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甫從東方露出半個臉,這條大街上,早已擠滿各式各樣的商販,以及早已買菜的民婦。
本來是很寬敞的一條大街,現在反而變得寸步難行。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從南方馳來-群馬隊,是德威侯楊百威一時興起,要去校場溜馬。
街上雖然擁擠,如果慢慢的走,還是過得去,或者乾脆繞道,可能更快些,但德威侯不無之圖,為他開道的家將,狐假虎威,尤其飛揚拔扈,一古腦的揮鞭抽打,放馬疾馳,將民婦商販當作豬狗不如。
一時,雞飛鴨走,兔奔魚躍,菜蔬灑落一地,瓜果踐踏如泥,有那閃避稍慢的老弱婦孺,不是被皮鞭抽打,就是被馬兒踢傷,整個市場上哀鳴四起,滿目瘡痍,令人不忍卒睹。
德威侯楊百威卻充目不見,充耳無聞,好像一切於他無關,根本無動於衷,揚鞭呼嘯而過。
更助長了家丁家將的氣焰,鼓譟呼喊,一片喧囂,活像是一群無法無天的土匪,簡直把黎民百姓,當作糞土不如。
就在馬隊奔離市場的當口,通路突然被一頂紅色的轎子阻住了,在前面的一名家將大聲吆喝道:“滾開,踩死人可不償命啊!”
這頂轎子膽子也真大,非但不走,反而停在路當中。
“劈劈拍拍”,馬上的騎土爆出一連串刺耳的鞭花,放馬直衝上來,看那態勢,不把人踩死,也準會將轎子踢爛,市場邊上的人都為轎伕、轎主人捏了一把冷汗。有那熱心腸的人,放聲大叫道:“快讓開吧,德威侯殺人真是不償命啊。”
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怪事天天有,就是沒有今夙多,轎旁一下子閃出八個人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八匹馬的籠頭抓住。
馬頭如入地生根,一動不動,全部的衝力,完全作用在馬屁股上,登時馬臀高翹,剛立起來,當場便有四個人被摔下馬背。
後面的更慘,人仰馬翱,德威侯楊百或由於衝勢太猛,一時收不住,落下馬來。
“血轎!”
“血轎!”
到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才看清楚,擋道的原來是徐不凡的血轎。
圍觀的人,暗暗豎著大姆指直叫好,但懍於德威侯的淫威,卻無人敢公開說出口來。
楊百或畢竟已是望六之人,這一摔還真不輕,右手掌擦傷,右頰有一塊淤腫,膝蓋的褲子破了,還是由手下的人攙著才站起來。
徐不凡已步下血轎,當轎而立,德威侯鐵青著臉,暴跳如雷的道:“誰是徐不凡?”
“我就是!”徐不凡挺著胸脯說。
“徐不凡,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公開的出現在北京街頭。”
“告訴你,我不僅僅要在北京街頭出現,等一下還要去你的侯門拜訪呢。”
“什麼?你膽敢去找老夫?”
“數日前,徐某已經通知你了。”
“你是指那一面小紅旗?”
“那只是前奏,通知而已。”
“老夫與你有何仇恨?”
“就憑你今日的行為,就足夠摘下你的烏紗帽。”
“放肆,老夫望重朝野,功在邦國,你敢把本爵怎麼樣?”
徐不凡探懷取出一張血帖來,當面交給德威侯,朗聲說道:
“楊百威,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別大呼小叫,趕快回家去準備準備,血轎很快就會抬到府上的。”
德威侯作或作福慣了,幾時敢有人和他這樣說話,血帖看也不看,三把二把撕個粉碎,怒不可當的說道:“給老夫將這小子抓起來!”
幾名家丁家將蹩了一肚子氣,就等楊百威的這一句話,聞言如出柙猛虎,爭先恐後的撲出來,不但想抓人,而且還作勢要打人。
天叟丁或見狀大怒,罵了一句,“狗仗人勢!”呼地一掌,就將其中一人劈了個狗吃屎,滾到一邊涼快去了。
地叟毛奇及八駿,也是同樣的心意,這群傢伙平常狗仗人勢,魚肉百姓固然綽綽有餘,但一個個都是繡花枕頭,並無真才實學,怎是二老八駿的對手,舉手投足之間,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
德威侯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肺都氣炸了,跳著腳吼道:“飯桶!飯桶!還不快去通知廖指揮、馬捕頭來逮人!”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廖九雄已命歸九幽,馬致遠不用你們請,徐某現在就去找他,咱們回頭見!”
坐進血轎,直奔刑部,一直抬到刑部三班六房,與大牢的中間廣場上才停下來。
捕房與大牢之間,有一道拱門,拱門上一字排開,插著一面血旗,一張血帖,還有一柱所餘不多的香。
血轎目標太大,早已驚動了眾捕快,四下裡人頭鑽動,將徐不凡主僕重重疊疊的圍起來了。
徐不凡名頭太大,包圍的圈子卻很大,沒有人敢欺近至三丈以內。
刑部總捕頭馬致遠正在發號拖令:“去,快通知廖指揮,請他帶錦衣衛來協助緝拿兇犯徐不凡。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不必去了,廖九雄的鬼魂已經上了黃泉路。”
馬致遠一驚,道:“你說廖指揮死了?”
“已經三四個時辰了。”
“死在那裡?”
“燕親王府。”
“是誰幹的?”
“我,徐不凡!”
“好小子,你果然是窩藏在燕王府。”馬致遠的臉色接連數變,心頭直冒寒氣,對手下說:“快去稟報郝總管,說姓徐的小子在刑部。”
徐不凡的眸光從眾捕快的臉上一掃而過,道:“馬總,也不必白跑了,褚良那個老賊已經不在紫禁緘。”
馬致遠更驚更急,道:“徐不凡,你怎麼知道郝總管本姓褚?”
“我還知道他的合夥人是魯王,你曾經參加了城外的秘密會議。”
“褚總管現在何處?”
“可能是躲到你們開會的地方去了。”
“你怎麼知道?”
