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起滿天黃葉,清月灑下一地銀霜,這正是肅殺聲聲遍原野的秋夜。
拔杜似已察出冷風懷有殺機,相距還有二十餘丈,他就身不由主的停止接近,張口又叫道:“冷兄……”
他的下文沒有出口,忽被冷風沉聲打斷道:“拔兄你莫非是懷疑我姓冷的?”
冷風在說話之際一幌身,如電接近了十幾丈,硬迫對方身前,簡直快到極點。
拔杜自己不是冷風對手,一見大震,但已失去退避之機,立將神氣收斂,狡猾的笑道:“冷兄不要誤會,咱們相交已有數十年的感情,小弟不過是問問而已!”
論心計,冷風豈是上當之人?聞言淡然笑道:“拔兄既不懷疑,那就請隨在下去找那真正下手之人如何?”
冷風怕他背後之人追到,因之虛邀實迫,存心先離開當地再下手。
拔杜心裡雪亮,知隨行必凶多吉少,然而又不敢即刻翻臉,因他知道冷風手段狠毒無比,於是只希望背後快點出現六王。
冷風何等有經驗,一見對方猶豫,又淡淡的損他一句道:“拔兄,你認為我們不能將下手之人找出嗎?可惜六王走得太慢。”
出言愈顯平淡,拔杜竟愈感不安,立即道:“冷兄,小弟決無他意,但不知向什麼方位去找?”
“我們的路線不變!”冷風將手一指正西,意思是叫他帶路。
拔杜再也不敢拖延,因他已看出冷風有點不耐煩了,同時又看冷風讓開正面,於是提心吊膽的快步行出。
冷風讓他走過數步之後,立即緊緊跟住,同時朝溝中傳普道:“孩子,你仍隱身勿露面,只跟著老朽就是。”
龍太華已著出冷風不在當地下手的原因,那是怕驚動一大批勁敵,聞音後順著深溝跟進。
拔杜走過數丈後即運出輕功,他不是想憑輕功脫身,而是迎合冷風趕快脫離當地的意思,免得冷風提前下手,同時亦想假裝他並非確定冷風是殺哈呼之人,其實他真正的希望寄脫在前途,希望前途有河流或險峻的轉變之處。
冷風只看出他前面心意,卻未料到其仍存逃走的企圖,因為拔杜不問在哪一方面的功夫都不如他遠甚,料他是逃不出掌握的。
龍太華卻不然,他在暗中一見拔杜愈走愈快,直覺上感到有逃走之心了,因之立即放棄後跟之計搶先超出,自側面暗暗監視。
冷風竟與龍太華相反,他只要拔杜走得快,甚至還故意落後十幾丈,這就叫做大意失荊州,幾乎鑄成大錯。
在逐次加快之下,不到半晌功夫,拔杜已奔馳了五十餘里,這時龍太華竟比他超出了一箭之地,同時還立身在一處高地之上,他一眼看到有條河流,不禁大急,立即提前撲了下去。
拔杜始終沒有發現龍太華,他登上高地就敏感地看到下面有大河,立即大喜,猛回頭,朝著相距甚遠的冷風厲笑道:“冷風,你殺死哈呼的手法只有我知道,現在又想殺我滅口,對不起,我姓拔的失陪了。”
冷風聽他口氣不對,立知有變,急往高地猛撲。
登上高地一看,不禁大喝道:“拔杜站住。”抖手發出一根細如髮絲的長繩,繩端飛起一隻小爪,形似雞腳,同時兩臂齊張,自肋下鼓出兩張形似編幅的翅膀,他竟連絕響江湖的看家功夫全都抖出。可見急到了什麼程度。
距離已不只百丈,飛爪鞭已莫及,加之拔杜已拼命趕到河邊,哪怕冷風再快亦徒喚奈何。
“卟通”一聲,拔杜全身鑽進水裡,冷風眼看無能為力,自知追下河去也是由費氣力,因之立在岸上長聲嘆道:“我為何想不及此?”
河水激湍,滔滔奔流,突然自浪濤裡湧出一條水柱,隱隱似藏著一個人在裡面。
冷風一見大喜,騰身撲去,大喝道:“拔杜,你還想逃嘛?”
他認為拔杜還未離開,這一撲之勢,又急又猛,衝進水柱就將那人影撈住。
奇怪,那人影雖是拔杜,但他感到對方毫無反抗,撈起反身急竄,回到岸上一看,誰料他竟愕然叫道:“是誰殺死他的?”
拔杜的喉間有一道刀口,連血水都沒半點流出,這使他驚疑莫名。
忽然自河岸下縱出龍太華來,顯出疲勞的向冷風叫道:“老前輩,他是晚輩殺的,我快脫力了。”
冷風聞言更驚,順手將屍體擲到河裡,走上前將他扶住道:“你是用赤幅刺死他的?”
龍太華緩緩坐到地上,點頭道:“就近搏鬥,我的功力太差,好在他想將我生擒帶走,否則我必遇害。”
冷風一面查看他是否負傷,一面誇獎道:“孩子,這件事情如果被武林人物知道,足可使你名傳遐邇了,真虧你有這種勇氣。”
龍太華道:“老前輩,不要查了,晚輩得哥哥傳授雷池後宮秘法,現在已能抗拒較強的壓力了,傷是沒有負,我只感到疲乏而已。”
冷風愛惜地道:“那就好了,否則老朽真無臉再見你哥哥,同時老朽也慚愧極了。”
休息一會,龍太華跳了起來,伸個懶腰,笑道:“不能耽久了,提防有人追來。”
冷風怕他休息不夠,順手抱起道:“孩子,老朽揹你一段路,對河就是量泰城,他們追到也無事了,不過老朽進城就要替你易容。”
龍太華也是疲乏過甚了,因之不說什麼,讓他揹著走了河。
進城已是深夜,冷風穿城而過,他並不在城中找店睡,輕聲對龍太華道:“西門外有個好去處,咱們今晚到長城上過夜去,那兒有個五佛寺。”
出城不到十五里,忽見路旁立著七位大漢,龍太華看出竟是冷風靈骨派的人物。人人項上都戴著一串骨頭。
七個人一見冷風,一致躬身相迎,為首的快走數步恭聲道:“令主,這兒有封信。”
冷風接過信,先不拆開,沉聲道:“本主有命,從此不許帶骨骼,人人須改邪歸正。”
遞信之人立即將項上骨骼取下,同時吩咐隨從一律去掉。
冷風這才拆信展看,皺眉道:“這封無名信是哪兒來的?你們又因何知道本主要從此處經過?”
那人道:“屬下等奉了大公子段於玎之命赴戈壁先進天堂島,途經五佛寺時遇上一個不知名的黑麵青年,他說令主必在今晚經過此地,並請將這封信呈令主親看。”
冷風揮手道:“你們繼續快進,但勿與各路兄弟脫了聯絡。”
七人去後,他將背上龍太華放下道:“孩子,有人警告我們前途當心了!”他將信遞給龍太華過目,又道:“這人是誰?顯出恐嚇之言!”
