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傳來打鬥的聲音。
“損仔你聽,前頭有人在打架,我們過去看看。”逗妞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
“逗妞,打架沒什麼好看!”
逗妞哪聽損仔的勸告,早急急忙忙的趕上前去。損仔拉着嘻胖無奈的跟上。
林中黑白雙煞正彼此對打練武功。
“唉喲,世界上怎麼有這麼醜的人!”逗妞衝口而出。
“損仔、嘻胖,你們看那個穿黑衣的人,好醜,又一臉兇相。”逗妞在前頭招着手。
黑煞聽得驟然變色,眼睛猛睜兇光外射。叱道:“説什麼?”
逗妞見情形,心中一凜,卻故意視若無睹,反瞪黑煞,氣呼呼説:“兇什麼?誰櫃你嘛?醜八怪!”
黑煞突然縱聲大笑,聲音異常尖鋭,他跨前幾步。
三個小孩已嚇得臉色大變。
損仔直朝逗妞眨眼示意,要她別再逞口舌。
逗妞卻看都不看損仔,要強説道:“你笑什麼?”
黑煞臉色又是一沉,緩緩一字一字説:“女娃,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
逗妞見黑煞盛怒已極,虛心道:“我不知道。”
退一步,逗妞對損仔和嘻胖説:“我們走——吧!”
黑煞哪能就這麼放她走,手一伸,手爪就要落在逗妞身上。
是太快?還是逗妞被震懾住了!竟然無法閃避,這時白煞出手擋開這一爪。啞聲道:“何必跟毛頭小孩一般見識!”
白煞問道:“娃娃,你叫什麼?家住哪裏?”
逗妞見氣氛一緩,性子又來,倔強道:“不,為什麼你不先告訴我,你住哪裏?叫什麼?”
黑煞怒氣大發,尖鋭吼道:“野丫頭,還撒野,今天不給你顏色瞧瞧,黑白雙煞在道上白混了!”
説着鼓動雙爪,欺近逗妞。
損仔一個箭步也上來幫忙,可是逗妞和損仔被逼得手中劍亂揮。能閃過幾招,已經是很幸運!
“有兩下子。”黑煞不屑的説。
“老弟,教訓教訓他們就是,該辦正事去了。”
“哇”“哇”兩聲。
逗妞和損仔捱了幾爪掌,而黑煞仍然沒有歇手的意思。
逗妞一面保命,頭腦卻飛快地動着。
忽然——
逗妞注意到前頭水流甚急的河流,靈光一閃。
急道:“損仔,這醜八怪要我們的命,我們快逃!”
損仔分神看了逗妞一眼,明白她的意思,而分神之時,又捱了一爪。
白煞在一旁頗為驚訝,這兩個娃兒的身手如此不凡。
黑煞心中亦急欲制眼這兩個小娃,出掌相形愈快!
逗妞腳步蹣跚,卻迅速往河邊退。
白煞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大喝,“老弟,別讓他們逃走了。”縱身躍起。
逗妞察覺到情形不妙,毫不猶豫的往河裏跳去,損仔拖着哭得淚汪汪的嘻胖,也一躍跳入河中。
白煞趕到河邊已遲。
“怎麼啦?”黑煞暴怒,聲音更形尖鋭。
“這三個娃娃可能是神機宮的人。”
不錯,自小在東海長大,逗妞和損仔的水性極佳,和他們二人比,嘻胖雖遜色不少,但遊過這條河流,對她來説,並非難事。
不識水性的黑白雙煞,苦於沒有舟子,只能守在岸邊,久久不見三個小孩浮出水面。
逗妞三人怕黑白雙煞由水路追來,氣一閉,就拼命地往前遊。
三個真正的落湯雞,從頭到腳全濕透了,濕衣沾在身上着實很不舒服,只是他們隨身的包袱,在躍入水中時,一不小心被急流沖走,也只好將就了。
三個小孩經這番折騰,真的是累了,在河邊動也不動地躺下。
“逗妞,怎麼辦?銀子全在包袱裏!”損仔還有精力憂心。
逗妞和嘻胖早已昏沉沉的入睡了。
已經是掌燈時刻,街上一家家酒旗高張的酒店,飄出陣陣飯香的客棧,整條街充滿着酒食香。
逗妞一行三人躲在街角,眼睛死命盯着對街,此地的名客棧——雙祿客棧。
嘻胖哪能在腹空轆轆的時候,忍受這等強烈的看香誘惑,兩眼珠都快盯凸,還不可止的吞着口水,哀求道:“好姊姊,好哥哥,我們口袋可以沒錢,可是不能沒飯吃啊!”