“是被徐某趕跑的。”
“那紫禁城現在……”
“現在全在燕親王掌握之中。”
“徐不凡,你這話可當真?”
“徐某從來不打誑語。”
徐不凡雙眉一挑,忽又說到:“馬致遠,別把話題扯得太遠,咱們該談正事了。”
馬致遠死盯著徐不凡握住血劍的手,道:“咱們還有什麼正事好談?”
“好說,徐某此來,在公是為鋤奸,在私是為索仇。”
“於公,馬某忠於朝庭,並未逾矩。”
“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只忠於姓褚的一人,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是一條標準的走狗。”
馬致遠望望拱門上的血帖,道:“於私,老夫可並未參加大同府的屠殺行動,血帖上的言詞純粹是信口開河。”
徐不凡的殺機,已由眼角擴散至眉梢,聲音冷得像是經過霜打冰封:“不錯,大同府的血案是沒有你的份,但是我的老家濠州的大屠殺,你與廖九雄卻是共同執行人。”
“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只問你是否屬實?”
“有這麼回事。”
“這就夠了!”
了字出口,劍已在握,真相既明,徐不凡根本懶得和他,再多說半句廢話,當下健腕-
翻,森寒的劍氣直往馬致遠的脖子上竄。
牛皮不是吹的,馬車不是推的,馬致遠身為刑部總捕頭,又被褚良引為心腹,手底下的確有的真本事,上身一仰,避過來劍,順勢掃出一腿,退出了三步,就利用這一瞬的工夫,已取出一對三尺多長,重約二三十斤的鐵鐧,展開反攻。
與此同時,口中大聲吆喝道:“上,不論是殺掉徐不凡,或是二老八駿,全部重重有賞!”
眾捕快一呼百應,蜂擁而上,立與二老八駿鬥在一起。
王石娘、高天木在外圍,一面圍堵,一面捕抓,不論是企圖逃走的,或者出手攻擊的,憑他們兩個的身手,很少有人能走過五招,便打倒在地,歇著了。
馬致遠的一對鐵鐧,呈六角形,稜角的地方另有一些尖刺,重量又夠,舞起來虎虎生風,五尺方圓之內盡被他的鐧影封鎖,徐不凡連近身都不太容易,遑論其他。
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性,道:“馬致遠,看不透你還真有兩下子,比廖九雄要強多了,來,接你徐某的三劍試試!”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連環出手,威力倍增,眼看密不透風的鐧影,好像被人用刀子切割一樣,零零散散,滹隙百出,血劍宛若一條活的火龍,穿滹蹈隙而入。
馬致遠一見大駭,右腕一沉,猛掃徐不凡的下盤,左鐧上揚,疾砸徐不凡的肩胛,徐不凡的雙腳巧妙無比的跳起數寸,猛的落地踩住鐵鐧,血劍快速回招,由下往上跳。
徐不凡變招快,用力猛,“嗆琅”全是金鐵交鳴之聲響處,火星迸裂,鐵鐧立被削斷三寸長的一段。
然而,徐不凡並未真正討了好,馬致遠右臂用力一掀,徐不凡馬步不穩,差點倒栽蔥,還虧他應變夠快,及時來了一式“鷂子翻身”,躲過馬致遠隨後攻到的追魂一擊。
馬致遠得現不繞人,左右開弓,又連攻數招。
徐不凡不退反進,硬往上撞,血劍已施展到第二招。
二人硬碰硬,卻是拼命的打法,撞聲頻頻,火花閃爍,人從地上打到空中,斷鐧卻從空中落在地上。
“馬致遠,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天明,你該上路了。”
一股血劍!
一聲慘叫!
一顆人頭!
一條命!
徐不凡三招施完,馬致遠終於魂歸離恨天。
眼見刑部的捕快,多-半已被制伏,尚有十幾人負偶頑抗,徐不凡將血劍斜直舉起,以洪亮的聲音說道:
“各位,冤有頭,債有主,責任有輕重主從,徐某今天要殺要宰的,只有馬致遠一人,只要大家肯放下刀械,束手就縛,相信王法會給你們一個公平處斷。”
雙眉一挑,聲音提高了,語氣轉為冷硬:“不過,假如那一位敢於拒捕反抗,就等於背叛朝廷,休怪我徐不凡手下無情,不教而殺!”
此話-出,立即有人效驗,有九人丟下刀械,乖乖的束手就擒。
另有三人,都是馬致遠的死黨,可能是自知罪惡深重,橫豎堆逃一死,利用二老八駿在捆人不留神時,互換一個眼色,抽冷子拔腿就逃。
,這三個傢伙都是聰明人,速度快,又是逃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如果換了別人,成功的機會的確很大。
可惜,他們的對手太扎手,遇上了徐不凡、王石娘、與高天木!
“殺!”徐不凡第一個飛出去,手起劍落,砍下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殺!”王石娘是第二個得手的,風火劍下也沒有留下活人。
“殺!”第三個人已飛上了牆,在牆頭上,被高天木的乾坤圈砸破了吃飯的傢伙。
徐不凡言必踐,行必果,說到做到,乾淨利落已極。
場中的捕快,有的被點了穴道,有的被五花大綁,再也沒有半個可以反抗的人,天叟丁威過來說道:“公子,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徐不凡還劍入鞘,目注天牢大門,道:“就暫時將他們關在大牢裡好了,等一下通知燕親王一聲,請王爺派人來看守,這些傢伙將來都必須要接受王法的公平審判。”
二老八駿聞言立即付諸行動,一人一個的往大牢裡扛。
地叟毛奇出來後,臉色變得怪怪的,道:“公子,有一件事,有一件事……”話也支支吾吾的,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出來。
徐不凡察言觀色,知事出必有因,連忙問道:“老毛,有什麼事你直說嗎,不要吞吞吐吐。”
地叟毛奇仍然拿不定主意,道:“是有一件事,但是老奴不知道該不該說。”
弄得徐不凡滿頭霧水,道:“不管是什麼事,你說出來好了,我不怪你就是。”
八駿中的老麼搶先說道:“公子,我來說好了,是公子的一位朋友,也被人關在大牢裡。”
“誰?”