龍太華見信上寫著:“祁連山謹慎提防!”
簡簡單校六個字,龍太華懷疑道:“除了六王番僧,以及吉而吉斯派那些人,此外還有誰對我們不利?”
冷風領著仍往前進,想了一會道:“也許就是這批人對老朽起了疑心!”
不出四里,冷風指著前面道:“長城到了,孩子,你到城牆上去,讓老朽到五佛寺找點吃的來。”
龍太華獨自奔出,回頭道:“那批人不會向這條路上來嗎?”
冷風道:“老朽將他們走的路線錯開了。”
城牆非常荒蕪,雜樹和荊棘叢生,但顯出古人的精神偉大與工程的驚人,龍太華登臨一望,但見四野茫茫。北面黃沙千里,南面奇峰綿延。
五佛寺的方向在東北角上,龍太華估計有四五里,他想冷風去找食物不會馬上回來,於是準備坐下來等候……屁股還沒接近石頭,突然他覺出背後來了兩條人影,回身驚視,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嘿嘿!”在前面的黑影發出冷笑之聲!在後面的卻是一妖騷婦人。
龍太華伸手一探,暗道:“原來是‘吸髓狐’高位和‘百寶妖姬’蒲柳枝。”,他準備以赤輻冒險,卻摸到了那隻小金錘,同時取得後退的有利位置。
“吸髓狐”回頭向著蒲柳枝怪笑道:“好人,你可認得這個小子的來頭嗎?哈哈!他就是農小子的弟弟。”
妖婦冷哼一聲,搶身上前道:“死鬼,提防他背後有靠山,還不快下手!”
高位大笑道:“農小子此際只怕已回老家,除了此子外還有誰?……”說到中途,他陡一停,同樣搶出叫道:“他為何單獨呆在這兒?”
龍太華恐防“霹震撾”不宜遠打,藏在背後,緊張的讓對方走過。
高位鄭重道:“你哪裡知道?這小子就是‘天雀劍’龍老鬼的孫子。”
妖婦冷笑道:“就讓他們全出來又怎麼樣?難道他們躲了幾十年就能了不起?”
龍太華聽出這兩人的口氣不對,冷笑接口道:“我父母原來就是你們害死的?”
原來他還不知仇人是誰,這一問本存試探之心,誰料高位嘿嘿笑道:“好小子,憑你還想報仇嗎?相反的老夫倒要斬革除根了。”
龍太華假裝向後退避,同時希望拖到冷風回來。
高位哪會將他當回事?近在五尺之內他還不肯下手,看其神情,似想先折磨龍太華一番後生擒。
龍太華的腦筋這時動個不停,他怕自己一擊不中而落人敵手,又怕成功時必驚走那個女人。
高位這時又嘿嘿笑道:“小子,那個姓農的難道竟沒傳你一點功夫?嘿嘿,竟嚇得像兔子一樣,站住和老夫拚兩下。”
龍太華將牙一咬,運足全身功力,大喝一聲,撲出就是一錘。
高位沒想到他的功力竟已有驚人的成就,眼睛一花,就覺得他到了身前,然而他並不當心自己的空門暴露,雙手一張,居然想將龍太華擒住。
未容高位有一發之機,陡然一聲巨響升起,霹靂撾的威力竟將他打得血肉橫飛,也許他的慘叫被蓋住了,因之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妖婦一見,簡直被驚得三魂出竅,全身發抖,尖叫一聲,掉頭就逃。
龍太華已被霹靂撾帶得如斷了線的風箏,“嗤”的一聲射出,方向居然與妖婦成了直線,同時竟超過了她的頭頂。
龍太華已有了一次經驗,這次並不慌張,一覺勁盡,提氣一沉,恰好擋住妖婦去路,機不可失,回身又是一錘。
妖婦措手不及,又在一聲巨響中被打得全身粉碎。
龍太華始終掌握不住那隻小錘,這次卻被帶得飄下了城牆,但到底得了幾個要領,立住後興奮至極。
他一舉手連連消滅了兩個強敵,同時還是殺他父母的仇人,這種輕而易舉的成就,簡直使他樂壞了。
兩聲巨響並未將冷風引來,相反的他發現西面趕來了五條快速的黑影,因為他剛剛縱到城牆上,於是一驚又往不退,料知那是敵人,無暇再等,拔腿就逃。
慌慌張張的,他順著城牆猛竄,一口氣奔出二十餘里,回頭一看,僥倖還沒看到一個追來之敵。
略停一下,抬頭望望天上,發現自己走對了方向,於是仍舊向前猛衝。
快天亮了,他又翻上城牆,誰料一抬頭,恰好撞上那面也翻上一人,這種巧遇,幾乎將他嚇得立足不住。
那人亦大震,但很快就出聲道:“孩子,你居然跑回來了!”
龍太華拍拍胸口道:“原來是老前輩!”
事也湊巧,來的竟是冷風,只見他環顧四下一眼道:“孩子快吃東西,敵人大概還沒到!’龍太華由他手中接過一包吃的,打開只見是一塊很大的燒牛腓,知是西北民間常用食物,邊吃邊問道:“前輩你何以久久未回,晚輩幾乎遇險了!”
冷風道:“老朽遇上六王也在五佛寺,本來不想再找食物了,後來聞到兩聲巨響,同時引去六王,老朽乘機入鎮,等找到食物回頭時,發現那城牆上竟都是敵人,因之不願與他們見面,同時料到你必脫身了,惟不知那聲巨響是何原因?”
龍太華暗忖道:“這隻寶錘除了見到哥哥才說實話,否則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講!”裝著猛吃牛腓,含糊的嗯了一聲。
冷風哪能想得到其中奧秘,只判斷龍太華是見了敵人早溜走的,眼看他狼吞虎嚥,遂也不再追問他是否亦聽到響聲。
龍太華將牛腓啃完後,摸摸肚皮道:“老前輩,可以走了,趁天還未大亮,早點脫出敵人的視線要緊。”
冷風點點頭,指著左側一排山峰道:“孩子,咱們為了掩蔽,還是走山路好!”
龍太華一躍撲下城牆回頭道:“前輩,我如果走錯,你老要說一聲。”
趁著晨光,二人奔進了崎嶇的山徑。此後一連數天沒有發生事情。
第四日,二人正在找野果當午餐,冷風似已發覺有點動靜,他拋掉手中兩隻梨子,很快奔近龍太華道:“孩子,快進前面山谷去。”
龍太華一驚問道:“什麼人?”
冷風道:“看不清,左側山峰上有衣襟帶風聲!”
龍太華一面走一面道:“今天的風並不小,也許……”
冷風打斷他的話道:“快點,老朽不致聽錯,同時還聽出人數不少。”
其實龍太華走得並不慢,甚至已奔進谷內,又問道:“祁連山還有多遠?”