“我快餓昏了!想想辦法救我嘛!”
損仔像哥哥般呵護道:“嘻胖,再忍着點,我正在想法子,一有法子我馬上弄吃的去了。”
嘻胖委曲的説:“我已經等了好多個馬上,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有辦法?”
“饞嘻胖,在半路上你還吃掉半個剩餅,還吵!”逗妞手捂着肚子,若有所思的蹲在一旁。
不久——
逗妞在損仔耳邊説了幾句話,高興得笑了出來。
然後得意地眨眨眼道:“看我的!”
損仔緊張的説道:“你能嗎?”
逗妞起身往客棧走,説道:“沒問題!”
損仔跟了幾步壓低嗓子,關心的説:“小心哦!”
逗妞頭也不回,大搖大擺地往雙祿客棧走了進去。
逗妞腳才踏進客棧大門,就被撲鼻的飯香逼得連吞好幾口口水,她實在是餓得慌。
逗妞向四周巡視一次——高朋滿座,瞧着滿店飛舞的小二,皺了皺眉頭,小二竟不來招呼她。
於是——
逗妞挑選店中央最明顯的位子坐下,大聲嗆喝掌櫃。
小二應聲就來,逗妞連點千層糕、白合酥等十樣精緻的點心食。小二在一旁聽了張口結舌,很訝異的口氣説:“小姑娘,你點對了嗎?這十樣可全是乾菜料的,你不用來個湯潤潤喉嗎?”
“不用。”逗妞故作不耐煩狀。
小二接着道:“你一個女娃能吃這麼多?”
逗妞眼珠子一轉,故意提高嗓門,作不悦狀道:“小二叔叔。我是小娃兒,你就不讓我吃嗎?”
客棧的客人,聞聲紛紛將眼睛往中央方向瞥了一下,掌櫃連忙趕了過來,問明原因。
掌櫃帶着不相信的眼神,從頭到腳打量逗妞一番,道:“小姑娘,這些全是你點的?你一個人吃嗎?”
逗妞哇哇叫:“你們怎麼欺負我一個小女孩,人家肚子餓死了,還不炔點上菜,你想餓死我啊?還是狗眼看人低,怕我沒錢嗎?”
掌櫃心想:這娃兒衣飾雖不十分乾淨,但衣着是上等的裁製,想必是逃家出來玩,嬌生慣養的!
於是説道:“小姑娘,不是的,我們是好心怕你撐壞了,全吃完,好多哦!”
客棧人漸漸有人圍觀過來,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逗妞向四周掃了一眼,心中暗喜,已經控制了情勢。
所有的人以不可思議的口吻低呼:“十樣全吃!”
逗妞昂昂頭,故作賭氣的樣子説:“十樣而已,算得了什麼!”
掌櫃心想小娃果然耐不住刺激,於是把握連忙接口道:“好!我加送你兩道,一共十二道點心。如果你全吃完,今天算我請客,你不用付分文。如果你吃不完,帳得照付,還要在這兒幫我洗一個月的碗。怎樣?怕不怕?”
圍觀的人中有人開始出聲催促:“娃兒,賭了!賭了!”