“上官巧雲。”
“巧雲?她怎麼會……”
話還沒有說完,徐不凡便一溜煙似的衝進大牢去。
果不其然,上官巧雲當真被囚禁在角落裡的一間牢房裡。徐不凡二話不說,命獄卒打開牢門,將上官巧雲放出來。
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愛恨……,上官巧雲一時百感交集,僅僅叫了一聲:“不凡!”便伏在鐵柵欄上,放聲大哭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哭,有時候可能是宣洩悲傷、痛苦的最佳方法。
是以,徐不凡攔住王石娘等人的勸勉、安慰。
當然,他自己也沒有說一句話,僅僅只是給她遞了-條手帕,一隻溫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此而已。
徐不凡很有耐性,一直讓她盡情的哭,大聲的哭,直待她將胸中的氣悶宣洩的差不多,擦乾眼淚,回過頭來時,才柔聲細語的說道:
“巧雲,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不凡在此洗耳恭聽,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沒有關係,我只想知道,我能夠幫你做些什麼?”
上官巧雲重重的甩了甩頭,藉以清醒-下混沌的腦子,道:“告訴你也沒有關係,我是被鍾玉郎關進來的。”
“鍾玉郎?你們不是已經……,木已成舟,我上一次沒有殺他,就是為你的終身設想,希望他能善待你。”
“他根本不是人,連禽獸都不如,事後我也曾想過,想委屈求全,認了,可是,不出三天,他就生厭了,又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白。”
“和誰?”
“古月蟬。”
“古月蟬?古月蟬論輩份是他的師姑呀!”
“哼,他不是人,在他的腦子裡根本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
“於是,你們就鬧翻了?”
“不是鬧翻,而是我下定決心要殺掉他。”
“結果,你失敗了。”
“我個人的死生榮辱本不足論,最可恨的是他與古月蟬聯合起來,將我上官堡的幾名高手全部殺死,又把我關進大牢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好恨,我好恨啊!”
又是-陣急痛襲上心來,情不自禁的伏在徐不凡的肩上哭起來。
適在此時,斷腸人闖進了大牢,一見到這般光景,眸子裡突然閃過一抹怒火,掉頭就走。
徐不凡背向而立,一無所知,上官巧雲卻看見了,連忙嬌聲說道:“你不要誤會,聽我解釋……”
話都來不及說完,推開徐不凡,便向外追去。
徐不凡追上來,在牢門口將她攔住,道:“巧雲,你怎麼了?”
上官巧雲羞得臉紅紅的,道:“剛才……剛才的事被斷腸人撞見了。”
“我們也沒有怎麼樣,撞見又有什麼關係。”
“女人的心眼兒最小,我怕她會記恨在心。”
“我與斷腸人毫無關係,她憑什麼要記恨?”
“不凡,我一直懷疑,斷腸人就是常小琬!”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小琬姐當年曾毀容,這就是她黑巾蒙面的原因所在,如果她不是常小琬,她沒有理由為你通風報信,甚至拼死賣命。”
“嗯,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是她始終矢口否認。”
“她當然要否人,一個失去美貌的女人,她不得不特別慎重。”
“那要怎麼樣也才肯相信我?”
“這件事交給我辦好了,找個機會,我會好好的和她徹底談一談的,再見。”
“巧雲,你要到那裡去?”
“去追斷腸人啊。”
“要小心,你不是鍾玉郎的對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我會替你出面的。”
“我會的,鍾玉郎不死,我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
“巧雲,請多保重。”
“不凡哥,謝謝你,謝謝你的一切,真的。”
話完時,人已消失不見。
再說德威侯楊百威受了徐不凡的一番戲弄後,那還有心情再去校場溜馬,當即投轉馬頭,折返侯府。
一踏進家門,馬上就派了三批人出去一探虛實,並將侯府內所有的家丁、家將、護衛集合在一起,共商對付徐不凡的良策。
赴大內探消息的人回來的最早,一進門,德威侯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怎麼樣?見到郝總管沒有?”
此人是個胖子,一去一回可把他累慘了,頭上還冒著氣,結結巴巴的道:“紫禁城全部被九門提督府的兵馬包圍了,根本進不去。”
德威侯神色一黯,道:“你是說沒見到郝總管,可知郝總管人在那裡?”
“聽提督府的人說,好像是逃出城去了。”
接著,第二個人也回來了,德或侯又興起一線希望,道:
“是否見到了廖指揮?”
第二人面有驚色,惶聲說道:“侯爺,廖指揮的確已一命嗚呼,奴才去的時候,燕親王正在指揮忠於朝延的錦衣衛,將另一批叛徒囚禁在一個臨時監牢裡。”
德或侯聞言神情大為頹喪,往日的威風早已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對左右說道:
“四衣衛與錦衣衛,已經沒指望,看來請馬總帶人來保護的機會也不大,你們說,可有何錦囊妙計來對付徐不凡?”
寬大的客廳裡,少說也站著有二十幾個人,大家面面相覷,相互觀望,竟連-個出主意的人也沒有。
通!德威侯猛一拍桌子,大發雷霆:“養兵千日,用在一朝,現在正是需要你們賣命效忠的時候,你們都聾了?啞了?還是被人割掉舌頭了?”
一個乾巴老頭,在眾人的催促下,硬著頭皮說:“現在能夠救侯爺的,恐怕只有兩個人。”
“是那兩個?”
“魯王爺與小郡主。”
“廢話,魯王爺是皇叔,小郡主是皇妹,聽說玉梅在山東的時候,還幫過徐不凡那小子的忙,可是,這孩子前幾天黏著我不放,這兩天也不曉得到那兒上了,遠水救不了近火了呀。”
“徐不凡的功力實在太厲害,聽說很少有人能接下他的三招,強將手下無弱兵,二老八駿也都不是好惹的,為今之計,屬下斗膽建議,不如出城去躲躲風頭。”
“你是要本爵逃避?”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罷了,罷了,你們快去準備轎子,咱們馬上走!”