冷風道:“現已進入祁連山了……”
“了”字未完,他伸手將龍太華按住,同時遞給他一顆藥丸,急聲道:“孩子快吃下,有人追來了。”
龍太華知道他給的是易容丸,接過急吞。
靈藥甚玄效,一霎時龍太華變成勾鼻凹眼,甚至連頭髮都變成血紅色,簡直就不像是個中原人物。
冷風一見噓口氣道:“孩子,只要你說話不露破綻,相信再無第三者認出你的本來面目。”
話沒說過多久,忽聽背後響起一聲佛號。
龍太華恰好是正面,急急傳聲冷風道:“前輩,來的是番僧鳩摩。”
冷風假裝聞聲回頭,一見哈哈笑道:“大師落單了!”
鳩摩合十一禮:“施主,大家都分開了。”
冷風已想到他們分開的原因,裝著不知,假意愕然道:“為何要分開?”
鳩摩正在注意龍太華,見問冷冷的道:“施王可知途中出了事情?哈呼施主、拔杜施主,以及蒲、高二位施主俱已不幸遇害了,大家正在追尋下手之人。”
冷風故裝驚駭道:“這是誰?不知有無線索?”他一半是假驚,但還有一半是真驚,因為他沒有料到蒲柳枝和高位也遭殺害了。
鳩摩道:“人尚沒查出,但料定是朝這個方向來了!”
冷風本打探問蒲、高二人死因,但見番僧又在注意龍太華,隨即轉過話題笑道:“大師可知此子來歷?”
鳩摩搖頭,走近龍太華道:“施主從何收得這羅剎孩子?”
冷風聞言一怔,確沒想到龍太華變得真像個羅剎孩子了,不禁暗暗好笑,立即哈哈兩聲道:“可惜在下給他穿了一身漢人衣服,訪問大師,此子根基尚可琢磨成器否?”
鳩摩點頭道:“施主眼光高明,此子似已有了武功根底?”
冷風大笑道:“得大師過獎,在下倒想帶他去見識見識大場合,好在他還深知漢語。”
鳩摩合十道:“施主請,貧增尚須在附近搜查一會。”
冷風急急道:“大師何必多此一舉,附近在下已經查過了。”
鳩摩眼睛連轉數轉,不知是在動什麼念頭,沉吟片刻才同意道:“施主一路搜查來,莫非是為了那兩聲巨響?或者是曾發現拔杜施主的屍體浮在河中?”
他單單不提哈呼的死因,這話說來成份不輕,冷風不由暗暗不安,立即道:“拔杜之死,在下不知,惟那兩聲巨響卻遙搖得聞,惜未回頭查看。”
他不能承認看到拔杜的屍體,否則就形成前後之言的矛盾,於是已看出鳩摩在故意找他的毛病。
鳩摩忽然冷聲道:“那施主在附近查些什麼?”
冷風哈哈笑道:“大師似對冷某盤詰口供?”
鳩摩自知言重,立即合十道:“施主見諒,貧僧也是為同道不幸。”
冷風笑道:“大師沒有錯,告訴大師,在下早在兩天前就發現了個功力奇高,非常神秘之人向這方來了,因之一路追查不捨。”冷風何等精明,幾句謊話扯得恰到好處。這幾句話毫無破綻,於是立使鳩摩大驚道:“施主所見之人,不知是何形象?”
冷風反問道:“大師也有所見嗎?”
鳩摩道:“貧僧雖無所見,但卻有個原因,據家師這次提出一件武林之謎,猜想那兩聲巨震就是那謎團的第三次出現了。”
冷風忽然亦顯鄭重道:“令師所說,莫非認定那兩聲巨震就是‘霹靂撾’出世了?”
鳩摩嚴肅的道:“五百年前‘三山神君’死於一聲晴空霹靂之謎,至今仍為武林八大疑索之一,銷魂谷絕壁之頂那聲崖壁之事,家師認為與蒲、高死因完全相同。”
冷風亦覺非常嚴重,提出兩點道:“大師對此認為是人為還是非人為的?”
鳩摩道:“據家師說,是人為的沒有疑問,而且是一神秘人憑著那‘霹靂撾’向武林暗下毒手,惟不知那‘霹靂撾’有否遺傳而已,假設有遺傳,那就不知神秘人物有多大的年齡了,如果是曾經遺傳,那就目前之人的年齡並不太大。”
冷風點頭道:“令師分析很對,在下也有同感,現在咱們必須沿途當心了。”
於是三人一同前進,卻將龍太華搞得不敢插嘴,同時也暗笑不已。
在路上,冷風悶悶不語,他在想那個暗中告警之人,忖道:“難道他就是神秘的‘霹靂撾’?”
想到這裡他的表情忽然有點興奮,又忖道:“他一定是個正派人物,也許已知道我已改邪歸正,否則他能殺蒲、高二人而不殺我,甚至還向我告警,這樣看來,此去我就不必當心這一面了。”
鳩摩同樣在思索,但他沒有冷風輕鬆,因此之故,也許將他對冷風的懷疑沖淡不少。
行到中午,鳩摩忽又提議分道前進,原因在這半日裡他沒看到一個同伴。
冷風早已存了殺他之心,但是怕暗中還有人跟著,因之一路從未顯出形跡,這時知道勸之不住,笑道:“大師既要分開,那就請便罷。”
鳩摩合十告別道:“施主,再見時只怕要在天堂島啦。”
冷風假意點點頭,拱手目送,讓他背影消失於一座林內後,急急對龍太華道:“孩子,無毒不丈夫,我們要削弱敵人之勢力,那只有下手各個擊破,你仍向前行,老朽盯他一段,看到有利地形就收拾他。”
龍太華道:“你老跟去太冒險,一旦有他同黨發現,那就因小失大了,還是由晚輩去,總之我不採取明鬥,有機會就給他一隻赤幅。”
冷風急急搖頭道:“這些番僧有獨門武功,全身只一個弱點,除非功力高他一倍之人,否則無法傷及其內部。”
龍太華道:“你老放心,下不得手時我不會輕舉妄動的,不過你老須指定一處地方會面。”
冷風想到那赤幅只要破皮就可得手,假設鳩摩不事先運功,也許真有幾分希望,考慮再三,於是鄭重道:“孩子,這番僧如果對我們有懷疑的話,現在不能不讓你去冒險了,好,你小心行事去罷,不管事情成不成功。你如發現正面有一白頂時,那就是祁連山主峰,但你不可單獨前去,須在接近該峰處停止,老朽先到時更好。如果未到,你就在那兒等候老朽。”
龍太華毅然道:“遵前輩吩咐,我去了。”
順著那座林緣,提起輕功,急急追趕鳩摩,他已有“霹靂撾”壯膽,行動並不過份畏縮。
冷風有他的另一重要打算,趁此行動無礙之下,他直朝祁連山奔去,存心先摸摸什麼人在那兒施展陰謀。
在他決心獨闖祁連山的時間,龍太華已追出了四五里,遙遙的已盯住鳩摩背影。
當他追進一座森林時,忽然發現鳩摩竟與另一番僧不期而遇,龍太華立即起疑,他不相信那是巧遇,忖道:“他們似有約定,這一下可糟了,除非收拾兩個,否則就不好辦了。”
靈機來了,他突然向林內行動,故意弄出樹枝折斷之聲。
兩番僧似在談話,聞聲立即驚停,二人同時猛撲而出。
兩個僧人越進越覺有異,都感到莫測高深,居然不敢分開,甚至連逼近也有點猶豫不前。
龍太華一再引誘,這時反而有點急躁,他生怕再有幾個番僧出現就更加麻煩,同時他知道番僧之一的鳩摩練有“波羅寶刀”,那是他不敢露面的唯一障礙。
突然聽到鳩摩大喝道:“逼過去,他已沒有退路了!”
