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劍秋冷冷的道:“我就正在等這個結果。”
站立一旁的“玉魔書生”蔡梓輝咬著牙,語聲迸至唇縫道:“申虎,就算今夜我們全死絕了,也不能放過這畜生生還……”
申虎喃喃的道:“我會的。”
一聲狂笑起處,韓劍秋已在一片銀芒閃耀中,帶著四濺飛射的滿身瑩光流電般掠進,這情景直是令人目眩神迷,他已能將體外的光輝融入於本身的軀體上,這雖是剎那之間的幻想,卻也夠得上匪夷所思了。
前排的幾名勁裝大漢還未來得及揮舞兵刃,袖中刀“呼”的一聲長嘯,一連串的骨頭碎裂聲加雜在淒厲的嘶號裡傳來,熱血迸濺中,已似狂風掃落葉般栽倒四名大漢。
“黑山神”申虎大叫一聲,舞著手中的雙頭鏟直掠而上,慘怖的大吼道:“兔崽子,老子跟你拼了。”
韓劍秋身軀落地,袖中刀閃晃起千百條匹練也似的光帶暴卷而去,照面之間,已將申虎逼得左架右攔,極為狼狽的連連後退。
兩條人影厲叱聲中,一條倒須鞭及一條蟒鞭,在空中打著呼嘯分纏向韓劍秋上下盤,韓劍秋哼了哼,袖中刀一揚直搗,左掌劃卻起一道飄忽的點線顫抖著劈去,攻擊者“嘿”了一聲,迅速退後……
韓劍秋身軀驀地騰空,在空中一個急旋,袖中刀灑出萬千晶點,“呼呼”的號叫聲響得宛如冤鬼夜泣,那兩名使鞭者還未來得及再退,已像突然吃醉了酒似的雙雙搖晃著倒下,他們身上俱佈滿了拳頭大小血窟窿。
韓劍秋一咬牙,左掌電閃般朝再度撲上的“黑山神”申虎劈出十七掌,暴翻之間,袖中刀已自一名掩到身後的高大敵人的胸膛插進又拔出,刀尖映著寒光一晃,斜偏著砸飛了兩個手執短戟的壯漢,手肘猛縮之下,袖中刀急嘯著硬磕掉了一把三環大砍刀,刀身一擦忽起,那名大砍刀主人的瞼上五官,已被捺擦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韓劍秋髮狂了似的一挫身,袖中刀呼嘯著急攻申虎,在一片汪洋盤蓋下的銀光裡,申虎素以擅長“萬宗鏟法”竟已絲毫施展不開,七招之下,他的短柄“雙頭鏟”已然被脫手震飛。
“玉魔書生”蔡梓輝幻舞“反七劍法”,那道繽紛的劍芒已迅速罩至,雙腿於同一時間倏掃對方下盤。
韓劍秋閃電般側身斜轉,袖中刀快得似天際流星,在繽紛的劍芒一絲絲空隙間,飛點蔡梓輝雙目,銀光浩蕩中,他的左掌已一平倏斜,一招“潛龍在淵”猝斬“玉魔書生”踢來的那隻腿。
“咔嚓”一聲,刺耳的折肢之響傳來,蔡梓輝大吼一聲,重重摔倒,韓劍秋低沉的道:“蔡朋友,抱歉了。”
“了”字出口,袖中刀的刀尖已插進了“玉魔書生”的小腹,一開始,他就折在韓劍秋的手上,那時候,他就應該明白不該捲土重來,作僥倖的一搏。
“黑山神”申虎面色已變為絳紫的在地上連連翻滾而逃,他的雙手虎口全已震裂,鮮血淋漓中,他的目光震駭得發覺,己方的人皆已在瞬息之間死傷殆盡。
心膽俱裂之下,他急忙挺身躍起,當他尚未回頭注視,一陣巨大的痛苦令他幾乎又倒下去了。他低下頭,一柄尖銳的刀尖端正透出他胸膛之外,全身驀地痙攣了一下,申虎肥胖的身子軟軟倒向塵埃,袖中刀自他背心滑出,沾滿了厚厚的血跡。
韓劍秋怔怔的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刀,好半晌,目光再在四周移動,地上都是些形狀慘怖的屍體,都是灘灘點點的鮮血,各種不同形狀的兵器丟置一地,這是一幅踏踏實實的地獄圖。
他緩緩走到羅秋停身之處,正待彎腰將羅秋抱起移往他處療治,一陣刺耳的笑聲,幾乎震破耳膜,韓劍秋趕忙雙手抱拳,朝空一揖,道:“笑老前輩,前承賜‘長青丸’,銘感五衷,迄今十數載,未睹前輩風采,未知近況可好?”