坐上軟轎,在二十名保鏢護衛下,急急如喪家之犬,直奔匯陽門,不料,堂堂的德或侯爺,卻在城門前,被守城的官兵攔下來了。
德威侯氣得雙目之內都要冒出火來了,跳下軟轎,指著自己的鼻子吼叫道:“讓開,我是德威侯,要出城去,誰敢阻擋,小心你們的狗命!”
守門的兵土理都不理他,反而越圍越多,李立將軍越眾而前,沉聲說道:“我們曉得你是德威侯,本將軍接到命令,不准你出城。”
德威侯楊百威,再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再說一遍,不準本爵出城去?”
李立將軍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沒有錯,是不准你德威侯楊百威出城去!”
“是誰的命令?”
“燕親王。”
“憑你是魯王的大舅子,憑你與褚良過從甚密,憑你已接到徐王爺的血旗、血帖,已是待罪之身,憑……”
“衝!”
德威侯楊百威聞言怒火中燒,不待李立將軍說完,便坐回轎內,命人硬衝。
可惜,侯府的家將、家丁平時狐假虎或,欺壓百姓固然綽綽有餘力,對敵交手卻沒有一箇中用的,衝不出一丈遠,就被九門提督府的兵勇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把德威侯押回侯府去!”
李立將軍一聲令下,在數十名兵勇的押解下,不可一世的德威侯楊百威,又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的家裡。
這時候,他派出去的第三個人才回到侯府,德威侯楊百威劈面就說:“怎麼樣,馬總捕頭是否馬上帶人來保護侯府?”
第三人搖搖頭,道:“屬下去的時候,徐不凡已先一步到了刑部,屬下離開的時候,馬捕頭的人頭已落地,刑部的所有捕快也被徐不凡關進大牢去了,血轎可能很好就會抬到侯府來。”
這是德威侯楊百威最後一線希望,結果卻完全失望了。
“將大門關起來,加閂,要快!快!”
“將所有的通路封死,要死守,寸土必爭!”
所有的奧援都斷絕了,德威侯別無選擇,只有閉關死守,冀圖逃過死神的召喚。
通!通!通!大門剛剛關上,馬上便聽到擂門的聲音。
大家相視一驚,有人壯著膽問:“什麼人?”
天叟丁威的聲音答道:“血轎主人,來要命的!”
大家更加驚惶,有人已經開始發抖。
當然不會開門!
颼!颼!牆頭上冒上兩個人來,一個是丁威,一個是毛奇,呼!呼!兩掌擊倒了兩個人,打開大門,血轎抬至大廳外面才停下來。
德威侯府的家丁、家將,都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擁上來好幾個人,卻沒有一個敢出手的,徐不凡走出血轎,跨步而入,他們便紛紛退開了,氣得楊百威直罵:“混蛋!混蛋!
老夫白養你們了!”
徐不凡來至楊百威面前五尺許處才停下來,直接了當的說:“楊百威,很難得,你沒有逃,單憑這一點,徐某願意賞你-個痛快!”
德威侯一聽他不知道自己逃命的醜事,順著杆子往上爬,道:“老夫貴為侯爺,乃朝中重臣,豈會被一個江湖小丑唬住,有什麼好逃的。”
真是吹牛屁不打草稿,說謊話臉不會紅,十足的小人胚子。
徐不凡目光冷峻如電,聲音沉穩有力,道:“你一切都準備好了吧?”
“有什麼好準備的,老夫……”
“我是指遺言後事,府內雜務。”
“徐不凡,有一件事,老夫倒要你交代清楚,楊家與你們徐家素無瓜葛,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這是事實,我們之間並無任何仇恨可言,而且,你雖與褚總管過從甚密,又是魯王的大舅子,平常更是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但就目前所知的罪證而言,尚不至此,徐某今天要算的是另外一筆賬。”
“什麼賬?”
“鬼賬!”
“鬼賬?”德威侯的臉都嚇白了,道:“什麼鬼賬?”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在十殿,告你鬼狀的鬼,少說也有一百個,徐某是奉閻王之命,請你入地獄的。”
“荒唐!荒唐!這簡直是鬼話連篇。”
“這不是鬼話,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的罪狀,罄竹難書,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哼!”
“姑且舉幾個例子來說吧,你為了爭功,往往將別人當作你的墊腳石,為了達到目的,即使犧牲別人的前途、榮譽、甚至生命亦在所不惜。
為了諉過,你不惜說謊、造假、甚至欺騙,直到救了自己,害了他人,將別人打入監牢,甚至丟了性命。
為了私利,你會運用一切卑劣手段,直至達到目的為止。
為了私仇,你會玩權弄術,借刀殺人,非將對手置於死地不可。
嚴格的說起來,你並非大奸大惡之人,而且你也缺乏大奸大惡者應具備的條件,亦未明目張膽的為非作歹,大肆殺戮,但由於你的爭功諉過,自私自利,卻造成了無數的冤獄冤魂,更由於你的無知無能,使人才退避,奴才倖進,道消魔長,腐蝕人心,影響所及,比大奸大惡者猶有過之,在十殿告你鬼狀者,都是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間接被你逼迫陷害的人。”
徐不凡吁了一口氣,臉上已現出殺機,目注楊百威,冷聲說道:“現在,你明白了些吧?”
德威侯楊百威怒不可當的道:“宦海風雲,黨同伐異,屢見不鮮,這是欲加之罪。”
徐不凡臉-沉,道:“黨同伐異,乃人性之常,但如逾越分寸,傷及人命,就罪無可逾你準備納命吧!”
銀虹一閃,幻出無數血光,已將血劍拔出。
“摘掉他的烏紗帽!”
“是,少主!”
毛奇跨步而出,摘他的烏紗帽如探囊取物。
徐不凡踏上二步,已將血劍架在楊百威的脖子上,突聞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大聲說道:
“劍下留人!”
