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撮唇尖嘯。
蹄聲響起。
飛雪象朵白色的雲,飛快地由後側遠方馳至,轉瞬來到身旁,才放慢下來,我乘勢飛身上馬。
雙腿輕夾,一抽繮繩。
飛雪箭般往離谷的西面一個出口馳去,魔女刃在天空旋了一個致敬的圈,收回鞘內。
巨靈在後面叫道:“大劍師!你一定要回來!”
我舉手作了個肯定的握拳姿勢,穿過帳幕間的空地,離谷而去。
飛雪休息一晚後,興致極高,放開四蹄,不一會便載着我重返大草原。
一羣棲在矮樹上的藍色小鳥,被我們這兩個闖入者驚得振翼高飛,在天上排出了充滿動力的活圖案。
心情大暢。
唯一使我不開心的就是將大黑留了在閃靈谷內,這是不得不為的事,希望它很快便將對我的依戀,轉嫁到新的美麗女主人身上。
採柔,多麼美麗的一個好名字!
那天我差不多跑了小半個大草原,已隱可見到延綿有若巨龍的連雲山脈間高起入雲的“連雲峯”了。
我在大草原中削出了一小片空地,豎起帳篷,生起篝火,享受閃靈人早為我預備好的豐盛羊餐。
天上星羅棋佈,壯麗動人。
我嚼着一塊羊肉時,忽想到這些掛在馬背的可口食物,不知是否採柔親手為我烤制的呢?還是昨夜晚宴的剩餘物資?
火焰騰躍飄閃,內中有種人類難以明白的真理。
飛雪忽然雙耳一豎。
我的手握上了平放懷內的魔女刃。
右側傳來細碎的蹄聲和動物奔跑時擦着長草的“沙沙”聲。
黑影一閃,向我撲來。
我一呆叫道:“大黑!”大黑已撲入我的懷裏,將大舌拼命去舐我的臉,口中發出“嗚嗚”還叫聲。
我一把摟緊的黑,目瞪口呆地望往闖入這沐浴在火光空地裏的單人孤騎。
閃靈族的美女採柔,一身泥黃色的閃靈戰革,包裹着她高挑健美、婀娜多姿的成熟胴體,纖手牽着背上負着大大小小行囊的戰馬,盈盈步至我面前。
我既高興再見道她和大黑,但又感到苦惱。
採柔以她磁石般的聲音道:“我差點以為再見不到你,幸好大黑帶着我一直趕到這裏,沒有走錯冤枉路。”雖只輕輕數句,但卻可想象她抵之前的艱苦旅途。
我心中一動,似乎捕捉道什麼重要關鍵,可是卻不能具體地説出來。
我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採柔!斑速我發生了什麼事?巨靈怎會容許你一個人來找我?”
採柔熱灼灼的俏目望向我,道:“我昨夜不能使大劍師留下我,是我的恥辱,也是我丈夫的恥辱,所以他已將我逐出他的帳幕,除非我能使大劍師要我,否則我是不能再回到他的帳幕去。”
這筆糊塗賬真不知該怎麼算?尤其當這筆賬牽涉到閃靈戰士的自尊和驕傲。
我的眼光在她充滿野性美的臉孔和像熟透果子般的動人胴體上來回巡視,暗忖道!假設佔有了她後竟可使她既有面子又可重回巨靈的帳幕,真是一舉兩得的美事,更是沒有男人包括我在內能拒絕的刺激壯舉。
況且昨晚我還可以因劍鬥而措辭推搪,今晚已沒有藉口了。
難道我任得她一個人去流浪天涯嗎?
我有點難以啓齒地道:“假如今晚我……我和你……你明早是否會回到閃靈谷去?”
採柔坐下來幽幽嘆道:“現在不是那樣了,你最少要採柔陪上你一千個晚上,採柔才可回閃靈谷去。”
我驚叫道:“什麼?”
採柔眼中忽又閃爍着挑戰般野性,就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卻更具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恍然道:“這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對吧!”心內苦笑!希望她在説笑吧!
採柔嫣然一笑,像朵鮮花般盛放,看得我眼前一亮。
只不過是多了個人吧,但寂寞的荒野和黑夜再也寂寞不起來,連火焰也像添多了生機。
採柔喜孜孜站起身來,將馬背行囊逐一解下,捧入帳裹去,悉悉卒卒的聲音響起,似在佈置着今天晚上的温柔鄉。
不一會採柔從帳內伸頭出來道:“蘭特公子,進來讓我為你寬衣吧!”