語聲中,從林梢飄下兩人,其中之一正是那瘦小精癯,雙目神光十足的“笑魔”。
他身後的同伴,卻是位身形胖大,紅光滿面的禿頂老者。
這時“笑魔”臉上,正流露出一股十分奇特的神色,似驚異,又似讚歎,雙目毫不移動的凝注在韓劍秋的臉上。
韓劍秋心中毫不畏懼,相反的,竟然有那麼點孺慕的表情。
此刻,“笑魔”洪聲道:“好小子,十幾年前老夫給你兩人分服‘長青丸’那女娃兒呢?”
韓劍秋道:“那是梅兒,其為‘飛天狐’老前輩門徒,日前已回無邊島,數日後,我們在‘無底洞’會合。”
“笑魔”又是哈哈笑道:“好小子,真難為你,學得這身藝業,十幾年前,老夫並非捨不得那件撈什子‘無形衣’,實是你對武功未窺堂奧,且你年尚小,給了你,反而使你遭到邪魔覬覦,惹下殺身之禍,現在,我倒放心給你了!”
說罷,便從身上解下一個絲囊,遞給韓劍秋道:“這就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無形衣’,現在一併給你.希望今後好自為之,多為武林正規範,立善果。”
這突如其來,倒使韓劍秋有些感到手足失措,吶吶的道:“笑前輩,這……這……”
“笑魔”道:“好小子,別這呀,那呀,誰叫我對你投緣呢!
地上的這女娃兒也需急治,你從粟伯貴那裡得到那些珍貴藥物,治療起來,當不是難事。”
韓劍秋驚訝道:“笑前輩,你都知道啦?”
“笑魔”道:“這就是說投緣嘛!自從給你服下‘長青丸’後,我就無時不想起你這娃兒,以後就一直跟著你,你誤練‘九九歸原掌’走火入魔,飛天狐老兒丟下你這娃兒前往尋取解藥,老夫也跟著去了,以我們兩人之力才趕走了‘白毛邪蛇’。等到解藥到手,你又失了蹤,真把我與老狐狸急得到處找,後來才發現你已痊癒,而且被‘痴情雙劍’之一的‘折手狂龍’所收……”(以下缺四頁)
想得到她會猝然給他一個耳光。
再說韓劍秋雙手觸著羅秋軟綿綿的胴體,不敢分心,壓根兒不曉得羅秋醒過來。
韓劍秋只感到臉頰上一片火辣辣的,相當疼痛,嘴角緩緩流了一條殷紅的血絲。
還好,羅秋重創在身,勁力可說已失,否則,這一掌可真夠韓劍秋吃不完兜著走。
韓劍秋連忙放下手中的刀,左手撫著面,苦笑道:“秋妹,我是在為你療傷,實在是不得已!”
羅秋看清了,眼前竟是自己魂縈夢繫,苦苦尋找的師兄韓劍秋,忙道:“韓哥,怎麼會是你?”
忽又皺起眉頭,“嚶嚀”一聲,用手捂住雙峰,無力的躺了回去。
韓劍秋連忙接著羅秋,緩緩放倒,道:“秋妹,你不要亂動。”
羅秋忍著劇痛,在枕畔微一點頭,望著韓劍秋細聲的問道:“韓哥,是你救了我?”
韓劍秋看到羅秋胸前適才取出倒鉤的傷口,血流如注,趕忙取出“朱膠”抹上,止住了血,然後輕聲說道:“是的,你不要說話,我正要拔去那暗青子。”
羅秋點了點頭,想到自己裸著身子,只穿了一條褻褲,雖說是自己心上人,總是有點那個……一想到這裡,不禁兩頰飛上了兩朵紅雲,羞得說不出話來。
韓劍秋目睹此景,也知道是為了什麼,連忙吸了口氣,眼觀鼻,鼻觀心的道:“秋妹,你我皆是武林兒女,又情屬師兄妹,請不要拘泥,事非得已!”