好多人應和:“對!對!”
逗妞抬頭朗聲道:“我請諸位在場的叔叔伯伯、阿姨,為我做見證,好不好?”
“沒問題!沒問題!”
“當然!當然!”
逗妞接着道:“掌櫃伯伯,如果我贏了,我要求你們請在坐的叔叔、伯伯、阿姨,各皋一杯雙祿客棧聞名的陣年女兒紅,可不可以?”
常櫃冷笑道:“好!”
客棧的人全都譁然,忘了逗妞只是個小女孩,個個莫不為她加油。
逗妞把眼神投進入羣中尋了尋。
掌櫃連忙插嘴説道:“是要你一個人吃光才算,不能請幫手。”
逗妞抓住話柄説:“你是説讓我一個人吃光就算?”
“沒錯!”
“讓你們大開眼界,我一口就可以將它們全部吃下。”逗妞眨眨眼對大家説。
“快點!快點!”許多混混在一旁催着。
大家都盯着逗妞,滿腦疑點,更替這可愛的小姑娘緊張着。
逗妞心喜——損仔和喜胖馬上有食物吃了。立刻伶俐的採取行動,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將一盤的點心往衣服時倒,又趕緊拉好衣服,捂着鼓鼓的肚子,叫道:“飽了,飽了,總算吃飽了!”
最初眾人都愕住了,接着大家恍然大悟,暴起響亮的掌聲和笑聲。掌櫃一臉鐵青立在桌前。
逗妞假裝喊道:“唉喲,俄太過頭現在又吃太飽了,肚子開始作怪了。”
立即唉叫連天,帶喘氣道:“掌櫃痛死了,痛死了掌櫃。”
掌櫃拉長了臉沉聲道:“該痛是你痛,怎會‘掌櫃痛死’呢?”
逗妞嘻皮笑臉道:“掌櫃伯伯你輸了,該破費請在坐的人喝酒啊!這可要好幾罈女兒紅哦!你一定會心痛的,不是嗎?”
在場的人莫不相視大笑,樂得直叫拿酒來。
掌櫃火冒金星,衝着逗妞吼:“胡説,你又沒吃下去,我輸什麼,怎麼輸了?”
逗妞佯裝被嚇了,一轉找了個壯漢就往他身後躲,探出頭好似淚就要流下來説:“掌櫃伯伯,別發火,事先你也沒言明一定要用嘴巴吃,你只強調‘我一個人吃’,我的衣服吃了,你事先沒説明就該輸,你可以捨不得幾罈女兒紅,但不可以不守信啊!”
逗妞吸吸鼻子又道:“在場的叔叔、伯伯、阿姨,都可以做證,你!你!不可以欺負我這小孩啊!”
説着,説着,就在壯漢背後抽泣起來。
這一番話,説得在場眾人迷迷糊糊的。眾人不禁憐惜起這小女孩,紛紛指責掌櫃的、支持逗妞。那壯漢見逗妞躲到他肩後,感到很了不起,整間客棧亂成一團。
掌櫃怒火中燒,卻又苦於啞口無言,一伸手就要揪住逗妞。
逗妞身子靈活的一扭,又躲到壯漢背後。壯漢見到掌櫃的舉動,正義感油然而升,挺身而出替逗妞打抱不平,在這節骨眼兒,逗妞不淌渾水了,她回頭斜眼瞧瞧掌櫃的狼狽相,喃喃念道:“菩薩原諒,我走了。”得意洋洋的溜出小店。三個小衫在破廟中吃飽了,有點兒力氣,笑得扭成一團,解都解不開。
“逗妞你可真行,竟然能想到辦法,弄到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嘻胖崇拜他説着。
逗妞大感得意,不可一世——今天可真全依仗她。
突然,損仔一臉黯然地道:“今天真難為逗妞,可是,我爹説太過聰明外露,容易招惹麻煩上身,尤其是江湖經驗不深的小孩。”
嘻胖也擔心道:“對!好像蠻有道理的,你看我們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是逗妞惹的……”
逗妞截口天真的説:“不用擔心,用我聰明的頭腦,想出聰明的辦法,不就沒事了!”
