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行了兩天多,這天在將近黃昏時候,就來到了京畿琉璃河地面。此時滿天的雲霞,在旁人的眼中是如同碎錦一般,但在李慕白看去直似一塊一塊的鮮血。他策馬行在空-的原野上,只見碧綠的田禾一望無邊,經夏日的晚風吹動著沙沙的響,像是水鳴,又像是劍嘯。附近沒有村落,看不見一縷炊煙,也看不見一個行人。李慕白就這樣孤獨地往下又走了一二里地,雖然天色晚了,卻因急於趕回京城,所以不想找鎮店投宿。
正在走看,就忽聽身後得得的一陣馬蹄響聲,李慕白趕緊回身去望,只見遠處有一匹馬飛也似的趕來。李慕白心中十分驚訝,暗想:莫非是耶史胖子他又找了我來?於是勒馬回頭去望。那匹馬漸漸來到了臨近,藉著天際的雲光霞影,李慕白方才看出,原來來的是一匹白馬。馬上是一個高身材的鬚髮皆白的老者,並不是那騎黑馬的史胖子。李慕白便不甚介意,依舊回過頭來往前去走。
不想才走了十幾步,後面那騎白馬的人已然趕上,只聽得叭的一聲,李慕白背後就著了一皮鞭。
那老者哈哈大笑,搖著皮鞭,催馬越過了李慕白的馬頭,就像一股白煙似的飛馳而去。李慕白的背後被皮鞭抽的雖不十分疼痛,但是這個氣卻也忍受不了,遂就催馬向前去追。口中並高聲叫道:“前面的老頭子,你站住!我問你為甚麼用鞭子打我!”追了不遠,那老者的白馬就沒有了蹤影;只見暮色深深,餘霞紛落。
李慕白驚訝地勒住馬,回想剛才隱隱看見那位老者容貌,覺得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暗道:“哦!剛才這老者的面貌,頗有些像俞秀蓮已故的父親俞老鏢頭,大概這也是一位江湖上的老俠客。我雖不認識他,但他卻知道我。所以在此偶然相遇,他才這樣的戲耍我。他卻並未以十分的力量用鞭抽我,可見他對我也並沒甚麼惡意。我現在還要趕回京城去辦要緊的事,又何必要追他的馬匹,與一位老人惹氣呢?”因此便不再去追,也不再介意此事。他策馬順著往京城去的大道,緊緊地走。
又走了有一天多的路程,就回到了北京。進了城,他不回德家,也不去見鐵小貝勒和邱廣超,卻在安定門關箱找了一家小店住下。對店家只説他姓陳,是從張家口來的。歇息了一會,他就將寶劍抽出鞘來,用一件長衣裳包裹著。身上只穿著青布短衣褲,也未戴草帽,就挾著寶劍,懷著一顆火燒著似的焦急義憤的心,直入城中,來尋仇人黃驥北-
≡核蘭櫫較仇盡義鐵窗來奇俠匿劍驚釵李慕白走進了安定門,這時不過午後二時左右,太陽還很高,炎威一點也不減。李慕白挾著寶劍走進城裏,向人打聽了一下,就找到北新橋那瘦彌陀黃驥北的門前。只先門庭很大,上面用磚雕刻著很精細的花樣,一對包著鋼葉子的大黑門緊緊的閉著,門前一個人也沒有。李慕白心想:黃驥北這個人真是機警,他早防備下了!因為知道黃驥北的手下,有不少人全都認識自己,所以不敢在此停留,就趕緊走開。找了個僻靜的衚衕,在一棵槐樹下歇息了半天。
這時己過了吃晚飯的時候,榭上的蟬聲停止了嘶叫,天際的晚風也微微吹起。各家各户的老太太、小孩子和大姑娘們,全都吃過了晚飯在門前乘涼。老太太們是彼此談著家常瑣事;小孩們是亂跑亂鬧;擦胭抹粉的大姑娘們是在門前俏立,用手帕掩著口笑著,彼此談話;又有幾個年輕的無賴子弟,披著小汗褂,盤著大松辮,擺擺搖搖地走著,嘴角唱著淫詞浪曲,眼睛向大姑娘們身上飛去。
李慕白一個落扣無聊樣子的人,拿著個長包裹卷兒,在這榭下坐著,實在惹人注目。而且到此時他的腹中也有些飢餓了,遂就站起身來,彈了彈衣褲,拿著寶劍走出了衚衕,進了一家切面鋪,就叫面鋪的夥計煮了兩碗過水的切面,用芝麻醬拌了,就著兩條黃瓜慢慢地吃。吃完了,天色就已薄暮,又是那黃驥北使人坑害李慕白的時候。今天李慕白卻滿懷著兇心殺氣,要在今夜非殺死那黃驥北不可!