羅秋嬌羞地點螓首,細聲的應道:“唔!”
韓劍秋又說道:“你胸前傷處的暗器,愚兄已替你取出,暗器中裝有倒鉤,不得不用力挖出,待會取出另外兩處的暗器後,愚兄再助你一臂之力,調勻體內真元,然後敷上藥,就不礙事了。”
羅秋點點頭,目光挑起,悄悄注視著這闊別數載的師兄,如今長得更英俊挺拔了。
韓劍秋不敢正視羅秋,沉聲道:“取出暗器時,可能很痛,愚兄怕你受不了,想點住你的‘黑甜穴’,減少你的痛苦。”
羅秋雙手仍然捂著雙乳,搖了搖頭,堅決的道:“不!韓哥,我受得了,就讓我這樣看著你,好麼?”
韓劍秋一捏羅秋瑤鼻,笑道:“小調皮!”
當下也不勉強,舉起了刀,在燈上烤了一會,然後在羅秋小腹上挖下。
羅秋臉色陡地一變,一陣劇痛使她渾身顫慄不止,原來捂著雙乳的手,垂了下來,緊緊握著雙拳,又露出那豐滿撩人的雙峰。
“好了!”
韓劍秋用力一挑,取出了兩支暗器,拭了一下汗水,道:“還好,入腹不深,否則恐難救治。”
說罷,又用“朱膠”在傷口塗抹了一次。
羅秋強作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但韓劍秋知道她是咬緊牙根,忍著痛苦,舉起了刀,朝著羅秋道:“秋妹,再忍耐一下,還有一處。”
剩下的一處,分在兩腿上,左腿三支,右腿兩支,入肉最深,僅僅露出一點點尖端。
韓劍秋吸了口氣,伸手按住羅秋的左腿,只感手上傳來一陣烘熱,手不由自主的振了一下,那裡離私處只不過兩指幅。
羅秋嬌軀也是一震,兩眸緊閉著,一張俏臉,紅得像一塊紅布。
韓劍秋艱辛地吞了一口口水,左手用力按下,右手的刀輕巧的刺下,用力一挑,兩支暗器“叭”地一聲,已被挑出。
“嗯!”
羅秋又呻吟了一聲,強忍住呼喊的聲音,剛才的劇痛,差點沒把她昏死過去。
韓劍秋見她痛苦的樣子,不忍再動手,停了下來,一面為她塗抹“朱膠”,又取出“草髓精”灌了她一口,柔聲的道:“秋妹,很痛麼?”
羅秋搖搖螓首.堅強的回答道:“不!”
韓劍秋雙眸閃過一絲讚佩的神色,舉起了刀往右腿上挑去。
“唷!”
羅秋嬌軀大大的震了一下,“唷”的一聲過後,人也跟著昏死過去。
韓劍秋吁了一口長氣,放下了刀,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望了一下羅秋,輕輕的點了點頭,那是含著無限的讚佩,也帶著幾分的憐惜。
他站起身子,挺了一下腰,道:“師妹,真難為你了!”
韓劍秋剔亮了油燈,然後坐正身子,調勻了本身真氣,然後兩掌按在羅秋小腹的“氣海穴”上,兩眼閉著,緩緩使出真力,徐徐貫入羅秋的體內。
此刻,但見他頭頂上嫋嫋的升起一股白濛濛的氣體,愈來愈濃,一會兒,籠罩了整個韓劍秋,而傳至羅秋的體內。
這正是韓劍秋不惜犧牲本身真元,幫助羅秋恢復體力。
此刻韓劍秋臉上一片湛然,已進入忘我之境。
此刻韓劍秋只感到丹田那股純真的真氣,緩緩升起,然後在周身三十六穴道暢通遊走,再自兩掌徐徐傳入羅秋的三十六穴道。
此刻要是有人,即使一個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只要輕輕向韓劍秋一點,那麼韓劍秋與羅秋都要走火入魔,甚至當場氣絕而死。
須臾,只見羅秋蒼白的臉上,漸漸紅潤起來。
如此過了一炷香。
“噫!”
