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在臨天明前安靜地辭世。
我們強忍悲痛,把它埋在掘出來的沙坑裡,勉強收拾情懷,愴然上路。
沒有了飛雪,我們更沒有把握甩脫巫帝的追蹤。
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們把身體藏在紗布裡,蓋上臉幕,攜手在黃沙上疾走著。
據百合說,以我們這樣的速度,三十天內將抵達沙漠的核心──廢墟。
我把精神全集中到緊握著百合那柔軟修長的玉手上,心中充盈著無盡無窮的愛意,她亦以相同的愛回報。
那是超越了肉體的深愛,是靈魂和靈魂間最深切的愛戀。
事實上沙漠也沒有什麼可使我們分心的事物,除了渺無盡極微光閃爍的地平線和無邊無際的藍天。
黃昏後,沙石平原讓位於沙礫,我們走過時,印下了薄薄的足印,晚風來時,它們將會了無痕,或者這就像生命在宇宙的情況吧!鳥跡魚蹤,過不留影。
我有個很失落的感覺!就無論我們在這微不足道的生命舞臺上演著我們認為如何轟烈的大事,宇宙仍是不屑一顧的。
這或者是飛雪突然而來的死亡帶來的深思吧。這想法使我感到悲哀茫然。
沙礫逐漸變粗。
當明月再升上來時,腳下踏著的已是沙石夾雜的乾爽地面。
我有種不真實的夢幻感覺,在這浩翰無際的空間裡,人都變小了。
我們不敢停留,默默趕著路,頂著夜深的寒風,茫然向著深藏沙漠裡的廢墟前進。
到天明時,前方突然被一系列的沙丘切斷了。
百合道:“這是到”魔眼”前的“迷離沙海”,佔地千哩,外圍處有個叫“丹旦拿”的綠洲,那是沙民最後一站,從沒有人敢越過“丹旦拿”到魔眼去的。”
我道:“巫帝會否在那裡等待著我們?”
百合微笑道:“只要我們在白天進入”丹旦拿”,還怕他什麼,若他來找我們還求之不得哩!”
我們繼續走著,在沒有盡頭的月牙形沙丘上艱困地走著,每一步都會陷足進沙海里去。
朝陽在東方的地平線露面,驅走了早晨侵人的寒意。
氣溫不住上升著。
沙丘連綿不絕,一直延伸至地平之外無垠的遠處去。
使人很難想像黃沙外還有其他不同面貌的地方。
我們循著“之”字形的路線爬過一座又一座的沙丘。
在沙漠裡跑動確需很大的體能和學問,即管以我和百合超人的體質,亦要小心翼翼,不敢有失,以免消耗太多的體力。
一座座像一個豐滿美女胸脯的沙丘,內中暗含乾坤。
它們陰陽的兩面,迎風的一邊斜坡十分堅硬,沙子間隙極小,結實而緊密;另一邊卻剛好相反,鬆散浮軟,一踩上去便會直陷進到大腿處,把你燙傷燙熟,非常危險。
百合小心地細察沙子的顏色,判斷要走的路線,拉著我謹慎地走著。
我們也不知多少天沒有進食和喝水,全憑著超體能和充盈體內的靈能支持著,不過亦接近燈盡油枯的階段,實在需要找個地方歇下來,補充身體的需求。
巫帝始終是借了人的身體,那幾天追我們時又耗用了大量的體能,我才不信庥會比我們好得多少。
我們在丘脊上夜以繼日地前進著。
時間完全在靜寂中溜失,只有黑夜和白晝默默無言地交替著,炎熱和寒風互換。
當我們攀上了一座差點是無法跨越的特大沙丘,後地勢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沙丘外是比接近淨土那著名的彩石平要大上百倍的另一彩石平原。
一眼望去,整個平原全由色彩繽紛的石頭和卵石□砌而成,大地斑駁雜亂地呈現著白、藍、黃、紫等各種顏色。
一座座小山丘此起彼落地散佈在這五光十色的奇異世界裡,教人難以相信世上竟有這麼美的地方,尤其在走過了這麼單調乏味的黃沙世界後。
我和百合相視一笑,攜手漫步。我們心情轉佳,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