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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李慕白皺著眉進到屋裡,只覺一陣藥味和汙穢的氣味,鑽到腦子裡。屋裡連一張桌子也沒有,只有一鋪炕,炕上鋪著一領席,席上攤著一床還不很舊的紅緞被子。李慕白認得,這就是自己給她買的那材料做的。被裡的纖娘蒙著頭睡著,枕畔露著蓬亂的頭髮。謝老媽媽走到枕邊,扒著頭叫道:“翠纖,翠纖!你快瞧!你瞧瞧誰來了?”纖娘細聲呻吟著,把頭由被中伸出來,微微地抬起,一看是李慕白;她又是驚訝,又是憤悵,說:“你來了!你瞧,我成了甚麼樣子了!你,李老爺,現在你可稱了心了吧!”

    李慕白一看纖孃的臉上是又紫又腫,並雜著些-痕血跡;可是眼睛還是那麼嬌秀、悲哀,且帶著恨色。纖娘說完了,又蒙上頭去痛哭。謝老媽媽也在旁流著淚。李慕白知道,一定是徐侍郎被殺之後,衙門把纖娘抓了去,用刑拷問了她一番,所以臉上被打成這個樣子。心裡就想:雖然徐侍郎是史胖子所殺,可是不能說與自己絲毫無關。徐侍郎死得不冤,可是纖娘一個可憐的人,落得這個樣子,-約旱牧夾納鮮翟詮不去。因之不由嘆了一聲,走近纖孃的頭前,就說:“纖娘,你別怨我,胖盧二一跟徐侍郎被人殺了的事,連我地想不到;我病了有半個多月,直到現在還沒十分好。”

    纖娘又驀地抬起頭來,冷笑說:“我怎能怨你:可是…:說到這裡,抬眼看了她母親一眼,軌-:“媽,你出去一會,我跟李老爺-幾句話:”謝老媽媽聽了她女兒的話,就抹了抹眼淚,走出屋去了。

    纖娘很憤慨地低聲說:“李老爺,我也知道,人不是你殺的,可是,你能說你不認得那個兇手嗎?”李慕白不由一驚,就冷笑說:“即使那兇手是我認得的,又當怎樣:徐侍郎死的時候,我正病得厲害,我還能有精柙教唆別人去行兇嗎:”

    纖娘冷笑了雨聲,說:“倒許不是你教唆的,可是那個行兇的-於,我早就認得他;他也親口對我說過,他是你的好朋友。這些話,我要是在過堂時說了,我也不至於叫人把臉打成這個樣子。總之,你別瞧我不過是一個妓女,我還有點橫勁兒。我自己受苦我認命,只盼望你老爺好好兒的,軌得了。”說到這裡,用被角擦眼淚,又說:“我早就知道你們江湖人不好惹,要不然,我也不能嫁那徐老頭子!”說時,又勾起一往傷心痛膚之事,她不禁硬嚥著痛哭。

    李慕白氣得怔了半晌,說道:“甚麼話,你永遠把我看成了江湖人!”站著生了半天氣,又覺得纖娘可憐,遂就嘆氣說:“我要跟你解說,也是解說不清。不過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會幾手武藝,就是江湖人。其實江湖上的人多半是恨我刺骨,我也專打一些江湖上的強盜惡霸。我由夏天到北京找我表叔來謀事,因為有幾個江湖人跟我比武,我把他們都打敗了,他們就恨上我,給我造了許多謠言,以為我是甚麼江湖大盜。因此胖盧三和黃驥北,就運動官府,幾乎將我害死。且到現在,他們還不肯甘休。將來還有河南的吞舟魚苗振山和金槍張玉瑾,要到北京來找我決鬥!”

    說到苗振山,那纖娘忽然抬起頭來,瞪著眼睛戰兢兢地問道:“你說甚麼?苗振山?”李慕白點頭說:“這苗振山是河南一個最有名的江湖人。”又說:“其實這些話你也聽不懂。不過我是告訴你,我李慕白是個行俠仗義的好漢子,也是個規矩人。我會武藝,我跟人打架,那是因為我不願受別人的欺侮,就譬如那天晚間的事吧!我聽了你的話,我知道你是甘心嫁徐侍郎,我立刻就走,甚麼話也沒有。你還以為我嫉恨行兇,那實在是錯看了我李慕白了!”

    纖娘本來一聽到苗振山要來北京的事就嚇得神魂都失散了。流著眼淚,躺在炕上,腦中翻閱苗振山那兇惡的面孔、粗暴的聲音,想皮鞭子打在自己身上時的痛楚,自己的父親被他們亂棍打死的慘況,就覺得已然是死在目前。只要苗振山一來到,他決不能寬容自己和母親,所以李慕白後面的一些話,她全都沒有聽明白。

    這時謝老媽媽又進到屋裡,就見女兒哭著,李慕白是皺著雙眉站在那裡,臉上並帶著氣憤之色。

    謝老媽媽淚眼不幹地站了一會,李慕白望了望她,就問說:“那麼以後你們打算怎麼樣呢?”謝老媽媽尚未答吉,纖娘就痛哭著說:“誰還能管以後,眼前我們孃兒倆就快死了!”

