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對付張十一。”
“張十一極其可怕,而且官府已通輯了十一年,官方至少折損了三十八名一流的捕快,但仍逮不著張十一。”
“張十一第一個殺的是自己的父親,第一個奸辱的是自己的妹妹,第一件案子是火焚自己的園莊和鄉鎮,並洗劫一空。出道十六年來,張十一做案,無一不令人髮指。對付張十一,你要小心──不過遇上這種人,小心也沒有用了。”
“──不過你還是得要小心。”
諸葛先生忍不住還是說了這麼一句。小心。
這就是冷血第一項任務。
──抓張十一。
──要是抓不到,那就殺了!
他找到了張十一,不費吹灰之力。
──因為“獵物”本身,並沒有逃避。
張十一根本不怕。
“他們”巴不得有人來抓“他們”。
──“張十一”原來不是一個人。
──而是十一個人。
十一名高手。
張一、張二、張三、張四、張五、張六、張七、張八、張九、張十、張十一!
不錯,總共是十一個人!
他們拿的武器也各自不同:雁翎刀、跨虎籃、獨腳銅人、六點半棍、三叉戟、嵩陽鐵劍、鐵板銅琶、絆仙索、日月雙鉤、大掃刀、九節鞭。
他們所練的武功門派也全然不同。
樣貌、個性、高矮也各不相同。
他們的武功,就象十一個難明的句子,充滿了暗示,可是隻要你看不懂,便無從招架。
他們看到冷血,驚訝如在自己的鞋子裡發現了一條魚。
“你……一個人?”
“哈哈哈……諸葛老兒沒有人可指望了不成?竟派一個小孩子來!”
“喂,小雜種,你叫什麼名字?”
冷血心裡也在埋怨一件事:
──諸葛先生怎麼沒告訴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十一個人!
這是他正式對敵的第一仗!
豈知敵人不是一個,也不止是兩個,而是十一個!
──第一次應敵,就要對付十一個敵人!
──十一名如狼似虎的勁敵!
他心裡是這樣想,可是等到那些“張十一”對他說了那幾句沒把他放在眼裡的話之後,他完全不想其他的了。
他只想一件事:
如何一個對十一個!
──那就是把十一個當成一個!
一個敵人是敵人,十一個敵人也是敵人,一個真正有本領的人,怕什麼敵人?敵人再多又怎麼樣?打一個也是打,殺十個也是殺,不打殺千人百人,又如何成就萬人莫敵之氣慨。
“我姓冷。”
所以冷血這樣說。
說完這三個字,他已象一頭被追殺中的狂馬,且不能退後,更要追擊。
他的衣襟立即染了血。
血,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劍,卻是他自己的:一把無名的、無鞘的、無情的劍。
劍是冷的。
人呢?
冷血迎著“張十一”衝過來殺氣最盛之處衝殺了過去。
他衝進去,就象把十一個看不明白的句子全部拆散,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思重排。
他的劍刺中了張八的咽喉。他的劍刺中張六的腰。他中了一刀。他返身刺倒了張三,又刺著了張十。他吃了一棍。他飛刺中張九,反手刺著背後的張二。他摔在地上。落地的同時,刺中張十一的下陰。翻身躍起之時,刺中張七的左目。在給獨腳銅人砸中背部的同一剎那間,他刺著了張四。然後在他吐血的同時,他刺中張五的臉。
他徐徐起身。
他的對手只剩下了張一。
他刺倒了十人,只費了不到四次眨眼的功夫,人人都在血泊中,他自己也變成了一個血人。
哐啷一聲,張一的雁鋼刀落地。
──他已嚇得失去了戰鬥能力。
冷血的第一次真正的對敵,就是一個對十一個。
──他也全不客氣毫不猶豫的一個打勝十一個。
“七七頭要比張十一更可怕。”
“我不告訴你張十一有十一個人,那是因為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人告訴你敵人的虛實,而且,就算你知道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如果你要了解敵人的實力,就得下功夫自己去打聽,要不然,得要自行過濾。要是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只有加強自己的實力了。”
“可是七七頭絕對有實力。張十一有十一個兄弟,加起來武功很高,分開來並不如何,一下子便給你衝進去殺過去打散了,逐個擊敗。七七頭則不然。他一個人,比張十一十一個人的武功合起來都高。我可以不告訴你張十一的武功來路,但卻不能不事先通知你:七七頭有七種不同的絕招,每種絕招又可以用七種不同的手法施用,一種比一種厲害,一樣比一樣難防。”
“迄今為止,七七頭姦殺了三十一名女子,未查出來的還不計其數。”
“──你殺不了七七頭,便不要勉強。”
末了一句,顯示出諸葛先生為冷血的安危而擔憂。
這是冷血的第二項任務。
也是他平生第“二”個要對付的“大敵”。
他很快就找到了七七頭,過程並不曲折。
──那是因為他天生有野獸的本能和本領,能嗅出獵物在哪裡。
他在一棵長滿桃子的樹下找到了七七頭。
他沒想到七七頭居然是那樣的人!