損仔忍不住提高聲調,想象着模仿雙祿客棧掌櫃的臭表情,比劃着要揭逗妞的皮,嚇着她説:“以後走在路上小心,否則——哩、哩……”
逗妞笑罵着迫打損仔,嘻胖也加進來湊熱鬧,直鬧到月西料,破廟內的菩薩直到天欲明才得安歇。
天微陰,又略颳着風,天氣並不十分好,可是街上倒是行人不少,而且全往城西走去、人人手中都拿着香燭紙箔。
逗妞見一位老先生正在攤上買香燭,趕上前去問:“老爺爺,您要去進香是不是?”
“對啊!今天街上這麼多人,為什麼都往城西去?”嘻胖迎上來也問。
老先生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語的損仔,用非常不協調的聲音,笑着説:“小娃兒,你們不知道嗎?今日是佛祖生日,西城外的凌雲寺有廟會,熱鬧得很,凌雲寺的後面很高,更好玩,很難得才讓人上去,你們不去瞧瞧嗎?”
“想喲!我們剛來這裏,謝謝老爹相告!”逗妞笑着道謝。
老先生笑一笑,蹲下身挑起身旁的一擔——柑橙,揮揮手打前走了。
逗妞轉身説:“反正我們也不急着一時找到大哥,不如先去凌雲寺瞧熱鬧,好不好?”
損仔點頭贊成,嘻胖高興得跳起來。
三個小孩就隨人羣出了西城門,路上果然都是行人,約走了五里路,抬起頭遠處便可看見前山上一片竹林,竹林稀疏處一座規模不小的寺院。
距寺廟尚有半里,損仔看見前面路旁樹蔭下,坐着一個老人,腳旁還有一擔柑橙,正是街上的老先生。
損仔指給逗妞和嘻胖看,三人就跑到老先生面前,大聲叫:“老爺爺!”
老先生似乎被這一喊嚇了一跳,抬起頭眯着眼睛,端詳好一陣子,道:“哦!是你們啊!”
“老爺爺,你挑這擔柑橙到凌雲寺做什麼?”嘻胖老是隻注意到吃的東西。
老先生呵呵笑道:“挑到寺廟前賣,人多生意才會好呀!”
損仔道:“好辛苦,您年紀這麼大了,為什麼您的兒媳還讓您這般勞累?”
老先生連忙辯道:“今天這種大日子,比較特別,我才出來平常我是不會出來的!”
“來,來,來!每人一個柑橙,老爺爺請客。”説着在逗妞嘻胖、損仔的懷裏各塞了個橘子。
接着説:“我再休息一會兒,你們年紀小,腳程快,就別等我了。”
“那我們先走羅!山上見。”
逗妞一行,朝山上去。背後老先生眯起的眼睛,卻閃過一抹鋭利的眼神。
才和老先生告別,嘻胖就迫不及待把柑橘往肚裏填,又直嚷嚷好吃,連損仔都忍不住那香味的誘惑,走沒幾步全下肚了
逗妞一行來到寺外。
凌雲寺在半山上規模不小,善男信女進進出出,一臉虔誠。
“凌雲寺”乃是因此寺之後殿在山頂而得名。且山路行來極不易,到後殿的人自然少。
損仔提議:“我們既然到凌雲寺,不到真正的凌雲寺實在是白來。”
“對,我有同感,我們走。”逗妞説着就往後院繞去。
“小姐,我恐怕爬不上去,你看好陡哦!要是容易,為什麼大家都不去?”嘻胖既懶又怕。
“嘻胖,上面更好玩,風景更好,再説,洪大叔不是説過,人少的深山常有很好吃的野果子。”逗妞運用老套的方法。
“會有嗎?”可憐的嘻胖又動搖了。
“真的!不騙你,如果沒有下來買給你吃!”損仔推波助瀾。
可是行沒多久,連損仔都覺得力不從心,全身一股酥軟的感覺,不斷的擴張,而且頭重腳輕,腳下愈來愈虛浮。
“逗妞、損仔,我不舒服——爬——爬不動了。”嘻胖快倒下。
“逗妞,你覺得怎樣?”損仔一個踉蹌,伸手抓住嘻胖欲往下倒的身軀,回頭看逗妞。
只見逗妞倚在竹幹上,喃喃説:“不行了,真奇怪?怎麼會這樣?”