我儘量若無其事地道:“你先睡吧!我還要添點柴枝,好使火焰能保持到天明。”
採柔一聲不晌鑽了出來,貼着我坐下,微笑道:“你不睡我也陪你不睡!”
被她火辣辣的身體挨着,不禁暗暗叫苦,原本不錯的定力正在徘徊於崩潰的邊緣,但我又不敢將身體移開去,怕她多心,怕她怪我不“尊敬”她。我嘆了一口氣道:“你愛巨靈嗎?”
採柔想也不想道:“當然愛他,每一個閃靈族女人的神聖使命便是尊敬和熱愛她的丈夫,為他多生孩子,我願為巨靈生孩子。”
我道:“但你又為何要跟着我?”
採柔沉吟片晌,緩緩道:“那是不同的,我愛巨靈,因為那是我的責任,跟你,卻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一種沒法抗拒的渴望,當某日來臨時,採柔會回到巨靈身邊,再做他的好妻子。”
我放輕聲音小心翼翼地道:“但在我的家鄉,佔有別人的妻子卻是一種罪行。”
採柔罕有地綻出個頑皮的笑容,提醒道:“但我已不是別人的妻子,不要忘記採柔是被人趕了出來呀!”
我又好氣又好笑,真想將她抓起來重賞十下,無奈地道:“好了!我陪你一晚,明天早上送你回去。又或將你綁回去。”
採柔一點也沒有害怕,抿着嘴笑道:“只要我告訴巨靈,你整晚也沒有碰我,他便會再趕我出來,我只好再來追着你。”
我為之氣結,總之不能當着巨靈的大眼前,和採柔歡好作樂,以證明我已給足了他面子。
採柔見作弄了我,高興得咪着眼只是笑,模樣既可愛,又充滿了挑逗性。
我嘿然站起,把她拉起來,狠狠道:“告訴我,要多少個晚上你才肯回家去?”
採柔咬着下唇道:“當那晚來臨時,我會告訴你明天何時回家去。”
我淡淡道:“巨靈會相信這世上竟有男人能忍到一千日的最後一個晚上才佔有他的尤物妻子嗎?”
採柔理所當然地道:“巨靈知道採柔是不會説謊的,所以只有相信這唯一的謊話。”
我不懷好意地冷笑道:“好!就讓我忍你九百九十九個晚上,到第一千個晚上才佔有你,讓採柔作個從未説謊的完人。”
採柔眼中爆閃出前所末有的動人豔光,毫不退讓道:“你要我相信你這睜着眼説的謊話嗎?”
我像突然泄了氣似的嘆道:“問題就在這裏,所以巨靈怎會相信你那既是‘唯一’,但又是沒有正常男人會相信的謊話呢?”
採柔淡淡道:“巨靈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沒有選擇的能力和意志。”
我深深地望進她眼裏,看到內中燃燒着的火焰。
遠方傳來野狼和猛獸嘶叫的聲音,提醒着這是步步危險的世界。
閃靈族是完全有別於帝國的遊牧文化,有着嚴苛的族規,婦女須完全遵循丈夫的意志,但偏在這樣一個種族裏,出了個像採柔般外柔內剛,充滿反叛和對自由愛情追求的美女。
我愈和採柔相處多一點,便愈感到她不甘屈從和被馴的野性,感受到她藴藏深心不受壓抑的高漲熱情。
假設我和她共享千日之戀後,巨靈會是妒火如狂?還是會覺得更有面子?也正是這她身為人妻的身份,沒有結果的愛情,分外使我感到衝破藩籬的刺激和誘惑。
她貼了過來,緊摟着我。
我軟弱地道:“你當我是去遊山玩水嗎?”
採柔道:“由少到大,我便憧憬着閃靈谷和聖原外的世界,最愛聽來自遠方的故事,能看到其他的地方,縱死也甘願。”
我心中一動,拉着她坐在温熱的篝火旁,對抗着夜深的荒野清寒,問道:“閃靈人的聖原一邊是原始森林,一邊是連雲山脈,你知道多少關於外面的事?”