龍太華聞聲大震,回頭一看,發現背後是座絕壁高崖,這一驚不得了,他幾乎手腳失措。
火速再退,他企圖順著崖壁逃走,但耳聽兩僧已如風接近。
天無絕人之路,他忽然發現近身有個不到一人高的大黑洞,看勢深不可測,未計洞中有無危險,立即向內鑽進。
兩僧瞬息而到,一見沒有人影,都給怔在當地。
良久,鳩摩大聲道:“左右兩側一目無遺,這人逃不了,嘿嘿,他一定躲進這個洞裡去了。”
另一番僧開口也不徵求同伴意見,右掌當胸,左掌讓後,大步就朝洞口衝入,僅僅只將左手向後一招。
可那洞口沒有他高,被迫使他低著頭。
龍太華早已鑽進數丈,同時也有了新的策略,及至一處突然出現寬闊之地,立即藏身不動。
那個番僧一路向裡行,因為沒有動靜,他的膽子也就大了,不顧一切,加速進逼,似存了非將敵人擒住不可之心。
鳩摩似怕他有失,在後面大聲道:“多羅師弟,提防暗襲!”
原來那番僧名叫多羅,這時他已到了那寬闊之地,那是龍太華存心將他放過的,因為他怕鳩摩聞聲退走。
耳聽得鳩摩步履接近,龍太華一閃截住,右手揮處,“霹靂撾”如電攻出。
近身下手,絲毫不差,轟隆一聲大震,真如天崩地塌,鳩摩的上半節竟被打得如泥漿般射散。
龍太華經洞壁一擋,這次沒被帶著飛走,他僅僅遭壁一撞倒地。
多羅不知發生什麼大事,他的神智幾乎被巨響震得暈沉沉!
龍太華翻身站起,橫身擋住出路,仍然不作一聲。
多羅似已清醒,只聽他大聲喊道:“鳩摩師兄,鳩摩師兄!”
連喊兩聲不見答應,多羅就知出了禍事,這番僧有勇無謀,他竟嚇得朝向外竄!
這正是龍太華求之不得的機會,聽得確切,“霹靂撾”
第二次又發威力。
在一聲同樣的大震之後,多羅僧全身被轟得寸肉無存。
龍太華不顧自己頭暈眼花,一個勁就向洞口衝出,急急隱入森林,他料到有人聞聲追來。
進了森林,他仍舊不敢稍停,看清方向,掩著身形,急急朝祁連山奔去。
其實他是空緊張,洞內的響聲在外面聽著並不大,梢遠一點根本就察不出方向,他走了幾十裡還沒有動靜。
黃昏後,他走到一條不小的鎮上,摸摸衣袋,面上露出微笑,那是證明還有錢,急不及待,走進一家酒店即大吃大喝。
食還未飽,看見三個老者走進店門,恰巧又向他鄰桌落坐。
他雖然是易過容的人,但他仍感惴惴不安,原因是他認得三老者即為吉爾吉斯派的老輩高手。
夥計很快往那桌送上酒菜,忽聽居中者放低聲音道:“老二,我看事情愈來愈複雜了,大哥為什麼要捲入這個漩渦?”
龍太華本想快點溜走,這時卻又耐性不動了,他似欲聽對方的談話。
三個老頭兒怎能料到身旁這個看不起眼的孩子是個人物;說話毫不當心,在上首的老者喝了一口酒,慢吞吞的沉聲道:“祁連山我們可藉故不到,天堂島卻要看事情發展如何而定,總之這兩點我們倒不在乎,最重要的還是銷魂谷,一日那個姓農的不死,今後就不堪設想。”
居中老青嘆一聲道:“中原武林輩出奇人,本派要插進來永遠無望,大哥如不糊塗,他應該早就袖手旁觀才是。”
沉悶一會,龍太華知無可聞,趁夥計從身邊經過,立即算賬出店。
走出鎮後,喃喃道:“原來在祁連山搗鬼的就是六王等人,聽口氣,吉爾吉斯派似不肯出力,我得趕去通知前輩。”
擇小道向西,長身縱起,拼命前奔。一夜之間,他竟運輕功奔了兩百餘里,當東方快要發白的時候,他已走上一條山嶺。
突然在前面衝起一條人影,如電落到龍太華身前大聲道:“孩子快停!”
龍太華看是冷風,聞聲立住道:“老前輩,什麼事?”
冷風道:“六王與大批天堂島人幹上了,咱們快走近路!”
龍太華驚訝道:“晚輩已得消息,六王準備在祁連山向前輩下手!”
冷風道:“一點不錯,但被天堂島人給破壞了!”
龍太華跟著他偏南急奔,又將在那鎮上聽得之言詳細說出道:“吉爾吉斯派不願與六王合作,今後可能採貌合神離之勢。”
冷風笑道:“武林中變化無窮,此一時彼一時,目前很難確定。”
他停了一下又笑道:“比方說,六王在祁連山向老朽令侄下手,然而他們卻又遭天堂島人於半途破壞了。”
龍太華道:“令侄九天孫現在哪裡?”
冷風道:“他們已奉老朽指示,在未過祁連山之前早繞道而去了。”
忽然,他瞪著眼睛問道:“孩子,鳩摩怎樣了?”
龍太華道:“那番僧太大意,大概不會活了?”
冷風駭然道:“孩子,你真將他收拾了?”
龍太華道:“仗老前輩威風,總算不負所托。”
冷風何等精明,雖不知他是如何殺的,但料龍太華有神秘之處,笑笑道:“孩子,你真是後生可畏。”
一連五天,他們已經入沙漠,龍太華恐防沒有吃喝,走近冷風道:“老前輩,前途有吃的嗎?”
冷風笑道:“再走一百里,前面有綠洲,到了那兒再吃不遲。”
不出三十里,忽見黃塵沙漠中出現一行長長的駝隊,冷風急催道:“孩子,快點跟上去,保你有頓好的吃。”
龍太華道:“他們走的方向與我們相同嗎?”
冷風道:“老朽猜想他們也必經過綠洲。”
一陣急追,終於趕上了,冷風似知那行駝隊是什麼部落的,追上即用哈薩克語向一個老人交談。
只聽那老者哈哈道:“老客官,你對本族語言流利極了!吃的有,可惜風沙太大了,等風息了再拿出來奉敬。”
老人的漢語更流利,說完非常得意。
忽然自駝隊後奔來一騎快馬,馬上坐著一個枯瘦如柴的青年,一見冷風就哈哈大笑道:“前輩接到在下那封信了嗎?”