損仔把嘻胖拖到路邊坐下,自己亦頹然倒地,心中好生疑問。
忽然山腰上有人尖鋭哈哈笑道:“傻娃兒,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損仔聞聲回頭,心中一陣不祥的感覺。
逗妞用力張開眼皮,無神地看了對方一眼,道:“老爺爺!你怎麼會在這裏?”
老先生伸手往臉上一抹,冷笑道:“娃兒,這麼快就把我全忘了!”
“上次不知情手下留情,放了你們,現在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你們。”
逗妞歪歪倒倒的跌到損仔身旁,氣得罵道:“黑煞,醜八怪,王八蛋,卑鄙鬼,不要臉……”
氣得黑煞一把將逗妞抓小雞般地拎起,猛抖她無力的身子,恨恨道:“死丫頭,嘴這般利,要不是幫主有令要活的,早讓你吃吃老夫的拳頭,還留你在這兒撒野?”
説完就要把逗妞往地上摜去。
損仔用盡餘力連忙阻止道:“不可以!”
嘻胖無力道:“我們會怎樣?”
損仔將逗妞和嘻胖拉進懷裏。
黑煞尖聲的説:“小子!放心!要不了你的命。”
無法剋制的睡意。
損仔漸漸恢復神智,腦中轟然一聲,抖然坐了起來,趕忙在四下尋了尋。
逗妞和嘻胖還睡着,這才寬心。
定神觀察環境——這是漆黑的鐵牢房,欄杆外壁上的火把,照得四周黑影幢幢。
損仔推推逗妞、嘻胖。
“嗯”一聲,逗妞警覺得彈了起來,嘻胖卻還睡着。
“我們在哪兒?”
損仔搖搖頭,沒勁的説:“八成是黑煞的巢穴。”
“小子夠機靈!”尖鋭又得意的聲音從石階上傳來。
“黑煞!”逗妞氣得整個身體,從地上彈起來,兩手抓着欄杆直搖,兩腳時蹬時踢。
口中不停地罵嚷:“臭黑煞、醜八怪、醜八怪、醜八怪……”逗妞心中明白,這三個字一定會激怒黑煞,反正她就是要罵個痛快。
“醜八怪,放我出去!放本小姐出去——”
逗妞鬧得厲害,黑煞氣得火冒三丈;一爪就拍出。
逗妞被爪勁逼得連退三步。
“老弟,何必麻煩,讓她蹬死、踢死不更妙!”既緩又啞的聲音。
逗妞這一鬧,終於把嘻胖吵醒。
嘻胖不明所以,呆呆坐望着。
逗妞再八度跳上前,鬧着:“這倒底是什麼鬼地方?”
“伏神幫江南分舵,專門關快要變成鬼的人。”黑煞實在氣不過。
“東海神機宮的人,水性果然沒話説——”白煞無表情地插口道。
“咦!你怎麼知道?”嘻胖得意脱口道。
“不要諷刺!大人打贏小孩也不是光榮事!”逗妞故意把話給扭曲。
黑煞又要撲來,白煞手一擋,不懷好意笑道:“神機宮——司馬逗小公主,初見面兄弟有眼不識,失禮!失禮!”