韓劍秋收回按住羅秋小腹上的雙手,周身白濛濛的氣體,也隨之消失,但是,他臉上卻流露出一片疲憊之色。
但他仍然閉著眼睛,兩掌互按著,放在盤膝的腳跟上,靜靜的打坐調息。
“噫!”
恍似睡著了的羅秋,悠悠的醒了過來,她撩目一見韓劍秋正在靜神打坐,就知道怎麼回事,俏臉上滑過一絲感激的神色。
羅秋暗暗試一運氣,驟覺體內真氣充沛,宛如長江湧流,暢通周身三十六穴。
此刻,不禁心中狂喜,連忙坐起身子,一看那傷口,也都完全吻合起來,那層粘粘的薄膜緊緊地包著,心想:韓哥從哪兒弄來的這些靈藥?
轉了一下螓首,凝眸向韓劍秋望去,但見韓劍秋仍閉著雙眼,靜靜打坐,調息著體內真氣。
美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神采,望著韓劍秋的俊臉怔怔發呆。須知,大凡武人用本身內家功力替人療傷,最損真元,容易疲乏,必須打坐調息養氣,何況羅秋內傷異常嚴重,只差內臟五腑沒有離位。
幸而韓劍秋初時獲得“折手殘龍”以內力貫輸之功,再又服用粟伯貴的“紫金丹”,無形之中,任、督二脈已通,功轉九車,內力之深厚,已超過兩甲子以上。
良久,韓劍秋“籲”了一聲,睜開兩眼,臉上疲乏之色消失一空。
韓劍秋朝著羅秋望去,正好與羅秋目光接個正著,羅秋不自禁的紅了臉,趕快用手捂住胸前裸露的雙乳。
韓劍秋尷尬地朝羅秋笑笑,輕聲的道:“秋妹,你醒過來了啦?”
羅秋扭捏的點了一下螓首,紅著臉,細若蚊蚋的聲音道:“是的……”
韓劍秋望著羅秋微笑道:“秋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羅秋投以韓劍秋一個感激的微笑,雙美眸盪漾著秋波注向韓劍秋,輕啟著朱唇,柔聲的道:“韓哥,幸虧遇到你,否則……”
羅秋說到這裡,眼圈不禁一紅,哽咽著說不出話。
韓劍秋見羅秋悽然欲淚,心中一陣不忍,連忙細聲安慰道:“秋妹,你不要悲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暗算你的人,愚兄已經誅殺清淨,為秋妹雪恨了!”
羅秋收起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凝視著韓劍秋柔聲道:“韓哥,我真不知怎樣報答你才好……”
韓劍秋搖手阻止了她,道:“秋妹,你這樣就見外了,仗義救危,乃是我輩分內之事,何況我們還有師門之誼呢?”
話音停下一會,接道:“秋妹,你為何會與這群窮兇極惡之徒發生糾葛?”
羅秋道:“他們在寧陽近郊害了四條人命,搶來一隻‘翠蝶’,我看著氣不過,才在寧陽城裡又把它搶了過來,他們仗著人多,即死纏活纏的想再奪回去,我就偏偏不給他們……”
邊說邊從破碎的衣物中找到一隻八寶囊,取出一雙翠色彩蝶,託在手中,蝶翼細薄,栩栩如生,加上火光一照,似真要振翼飛去一樣。
羅秋道:“當時我只是覺得好玩,但我並不稀罕,據說此物還有很多用處呢!韓哥,我送給你好了。”
韓劍秋誠摯地說道:“秋妹,此物得之不易,差點連命都賠進去了,還是由你保存著。”
羅秋瞥了韓劍秋一眼,道:“人家是因為不足以保護此物嘛!所以才託付給你,韓哥,你替我保管好不好嘛?”
“怎麼回事?”
韓劍秋有如澆了一盆霧水,搞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扳過了羅秋的面頰,只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滿臉淚痕,沾溼了韓劍秋的胸襟,一副惹人心痛的模樣兒。
韓劍秋雖然身懷絕藝,但畢竟還是個孩子,怎麼懂得少女的心理,別看他在“殷世墓墳”那一幕,那完全是張驪珠一個人自導自演,他何曾荷槍實彈戰鬥過。
此刻,他已有點失措,又輕輕搖了羅秋一下,道:“秋妹,你說話啊?別盡是哭啊!”