冷風聞言一怔,拱手道:“閣下貴姓大名?承蒙指示,感激不盡。”
青年大笑道:“在下姓田字秋收。前輩何必太客氣,可惜六王妙計落空了。”
冷風察出那瘦青年是一個神秘莫測之士,居然連六王遭遇天堂島人圍攻之事也知道了,於是謹慎笑道:“閣下是這駝隊中人嗎?”
瘦青年搖頭笑道:“在下與前輩一樣同屬求食之人。”
龍太華聽出那人是故裝之情,插嘴問道:“大哥欲往什麼地方貴幹?”
那人似嫌坐騎不便,一躍下馬,哈哈笑道:“凡是走這條路的人物不是作生意,就是入天堂島,龍小弟認為對嗎?”
冷風聞言大驚,暗暗忖道:“此人到底有何神通,他竟一切瞭如指掌,連孩子易容都瞞不過他,甚至他還叫出孩子的真姓。”
瘦青年沒有注意冷風,忽又向龍太華道:“小弟弟,武林陰詐百出,入天堂島不可隨便露出真功夫,同時也不要慌張,輕露功夫遭人忌,慌張就會丟掉不少好東西羅,這是鳩摩身上搜來的,這麼好的‘波羅刀’你怎能不取就走呢?快拿去!這是你的勝利品。”
這田秋收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使冷風驚駭至極,他竟怔怔的如痴如呆!
龍太華更不用說,他在人家手中接過東西竟還忘了說聲謝謝。
哈薩克人更感糊塗,聽不出他們在打的什麼謎,好在大家都沒忘了走路。
駝隊相當長,走了一日一夜才趕到綠洲,哈薩克老人專為三個客人設置一個帳幕,並送了很多飲食。
龍太華是第一次經歷沙漠,他感覺非常新鮮有趣。
冷風在飲食過後向田秋收笑問道:“閣下可知天堂島落於大戈壁什麼方位?”
田秋收哈哈笑道:“聽說要通過‘地獄門’,再走一日奇險萬狀的流沙區域才能看到天堂島,不過在下連‘地獄門’在哪裡亦不知道。”
冷風嘆道:“後日即為重陽節,如此看來我們是趕不到了。”
田秋收指著外面笑道:“老人來了,我們問問他看如何,此老是戈壁中打滾長大的。”
恰好哈薩克老人走了進來,聞言驚訝道:“三位說什麼,要去地獄門?”
冷風拱手道:“老哥能否指點一二?”
老人嘆聲道:“地獄門三字在邊疆年輕一代是無人知道的,但年老的人聽了莫不談虎變色,敝族在數十年前出了幾位大英雄,就是為了探險地獄門而一去不回了。”
田秋收問道:“你可知該地落在什麼方向?”
老人道:“諸位如決心要去,明日可由此州西南角上直走,如速度快,可在日落時趕得到,那兒天生一座大石,直立在一片小小的綠洲上,高有二十丈,寬五丈有餘,上面刻著‘地獄門’三個巨字,旁邊有行小字,上書‘樂生者回頭,厭世者西進’,因為那巨石背後就是正西方。”
田秋收哈哈笑道:“這刻字之人真是故作驚人之語,他怎知過了地獄門還有天堂島。”
老人點頭道:“天堂島之名在大漠中也有傳聞,便就因這個誘惑才害死不知多少英雄好漢。”說罷告退,過了一會,派人送來幾隻水袋,一大包食物,似替三人準備明日起程用的。
大約快到四更之際,田秋收忽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輕輕將正在打坐中的冷風搖醒,急急道:“前輩,要不要熱鬧?”
冷風睜開眼睛笑道:“綠洲上又來了不少客人?”
田秋收笑道“龍蛇麇集,高手如雲,看勢都是‘厭世’之流了,明天可真熱鬧,只怕要擠倒地獄門!同赴天堂島了。”
龍太華被驚醒,跳起來問道:“大哥,你看到是哪幾批?會不會馬上幹起來?”
田秋收道:“零零碎碎的我沒有記,整批的我看到十六大批。不過到了這裡是不會動手的。”
冷風驚訝道:“哪能有這麼多?”
田秋收笑道:“為了奪取天下劍王之尊,牛鬼蛇神也不肯放棄。”
龍太華道:“大哥請說說,到底是些什麼人?”
田秋收指著帳後道:“後面有中原九大門派,這不能不算九大批,左面是關東派共三大批,右面為六王一批,番僧一批,吉爾吉斯派一批,我們帳幕正面則是三山五獄那些零零碎碎的,估計人數足有一千出頭。”
冷風嘆聲道:“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中原九派居然也來淌這渾水。”
正說著,忽見哈薩克老人慌張進來道:“諸位貴客,今晚怎麼了?”
冷風安慰道:“老哥不要怕,你是發現來了大群異客嗎?不要緊,他們都是赴地獄門的!對貴族毫無影響,也許只消耗你們一點食物而已。”
老人噓口氣道:“謝謝貴客,食物不要緊。”說完退出龍太華再向田秋收問道:“正邪兩方為何在今晚無人動手?”
田秋收笑道:“江湖人都有兩張臉,一張用在暗處,一張用在明處,哪伯他再奸詐、陰險,及壞得不能再壞的小人,如果在目前這種場合裡,他是不會將用在暗處那張臉拿出來的,因為他不承認自己是壞人。”
冷風聞言大笑道:“年輕人,你不怕那些偽君子聽了咬牙切齒嗎?”
田秋收笑道:“在下正如前輩之言,遭人懷恨日子多著哩,不過我的行動非常小心,每逢冷僻地區、黑暗角落就特別提神。”
龍太華輕輕向冷風道:“老前輩,我們出去溜一趟如何?”
冷風點頭道:“這片綠洲相當大,看看各路人馬的實力也不錯,不過我們儘量避免交談。”
田秋收笑道:“我還有正面未曾仔細去查過,看看到底有哪些出色人物。”
三人同時出帳,一走正面,兩個走後面,分開悄悄而去。
綠洲上也有密密的樹林,高高的岩石,時當九月,還能看到遍地花草,是沙中最奧、最寶貴的地方,在遊牧民族眼中是天堂。
冷風帶龍太華剛剛走進樹林中,迎面遇上一個番僧和一個老人,雙方一見,同時一震。
“哈哈,閻兄和神島大師也到了。”冷風搶先大笑招呼。
原來是雷池“定武王”閻木和神島金佛二人。
閻木以大笑掩飾陰謀,番僧則合十假裝巧遇,二人同時迎上。
龍太華不由自主的將手探進衣底,緊緊的握住霹靂撾。
冷風也不揭穿對方陰謀,僅大聲笑道:“重陽節轉眼就到,不知二位探到正確位置沒有?”