麗影一閃,面前多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換,是朱玉梅。
徐不凡叫了一聲:“郡主。”
楊百威口喊:“玉梅。”脖子一歪,想要避開血劍,徐不凡腕上加力,德威侯的項間已冒出血來,再也不敢亂動。
朱玉梅急急說道:“不凡,你為什麼要殺我舅舅?”
徐不凡道:“我不想多作解釋,反正沒有冤枉他。”
“有這麼嚴重?”
“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
“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一馬?”
“這是公事。”
“如果本宮下令不准你殺呢?”
“郡主不適合下這樣的命令。”
朱玉梅頤指氣使慣了,從來就沒有人敢跟她頂過半句話,聞言黛眉雙挑,玉面泛寒的道:
“徐不凡,你這人怎麼這樣無情無義。”
徐不凡一怔,道:“不是不凡無情無意,是德威侯平常太無法無天。”
“你不答應?”
“歉難從命!”
“德威侯乃朝庭重臣,又是皇親國戚,你不可以恣意胡為。”
“王子犯法,與賊同罪,他死有餘辜,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徐不凡,本宮不想跟你撕破臉,但請考慮一下後果的嚴重性。”
“郡主對我恩重如山,不凡銘記在心,沒齒難忘,願為郡主做任何事,但楊百威勢在必殺,請郡主原諒。”
朱玉梅見他軟硬不吃,不由的動了心火,嬌叱一聲:“徐不凡,你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本宮但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動我舅舅的一根汗毛。”
左手疾探,已將徐不凡握劍的右手扣住。
徐不凡愕然一驚,甫叫得一聲:“郡主!”朱玉梅的左掌又攻上來了,企圖強迫他撤劍後退,徐不凡左臂一架,篷!接著又是一聲:哎呀,朱玉梅一掌打在鐵臂上,立覺掌心發麻,痛得她喊出聲來。
這一來,朱玉梅更加惱羞成怒,左掌猛一推,推不動徐不凡握劍的右手,左手變掌為拳;像雨點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突聞燕親王的聲音大聲喝道:“玉梅,不得無理取鬧。”
發話之初,人還在屋外,話-落地,人已衝到屋內來,伸手將朱玉梅的小拳頭握住。
朱玉梅撅著小嘴,氣急敗壞的道:“八哥,你也幫著他欺負我,說我無理取鬧!”
燕親王肅容滿面,找不到一絲笑意,鄭重其事的道:“徐王爺處置的並沒有錯誤,你當然沒有理。”
“他憑什麼要殺德威侯?”
“德威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什麼?八哥也說我舅舅有罪?”
“鐵證如山,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證據在那裡?”
“除了徐王爺所說的一切外,現在還有新的罪證,楊百威也是謀反集團的一份子,這是從褚良房間搜到的名冊,你自己拿去看吧。”
取出一份名冊,交給她,朱玉梅果然發現,舅舅的名字,就列在首頁上,不禁臉色大變,從心之深處冒上-股寒氣來,
卡察!徐不凡毫不遲疑,腕上加力,德威侯楊百威的人頭已滾落在地。
“舅舅……舅舅……”
朱玉梅一陣急痛攻心,伏在德威侯楊百威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來,打開名冊,再細加端詳,赫然發現父親魯王朱高烈的名字竟在第一位,不由驚惶失色的道:“這……這……這……是真的?”
燕親王扶她站起來,取回名冊,沉痛的道:“白紙黑字,又是褚良的親筆,錯不了,事先,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朱玉梅猛搖著頭,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而且,我也不相信父王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糊塗事。”
徐不凡處理好骷髏,命人放到血轎上去,道:“郡主,魯王謀反已久,事實上早有脈絡可尋,只是你沒有注意罷了,前次褚忠逃至王府後,便如石沉大海,想必就是魯王爺掩護的結果。”
朱玉梅的兩隻黑眼珠翻來翻去,回想一下過去的事情,道:“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多少年來,褚家的人和父王一直走動的很勤。”
“還有,據不凡得到的最新消息,魯王爺在山東的一個秘密基地上,還擁有一支為數可觀,訓練精良的軍隊。”
“這本宮也知道,據父王說,是為朝廷訓練的。”
燕親王接口說道:“事實上是魯皇叔私人的軍隊,只效忠他-個人,別人誰也無法調動,據說這文軍隊正在來京的途中,你知道嗎?”
朱玉梅道:“我不清楚,小妹來京已經七八天了,與徐王爺只是前後腳之差。”
“玉梅,你是跟誰進京來的?”
“只有我自己和兩名丫頭。”
“未與魯皇叔同行?”
“沒有,父王還遠在濟南呢”
“不!魯皇叔已經到了北京。”
“是什麼時候到的?”
“可能有五六天了。”
“現在何處?”
“大概在城外。”
“如此,八哥,徐王爺,我必須立刻見父王-面,想先走一步,假如你們不準備逮捕我的話。”
徐不凡略作沉吟,道:“郡主言重了,從種種跡象顯示,我相信郡主是清白的,不過,陰謀造反,可是連誅九族的重罪,見到魯王爺的時候,最好能力陳利害,剖明義理,勿陷自身與親族於萬劫不復之地。”
朱玉梅深情的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我不敢說本宮一定會做一個大義滅親的烈女,但為了朝廷,為了我們全家,我會盡一切可能勸父王懸崖勒馬,勿作傻事。”
燕親王拉著她的手,鄭重叮嚀道:“玉梅,有一件事最最緊要,務必要請魯皇叔交出解藥來。”
“什麼解藥?”
“魯皇叔假褚良之手,給皇上服了一種慢性毒藥,據說解藥在皇叔的手裡。”
“好的,如果褚良的話屬實,我就是偷也要偷來。”
交代楊百威的家丁要厚葬威侯,當即跨步出門,領著等候在外面的兩名丫頭,匆匆離去。
直至目送朱玉梅消失不見後,徐不凡才開口說道:“王爺,褚良在京城裡的黨羽爪牙,是否業已清除乾淨了?”