羅秋這才勉強收住眼淚,張開哭得紅腫的雙睛,聲音細得有如蚊蚋,斷斷續續的道:“韓哥,我……我的全身都……
都讓你看去了。”
韓劍秋恍然大悟,忖道:“原來如此。”連忙急急說道:“秋妹,這,這是替你治傷呀!”
羅秋聞言又是一陣抽噎,直哭得嬌軀簌簌發抖,兩座惹人慾火的乳峰,更隨著顫慄的胴體,不住的顫動。
韓劍秋一時不知如何啟口,不敢朝羅秋胴體上張望,吸了一口氣,騰出了摟住羅秋的右手,拿起一旁的紅色褻衣,默默的,輕輕的替羅秋穿上。
羅秋的眼睛微微睜開,仍是梨花帶雨,哭得惹人憐,靜靜的讓韓劍秋為她穿上褻衣,兩眼中含著一股深深的情意,灼灼的射向韓劍秋。
韓劍秋臉上一片湛然,兩眼微闔,緊抿著嘴唇,默默的,一言不發的替羅秋穿上褻衣,接著,又替她穿上長褲,以及黑色靴子。
老實說,那身上衣服真個爛得不像話,雖是穿上,雪白肌膚依然若隱若現,比不穿衣眼更惹人,更撩人遐思。
韓劍秋將一切事情弄妥,輕吐了口氣,兩眼望著燈花,漾起一股深濃的迷茫——
他不是石頭,當然明白羅秋的意思,一個少女裸露著全身躺在一個大男人的懷裡,此身不屬他,屬誰?
事實上,他的感情已經被梅兒,羅秋佔有了,他之所以不願意說出來,乃是因為自己親仇未報,而面臨的仇敵,又是如此頑強與勢力龐大,能否取勝,尚是未定之數,所以,他要將這兒女私情剋制,留諸他日發佈。
桌上的寒燈,黯淡的燃燒著,把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映在牆壁上,隨著搖晃的燈火不停的擺動著。
小室靜得幾乎連一支針落地都可以聽見,只有微許的燈花“劈啪”聲,以及室外的呼呼寒風,打破了室內這份沉靜。
韓劍秋兩眼仍注視著燈花,緩緩的道:“秋妹,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愚兄並非負義之徒,絕不會做出那種絕情寡義之事,此點,是我目前急需表明的!”
羅秋心裡憂喜參半,默默地低下頭去。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尤其當他明知一件事不該為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去做了,這有時固然是環境與情勢所迫,但一種潛在意識的促使與天生俱來的“情感”及“愛好”
因素,卻也不可忽視,你要解釋麼?那麼,飛蛾撲火是什麼原因呢?我們只能說那是一種“追求”與“祈望”……
夜,更靜了。
韓劍秋取過自己一襲長衫,替羅秋披上,岔開話題道:“秋妹,你不在‘斷腸山’侍奉他老人家,怎麼獨自行走江湖呢?”