番僧合十道:“‘金蜈天君’已派有迎客使者,可惜竟遭他人暗算了,不過幸未殺盡。”
冷風驚問道:“探得是何人所殺?”
閻木嘆聲道:“當然是‘金蜈天君’的對手,險些連我們在半途就被捲入漩渦了。”
冷風似有所悟,追問道:“在什麼地點?”
閻木道:“在祁連山以東,後經我們解釋去赴劍會的,彼方才肯罷手。”
冷風豁然大悟,拱手道:“事情既已經過去,那也就算了,聽說天下群豪已麇集此處,咱們分開去探探如何?”
雙方都有芥蒂在心,都想早點分開,冷風說完就走。
龍太華踉在後面,恰好看到閻木向神島金佛遞了一個眼色,不禁一震。
走出十餘丈後,立即向冷風道:“老前輩,閻木可能要搗蛋!”
冷風立住道:“你發現什麼疑問?”
龍太華道:“你老轉背之際,閻木竟不防我,似對番僧有什麼暗示。”
冷風點頭道:“當心就是,諒他們不敢惹動整個力量,除了暗襲一途而已。”
龍太華道:“也許他們另外有什麼陰謀。”
冷風想了一想,忽然看看方向,立即道:“孩子,快跟老朽來,他們真的另有陰謀。”
龍太華見他直奔西南角上,不禁暗道:“那是通往地獄門的方向,他老人家想到什麼嚴重問題啦?”
冷風走得雖快,但卻避免暴露身形,頓飯之久,看他形似已到了綠洲邊緣,樹木漸漸稀少,但處處都是高高的沙堆。
冷風伸手拉住龍太華,輕聲道:“我們就在沙堆之後藏著,相信能看出一點苗頭。”
冷風道:“老朽判斷六王和番僧不敢在這人多地方施展偷襲,否則豈能不驚動天下武林,因為偷襲是小人舉動,豈肯輕易丟險,而目會引起大亂,然而除此之外,他們就只有在這必經之地另施什麼歹毒手腳了。”
守到將近四更,突見兩側閃出四條人影,一直往前面沙漠中衝去,同時還有後來的兩人卻隱到五丈之處的另堆沙坎背後。
冷風沉吟一下,意欲追去,又怕沙堆後面二人發現,不追去,又難查出敵人的陰謀,顯出進退兩難之勢。
龍太華知道冷風遇上困難,悄悄建議道:“前輩,先看看這兩人在作什麼如何?”
冷風尚未同意,忽聽那堆後傳出一個人的聲音道:“回去罷,沒有人追去了。”
聲音一落,未幾看到那兩人同時跳了出來,居然直朝冷風面前走來。
冷風一見太急,順手將龍太華一帶,立即轉到沙堆另一面。
剛剛伏下,又聽一人笑聲道:“魯老三,想不到大頭兒現在這樣膽小,派人出去還要我們在此監視。”
聲音已到近前,只聞另外一人沉聲道:“老五,這不能怪大頭兒膽小,假使有人跟去,整個計策就完了。”
那被稱為老五的忽然似停止不動了,耳聽他不屑似的語氣道:“移動目標算得什麼大事,這都是那老禿驢出的主意。”
冷風似已聽出什麼嚴重之事,居然急得不斷移動,還好,那兩人又走了。
未幾,冷風急對龍太華道:“孩子,我們快回去。”
龍太華道:“你老為何不將這兩人收拾了,最低限度也逼出口供。”
冷風道:“動不得,六王明天不見這兩人回去,可能第二個陰謀接著展開。”
龍太華詫異:“剛才之人是雷池派的?”
冷風道:“老朽不會看錯,少說話,快點回去,我們帶好飲食即刻動身。”
龍太華邊行邊問道:“去追那四個人?”
冷風道:“不惟要追上,而且一個都不能讓他們活著,否則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龍太華聞言大驚,他猜想一定有大事發生,無暇再問,緊跟著往回奔。
回到帳幕時,忽見那個哈薩克迎出道:“二位回來了,老朽等了半個時辰啦。”
冷風急問道:“老哥有事嗎?”
老人道:“田先生有事去了,他說不回來啦,明天請兩位不必等他。”
冷風無暇思索田秋收不回來的原因,急急道:“老哥,我們也要走了,承蒙招待,他日相逢,必當厚報。”
老人見慣了出門人說走就走,於是也不挽留,立即走進帳幕,替二人搬出東西,和氣的道:“祝福兩位此去平安!”
龍太華急急接過水袋和糧包,冷風不再客氣,拱手道:“老哥,此去如能回頭,再會一定有期。”
他不讓龍太華負擔重量,順手撈過,帶著就跑。
天亮前更加黑暗,這時他也顧不了有人發現,拼命朝著西角上狂奔,僅僅只照顧著龍太華,恐怕他跟不上,如果只有他一個,相信他會仗羽翼衝空飛去。
恰在天亮時,突然覺出北面一股黃塵滾滾而來,真有昏天黑地之勢。
冷風一見,不由大驚,伸手將龍太華扯住叫道:“不好,我們遇上巨大的龍捲風了,快提丹田真氣。”
僅僅只有這幾句話的時間,風沙怒濤一般捲到,不管冷風運上多大的內勁,仍然遭巨風黃沙卷得飄飄轉轉,怎麼也定身不住。
風沙濃度太厚,憑冷風的目力也無法看到一丈之外,至連方向也變得滾滾旋旋。
忽然,他聽出在怒嘯的勁風中似還有人聲。立即伏在龍太華耳邊大聲道:“這陣巨風捲的不止我們,可能所來的武林人都遇上了。”
龍太華大聲道:“他們也動身了?”
冷風道:“武林人誰肯在天亮後動身,相信他們只較我倆少走三十里罷了,那正是先我們而被卷。”
話剛住口,突見一點黑影闖入他的眼時,龍太華也這時看到,探手取出赤福就要打出。
冷風一見太急,叱道:“不要動,是自己人。”
他剛說完,那黑影即硬衝過來,同時發出丹田之音道:“閣下是?”
冷風大笑道:“大師不認得當年壞人冷風嗎?”他接著向龍太華道:“這是少林長老‘伏靈大師’,今後不可冒然動手。”
龍太華看到面前現出一個老和尚,聽他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在貧僧眼裡終是善土,請問這位小施主是誰?”
冷風在他耳邊道:“大師,這是轟動武林的農大俠兄弟,也是一位神童,請大師暫勿向外人道及,他經在下易過容的。”
老和尚連連額首道:“當然,當然。”
冷風道:“這陣巨風看勢愈來愈緊,也許非一日可完。”
老和尚道:“這陣風捲入不少,綠洲上的武林無一倖免。”
冷風大笑道:“這倒是很公平,只可憐那些哈薩克人。”
老和尚搖頭道:“施主放心,巨風是由北而南,綠洲未被波及,貧僧是最後一人遇風的,估計不會錯。”
龍太華接口道:“老師傅,我們如何能找出方向?”