“放屁!你們伏神幫到底和神機宮有什麼過節,老找本姑娘的麻煩?”逗妞把新學的詞句全用上。反正嘻胖失言,已被套出身份,不如大吵一頓,消消火。
終於確定逗妞的身份,白煞在一旁樂得清閒。
“什麼過節,問你老子司馬長風去。”
“恐怕……你已沒機會問你老子了!”黑煞陰冷尖笑。
逗妞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神氣他説道:“既然知道我爹是誰,還不快放了我們。等我爹來了,我一定要我爹揍扁你們!”
黑煞笑道:“最好!你爹來了,我們再看是誰揍扁誰!”
這時嘍羅匆匆進來,恭敬報告道:“幫主已在大廳等着。”
“嘿,嘿,想見你的人到了,乖乖的跟我們走。”黑煞眯起眼睛道。
逗妞豪氣他説:“跟你們走,可以!先放了他們。”
“哼!好大的口氣,臭娃兒!自身都難保,還想保他人?”
鐵門嘩啦打開,黑煞使勁把逗妞拖出來。
損仔一把抓上來,叫道:“放了她,我跟你去——你要把她帶到哪兒去?想把她怎樣呢?”
“嗚!嗚!嗚!放了我家小姐……”
黑煞汕汕笑道:“哭什麼?給你小姐送終啊?”
“嘻胖,別哭!我馬上就回來。”逗妞反倒冷靜。
大出黑自雙煞意料之外,逗妞不哭也不鬧,只是好像在觀光瀏覽,不斷地四下張望。
燈火通明的大廳,滿頭銀灰髮的老者,背上有個隆起的駝峯,佝僂着腰坐在正堂,眼底射出的精光,似火炬隨時會把人灼傷,此人正是“白髮翁”沈鳴。
逗妞大搖大擺的走上前,昂着小腦袋,迎向白髮翁的目光。
一老一小,一上一下,就這麼眨都不眨眼的互盯半天。
“哈!哈!哈!”白髮翁縱身長笑。
震得逗妞耳膜受不了,忍不住捂住耳朵。
逗妞心中有氣,口沒遮攔就罵道:“看到你這怪老頭、醜老頭,我就覺得噁心。”
身後的黑煞喝道:“放肆!竟敢對本幫幫主無禮!”
“哦!你就是這一羣邪魔歪道的頭子,伏神幫裏,全都爛透的壞東西,比狗屎還臭,比王八還王八,只會欺負小孩——”逗妞比手劃腳,又插腰又跺腳,一副百無禁忌的樣子。
白髮翁正斜眼瞅着逗妞。
逗妞脊背一涼,卻仍倔強的挺着。
“有種不愧是司馬長風的掌上明珠,正合我味口。”白髮翁向逗妞一挑大拇指。
“用不着假惺惺,你要殺便殺,我絕不皺一下眉頭。”逗妞故意説江湖味十足的話。
黑煞不悦道:“哼!你不用在這裏賣乖,幫主要你死,你就別想活,幫主要你活,你也死不成。”
“黑煞!娃兒,放心,在我還沒夷平神機官之前,你!死不了,哈!哈!”好像神機宮已被夷平,白髮翁得意的狂笑。
“你夢想!神機宮豈是你説要夷平就可夷平的?”逗妞反諷。
“把她帶下,好生伺候,別虧待了我的小貴賓——”白髮翁不動怒的説。
逗妞被帶下去。
“左右護法,通知神機宮,要司馬長風來換人。”白髮翁的臉上蒙滿寒霜。
“是!”
“張舵主。”白髮翁叫道。
“屬下在!”
“本座要你找司馬家在江南的據點,可有消息?”
“回幫主,還一一還沒有。”
“混蛋!司馬家三個小子會跑,怎麼連地方也會躲不成!”