在大街小巷繞了幾彎兒,不知不覺走到一家小茶館的門前。茶館門前搭著涼棚,點著油燈,圍著許多人,都在那裏聽評書。説評書的人披著一件夏市小褂,手持一柄摺扇,就將那柄摺扇比做刀槍架式。説的是《水滸傳》,正是“林沖雪夜上梁山”那個節目。
李慕白在旁找了個凳子,夥計給他倒了一蓋碗茶。李慕白將寶劍立在桌角,他就一邊喝茶,一邊聽書,藉以消磨時間。聽到林沖為高衙內及陸虞侯所害,流配充軍,他極端隱忍,但是仇人還非要陷害他的性命不可,以致林沖殺死陸虞侯,上了梁山之時,不禁勾引起自己腦中無限的感慨。就想:“我去年到北京來,原是為找個小事謀生。後來謀事未成,因在北京,蒙德嘯峯接濟我,寬慰我,但那是我們私人的友情,並不是他要藉著我欺凌誰,也不是我要仗著他,在京城胡作非為。就是我與馮隆、馮茂比武爭鬥,那也是他們找的我,並非我去惹的他們,與黃驥此又有何干?
“可是,黃驥北竟認為我在北京壓了他們的名頭,他親自到法明寺與我比武,被我打了一拳。他輸了,但他還假意和我交好,其實他卻是蓄意要陷害我。後來他與胖盧三共商陰謀以強盜的罪名將我誣陷獄中,若不是德嘯峯肯以它的身家性命為我作保,鐵小貝勒仗義救我,此時恐怕我早已冤屈死了!後來,黃驥北又打算謀害德嘯峯,但也未能得手,他才把那金槍張玉瑾和吞舟魚苗振山請來北-,想要藉著那兩個人的力量來害德嘯峯和我。
“恰巧那時孟思昭為我在高陽受了重傷,我離京走了。德嘯峯雖然有楊健堂和邱廣超幫助,但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幸虧有俞秀蓮住在德家,將苗振山殺死,他們才勢力大減。後來我雖由高陽返回京都,只去住了一天。次日因纖娘慘死的事情我又走了。我既不在北京,德嘯峯也在家斂跡,不再惹事,本來事情已完了,仇恨也可以釋去了;卻不料黃驥北他仍然想盡了方法,運用他的毒計,將德嘯峯陷在獄內。但他仍不甘心,還必要害死德嘯峯的性命!
“德嘯峯此次發配新疆本來已是十分的冤屈痛苦了,可是他還要使出張玉瑾那般強盜,要在半路上殺害德嘯峯;並且,那天晚間他派人在北新橋攔住我的車,用弩箭射我。他的手段是多麼毒辣呀!