    謝老媽媽一聽,又哭了,一面抹著鼻涕眼淚,一面央求李慕白說:“我們孃兒倆的事,也瞞不了李大爺啦,翠纖嫁了徐大人不到一個月,徐大人就叫強盜給殺死了。可憐我們孃兒倆,還坐了幾天監牢。翠纖那樣身子骨兒,本來就常常病,哪禁得住叫衙門打了幾十個嘴巴?我們孃兒倆的東西首飾,全都叫徐宅的人給拿了去,甚麼也沒給我們留下。沒法子,這才在她舅媽家裹住著。可是人家也沒有-父齬媚錚我們孃兒倆在人家這兒,吃這碗窯子飯,長了也不行。要說再找地方混事吧,可是翠纖的臉上還沒好;再說哪裡去借錢置辦衣裳傢俱呢?沒有法子,我才把李大爺請了來,就求李大爺念著早先的好兒,救一救我們孃兒倆吧!”說得李慕白的心裡也很難過。

    待了半天,李慕白才嘆了口氣,說:“事到如今,我能給你們想甚麼方法呢!”仰著頭,嘆著氣,又想了一會,就說:“我倒可以向朋友給你們借些錢,你們暫時度日,等纖娘好一點時,趕緊給她找一個適當的人嫁過去,你們母女就都有著落了。據我想,但凡有一線生路,還是不要再入班子才是!”

    謝老媽媽一聽李慕白答應借錢給她們,她就趕緊說:“噯呀,無論誰,要是有條活路見,誰能夠把女兒送到班子裡去啊!李老爺…”謝老媽媽剛要說叫纖娘嫁給李慕白的話,可是李慕白已然掏出錢夾子來了,給了謝老媽媽兩張銀票,說道:“你們先拿這個花用著,過兩天你到法明寺去找我,我再給你們預備十幾兩銀子。我現在病才好,不大愛出門,以後我也不到你們這兒來了。你就叫纖娘好好調養著吧!”

    說話時,又用眼去看纖娘。只見纖娘仰臥在炕上,睜著兩隻眼發怔,眼淚順著那青紫斑斑的頰上向下流,像是一朵受了摧殘的嬌花一般,使人於可憐之外,環生些愛慕之意。李慕白勉強克服住心中縷縷的柔情,就長嘆了一聲,說道:“我走啦!”

    謝老媽媽跟著,把李慕白送出門外。李慕白連頭也不回,無精打辨地走出粉房琉璃街,順著騾馬市大街往西,找了個小飯鋪吃了幾杯酒,吃了飯。就聽飯鋪有人談-:“西邊那小酒鋪買賣不錯呀,怎麼那史胖子把鋪子拋下跑了呢?”

    李慕白知道街上的人,現在還不知道史胖子與兇殺胖盧三、徐侍郎的案子有關,就想,史胖子那個人也不知到哪裡去了,假如他不因那案子避走,自己現在總不至如此寂寞吧!吃過了飯,便出了飯鋪,於秋風蕭颯的長街上,回到了法明寺。

    纖娘那一種可憐的情形,總時時掛在心上,但李慕白現在是決定了,設法弄點錢救濟她們母女倒還可以,若乘此時期,等纖孃的傷病養好,再談嫁娶的事,那卻決不可能了。李慕白現在心中只有兩個念頭,第一是設法要探出那小俞的隱秘,也就是倒要明白明白他是個怎樣的人;第二就是盼著自己怏些恢復健康,好等苗振山、張玉瑾來到,憑仗寶劍與他們決一個雌雄。

    一日過去,到了第二天,秋風吹得更緊。早晨,李慕白在院中慢慢地練了一趟劍,覺得身體還未被那場病給毀壞。擎著寶劍,又想起那夜小俞來此盜劍之時,與自己交手對劍。他的身手劍法,真是矯捷可愛。若非自己的武藝受過真傳授,真怕要敵不過他。這樣一想,立刻把劍拿回屋裡,穿上長衣,就出門僱車,往鐵貝勒府去了。

    到了鐵府,李慕白下了車,今天他並不由正門進去見鐵小貝勒,卻一直到了馬圈裡去找小俞。馬圈裡的人知道李慕白是他們二爺的好朋友,就趕緊把小俞找來。小俞滿面的溼泥,彷彿有好幾天沒洗臉,在這時候身上還穿著藍布的破褲褂。李慕白很懇切地說:“兄弟,昨天我來找你,這裡的人說你出去沒回來。”小俞點了點頭,只說:“這兩天我是有點事。”李慕白看著他那單寒的樣子,很覺得他可憐,便說:“兄弟,你跟我出去,找一個酒鋪咱們談一談去!”小俞點了點頭,就跟李慕白出了馬圈。往西走去,寒風迎面吹著,李慕白身穿著棉襖,都覺得寒冷,可是回首看小俞,卻一點也沒有畏冷的樣子-

