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拳腳相擊,各自一幌。
這時,梁取我已攻到屠晚處。
趙好借力飛退,梁取我一刀砍下,他一手抱起了屠晚,一面還咕噥著說:“他是我的,你不能殺他……”
一面說著,一面用手一格。
他用的手,不是他自己的“手”。
而是屠晚的手。
左手。
屠晚已傷重不能動彈,任由趙好擺佈。
──這用“手”一格,連梁取我都沒有料到。
他一刀斫下。
血光暴現。
手斷。
屠晚慘嚎:“你……”
趙好順勢封了屠晚的穴道,也順便替他點穴止血,一面咕噥著:“沒關係啦,大方點,你已殺了人家全家,還他一條胳臂又如何、你還是賺了。”
梁取我還待再攻。
但眼前一紅。
他忙閉眼,橫刀,急退。
待再睜眼時,趙好已然不見。
屠晚也當然同時消失了。
冷月下,巨巖上,再無二人蹤影。
──他們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幸好阿里已及時扶著他,否則可能還摔跌上一大跤。
他還沒弄清楚眼前驀然的一片血紅的是什麼?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並沒有淌血。
──奇怪,那是什麼?
他沒有看清楚。
追命卻瞧得仔細。
──是冷血已開始支持不住──屠晚傷重,他也重傷,口鼻淌血從未止歇過,加上剛才跟趙好雖只交手一招,但已大耗體力,以致內傷加劇。
要不是冷血,任誰都早已無法支撐到現在。
二是趙好在閃身時以頭大巾急擺,恰好蒙在梁取我眼前,而趙好就在這一剎間抱著屠晚離去。
在場中眾人中,如果追命要追,也許可以追得著。
──可是面對趙好,他也沒有把握能取勝。
何況這局面他決不能離開。
他不能離開冷血。
──冷血這時候最需要他。
不過,趙好遽以“老拳”、“少掌”和“滿眼紅”連挫自己等三人,此人武功,確是倏忽莫測。
冷血此際也是想到這一點。
他還想起剛才屠晚在倒下之際,這書生自巖洞步出之時,曾央求:“……千萬……千萬不要讓我落在他手裡……”
──冷血目睹趙好以屠晚之臂擋了一刀,看來,這個“他”,正是此人!
可是,他不是跟屠晚一夥的嗎?
──三師兄既已揭破那人就是趙好,趙好不就是“四大凶徒”:“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趙好的心,燕趙的歌舞”中的“小心眼”趙好嗎?
他怎麼會對自己人下此毒手?
對自己戰友尚且如此,對敵人豈不──!?
趙好乍然出手,救走屠晚,大將軍卻不加理會,他只向宋紅男等吆喝了一句:
“跟我回去!”
然後就率眾如潮水般撤退。
連對面的紅燈籠也一一熄去。
──顯然於一鞭也命人撤退。
追命沒有阻攔大將軍的去路。
他自知在實力上,今晚是難有勝算。
他奇的是:以大將軍為人,為何今晚不把他們一網打盡?
宋紅男自是跟大將軍回去了。
張判依然護送著她。
只不過,追命目光銳利,眼觀八方,瞥見張判在懷裡摸出一隻信鴿,放空而去,只不過剎間,在清月蒼穹間,那勁鴿已化作一個點,遂遠去不見。
──他為何要放信鴿?
──信鴿帶去的是什麼消息?
──他的信鴿是放給誰的?
若不是追命仍防著鬼神難測的大將軍倏然回襲,以及不能拾離負傷甚重的冷血,他真想就此追蹤那隻信鴿,看個究竟!
小刀很憂愁。
小骨也很憂傷。
她走近冷血:“我……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弟弟……”她飲泣著,憂傷的臉在月下更清更美,“我……我不知怎麼說才好……我要去看看娘……我怕爹……爹他會……”
冷血明白她的意思。
他自己也傷痛難持,更心痛如絞。
──小刀小刀,竟是我的親姊!
──我的姊姊!
可是在這重要關頭上,小刀確應馬上隨她母親而去──因為宋紅男瞞著大將軍,做了這件事,回去以後,大將軍會怎麼對付宋紅男,那是殊為難說的。
不過,以今晚的情勢來看,大將軍並沒有對冷血、追命等趕盡殺絕,這也可視為一個好徵兆:或許,大將軍經此大變,真的痛悟前非也不一定。
小骨卻憂痛的說:“……他是殺死我父親的兇手,可是,他多年撫養我,又何異於親爹?……他再不好,也曾是我爹……教我怎麼去報仇?叫我怎麼報得了大仇?”
小刀傷感的執著他的手,說:“……小骨,我不管誰是你親爹,但你永遠是我的好弟弟……”
小骨一向當慣了大少爺,這些日子來,迭遇慘變,是夜遇變尤劇,真叫他無法接受:“……他……他還殺了貓貓!是他唆教人殺了貓貓……屠晚,屠晚,我不會放過他的!”
他剛才因一時情傷,忘了報仇一事,現在把一股怨氣,都轉註於屠晚身上。
冷血見小骨如此傷憤,很是擔憂,追命正替冷血治傷,低聲說:“讓他憂傷,也是好的。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人,總是要面對煩惱憂愁的,讓他早些面對,反而是好。我擔心的倒是你。大將軍竟是你親父,你說如何辦是好?”
冷血茫然道:“三師兄,你說,今晚,大將軍……爹他為何不把我們殺盡?”
追命道:“這個……”
是了。他心裡也在問:為何凌落石不把我們以一貫手法,一網打盡、趕盡殺絕呢?是他有了悔意?還是顧念親情?抑或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