原來假“折手殘龍”自韓劍秋離開“斷腸山”之後,便知道這位年輕人已識破他的詭謀,怨憤之下,急急前往真“折手殘龍”住處,以其愛女下落為脅,迫其師父交出“痴情雙劍”,而後對其已失真元的師父痛下殺手。
假“折手殘龍”與真“折手殘龍”之女結合,本為有目的的佔有,但兩人相處日久,亦不忍拋棄,只因其父菸斗老人反對,故才將真“折手殘龍”之女囚於無聲谷,而如今,早已被虐而死。
前文說過,假“折手殘龍”原本就是“菸斗老人”的兒子殷仁昌,為了偷學“折手殘龍”的武學而投入,而最後,他又接到乃父的指示,告訴他韓劍秋藝成,開始展開“快意親仇”
的行動,自己有子殷世俊已被廢去一身武功,殷氏祖墓一處基地已被破去,這更加速了他的行動。
他弒師後,本想挾制羅秋作人質,卻不料羅秋見機得早,當“折手殘龍”尚未斷氣之前,她強忍悲痛悄悄的溜走了,而“庫庫”、“卡卡”則重返山林之中。殷仁昌為了怕韓劍秋對付“無底洞”,急急趕回與乃父——“菸斗老人”會合,才放棄了搜尋羅秋。
想不到因為一時好奇,奪走“翠蝶”,洩漏行蹤,致為“鬼谷”與“無底洞”兩方面追縱的對象,要不是巧逢韓劍秋,這條小命早報銷了。
韓劍秋聽完羅秋的敘述,頓時悲憤填膺,頓萌誓滅殷仁昌為“折手殘龍”報仇的宏願。
經過兩天的調息,羅秋差不多已經痊癒了,韓劍秋計劃再休息一天,明晨即行上道。
為了排遣這慢長的下午,也為了有個獨自沉思的機會,韓劍秋走出客棧,踽踽獨行於鎮前那條道路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來到那條鄉村道與官道交接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正待舉步向官道對面那片疏林走去,兩邊的大路上,一陣隱隱的馬蹄聲又將他邁動的步子引了回來。
蹄聲很急,非常急,很狂,十分狂。放馬奔馳,雷滾密鼓,只見那沙塵飛揚,灰煙漫天的情狀,業已可以斷定那些馬上騎士是如何狂傲跋扈,目中無人。
他搖搖頭,又開始朝著原先預定的目標——那片疏林子踱了過去,他的步履很悠閒,很安詳,他不急著趕什麼,也無意為了來路上的那些狂悖騎士而倉促,他並不喜歡倉促。
於是,來騎以驚人的速度奔近了。
並沒有回頭探視,聽覺已經告訴韓劍秋——來騎共有七乘。
七匹鐵騎以雷霆萬鈞之勢捲了過來,稍差尺許的揚著飛舞的灰沙已掠過韓劍秋身側,強勁風力帶著漫天飄落的風沙灑了韓劍秋一身,那麼緊疾的奔向了他歇息的鎮上,韓劍秋恍若不覺,依然悠閒地往前踱去。
驀地,七騎突然勒轉,在一陣“唏聿聿”的馬兒嘶叫聲中齊齊奔回,七匹馬四散驟合,一下子便將韓劍秋圍在中間。
嗯!倒是相當的利落。
韓劍秋站住了,默默打量圍在四周,那七匹馬上的七個狂夫。
七個人當中,只有一個是身著青衫,以外六個,全是一式一色的深黃緊身衣外罩深黃長袍。面對著韓劍秋的一位,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這人五官的配合,卻予人一種特別陰森冷酷的感覺。此人之側,是一個豹頭環眼,短小精悍的角色。然後,就是唯一身穿青衫的那位朋友了,這位朋友白蒼蒼的一張面孔,倒也嘴是嘴,鼻是鼻,沒有什麼特異處,只是他一雙眼睛長壞了,白多黑少不說,且骨碌碌轉個不停,賊兮兮的典型一雙鼠眼,由這雙眼便破壞了他整個面孔的調和,變得那樣的鬼崇邪異了。
在韓劍秋兩邊及身後的四個黃袍人,全是腰粗膀闊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形貌強悍,生相猙獰,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
韓劍秋沒有作聲,吭也不吭。
豹頭環眼的人瞪著他,突然叱喝道:“兔崽子,你是幹啥吃的?”
韓劍秋慢吞吞的道:“走路的!”
那人厲聲道:“混你孃的球,老子還不知道你是走路的麼?老子是問你,你是幹什麼的?”
韓劍秋平靜的道:“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那人大吼一聲,道:“老子要問,你就得答,羅嗦你孃的頭!”
韓劍秋似乎有什麼感覺——他昂著臉道:“你們又是幹什麼的?”
豹頭環眼的那人神色猛沉,但隨即又狂笑起來,他轉臉向身側那似笑非笑的人物說道:“四哥,這兔崽子好大狗膽,居然反問起我們幹什麼來的了!四哥,可是告不告訴他呢?”
那被稱為四哥的“嘿嘿”一笑,聲音尖尖的道:“我看這小子有點兒門道,老五,你抖漏抖漏他!”