燕親王道:“大體而言,凡是可以發生作用的,誅的誅,擒的擒,差不多俱已清除乾淨。”
“請求近畿守將發兵勤王的汛息可曾傳出?”
“已奏明皇上,請得密旨,以飛鴿傳書送出。”
“皇上的情形如何?”
“還好,於得知褚良被逐,京城穩固後,病情甚是穩定,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這樣我就放心了,請王爺嚴令提督府的兵馬,堅守城池,我們主僕三人,決定立刻出城去,如果能將韃靼雷霆軍、褚良、巴爾勒這一群狐群狗黨,毀滅在京城外,應屬上上之策,最低限度,也要將其擊潰,方可解京都之圍。”
燕親王拍著徐不凡的肩胛,道:“雷霆軍數以千計,魯軍可能為數更多,而九門提督府的兵馬,為了固守城池,又無法派兵支援,徐王爺此去無異身入虎穴,務請為國珍重。”
徐不凡道:“請王爺放心,北京城外,尚有斷劍門的百名高手,相信一定可以派上用場,如果司徒掌門一切進行順利,雷霆軍目前應已在斷劍門的掌握之中。”
下午。
西直門外。
一頂血紅色的轎子,像脫韁野馬似的,奔馳在林蔭大道上,當晚霞燒天,農家炊煙裊裊時,已接近城西的山區。
四名轎伕累得氣喘如牛,汗流夾背,停在一個山腳下,正打算再換四個人來抬,前面的大路,突然被火焰教的人阻住了,古月蟬雙手叉腰,冷言冷語的道:“不必換了,好好的歇會兒吧。”
八駿中的老五上前說道:“好狗不擋道,請讓路!”
剛剛做出一個請讓路的手勢,古月蟬嬌叱一聲:“滾!”纖掌一翻,呼,一股強風排山而來,當下呼吸為之一窒,踉踉蹌蹌退出一丈遠。
二老互望一眼,雙雙閃電撲出,正欲與古月蟬-拚,徐不凡已搶在前頭,笑意盎然的說道:“古姑娘什麼時候改行當起山大王來了?”
古月蟬-怔,道:“什麼意思?”
徐不凡笑道:“你自己瞧瞧,像不像攔路打劫的山大王?”
“徐不凡,別貧嘴,你曉得姑奶奶攔路的目的!”
“先別談這些,我想知道,你從那裡來?”
“你管不著。”
“要往那裡去?”
“答案相同。”
“古姑娘,假如貴教未與四衣衛勾結,我是管不著,也不想管,否則,可能非管不可了。”
“到目前為止,本教與四衣衛尚無具體的同盟關係。”
“你似乎在暗示,已有某種程度的默契?”
“可以這樣說!”
“你與鍾玉郎的默契似乎更密切?”
“徐不凡,你把話說清楚。”
“上官巧雲與鍾玉郎已有夫妻之實,希望你不要瞎攪和。”
“哼,對鍾玉郎,我沒有胃口。”
“既然興趣缺乏,為何要與姓鐘的聯手,殺掉上官堡的人不算,還將上官姑娘打入天牢。”
“誰叫她醋勁那麼大,活該!”
“古月蟬,我警告你,從今以後,離鍾玉郎遠遠的,再也不要做出任何傷害上官巧雲的事來。”
“徐不凡,我警告你,姑娘我一向獨立特行,我行我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少管閒事!”
徐不凡雙肩-聳,道:“胡纏,你最好多檢點,別讓我撞見,不然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再見。”
返轉身來,欲待上轎離去,古月蟬猛一個箭步,又將他堵住了,道:“慢著,咱們的事還沒有辦呢。”
“我們還有什麼事要辦?”
“別裝蒜,今天是第-回合比試的最佳時機。”
“我說過,絕不作無謂之爭。”
“你不是想為上官討回公道嗎?”
“往者已矣,只要你知過能改,我不想深究。”
“抱歉,你不答應比試,事情還會繼續,說不定那一天我會殺掉上官巧雲。”
“古月蟬,徐某是不願意多事,可不是怕事,惹惱了我管保你吃不了兜著走。”
“徐不凡,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答應姑奶奶的要求,不論天涯海角,我會提著上官巧雲的人頭去找你。”
“你在威脅我?”
“威協你又怎麼樣?”
古月蟬好暴躁的脾氣,鏗鏘!一聲,拔出一支明晃晃的紅纓寶劍來,挽劍決,踏碎步,在徐不凡的面前虛晃二招,然後指著徐不凡的眉心,道:“拔劍!”
徐不凡哂然一笑,道:“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從不對無怨無仇的人拔劍!”
“哼,這可由不得你,不拔劍就只有死路一條。”
玉腕一翻,劍化“天女散花”,徐不凡滑步退開,古玉蟬又變為“靈蛇吐信”,徐不凡再退再讓,古月蟬再進再攻招招近身搶攻,劍劍不離他的全身各處要害。
八駿中的老七鬍子都氣歪了,道:“公子,你是大人大量,奴才可忍受不住,公子要是再不出手,我可要殺人了。”
古月蟬好快的動作,老七話甫落地,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表示意見,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劍架在老七的脖子上,寒臉說道:“徐不凡,你要是再不還手,我就殺了他!”
“你找死!”
徐不凡忍無可忍,驀地一聲獅子吼,招隨聲發,劈面攻出一掌,同一時間,左鐵臂噗!
