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入了他的背脊裡,“噗”的一聲,再自胸前露出一截刀來。
刀尖上,有一點紅。
殷紅。
居然,沒有很多的血。
可見,刀舉得慢,但出刀時,卻極快。
所以雖見血,只一點紅。
直至她把刀陡然抽出來,大量的血水才疾噴迸濺出來。
她一腳把“花裙神君”踢出去。
她決不讓血水沾到她的身上。
她一向愛乾淨。
她有潔癖。
她剛才扒在地上那麼久,已覺得很髒、很髒很髒了。
若不是為了取得全盤的勝利,成為惟一的勝利者,她才不願意那麼委屈。
──但為了要成為贏家,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無情不驚訝。
他好像早已知道。
他沒有抬頭。
──他的確是抬不起頭來。
雖然,他已脫離險境,並取得勝利。
“好刀法。”無情道,“習玫紅,這名字以後恐怕要解釋為‘殺人沒有見紅’了。”
“背後殺人,不算英雄。”自地上靜悄悄爬起又靜靜地殺了人還俏俏的嘻嘻笑道,“幸好我是女人,不是英雄,也不要做英雄,何況,我殺的也不是什麼英雄。”
無情道:“他確是‘花裙神君’。多年前,‘猛鬼洞’裡的一役,他並沒有死。”
習玫紅用刀尖挑開了他的花裙袍子,皺了皺秀眉,道:“只不過,全身都腐爛了,他也只有以鮮麗的花裙子罩住自己,在這兒扮鬼裝神,守著這口魔洞。”
“所以,在獨木橋,猛鬼廟裡,見到的腐屍,其實就是他;”無情道,“那具殭屍,當然就是金鐘罩。他本就練了一身銅皮鐵骨。”
習玫紅晃著刀尖,看看刀口上的血,笑得姣姣的,說:“青月公子也斷沒想到,我們一早已在綺夢客棧的門前的一刻相聚里約好了:“要我假裝殺你,然後詐死,看看林傲一要如何對待你,順便把他的同黨引出來。他也沒發現,你逗引他說話的時候,你一直移動頭部,佯作頷首點頭,為的是要把‘一支獨鏽’的機關引露和開啟。”
無情嘆息:“他果然沉不住氣,還是下了手。”
習玫紅秀眉一剔一剔的,美得志得氣揚:同夥也引出了兩個,剩下的已不足畏。”
她一面在腰囊裡掏出一些事物,一面笑道:“我故意向你斬上幾刀,讓他以為我真的非要殺你不可……剛才他的‘青電梭’也真利害,若不是你反而用暗器替我擋下了,只怕我還得掛彩,搞不好,還真要命喪猛鬼洞哩!”
說著,她把一件事物,“嗖”地打嵌入“花裙神君”的後腦勻子裡。
無情看著,有點笑不出來了:“這是什麼東西?”
“水晶。”
習玫紅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
“只有他是我殺的,我當然要留下記認。”
無情笑意漸退,道:“我們已取得暫時的勝利,還是先弄清楚“藍鐵花瓣’的事,然後趕下山去,我怕‘綺夢客棧’有變──到底,我們還沒弄清楚鐵布衫究竟是何人哩!”
習玫紅笑吟吟的搖搖頭,面靨雖在幽黯的燈照下,依然玉雪好看。
“不對”
她把玩著刀。
刀口上只剩一抹血。
一點紅。
“不是我們的勝利。”她又慢慢的平放了刀,左手輕輕託著刀腰,徐徐的向前遞出,直直向著無情的胸前,一面笑嘻嘻的說:
“是我的勝利。”
無情的臉色變了。
習玫紅的頭上有東西在動。
──蝶。
不知何時,那一對黃蝶又回來了,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飛得甚是好看、和諧。
“你第一道殺著在口裡,原來叫‘一支獨鏽’,我見識過了。”她笑嘻嘻的說,“你最後一道殺手鐧原來是背弩,叫‘三點盡露’,我也知道了──你說:我這個女子是不是很有福氣?”
無情倒吸了一口氣:“難道你真的是……王飛?!”
習玫紅的刀已到了無情的胸口。
刀尖已約略刺入了他的胸膛。
無情還感到那種尖銳的痛。
刀勢陡然止住。
習玫紅笑。
笑得像一尾得寵的魚。
“你說呢?”
她眉花眼媚的笑問。
她的刀藉著微光,映著麗芒。
她的眉心卻掠起一道殺意:
好像她是一隻蘭橈上初醒的貓,而無情是負隅的鼠。
她的計策是天衣。
無情是一襲破衫。
她挺著刀。
刀意欲飛。
她的心思卻如詩似夢,但殺意卻焚詩滅夢。
無情呢?
──少時他愛寫詩,愛撫琴。
但多年前他已沒有詩了,不寫詩了,更不彈琴了。
──不敢入詩的他,還敢不敢入夢?還愛不愛撫琴?
不愛做夢愛寫詩。
不敢入詩敢入夢。
──一個人無詩無夢,那才是活不如死。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