    偈保在街上找到一家酒鋪,進去,在一張桌旁坐下。要過酒來,二人對坐飲著酒。李慕白就“天氣冷了,兄弟,你身上不覺得寒冷嗎?”小俞搖頭說:“我一點也不覺得冷。”李慕白又說:“你若是尚沒有棉衣,我可以送給你一件。”小俞點頭說:“也好。”

    李慕白見他肯受自己的棉衣,心裡就覺得很痛快,遂笑著說:“這兩日我見不著你,我寂寞極了!今天我一個人在廟裡練了趟劍,我就想,若是咱們兄弟能常在一起,彼此指點武藝,那有多麼好?”小俞擎杯點了點頭,接著嘆了口氣,說道:“大哥,我要離開北京,只是現在身畔沒有盤纏錢!”李慕自說:“那不要緊,我可以給你籌辦幾十兩銀子,不過……”

    小俞在旁打斷他的話說:“我不用你借給我錢,因為你現在的景況,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李慕白搖頭說:“不是我的錢,因為德嘯峰臨走時,他曾送給我一個錢摺子,可以取兩千銀子。我現在一點波動,我想你要用,咱們可以取出些來。德-峰是個有錢的人,他必不在乎這一點。”小俞連連搖頭,說:“你的朋友的錢,我更不能用了!”又凝了一會神,就說:“只好慢慢再說吧,好在我也並非急於要走。”李慕白用眼審視著小俞,就見小俞彷彿心中有許多牢騷、感慨。不過外面用一種凜乎不可犯的俠氣掩蓋著,他不肯傾露出來罷了。

    又喝了篾杯酒,李慕白就說:“兄弟,我們相識的日期雖不久,但是我那場病多虧你服侍,我真把你當作我的親兄弟一樣看待。我們原應當不分彼此,緩急相助,可是我看你心裡總像有些事情,你卻不肯向我說實話,真不知是甚麼緣故?”小俞微笑了笑,說:“你我雖然都在年輕,都能使寶劍,而且能打個平手,但是彼此的身世與性情不同,我要把我的心事告訴你,你也不能明白。不過日後你必曉得,我俞二並非是與你交友不其實。”說到這裡,他把後來拿上來的兩壺酒全都喝了,但並沒有一點醉意,就站起身來說:“大哥,我要回去了,明天我到廟裡找你去,咱們再細談!”說著一直出了酒鋪走了,把李慕白拋在這裡。

    李慕白髮了半天怔,心想:小俞這個人,真是不近人情。莫非他跟史胖子一樣,原本也是個江湖大盜,因為犯了重案,才避到鐵小貝勒的府上隱身嗎?可是又想看不像,以小俞那樣的本領,若是偷盜,誰能捉得住他?他何至於這樣冷的天氣,連件棉衣也沒得穿上?又何至於他要出外還發愁路費呢?這樣想著,猜不出這小俞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疑慮了半晌,他忽然想起泰興鏢店的老鏢頭劉起雲,人在江湖,認識的人必多——“我何不去拜訪拜訪他去,向他打聽江湖上有甚麼姓俞的年輕英雄沒有?再說劉起雲與故去的命名鏢頭和宣化府孟老鏢頭都是好友,我也可以順便打聽打聽俞秀蓮姑娘的近況和那孟恩昭到底有了下落沒有?”於是付了酒錢,出門僱上車,就往前門外打磨廠去了。

    少時,到了打磨廠泰興鏢店,見著了劉起雲老鏢頭。劉起雲見李慕白來了,很是喜歡,就說:“李老弟,多日未見,我淨想看你去,只是忘了你住在甚麼地方。”李慕白說:“我也久想來看看老鏢頭,只因我打了一場冤枉官司,又病了一場,所以總不能來看你老人家。”劉起雲說:“你打的那件官司,我也知道。當初我也很替你著急,後來聽說德嘯峰迴京了,鐵小貝勒又很照應你,所以我就放了心,知道他們必能給你想法子;可是還不知你出獄又病了。”李慕白嘆道:“我這場病比那場官司還厲害,現在雖然病好了,可是身體還沒有復原。”-

    謔嵌人談起閒話來,李慕白就提到現在江湖的一些有名英雄,就說:“有一個姓俞行二,外號叫小俞的人,不知老鏢頭曉得不曉得?”劉起雲想了半晌,就說:“我知道江湖上姓俞的很少,我只認得故去的鐵翅雕俞老哥。至於江湖後起之秀,我可就不曉得了。”