噗!二聲,射出二枚袖箭,-取劍身,一取古月蟬握劍的右手腕。
彼此近在咫尺,箭發即到,古月蟬懍然一驚,撤劍退下。
但,不旋踵間,古月蟬又旋風似的攻上來,而且攻勢更為凌厲,招式辛辣無匹,看來不分出一個勝負來,絕難善罷甘休。
徐不凡實在不願意作無謂之爭,武林第一,江湖虛名,在他的眼中一向視作清風浮雲,從來未往心上放。
同時,他也委實不想開罪火焰教,激怒火眼真人,為師父無根大師惹麻煩。
更何況,眼前軍情緊急,京城岌岌可危,驅逐韃靼,阻截魯軍,才是當務之急,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精神和她瞎磨蹭。
但,形勢逼人,古月蟬卻偏偏糾纏不休,不分出一個結果來,看樣子她必然會無休止的糾纏下去。
當下心念三轉而決,心一橫,牙一咬,不退反進,駢指如戟,投入古月蟬的如麻劍影中。
戰既不可免,速戰速決當為最佳途徑,是以,徐不凡想以空手入白刃的方法,奪下古月蟬的劍,俾在不傷人的情形下,及早分出高下,結束糾纏。
然而,這也是最危險的途徑,刀劍無眼,失之毫釐,就有喪命的可能。
緊張!緊張!空氣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生死須臾,勝戰俄頃,場中-片死寂,大家皆凝神以待。
猛可間,徐不凡先以左鐵臂一格,擋!金鐵交鳴,火星四射,古月蟬虎口發麻,攻勢為之-頓,徐不凡快如閃電,就在這電光石水的一瞬間,將古月蟬的劍尖夾在三指之間。
右手順勢-拉,左臂再一託,正好砸在古月蟬的腕骨上,徐不凡兵不血刃,已將她的紅纓寶劍奪過來。
快!快到毫巔!
準!準到極致!
場中一片譁然,卻是兩樣的心情,徐不凡用力一擲,將古月蟬的劍往二丈外的樹身上一插,道:“古月蟬承讓,希望我們之間的爭執能到此為止,失陪了。”
也懶得再坐進轎子,就跟在血轎後面,放步而去。
古月蟬並沒有追趕,聲音卻冷的像極地吹來的寒潮:“徐不凡,我承認輸掉了第一回合,但我們之間的事並沒有完,失劍之恨,姑奶奶會永遠記在心裡!”
徐不凡充耳不聞,繼續前行,繞過一個山腳,與王石娘、高天木正面相逢,徐不凡立即問道:“怎麼樣,找到司徒掌門沒有?”
高天木指著群峰深處的一座大山說道:“找到了,斷劍門的人,就在前面半山腰上的一座山神廟裡。”
這座山神廟,十分隱秘,四周遍植參天古樹,在山下根本看不到,但站在廟前廣場上,居高臨下,整個山區的風光卻可一覽無遺。
徐不凡一踏進山神廟,馬上對迎上來的司徒俊德道:“好地方,司徒大俠選的這個地方實在太好了。”
司徒俊德道:“地方是不錯,老夫卻-直擔心怕你們找不到,因為前次是與王女俠半路相遇,荒山野地的,又不易交代清楚,幸虧兩位神通廣大,萬一摸錯地方,撞進老賊的巢穴就麻煩了。”
徐不凡道:“老賊的巢穴在那裡?”
司徒俊德指著數里外的一條山谷,極目望去,可以看到,在山谷的盡頭,一道插天絕壁的下方卜開著有一個門,門外有數名警衛在來回走動,道:“老夫已查清楚,那裡面就是四衣衛的大本營。”
徐不凡默察良久,見無人出入,道:“雷霆軍在何處?”
“也在那裡面。”
“全部?”
“是的,他們是分批到的,但全部集中在一起。”
“魯軍呢?”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到。”
“魯軍是從東南面來,如果繞到城西,勢必會暴露行藏,在下覺得老賊在城東可能另有巢穴。”
“這一點老夫也想到了,已派出三十名精壯子弟,守在城東南各要衝,只要魯軍一有動靜,本門有獨特的傳遞汛息的方法,很快就會傳到這裡來。”
“四衣衛及靼韃雷霆軍的動態,是否能確實掌握?”
“沒有問題,最近的一個監視哨,距離大門不足十丈。”
“雷霆軍進去以後,有沒有再出來過?”
“沒有。”
“最重要的是,姓褚的老賊是否已逃來此地?”
“沒有錯,所有的四衣衛俱已逃避來此。”“四衣衛巢穴的內部,”徐不凡道:
“司徒大俠可曾派人進去偵察過?”
“這是不可能的,”司徒俊德道:“四衣衛的巢穴乃天險之地,戒備又極森嚴,除非明目張膽的硬闖,混進去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司徒大俠,目前京城裡的情勢雖已穩住,城外卻危急萬狀,魯軍一到,可能會立即攻城,如能在魯軍未到之前,先將雷霆軍、四衣衛解決掉,應為上上之策,不知掌門人高見如何?”
司徒俊德道:“王爺所言極是,難在四衣衛據險而守,彼此又眾寡懸殊,沒有周密的計劃,與巧妙的安排,成功的可能幾乎是零。”
臉色-整,繼續說道:“此事必須慎密計議,一點也草率不得,此非談話之所,咱們進去再談。”
山神廟內,那來的客室廳堂,大家就在石階石凳上坐下來,徐不凡探手入懷,取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來,交給司徒俊德,道:“區區之數,不成敬意,請分給貴門的子弟買杯水酒喝吧。”
徐不凡鑑於斷劍門的人為國事奔波,花費必鉅,故而有此一舉,聊表寸心,司徒俊德卻堅決不肯接受,道:“王爺對我們斷劍門恩深義重,即使肝腦塗地,亦萬死不辭,何敢再接受王爺的厚賜。”
站起身來,徐不凡指著附近的一鍋稀粥,半碟鹹菜,道:
“司徒大俠,貴門子弟數代死守在玉女峰下,不事生產,拮据可知,這樣的飲食,如何有力氣對敵交手,何況皇恩浩蕩,王俸優厚,我們宅僕十三人根本花用不完,朋友尚且有通財之義,我們乃生死之交,再客氣就未免太見外了。”
江湖中人本來就不時興客套,聽徐不凡這麼一說,司徒俊德果然未再堅持,欣然接過銀票,立刻命人下山買辦吃食之物去了。
大家也圍攏在一起,開始討論如何殲滅四衣衛、雷霆軍的奇策妙計。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斷劍門的弟子,行色匆忙的進來說道:“徐公子,外面有人要見你。”
徐不凡到達山神廟,前前後後不過才一頓飯的工夫,這麼快就會行人找上門來,不禁聽得一呆,道:“是什麼人?”