這樣的惡人,我若不把他剪除了,不要説德嘯峯將來回京不能安居,就是這北京城,將來要受他害的人還不知要有多少!即使水滸上的林沖,他若處了我這地步,他也必是無法再忍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怒氣填胸,哪裏還能聽得下書去?他立刻付下茶資書錢,提首那包裹著的寶劍,急急走去。衝著黑沉沉的夜色,渾身的血液急速地流著,兩腿像被甚麼催動著似的,很快的走著。穿過幾條曲折的小巷,又到了黃驥北的住家門首,就見那兩扇大門依然緊緊的關閉著,不但門前一點聲息沒有,就是牆裏也十分沉寂,彷彿像座古冢一般。
李慕白本想要越牆進內,找到黃驥北住的房屋,亮出劍來將他殺死。但是這時街頭的更鑼才交兩下,這北新橋還有稀稀的往來人口,李慕白恐怕下手早了,反倒打草驚蛇,使黃驥北逃匿起來。所以他一點也不敢莽撞,便又離開了黃驥北的家門,走進了一條小巷。穿過小巷一直地走,不知不受地就走到了安定門的東城根。這裏連住户都很稀少了,城垣巍巍,野草叢樹被晚風吹得亂動,像是在黑暗中出現的鬼魂。
李慕白走到了城根下,把寶劍放在一旁,坐在地下,仰面看著天空無數閃爍的繁星,心裏卻發生比這些繁星還要多的感想:“真是世路坎坷,人情鬼蜮。我李慕白當初在家鄉攻書學劍之時,哪裏想得到人間還有這許多的事情。現在自己雖未三十歲,但世事都嘗受盡了,不但身體恐怕一時不易恢復,即生活也覺得懶憊了。實在,即使自己現在忽然揚名顯身,得意起來;但無法忘了那因我而死的義友孟思昭與俠妓謝翠纖,而且始終難將秀蓮姑娘救出那淒涼的環境。自己內心既已損傷了,表面上榮華又有甚麼興趣?何況以我這個性情,還未必就能夠得意呢!所以倒不如殺死黃驥北,了結仇恨,自己也隨之一死倒好!”
默默地想了半天,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遂就站起身來,又穿過那條小巷,走到黃驥北的門首。李慕白見這時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並且連更聲和犬吠全都聽不見。李慕白到了牆根下,解開那包著寶劍的衣裳,亮出來青鋒;就將長衣裳緊在腰間,將寶劍插在背後,一聳身上了牆。由牆上又跳進院內,就——地找到了正院,順著廊子往裏院去走。可是還沒有進了裏院,就忽聽有幾聲犬吠,李慕白趕緊盤著廊柱,上了房;只見三四條狗都由裏院跑出來,汪汪的亂吠。
李慕白心中更是氣憤,暗想:“黃驥北倒真有本事,不但張玉瑾那些人真替他賣命,連狗也替他看家。可是我李慕白就不能跳下房去,明目張膽地闖進他的內院把他殺死嗎?”自己剛想這樣去做,忽然見一陣犬吠之後,各屋裏不但還是那麼黑洞洞的沒有燭光,並且連一點動靜也沒有。李慕白忽然-肫穡骸拔野鴉奇鞅憊懶康娜誦×恕K既知德嘯峯走後,我決饒不了他,他豈能還呆在家中等死?狡兔尚有三窟,黃驥北他在旁處就再沒有住的地方了嗎?看這樣子,他大概是沒在家中住著。我若跳下房去,結果尋不著黃驥北,再傷了別人,那時反倒使他更要加緊防備了。”
當下李慕白就慢慢由房後跳下,越過牆去,又順著小巷走到安定門城根,就在城根躺下睡了一個覺。及至睜眼醒來,只見星斗稀稀,東方已現出魚肚白色,李慕白的身上已被露水濕透了。便站起身來,想著黃驥北的狡滑,使自己不容易下手復仇,實在是心裏急躁。又想:現在還是不要急,先設法探聽探聽,他是在家住,還是在外面住;只要知道了他的確實住處,那就好辦了。於是又把寶劍用長衣裳包好,在城根下來回地走了走。露水濕了的衣服經曉風一吹,就漸漸地幹了。此時東方已微露出曙光,就有起早的人,提著馬兒籠子到城根來閒走。李慕白又經過那條小巷到了黃驥北的家門附近,遠遠看著那兩扇大門還沒有開。此時在東邊兩箭之遠,有一個賣豆漿的擔子。李慕白就走過去買豆腐漿喝,同時兩眼卻注視那黃驥北的家門。喝完一碗豆腐漿,再喝第二碗。
這時候就見出西邊來了一個穿著青洋縐大褂,青紗坎肩,頭戴涼紗小帽,小廝模樣的人,來到黃家叫門。李慕白認得這人就是黃驥北隨身的那個小廝,心中十分驚訝,暗道:這是永遠跟隨黃驥北的那個小廝,為甚麼他家的大門尚未開,他就從外面回來了呢?更可見黃驥北一定是住在外面了。幸虧昨夜我沒有鹵莽行事!