“屬下馬上去查——馬上去查。”
逗妞並沒被送回牢中,而是被送到院後的石洞裏。
“醜婆婆,好生伺候這娃兒!”嘍羅將逗妞推進去,身後的石門“碰”一聲關上。
石門關上後,洞內並不黑暗,可是巖壁的火炬並未點着,逗妞定定神,才看清楚原來洞頂,自然生成一個約一尺寬的洞,洞極高,光由這裏進來。
石室不小,壁邊擺着一張大石牀,石牀上坐着一位婆婆。
逗妞一見嚇了一大跳——真是名符其實的醜,整個臉上沒有一寸完整的皮膚,眼斜嘴歪,甚至可以説分不明五官。
那人一動也不動。
逗妞實在無法認出,她是死人還是活人,連忙退到右門邊。竭力喊道:“放我出去,我耳和損仔、嘻胖在一起。”
回聲無力地在石室蕩着。
逗妞縮到石門邊——哭了。
哭着哭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逗妞朦朧中被刺眼的光亮擾醒,揉揉眼睛適應室內的亮度。四壁的火炬已全點亮,而逗妞睡在石牀上
醜婆婆依然坐在那兒,身前擺看飯菜。
逗妞驚訝的張口結舌,卻被撲鼻的飯香,刺激得肚子咕嚕咕嚕叫,這一覺睡得真沉、真長。
醜婆婆開口説話,聲音如蚊蚋叫,但語調好柔和:“嗯!餓了吧?快吃。”
逗妞聽來滿心温暖,心中釋懷不少。
醜婆婆拉起逗妞的手,把飯拿到她手上。
逗妞微感一驚——這隻手只是骨完全沒有肉,可是又異常温暖。
逗妞把飯送到嘴邊,兩眼發直盯着醜婆婆——到底她的嘴該是在哪裏?
飯後,醜婆婆將狼藉的碗盤整理好,手一扔出了頂洞,不一會兒,聽見人聲將其收走。
太驚奇了——醜婆婆恐怕是逗妞生平見過,最奇特的人,這一天遭遇亦最奇遇。一向利口的逗妞,竟然無語。
次日清早醒來。
逗妞依稀記得昨夜裏——醜婆婆為她蓋被,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一股暖流流過逗妞心頭。張開眼睛,四處找醜婆婆。
醜婆婆仍然坐在那兒,頂上一股煙緩緩冒起。
逗妞在長春島見過父親練功,知道打擾不得,於是靜靜坐在一旁,不敢出聲。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醜婆婆緩緩張開眼睛,把頭轉過來,對逗妞牽動者嘴角的肌肉——微笑。
隨即逗妞靠近她,仰頭嫣然一笑,問道:“醜婆婆,你是誰?”
醜婆婆嘴角義一動小聲道:“嗯!小女孩,你先告訴我,叫什麼名字?住哪兒?”
逗妞呶呶嘴巴,撒嬌道:“好,我先告訴你,我説完,該你説!”
醜婆婆撫摸着逗妞的頭,點點頭。
“我是神機宮的司馬逗,我爹管叫我逗妞,我爹是司馬長風,我被伏神幫的人抓來!”
“我家本來在東海的長春島,我偷溜出來找大哥和大嫂玩可是到現在都沒找到。”
“對了!我和損仔、嘻胖一起出來。他們被關在地牢裏,下次我出去一定把他們救出來,我也要救你出去!”
蚊蚋般的聲音響起:“嗯!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抓你嗎?”
逗妞搖搖頭道:“那白髮的老頭兒只跟我説,要把神機宮夷平。”
醜婆婆突然身體顫動,眼眶滿滿熱淚。
“醜婆婆,你怎麼了?”逗妞着急的問。
醜婆婆搖搖手,又開始運功,不再理會逗妞。
下來的這一時辰,逗妞在四下尋找出路,急得道:
“都沒有門,我怎麼出去!”