老和尚道:“小施主放心,請隨貧僧闖,保你很快就會到達地獄門。”
冷風聞聲打趣道“老和尚,你真個要超度我壞人,但也搞錯啦,怎能反向地獄門呢?”
龍太華聞言暗笑,耳聽者和尚道:“施主,貧僧數十年未聞你說過笑話,可見施主魔劫全脫了。”
老和尚能與冷風要好,其人其功絕不等閒,只見他身隨風旋如蝶翩翩,姿勢美妙至極。
冷風急將龍太華拉住,隨著他不即不離,暗對龍太華道:“這老和尚神通廣大,古怪功力莫測高深,但在少林卻不裝正經。”
黑影在風中越現越多,真如魔鬼現形,可惜很少有進到數尺之內的,因之無法認出面目。
老和尚忽然大喝一聲道:“冷施主快停,千萬勿再動,地獄門到了。”
冷風以全力定入沙中,幾乎沒入頭頂,惟叫龍太華閉住呼吸。
和尚這一吼,顯然驚動了不少人,也許是老和尚暗懷慈悲之心。
龍太華只感覺渴得要命,同時亦覺全身如遭火焚。
一等再等,足足又過了個多時辰,這才感到風力不在加強,同時黃沙亦漸漸稀薄不少。
突然一塊巨碑出現,霎時風沙威消,老和尚自沙堆中鑽出來,大聲道:“冷施主,快點出來。”
冷風帶著龍太華聞聲跳出,搖頭噓口氣道:“好在時間不長,否則非悶死不可。”
老和尚道:“一難已過,二難接著來了。”
冷風點頭道:“聽說再往前進就是廣大的流沙區域,稍微走錯,即有沉沒之險?”
和尚道:“貧僧聽說‘金蜈天君’曾經派有領道之人,又說‘函谷老人’甚至在流沙中插有二旗指引,不知是否確實?”
冷風陡然大叫道:“不好,原來有藍旗引路之事,恐怕已遭……”
他忽感出言不慎,立即住口,走到老和尚身前,急把雷池派六王差太移旗之事輕輕告知。
老和尚嘆聲道:“六王此舉過於陰險,他們竟想正邪雙方一網打盡。”
龍太華突然驚叫一聲,如飛奔到那巨碑之下,大喊道:“快來看,這裡被埋著四個人。”
邊喊邊向沙外拖,真的被他拖出四具死屍。
老和尚與冷風急奔去一看,居然同時啊了一聲,又同時駭叫道:“是遭人殺害的。”
冷風剛叫出,突又鄭重道:“是他們。”
龍太華這時也已瞭然,跳起道:“是昨夜那四個雷池派人.噫,是誰追到此地殺死的?”
冷風嘆聲道:“我明白了,好厲害的田秋收,他真是非常人物。”
龍太華道:“你老揣測不錯嗎?他雖走在我們前面,但不一定是他呀?”
冷風道:“憑他那套神鬼莫測的行動,老朽想來已有八成是他,孩子,咱們和大師趁此清晨,向前去罷。”
老和尚有點不明,邊行邊問道:“冷施主,聽你口氣,似是對那人甚為稱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冷風道:“是個青年,而且是個易容能手。”他肯定地說出他內心的觀察:“他外表枯瘦如柴,行動莫測高深,據在下仔細注意,他的功力竟高到無與倫比。”
龍太華驚叫道:“你老昨夜為何不告訴我?”
冷風道:“田秋收是正派人,沒有防備的必要,同時也沒有機會。”
三人通過石碑,知道已進入地獄門,老和尚在前引路,龍太華被冷風夾在中間,人人緊張,個個當心,惟恐一失足成千古恨。
走了數里黃沙,腳底下沿志不同的現象,龍太華提出疑問道:“咱們在水面如履平地,難道在沙上不能運出輕功?”
老和尚回頭看了他一眼,雖知這孩子不同凡響,但他看來太幼稚一點,和聲笑道:“小施主,你的輕功一定不錯,但不知能不能渡過黃河和長江?”
龍太華想了一想,搖頭道:“沒有試過,也許太寬了一點。”
老和尚點頭道:“小施主很誠實。”他又回頭指著冷風道:“小施主可知他有‘羽翼鼓風衣’,一次能飛百餘里,論理他是不怕流沙的。”
龍太華愕然回頭,怔怔的望著冷風,似問他有什麼意見。
冷風會意,笑道:“孩子,聽說這段流沙有四百里,老朽不能飛過去。”
龍太華知道老和尚兜圈子的意思了,啊了一聲道:“難道不能在中途稍停再飛嗎?”
冷風笑道:“流沙之奇,老朽將他比作強過幹倍泥沼,輕功愈高,其粘力愈強,停步即被陷落,你不要把它當作眼前黃沙。”
龍太華變色道:“原來有這樣厲害!”
老和尚忽然發現前面沙上有面藍旗飄展,立即道:“流沙區到了,那兒有藍旗出現。”
冷風搶先奔出,大聲道:“大師請勿動,讓在下去試下,看看藍旗有無移動。”
他奔到一看,只見藍旗是掛在一根竹竿上,估計竹竿必定很長,但試出確未移動過,於是放心招呼道:“大師可行了,前面陸續有藍旗出現,但卻不是直線。”
老和尚帶龍太華走近道:“流沙好似江河,寬窄不一,曲折無形,我們憑旗與旗之間走直線就不會錯,惟不可由第一旗到第三旗走直線,否則會踏上流沙。”
冷風回頭瞭望一眼,但未發現有人跟來,笑對和尚道:“那陣旋風不知捲走哪些人?”
老和尚道:“這次武林麇集相當龐大,所來的沒有一個泛泛之輩,旋風頂多阻延一點時間,傷亡絕對沒有,也許陸續會趕到的。”
龍太華忽然指著前面道:“那些黑點是什麼東西?”
冷風聞言注意,詫然道:“還有比我們更快的!”
老和尚道:“遲會早去沒有分別,只要趕上會期就是。”
冷風疑問道:“那地方到底有多大?去的人這樣多,吃的或許有準備,住的地方恐怕有困難,主人不能叫客人露宿外面。”
老和尚道:“這點施主真是小看人家了,貧僧探得消息,“天堂島”共分三島,右面一島為函谷老人大房所有,左邊一島為‘金蜈天君’二房所有,中島最大,為海家歷代公議之地,左右兩島通往中島只有一道天生石橋,兩橋長有百丈,聽說屬天下第一勝景。”
冷風道:“我們直接上中島?”
和尚道:“不,要上中島必須經過左右任何一島,其他都是流沙圍繞,中島上有大小房屋不知其數,客人可自己擇住。人多的住大棟房子,太少的住小棟房子,甚至一個人也有單獨房子,每一棟房子都派有廚師,飲食起居無須集體開席,這是海家請客的特色。”
龍太華聽得非常驚奇道:“這真方便極了,不知比鬥以何種方法舉行?大概不會以打擂臺方式吧?”