於是他喝完了第二碗豆漿,便提著那個包裹著的寶劍,靠著黃家對面的牆,匆匆向西走去。走到很遠之處,站在一棵柳樹後,往黃家這邊來看。此時那個小廝已進了黃家。又待了一會,那小廝才由來,手裏拿著一個長約二尺的東西,彷彿是一杆煙槍,用布包著。小廝一出來,那兩扇大黑門隨著緊緊的閉上。那小廝東西張望了一下,他就拿著那個包裹裏的東西往西去了。
李慕白見那小廝沒有坐車,就曉得黃驥北住的地方一定距此不遠。等小廝走過之後,李慕白就也挾著那包裹著的寶劍,遠遠地跟著他,並且低著頭走。那小廝雖然也回頭望了幾次,可是他並沒有看見李慕白是在後面跟著他了。走過了北新橋,一直往西,進了路南的一條衚衕。李慕白的步下就快些了,跟著進了衚衕。往南走了不遠,就見那個小廝又轉彎進了一條窄小的衚衕,到了路北的一個小門前去叩門。
李慕白看準了那個門首,他反倒退身回去,在小巷外站了一會,就向一個手裏提著煙袋的老者和藹地問説:“請問老叔!這條小衚衕路北的小門,可是張家嗎?”那老者怔了一怔,就搖頭説:“那是黃家,不姓張。你找誰吧?”李慕白一聽那老者説那家小門裹住的是姓黃的,心裏很高興;趕緊笑了笑,説:“大概就是那家,他是北新橋黃四爺家用的人。”
那老者點頭説:“這就對了。他本來姓甚麼連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是黃四爺的當隨,名叫順子,人家管他叫黃順。他是新搬來的,那個房子是黃四爺給他買的,媳婦也是黃四爺給他娶的。”李慕白一聽,完全對了,便謝過老者。心裏就想著:黃驥北你也有今日的呀!無論你怎樣狡滑,到底難逃出我的手中!
當下李慕白一進了小巷,就將寶劍亮出,走到那路北的小門前,去叩門環。李慕白因為心中急憤,所以把門叩得很急。少時才聽得裏面有人問説:“你找誰?”李慕白急中生智説:“你開門吧,-沂撬暮o詰甑拿氨昆,有要緊的事要見黃四爺!”
裏面的人半天也沒有説話,似乎是進門裏請示去了。又待了一會,才聽門裏是另換了一個人的聲音,説道:“這裏沒有甚麼黃四爺,你大概是找錯門了,你到別處再問去吧!”説著,咕咚一聲,彷彿又加上了一塊頂門的石頭。
這時李慕自在門外氣得渾身全都亂抖;明知仇人黃驥北一定是藏在這個門裏了,可是他們不把門開開,自己也無法下手殲此惡賊呀!抬眼看了看,這所小房子的院牆很矮,牆頭上雖砌著許多鐵釘子、尖玻璃,但那並不能阻止李慕白進去。這條小衚衕十分僻靜,統共不過三五户人家。因為天色尚早,家家都沒有開門。所以此時這條小衚衕裏,除了提劍叩門的李慕白之外,就再沒有別人。李慕白一時急憤難忍,不顧一切,就颼的一聲,躥上了牆頭,一跳就跳到這窩藏黃驥北的小院子裏。
此時,順子和一個高身量的黃臉大漢,還在那裏搬石頭頂門。一見李慕白跳進牆來,嚇得那兩個人全都喊叫了一聲。那黃臉大漢就是給黃驥北家護院的那個坐地虎侯梁,當下他把放在地下的一口鋼刀揀起,奔過來向李慕白就砍。李慕白磕開他的刀,翻手一劍,就將侯梁砍倒在地。然後李慕白往二門裏就闖。
此時此屋裏就出來一個雲髻不整,胭粉凋殘,像是才起牀的妖豔少婦,她把門用手攔住,説:“噯喲!你是幹甚麼的呀!拿看寶劍闖進人家來,你沒有王法啦!快出去!要不然我可就喊官人啦!”李慕白挺劍直奔那婦人,喝道:“快躲開!叫黃驥北出來見我!”他的寶劍向婦人一揮,婦人立刻嚇得噯唷了一聲,跑進屋裏,又去關那屋門。李慕白就上前一腳將屋們踹開。
這時屋裏的瘦彌陀黃驥北知道藏不住了,他就由桌上抄起一對護手釣,急慌慌地向李慕白説:“李慕白,你先在院中等我,我這就出去,屋裏有女人。”李慕白點頭説:“好,我還怕你逃走嗎?”遂退了兩步,在院中挺劍站立。這時黃驥北身穿藍綢衣短褲,手提雙釣,出了屋子。他那瘦臉上已嚇得慘無人色,但還強作著笑容-道:“李兄弟,咱們兩人素日有交情呀!去年你在監獄裏時,我還去看過你呢。現在你怎麼聽了德老五的教唆,竟找我拚命來了?”