逗妞忽然覺得,身後有東西飄動的聲音,趕緊回頭——只見醜婆婆已迅速飛爬到她身旁了。
逗妞張大嘴呆在那兒,哎哎道:“醜婆婆!你——你的腳
“哇”一聲,逗妞撲在醜婆婆懷裏哭了起來。
醜婆婆雙腳己廢,行動全靠爬行,但是爬行的速度卻飛快!
逗妞哭的差不多,耳邊傳來硬冷的聲音:
“憑你的三腳貓功夫,一輩子也別想出這石室。”
逗妞自尊心受到傷害,不悦他説:“你怎麼知道我是三腳貓功夫!”
“我們又沒比劃過!”
醜婆婆道:
“我已經十年沒和人過招啦!你要試試看嗎?”
逗妞要強的點點頭,劍唰的一聲出鞘。
“嗯!架勢不差,頗有點樣子。”
醜婆婆尚滿意的點了點頭。
“哼!豈止有點樣子而已!”
逗妞説話時略帶得意之色。
醜婆婆聽後,默然好一陣才道:“我手已不靈光,點到為止,陪你玩玩又何妨?”
逗妞一旁説道:
“就讓你試試我的劍招,好令你服氣。”
“好吧!”醜婆婆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逗妞聽了,鼻子哼一聲,道:“我這就攻來了!”
同時逗妞跨前兩步又道:
“醜婆婆我來了!”
醜婆婆木然的答應一聲“嗯!”
説着,話聲未落,逗妞人影微閃,己至醜婆婆跟前,劍虛晃一招,劍勢忽一變。
醜婆婆兩眼炯炯有神,盯着逗妞的劍招,鎮定如常。
“醜婆婆,你怎麼不閃?”逗妞不黨奇道。
嘴裏説着,身形不停,劍劍逼近醜婆婆。
醜婆婆人影開始亂晃。
逗妞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劍招有些亂。
逗妞愈來愈緊張,握劍的手愈來愈緊,劍招顯得十分生澀。
逗妞劍一收,倏忽跳開。
“嗯!招式不太熟練,招招間連貫不夠完美——”
醜婆婆嘴角又是一動,道:
“你這丫頭!司馬家的劍法果然高明,你長得也夠伶俐,可惜太頑劣,不夠用心,可惜——”
頓一頓,又道
“折騰半天,稍為休息一卞,等會兒再玩。”
才説完,醜婆婆身子一閃,飛爬回石牀,兩眼一閉,開始調息。
逗妞也爬上石牀,學醜婆婆調息的模樣。
醜婆婆再度張開眼睛,教逗妞循着奇經脈絡運行。
醜婆婆道:
“我一招一招的演給你看,以你的悟性,應該不難學會——”
醜婆婆爬下石牀,耍起劍來。
在逗妞的眼裏,這是一套極奇異的劍法——或許該説是和司馬家劍法截然不同。
司馬家劍法主剛,但醜婆婆所使的劍法卻是主柔。
逗妞一旁見了高興地跳了起來。
醜婆婆正聲道:
“逗扭,別高興得文早,看來容易學來可得費心血。”
逗妞嘴一翹,道:
“是嗎?你不是説我有悟性?”
“光靠悟性不昔練還是不成的!”
“不信,你現在可以試試。”
逗妞依醜婆婆的筆劃,第一招姿式大抵相像,但劍和人就覺得格格不入,只因未掌握到其中的玄機。
到第三招已經是囚不像,簡直不成招式。
逗妞頹然倒地,放下劍道:“唉!真難。”
醜婆婆道:“耐着性子,慢慢練,良然領會到精髓。”
逗妞撒賴説:“醜婆婆,那我要練多久才會?”
醜婆婆聲音一冷道:“你站着不動,永遠別想學會!”
“想早些日子出洞,就認真學。”
在洞中沒外界的干擾,而逗妞更一心想出洞,心無旁顧,加上本身悟性極高,武功進步極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