    李慕白點了點頭,遂又問劉起雲,見著宣化府孟家的人沒有?那孟恩昭不知有無下落?劉起雲就說:“前些日倒是由口外來了個老朋友,他說路過宣化府,見著孟永祥了。他的二少爺孟恩昭,還是沒有音信;俞姑娘還住在那裡,俞老太太卻聽說病得很厲害!”李慕白聽了一驚,心中很為秀蓮姑娘難過,擎著一杯茶慢慢地喝著,良久不語。

    那劉起雲忽然說:“李老弟,現在有河南著名的兩位好漢,要到北京來會你,你可曉得嗎?”李慕白冷笑著說:“莫不是耶苗振山、張玉瑾二人嗎?”劉起雲點頭說:“正是!四海鏢店的冒六已然走了有半個多月了,大概快同著那苗振山和張玉瑾來了。”

    李慕白態度昂然地說:“要沒有這件事,我早就往延慶去了,我在這裡就是為等候苗、張二人。

    那苗振山與我倒素無仇恨,只是那個金槍張玉瑾,我知此人平日兇橫已極,他曾將俞雄遠老鏢頭逼死,他的妻子女魔王何劍娥也曾被我砍傷過,大概現在還押在饒陽的監獄裡,我們二人因有此仇,恐怕見面非要拼個生死不可。最可恨的是那瘦彌陀黃驥北,他既然仇恨我,就何妨與我拼一下。他卻在表面上與我假意交好,暗地裡使盡了心機,要想陷害我,未免太是陰險小人的行為了!”劉起雲道:“黃驥北向來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最佩服的是金刀馮茂,他負氣而來,與你比武;敗了之後,扔下雙刀就走。現在回到深州安份守己地度日,連舊日的江湖朋友去找他,他都一概不見了。”李慕白一聽,心中對金刀馮茂也很是抱歉,就想以後有暇,應當去看看他,交他那個朋友。

    當時劉起雲和李慕白又談了半天閒話,李慕白就告辭走了。到了前門大街,找到了一家估衣鋪,按照小俞的身材,買了一身棉褲襖和一件長棉袍,又到別的鋪子裡給小俞買了鞋帽,預備明天送給小俞。拿著這些東西,迎著秋風,走回法明寺裡。

    剛一進門,忽見有一個身穿青布棉袍的人,見著李慕白就屈腿請安,叫聲:“李大爺,你好呀!”李慕白還認得,這人是東四三條德嘯峰家的僕人,遂就問道:“你幹甚麼來了?有事麼?”那陪人一面陪笑,一面由身邊取出一封信來,說道:“剛才由延慶來了一個人,是我們老爺派來的,給李大爺帶來一封信,並說我們老爺也快回來了。”

    李慕白把信接過,給了僕人賞錢,那僕人道了謝就走了。這時李慕白十分歡喜,回到屋內,就把德嘯峰的來信拆開看。只見信箋有好幾張,上面寫著核桃般大的字,是:慕白老弟如晤:別來又將一月矣!小兄此番出都,雖奉官命,亦有私衷,容相見時再為細說!小兄臨走時,我弟尚屈處獄中。沉冤未雪;惟以有小蟣髯鐵二爺之慨諾,小兄始敢放心而去,預料此信到達時,我弟必早已脫難矣。小兄來到延慶數日,與神槍楊三爺談到我弟之事,被亦深為開心,且甚欽佩,亟欲在北京一睹我弟之英姿。此外,尚有一件可喜事,即系此處新來一貴賓,此人非他,即我弟夢寐不忘之人,俠女俞秀蓮是也!…-釒槳卓吹醬舜Γ不禁十分驚訝,趕緊又接著往下去看,只見是:既然有此奇遇,小兄決為吾弟成此良緣。金釵寶劍,紅袖青衫,有情人若成了眷屬,我德五亦陰功不小。書遣出後,小兄與神槍楊三爺及俞秀蓮姑娘。即同行赴都。關山不遠,計日可達,老弟快辦喜酒,以備我等暢飲!即頌大喜大吉!

    李慕白讀過德嘯峰的這封信,既覺得德嘯峰有些胡鬧,又想著這件事奇怪。本來剛才聽劉起雲老鏢頭說俞老太太現在病得很重,怎會秀蓮姑娘又一人離開孟家到外面來?莫非俞老太太也去世了嗎?

    看德嘯峰這信所說,彷彿俞秀蓮姑娘已應允嫁給自己了;可是將來若再尋著孟恩昭,那可又怎麼辦?

    想來想去,覺得無論如何,這件事是應允不得,不能由著德五這樣荒唐著撮合。此時反倒把他的心弄得很難過,一個人坐在凳子上聽著秋風打窗簾,心中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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