豹頭環眼的那人大笑道:“成,奔馳了這麼大半天,正好活動活動筋骨,也順便給大傢伙開開心。”
突然,韓劍秋問道:“‘鬼谷’?”
正準備動手的那人不禁怔了怔,他收起架勢,上下打量著韓劍秋,驀而暴烈的道:“你是誰?”
韓劍秋注視著對方,緩緩的道:“閣下想就是‘鬼谷’的‘鬼谷七魂’的老五‘吸魂掌’張標了?”
豹頭環眼的那一位形容凌厲的道:“不錯,我是張標。”
韓劍秋望了那似笑非笑的人物,又道:“這一位,想必就是‘遊魂掌’歐陽沛長?”
對方唇角勾動了幾下,尖尖細細的道:“乖乖,一點也不錯。”
韓劍秋點了點頭,又道:“那麼,其餘四位,必乃‘鬼谷’所屬的高手,四位‘鬼角郎’了?”
“遊魂掌”歐陽沛長頷首道:“完全正確,朋友,完全正確!”
韓劍秋指了指那青衫人,道:“這位面生得緊,是否可以引介,以便拜識韓荊州?”
張標兇狠的道:“兔崽子,你聽好了,這位是‘邛崍雙義’老二顧蘭英,如今他們已加盟本谷,遞補我大哥與三哥的缺。”
頓了頓,“咦”了一聲,又道:“你怎麼認識我們的?”
韓劍秋安詳的道:“‘鬼谷’威鎮四海,綠林魁首,列位為‘鬼谷’翹楚俊彥,更是名揚天下,聲懾五嶽,我又怎麼會不認識呢?非但認識,更仰慕得很呢!”
張標粗暴的道:“少他娘來這一套過門,老子不受你這個道,孃的,老子看你舉止鬼崇,行跡可疑,必不是什麼好路數,說不定就是來踩探咱們的?”
韓劍秋淡淡的道:“我踩你們什麼?踩你們的尾巴?”
張標窒了窒,勃然大怒道:“好雜碎!”
歐陽沛長忽然擺擺手,笑道:“朋友,你是哪個碼頭的?”
韓劍秋搖搖頭道:“不在山,不在寨,湊合著混碗江湖飯吃而已,自是比不得各位堂堂紮實。”
張標破口大罵道:“狗孃養的,你休要話中帶刺,當心老子活剝了你這龜孫子。”
韓劍秋笑笑說道:“姓張的,你口氣不小!”
張標微微一呆之後,大吼道:“兔崽子,老子就稱量稱量你。”
“遊魂掌”歐陽沛長忙道:“老五,且慢。”
張標怪叫道:“四哥,這小子這份狂法,可真叫稀罕哪!
若不教訓教訓他,他會以為咱們‘鬼谷’的人腦門子上全頂著一個‘瘟’字了!”
歐陽沛長陰惻惻的道:“你別急躁,老五,四哥我什麼時候沒有叫你痛快過?慢慢來,人家只怕有點恃仗哩!嘖嘖,一副大馬金刀的架勢……”
韓劍秋低沉的道:“列位,‘鬼谷’的人一向是蠻橫霸道,什麼時候對人容忍過,說起來,誰都有個響叮噹的萬兒,但骨子裡卻是蛇鼠一窩……”
張標氣得口沫四濺的吼道:“你他孃的,你越來越想上天啦!”
韓劍秋不慍不怒的道:“我是說的實情。”
歐陽沛長冷冷的道:“朋友,看你的模樣,似乎是想和我們別別苗頭?”
韓劍秋靜靜的道:“不錯,甚至可以說是不是冤家不碰頭。”
歐陽沛長臉色陰沉下來,他暴怒地道:“你倒很狂,多年來,我還沒遇過有你這個膽量的……”
頓了頓,又道:“看起來,朋友,你似乎與本谷有過過節?”
韓劍秋眉毛輕挑,道:“只要常在江湖走動,總會碰上對不對?至於過節,到時我會告訴你,那是當你們快要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
張標氣吞山河的咆吼著:“四哥,讓我來剝了他這身人皮!”
歐陽沛長搖搖頭,反而有些遲疑,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氣宇軒昂,沉定如山,只那份穩練勁就已夠瞧,他摸不清人家的來路出身,一時之間,倒下不得手……
韓劍秋慢吞吞的道:“隨便哪一位先上都行,或者,列位一起?”