──小孩子的手,小孩子的腳,小孩子的身材,小孩子的語音,小孩子的臉,臉上卻盡是縱橫交錯如枯葉之莖的皺紋!
七七頭看見他,倒很好奇。
“就是你,解決了張十一?”
冷血點頭。
“就是你,一個人打敗了張家十一人?”
冷血靜靜的望著他,眼神里透露出“下一個就是你”的味道。
七七頭重新端詳他。
從頭、臉,看到了他腰畔無鞘的劍。
然後他嘖嘖有聲的道:“可惜你的劍太差!”
冷血道:“劍無好壞,能殺得了人就是好劍。”
七七頭揚起了一片只長了一半的眉毛:“哦?那你有什麼絕招?”
冷血道:“沒有。能打敗得了敵人的就是絕招。”
“你沒有,”七七頭笑時展出了一口黑牙,“我可有。”
然後他看上面。
上面有天,可是望不見。
因為桃樹茂密,滿樹桃子,怕有千數之多,七七頭問:“你可知道樹上有幾顆桃子?”
冷血搖頭。
“一千五百二十一顆。”七七頭又咧出了黑牙,“你可知道真正成熟的桃子有幾顆?”
冷血望著他。
──從七七頭談桃子的話題開始,他仍然只看人,不看桃子。
“一顆。”七七頭很滿意的說,“只有一顆。”
然後他說:“一顆就夠了。我只要吃已熟了的這一顆桃,其餘的都不關我事。”
於是他走過去,用他短小笨拙的雙手,環著樹幹抱了一抱。
樹不動。
葉不搖。
滿樹桃子也沒掉。
──“嗖”的一聲,只落下一顆熟桃子,就落在七七頭懷裡。
他笑了。
笑得象個孩子。
──一個滿臉皺紋的孩子。
然後他津津有味的吃起桃子來,每吃一口,就發出清脆的“卜”地一聲。
冷血注意到有兩個異象:
一,桃樹(連著無數個桃子)一下子象給抽乾了水分似的,完全枯癟下去。
二,七七頭每吃一口,身體就似長了一塊肉,那塊新長的肉,充滿了勁和力,他臉上的皺紋也正在迅速消褪中。
七七頭吃完了桃子,拍了拍手,挺滿意似地道:“你也聽說了吧?我有七種絕技,但我也需要元氣,每吃一樣東西,就可以使一樣絕技。不過,我倒不挑食,連石頭我都照樣愛吃。”
他竟然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大啃起來。
可是、就在、他要、大吃、石頭、之際、冷血、已然、出手──出招──出劍!
他一劍刺出。
不刺七七頭。
刺桃樹。
劍刺中樹身。
劍脫手。
桃子急抖而下。
桃子向七七頭打落。
七七頭震起千掌萬手,震開桃子,那一劍已連柄穿過樹身,釘中他的右脅,直刺沒柄!
七七頭怪叫一聲:“你──”
冷血的神情象剛好完成了一幅近作,用放下毛筆的神情拔出嵌在七七頭體內的劍:
“我沒有耐心。你有七種絕技,我的絕技只有一種──讓你一樣絕技也來不及使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