老和尚道:“這點貧僧也知道。”一頓道:“聽說中島上有一三十丈方圓的石坪,那就是擂臺,所不同的是沒有臺主,以單打獨鬥的方式舉行,誰在坪中能支持十二時辰不被打輸的即取得第二次比鬥,第二次比鬥須支持兩天兩夜不敗才能參加第三次決鬥,那就是最後奪取劍王的生死鬥。”
冷風道:“縱算奪得第一,假使天下武林不承認他那分尊稱又怎麼辦?”
老和尚道:“這個是不可能的,因為比鬥是公開的事實,凡是到天堂島的都要在中島最高峰有塊‘劍王碑’上刻字留名,否則就自認無能而退出天堂島,天下武林誰不愛名?”
冷風道:“去的人都要經過比鬥?”
老和尚道:“比不比又當別論,不比就算認輸。”
冷風大笑道:“你和尚比不比呢?”
老和尚道:“少林派一共來了七十五人,目的在觀察這次武林之盛,如果奪得劍王,這人是個正派英雄。本派當然全力擁護,假設是個邪人,那就不瞞施主說,準備聯合中原九大門派暗殲之。”
冷風大笑道:“那就等於不承認了?”
老和尚道:“是邪人他就不會安份,勢必糾其同類橫掃武林,其野心何止安享其個人之尊而已。”
冷風認真嘆聲道:“在下真沒想到這點上面,如此看來,事情真不簡單。”
龍太華道:“我們應該由左島進還是由右島進?”
冷風向和尚道:“這倒是個問題,大師事先有無決定?”
老和尚道:“照理應由左島進,何妨藉機查看‘金蜈天君’的虛實,怕就怕不能平安通過,那老魔頭一定早有陰謀。”
龍太華接口道:“一點不錯,我在函谷關曾經偷聽‘金蜈天君’說過,他要乾坤魔替他守什麼西天門。”
老和尚道:“天堂島周圍有一道環城河一樣的流沙,無路可通,但經海家第一代奇人不知用什麼神通竟造成四渡平橋,取名四天門,西、北天門通左島,東、南門通右島,表面上卻看不出橋的位置,未經指引,誰都不敢通行,等於我們現在所走的情形一樣。”
冷風道:“‘金蜈天君’無疑派乾坤魔暗中偷襲其敵對之人了。”
老和尚道:“恐怕還不止這一點陰謀,所以說,凡正派人物不宜由左島進去。”
龍太華本想告訴二老他不怕乾坤魔,但聞還有其他陰謀,於是不再開口,但聽冷風道:“只怕也有不信厲害的。”
他又想到那個田秋收。
經過一天一夜,恰於重陽節的清晨接近天堂島,距離尚有約一里之遙。
這個距離,在冷風是可以飛到的,但他生怕島上海家誤會,同時也不願這樣作,因為他還有兩個同伴在身邊。
藍旗到此算盡了,但卻發現十丈之外有一面白旗,旗上畫著一個頭骨,那是暗示再進就有危險的意思。
老和尚手指白旗道:“二位請看這種旗是環繞天堂島周圍插著的,我們向左走,繞的旗必經西、北兩門,在通路上有一面藍旗出現。”
冷風道:“海家兩房不和,暗鬥甚烈,‘金蜈天君’怎肯讓大房邀來的客人通行呢?也許西、北兩門的藍旗都不準設哩。”
老和尚道:“函谷老人未死,金蜈天君尚無絕對勢力控制天堂島,除了暗鬥之外,表面上他不敢不同意通行,否則即是叛逆,縱算其奪得海家掌門,也必遭天下武林不齒。
冷風道:“我們先向左邊繞去看看。”
老和尚聞言舉步帶路,指著一里外的三座黃沙中突出的高峰道:“造物之奇,至此可為觀止,二位請看,這不等於大海中的奇島而何?所不同的是海島突出於綠水,而此島突出於黃沙。”
三座峰未相連,一切如老和尚所料無異,遙遙看去,裡面有森林,有流泉,似還有奇花異草,近觀只怕更加秀麗。
繞行近兩裡,突見前途有人大笑迎來道:“三位才來呀,天下英雄已到了五百餘位了。”
龍太華一見那人驚異道:“是田秋收大哥,他來迎接我們了。”
冷風嘆聲道:“此人單槍匹馬,雄心萬丈,真是武林一朵奇葩。”說著接近,大笑道:“田大俠功德無量,算得一位識旗大將軍!”他暗指六王所派四人而言。
田秋收哈哈笑道:“冷前輩只要不怪在下不告而別之罪就夠了,目前六王又驚又恨,還以為是前輩所為哩。”雙方心照不宣,同時哈哈大笑。
老和尚走向他合十道:“田施主已到過島上了?”
這句冷風正想探問,同時懷疑六王何來得這麼快。
田秋收一指三座奇峰道:“在下去是去過了,但未與主人會過面,只作了一次偷偷摸摸的行動罷了,不過,在下已於中島定下一棟風景幽美、俯瞰遼闊的小樓閣,準備與三位作合居之所。”
老和尚詫然道:“施主已知道貧僧與冷施主等一道?”
田秋收道:“在下本擬在旋風中引出冷前輩和龍小弟,但見大師竟是沙漠能手,因此又去指引他人。”
冷風哈哈笑道:“你邪魔不分,竟一視同仁?”
田秋收笑道:“天堂島大會,這是武林難得的一見之盛,在下豈至這樣量小,俗語說‘為惡不滅,必有餘德,德盡必滅;為善不昌,必有餘殃,殃盡必昌’,當死者,自有他死之一日。”
老和尚連聲唸佛道:“阿彌陀佛,施主實乃佛門儒者。”
田秋收大笑道:“大師過譽在下了,走罷,咱們距西天門不遠了。”
冷風問道:“西天門沒有埋伏?”
田秋收正色道:“乾坤魔已被在下打入沉沙,‘金蜈天君’不敢張明問罪於在下,甚至將其他陰謀都全部取消了,除了大會過後,現在諒他無種暗算。”
龍大華驚叫道:“田大哥,你能看出乾坤魔的幻影?”
田秋收笑道:“我沒有你強,看不出他的身影,但我知道金蜈天君派他埋伏在那不寬的通路上,而且知道他伏在某一地區。”
龍太華不禁暗暗大驚,忖道:“他對我怎能這樣清楚?”
三人隨著他身後,不久通過插有藍旗的地方,經一里之地,他們就到達有草的島下,但仍無路。
田秋收回頭笑道:“海家人真個古怪,三峰住了幾千人,居然一條路都不修,諸位請看地面連一根草都沒踐踏過,看不出有人走過的痕跡,這證明一點,那就是海家裡面沒有一個不是武林高手。”
冷風道:“他們沒有派人迎接?”
田秋收道:“這又是與世不同的特點,來客可自由居住,除了派人供給飲食,連房子都是由來客自己擇居,凡前來之人,只要選棟沒有他人居住或作下標記的房子,只要作下自己的標記,那就算是你的了。還有一個例外,三島劃有禁區,禁止外人通行,此外仍容遊覽,主人決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