歐陽沛長注視著韓劍秋,尖銳的道:“說出個名號來聽聽——只要你夠種!”
韓劍秋抿抿唇,道:“我不認為有此必要,為了不讓列位做個糊塗鬼,在你們斷氣時,我會告訴你。”
歐陽沛長“嘿嘿”一笑,故意使用激將法,道:“你怕我們報復?”
韓劍秋道:“我不怕,在你們臨死前說出我的名字,就是讓你們好到閻王那兒告‘陰狀’。”
張標怒叱著說道:“那就亮個字號出來,孃的皮,縮頭縮尾,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
韓劍秋微笑道:“老實說,我怕一亮字號,嚇跑了列位。”
“吸魂掌”張標氣沖斗牛,火冒三丈,道:“你這不知自己為何物的王八兔子賊,你如此囂張狂妄,敢情是迷了魂,瘋了心,你他孃的你,你今天死定了!”
“遊魂掌”歐陽沛長也動了真怒,道:“好朋友,說不得我也要見識見識,領教領教!”
很突兀的,“邛崍雙兇”老二顧蘭英忽然出聲道:“喂,你可是‘斷指修羅’韓劍秋一夥的?”
一言提醒夢中人,“遊魂掌”歐陽沛長再向韓劍秋仔細一打量,朝他右手一看,可不是缺了一個指頭,暗道:“老天爺,怎麼這樣巧,就碰到這位人王!”
他正要言語,韓劍秋卻一味裝糊塗道:“我是哪裡的人,目前暫不想告訴列位,但是,列位也有一個最佳的探查方法,呃——將我擊倒,再嚴刑相逼,不就垂手可得麼?”
張標狂吼道:“放你孃的屁!”
這時,顧蘭英面色肅然的悄悄對歐陽沛長道:“四爺,此人來歷不明,諱莫如深,定不是好路數,我們可千萬當心,可別著了人家的道兒,陰溝裡翻了船。”
歐陽沛長心裡正在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已認出韓劍秋,又不敢宣佈,因為韓劍秋近日種種事蹟,已近乎神說了,一但說出此人就是韓劍秋,無疑給自己這邊增加了精神壓力,故裝糊塗微微點頭,道:“我曉得。”
張標又在怒叱道:“孃的,你這膽上生毛的野種,我看八成是發了痴癲,這一下子就要給你以當頭棒喝。”
歐陽沛長略一沉吟,道:“朋友,你即不肯留名亮萬,我們也不能輕饒過你,但如今我們尚有要事待辦,沒工夫與你瞎糾纏,這樣吧!咱們約個時間地點,到時候,再痛痛快快熱鬧熱鬧……”
韓劍秋悠閒的:“列位忙什麼呀?”
歐陽沛長變色道:“你什麼意思?”
韓劍秋拂拂衣袖,道:“很簡單,我不想拖拖拉拉,揀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日不如馬上,我的意思——現在就解決。”
歐陽沛長也被激起怒火,雖然明知韓劍秋當面,也不由怒道:“你以為我們怕你?”
韓劍秋夷然不懼道:“至少,列位也不會以為我怕列位吧?”
張標怒極了的大叫道:“四哥,我們更無須與這野種粘纏,眼下就宰了他,豈不乾淨俐落?走,他還以為我們膽怯心虛哩!”
韓劍秋點點頭,道:“這位張老五說得不錯,列位既有膽量惹事生非,橫裡找碴,就該有膽量見個真章,光是吃軟怕硬,欺善忌惡,又算是哪門子好漢,我說歐陽爺,臨到陣上,就不興拖槍回馬了!”
韓劍秋也看出歐陽沛長已認出自己,想故裝糊塗拖過去,於是,及時將了一軍。
大凡是武林中人,最怕的就是激,因為誰都但願留個名在,歐陽沛長已冒火,狠毒的道:“給你鼻子,長了臉,你當我們不能當場分你的屍?”
韓劍秋招招手,笑道:“我正等著,可不是?”
就在韓劍秋的語音繚繞於唇邊的剎那,左側,一股勁風猝然對準他左邊“太陽穴”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