍虹也雙手抱拳,朝何濤一揖拜別之後,正要和韋倩雙雙離去,忽叫何濤問道:
“老弟去惡狼坪與貴同伴會合之後,打算怎樣,能否見告一二?”
藍劍虹毫不猶豫答道:
“打算先去崆峒派,找到黑海雙怪錢氏兄弟,為先父復仇,再掃穴犁庭,把紫霞宮燒個片瓦不留,替武林除害。然後再去五臺山白鳥谷看茹姊姊是否被令師嫂逼去谷中奇洞去找尋亡師金龍二郎遺骨去了,如果她們果真在白鳥谷,倩妹她也可和她母親見面了。”
何濤聽完他的話,連稱:
“很好,很好,”稍頓又道:
“倩兒年輕,尚請老弟多多照顧。”
劍虹道:
“這個自然,老前輩請儘管放心好啦!”
說完話與韋倩又雙雙向何濤行禮告別一番,然後二人並肩而行大踏步的離了黑石崖,往幽谷口走去。
怪乞何濤目蘊淚光,呆立崖洞口直往兩人背影完全消失在谷口之外,才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舉步出了幽谷,回到莊中。再說藍劍虹韋倩二人,一出幽谷逕往惡狼坪趕去。
惡狼坪距黑石崖不過百把里路程,再加上兩人全都具有上乘輕功,一放腳,步如行雲流水,更何況這地方原就是百毒教勢力所及的處所,不但住有教中弟子,且韋倩將去惡狼坪的路線也極為熟悉,是以,兩人盡力兼程趕路,若紅日西沉的時候,已到了惡狼坪。
這由三座高峰,環繞著一片盆地的惡狼坪,滿生林木,遠遠望去,一片蔥籠翠色,景物十分清幽,但不像住有人家,藍劍虹心中雖然有些暗自犯疑,但又不便說出口來,只是默默的與韋倩並肩而行,往盆地一片林中走去……
兩人剛剛走近林木處,密林中立即迎出三個黃衣大漢,朝韋倩長揖請安。
韋倩含笑點頭還禮,問道:
“昨天我派人送來的幾位江湖朋友,現在尚在?你可好好招待沒有?”
中間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垂手稟道:
“教主示諭,弟子怎敢有違,幾位貴賓現正在莊中,只是有一位姓張的老前輩,因傷勢過重,尚在設法療治中。”
韋倩先朝那弟子點點頭,然後轉面對劍虹一笑,說道:
“那一定是五龍幫的張壇主,不過有你身上所懷的神果金龍參,何傷不能立刻痊癒。”
中間那大漢,似乎是三個中的頭目,揮手命兩名弟子走在最後,自己卻跟隨在韋倩身後右側,進入密林。
藍劍虹知道韋倩乃是百毒教一教之主,有超越的身份與地位,但自己究竟是客人,對百毒教的弟子,不能不客氣點,回頭問那黃衣大漢道:
“兄臺高姓大名?”那黃衣大漢,受寵若驚的望著劍虹,躬身答道:
“兄弟小姓陳,草字文龍,承教主恩典,派在惡狼坪吃飯,負責教址東北面一百五十里路內的巡查。”
藍劍虹點點頭,又問道:
“那位張老前輩的傷勢,可真極為嚴重麼?”
陳文龍道:
“在教主和兄臺面前,小的怎敢胡言,不過,聽一位師太說若冰蟾尚能存在,張老前輩的傷勢當可有救……”
藍劍虹聽的心頭猛然一震,未待陳文龍的話說完,忙截住道:
“怎麼!妙空姊姊的冰蟾不在了麼?是什麼人搶去了!”
陳文龍道:
“這個兄弟不敢多問,也就不知道了,不過……”
劍虹急道:
“不過什麼?”
陳文龍目露畏懼,望了韋倩一眼道:
“不過,兄弟感覺得奇怪的是,張老前輩所的傷,何以是遭咱們百毒教人的重手……”
話聲甫落,韋倩沉聲喝道:
“陳文龍,你怎麼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陳文龍聞喝,驚得一怔,兩道眼光,登時露出無限乞憐,先掃了劍虹一眼,然後抖著聲音答道:
“弟子該死,只求教主法外施恩,恕弟子萬死之罪!”
韋倩突然停步,一轉身猛探石臂,擒住陳文龍左手腕,冷笑說道:
“饒了你原無不可,只是百毒教森嚴教規何在?在外人面前竟敢當著本座問出這些話來,還談上什麼要你發號施令,巡出了哨,情雖可憫,罪不可恕!”說著話,左手突出,直向陳文龍“雲門”穴上點去。
藍劍虹見韋倩對自己弟子突下辣手,不覺心一震,無暇思索,右手疾施一招“雲翻腕底”,架住韋倩左手,勸道:
“這件事情怪不得陳兄,原是我藍某人問起的,要罰,你罰我好啦!”
韋倩笑道:
“藍相公,可是要為陳文龍說情麼?”
藍劍虹聽她突然改口叫自己“藍相公”,心裡更是大震,但口裡卻很沉稱的答道:
“不敢,藍某隻是求教主賞個薄面。”
韋倩微微一笑,放了陳文龍手,道:
“那我就看在你藍相公面上,饒他一次吧!”
陳文龍雖經韋倩放了手腕,饒恕不死之罪,但神色間,似餘悸猶存,雙目望著地下,一動不動的垂手肅立!
韋倩忽然喝道:
“你還呆站著做什麼?還不謝過藍相公救命之恩,然後帶我們入莊。”
陳文龍一聽,哪敢怠慢,趕忙朝劍虹噗的一聲,雙膝跪地下,道:
“多謝藍相公救命之恩,陳文龍只要有三寸氣在,必圖報答!”
藍劍虹趕忙邁上一步,雙手扶起陳文龍,急道:
“陳兄快別這樣說,這還是貴教主的法外施恩,要謝得謝教主才是。”
陳文龍果然聽了劍虹的話,迴轉身朝韋倩拜倒叩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子,跟在劍虹韋倩身後,續往前走去……
在陳文龍身後跟行的兩名弟子,見頭目一語未謹險些送命在教主手上,自己也嚇得臉上變了顏色,跟在後面,雙腳直髮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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