李慕白一聽他提到去年自己在監獄時,黃驥北假意去探望自己,並給自己與德嘯峯離間交情的事,就不由更是氣憤,冷笑道:“黃驥北,你何必還説這些廢話?你幾次陷害我,幾次陷害德嘯峯。
難道你還不知道我都已明白了嗎?你何必還向我套這些假交情呢?今天告訴你吧,説甚麼也不行,我李慕白非要殺了你這笑面狼心的人,為德嘯峯報仇,為北京除一大害不可!”説時掄劍奔將過去,向黃驥北就砍。
黃驥北趕緊用釣架住劍,説:“李兄弟你再聽我説幾句話……你若是肯跟我再交好,我送你五萬兩銀子!”李慕白瞪眼道:“誰要你那些臭銀兩!”説時抽回劍來,又向黃驥北去刺。黃驥北也急得只好以性命相拚,雙釣展開,共戰李慕白。在這小院裏單劍雙釣,往返四五回合。黃驥北雖然武藝也不太壞,近兩月來也天天練習護手釣,但哪裏抵得住李慕白的兇猛的寶劍;所以他一面招架,一面向後退,並且急得大喊道:“官人!官人!這裏殺了人啦……”
喊聲未畢,李慕白就逼近了黃驥北,一劍直溯到黃驥北的前胸。黃驥北慘號一聲,雙手扔釣,鮮血直湧,身子向後倒下。李慕白用寶劍溯著他,直將他溯得躺在地下,看他的手腳亂動了幾下,瘦臉-涎郾湛謖牛李慕白才拔出劍來。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心裏覺得痛快極了。便走到外院。只見那坐地虎侯梁,坐在地下,雙手撫著傷處不住的呻吟。那個順子卻向李慕白叩頭,哭著説:“求李大爺饒命!”李慕白擺手説:“不要怕,我不能隨便殺人。現在殺了黃驥北,我也是給他抵命的。我到衙門自首去!”
李慕白從容不迫地把門開開,他提劍出去,就直到官廳上見官人去自首投案。別的話全都不説,只説自己名叫李慕白,因為與黃驥北素有仇恨,才在那順子的家中將黃驥北殺死,現在自己情願打官司。那官人們本來認得李慕白,都知道李慕由是黃驥北的對頭。如今李慕白來自首,説是他把黃驥北給殺死了。這還了得!嚇得幾個官人各個面上變色。先用話安慰了李慕白幾句,並給李慕白帶上鎖。
就一面將李慕白押在提督衙門,一面派人去到出凶事的地點去查看。
當下官人們忙個不休。同時,這個驚人的消息也就傳遍了北京城。差不多誰都知道了,外館的瘦彌陀黃四爺,今天早晨在剪子巷裏他的小廝順子的家中,被李慕白給用劍殺死了-並聽説李慕白他殺完了人,並沒逃走,他到提督衙門打官司去了!本來黃驥北平日時常花些小錢,作點假好事,所以也有些人覺得黃四爺死得太慘,李慕白應當給黃四爺償命。可是那些曾受過黃驥北的坑害,曉得黃驥北是笑面狼心的人,莫不拍掌稱快,都説李慕白是個好漢子,現在為京城除去了這個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