“一位村婦。”
“一位村婦?多大年紀?”
“她蒙著臉,看不出來。”
“有沒有說她是誰?”
“我問過,她不肯說。”
“是什麼事?”
“她說要跟公子當面談。”
“在那兒?”
“正在廟後面的山徑邊候著。”
徐不凡雙眉一揚,道:“好吧,你們繼續討論,我去會會這位神秘客。”
當即跨步小門,直奔後山而去。
廟後山路上,果然站著一個村婦打扮的婦人,手裡邊還提著-個藍色布包袱,徐不凡走上前去,口稱:“大嫂!”以下的活還沒有說出來,村婦取下頭巾,徐不凡眼睛一亮,道:
“是你,鍾雪娥!”
鍾雪娥的笑聲似銀鈴,烏黑髮亮的眸子,不停的在徐不凡臉上打轉,道:“這兒離四衣衛的老巢太近,不得不格外小心。”
徐不凡逼視著她,口氣像審問犯人,道:“徐某剛到不久,姑娘怎麼曉得我在山神廟呢?”
“想做生意,賺大錢,就必須比別人多長一隻耳朵,多生一隻眼。”
“聽你的口氣,好像又有消息賣給我?”
“這一次不是消息,只是幾套破衣服。”
“破衣服?什麼破衣服?”
“守衛門穿著的制服。”
打開包袱,裡面有四套半新不舊的,四衣衛的一般守衛制服,一張平面圖,有關崗哨的位置,四衣衛,雷霆軍駐紮的營舍等等,圖上皆清楚的標示出來。
“鍾雪娥,這張圖就是山谷裡的實際情況?”
“當然,是我照實際情形劃出來的,需要嗎?”
“豈止是需要,簡直太需要了。”
“小徐,那幾套破衣服,值不值幾兩銀子?”
“值!值!價值連城,難以數計。”
“你準備出多少銀子?”
“請姑娘開價。”
“還是老規矩,薄利多銷,算你一千兩銀子好了,貴不貴?”
“不貴,姑娘的價碼一向很公道。”
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當面交給鍾雪娥。
鍾雪娥也不客氣,收起銀票,納入懷中,擺擺手,掉頭就走。
徐不凡追上去,急急說道:“鍾姑娘,請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想請教。”
鍾雪娥止步轉身,道:“有話請快說,我的時間不多。”
“你到底是不是常小琬?”
“不是!”
“是不是神尼的高足?”
“也不是!”
“請恕我冒昧,摘下你的面紗來,讓我瞧瞧。”
“對不起,醜女多忌諱,我不想在王爺的面前現醜。”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據我所知,神尼只有一位徒弟,你的穿心指、綿陰掌從那裡學來。”
“是朋友教給我的。”
“記得你以前好像說是偷學的。”
“那只是一句玩笑話。”
“令友是誰?”
“斷腸人!”
此話-出,徐不凡差點喜的跳起來,道:“這麼說來,斷腸人就是小琬羅?”
鍾雪娥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道:“傻瓜,神尼只有一位高足,我的功夫是斷腸人傳授的,這還要問。”
“鍾姑娘,你害的我好苦,這些事為何不早說。”
“是小琬不准我說。”
“毫無疑問,你-再大力相助,也是小琬的主意?”
“抱歉一再收你的錢,那是為了廣結善緣,打通關節。”
“有一件事在下想不通,姑娘為何要賣身投靠,認賊作父?”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想作答。”
“那麼,小琬以前不准你說出實情,現在為什麼又改變主意,該不會是姑娘故作主張吧?”
“事實上這也是小琬的意思,因為她覺得一切已事過境遷,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事過境遷?”徐不凡疑雲滿腹的道:“我不懂。”
“這要怪你自己,誰叫你舊情難忘,又和上官巧雲在一起鬼混,這件事傷透了小琬的心,決定真的削髮為尼,從此遁入空門,常伴古佛青燈。”
“冤枉,冤枉呀,上官姑娘被鍾玉郎打入天牢,我碰巧救她出來,被小琬撞見了,其實,我與上官姑娘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她一度還想殺我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可以替你解釋一下,過去我再三要求你嫁給我,就是替小琬考驗你,成績不錯,相信小琬會諒解你,再給你一次機會的。”
“鍾姑娘,小琬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從小就很合得來,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要一而再的避著我,不肯與在下相認?”
“主要的原因是她早已毀容,怕你嫌棄她,所以不得不格外謹慎有。”
“其實這是她多慮了,我絕對不會計較這些的,下-次見面,一定要和她徹底談一談,就怕她仍然不承認自己是小琬,事情就麻煩了。”
鍾雪娥的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采,道:“想要揭穿小琬的身份,倒不是一件難事,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在未告訴你方法之前,希望你能發下重誓。”
“怎麼發?”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多醜多難看,我徐不凡決定娶她為妻,百年好合,始終如一,倘有違背誓言,定遭天譴!”
徐不凡立將右手高高舉起,朗聲說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多醜多難看,我徐不凡決定娶她為妻,百年好合,始終如-,倘有違背誓言,定遭天譴!”
鍾雪娥笑道:“看王爺如此誠摯,相信小琬-定會幸福的,我告訴你,下-次見面,找一個機會,冷不防將她的蒙面巾揭下來,她就再也無法否認了。”
“這是個好辦法,以前我也想過,就怕認錯了人,彼此尷尬,所以遲遲未敢動手。”
“斷腸人就是常小琬,你放心,如假包換。”
“只要確實是小琬就好辦,即使惹她生氣,甚至挨她-頓揍都無所謂。”
“好了,我真的該走了,這四套破衣服,我相信你一定會善加利用,行動要快,要隱秘,最好能在魯軍未到之前,先將雷霆制住,則京都之危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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