採柔見我一面正經向她請教,高興地道:“黑森林外是你們的帝國和魔女國,連雲茁脈外則是沙盜出沒的乾旱世界,青葉長老最疼愛我,曾告訴我這乾旱世界之外有一大片美麗的土地,不用播種果樹便會生長出來,四季如春,滿布奇禽異獸,連石頭也會有清泉流出來,人們都喚那地方作‘淨土’。”
我呆了一呆道:“淨土?”
採柔的一對美目射出對這傳説中美麗淨土的期待,充滿感情地道:“那裏沒有戰爭,也沒有仇恨,只有歡笑和愛。”我不忍打破她的甜夢,話題一轉道:“在大漠裏,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傳説?”我關心的只是沙漠裏那異物棲身的神秘廢墟。
採柔道:“青葉長老説所有人只能沿着散佈於沙漠內幾個水源而定下的路線,騎着雙峯的巨馬,前往淨土,不過即管那麼走法,也非常危險,沙漠的深處,連黃沙族的沙盜也不敢闖進去呢。”
我道:“我就是要到那可怕的地方去,你是否仍要跟着我。”
採柔嬌軀一震,眼中射出堅定的神色道:“即管死,我也要追隨着你,服侍你,用火熱的身體,為你解除深夜的清寒。”
我沉聱道:“你會後悔的!”
採柔低聲道:“不!絕不!”
次晨醒來時,採柔像只貓般滿足地蜷睡在我懷裏,大黑則挨在我另一旁熟睡如死。
我成功地過了第一晚,沒有佔有她。
不是因為定力夠,而是大家都疲倦了,我連戰甲也沒有脱下便睡個昏天黑地。
我不想吵醒她們,可是我一動她和大黑便醒來了,像怕我會遁走那樣。採柔慵慵倦倦地伸了個懶腰,將美好的線條擴展至極盡。
那是屬於大草原的美麗。
採柔睜開美目,先看我,後看天色,驚得從我懷裏跳了起來,粉臉通紅道:“噢!我起晚了!”
我微笑道..“昨夜你也睡晚了!”順手將把頭鑽過來的大黑挾着。
採柔興高采烈跳了起來道:“讓我為公子準備早晨的梳洗。”待要揭帳而出前,又扭頭回來抿嘴笑道:“至於穿衣這一項就省回了。”這才去了,不一會外面傳來她的歌聱,讚美着大草原的清晨。
我心中一片寧和。
自魔女死後、我還是首次有這種心境。
採柔!
我們的命運會是如何?
火熱的太陽高懸正天,使人難以想像昨晚夜涼如水的滋味,我和採柔並排在草原前進。
採柔指着前方遠處十多株像巨人般從低矮長草內長出來形狀古怪的樹,喜叫道:“看!那便是‘十八巨人’樹了,青葉長老説,由這裏再走四天,更可抵達進入連雲山脈的‘夜狼峽’了。”
我轉頭向後面追來的大黑打氣道:“跑快點!今晚我們便在巨人的懷抱內紮營沐息。”
採柔望向大黑咻咻地吐出大舌頭,噗嗤一笑道:“這是隻奇怪的狗,一隻不平凡的狗,換了我們谷內的狗,早熱得躺了下來,不過大黑不用怕,巨人的懷裏有個美麗的大湖,讓我教你游泳。”又咕咕笑了起來。
看到她嬌痴的模樣,不由想起昨夜她纏在我懷裏的銷魂滋味,心中一熱。
採柔一挾馬腹,搶前衝去。
銀鈴的笑聲隨風吹回我的耳內。
看到她的興高采烈,我也心懷大暢,拍馬追了上去。
只苦了早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黑。
巨人樹高插入雲,茂密的枝葉下,蔭濃裏躺着一個最闊處足有三十多尺的小湖,十八棵各具姿態的大樹,便繞着湖水疏落有致、安逸驕傲地矗立着,使人想到小湖和大樹間互惠共生的親切關係。
我們歡天喜地躍下馬去。
嘩啦水響中大黑已跳入湖水裏,四腳划動,在湖面團團轉轉。
我將整個頭伸進冰涼的湖水裏,想起前天在溪水邊遇上閃靈族人的奇妙遭遇,往下去還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呢?
從水裹把頭拔出來時,剛好看到一羣斑點長角的野鹿在湖的對岸警惕地看着我們。
採柔究竟在幹什麼。
念頭未完,水聲在左前方晌起。
全身赤裸的閃靈族美女以一個美妙得不能形容的姿態,投入清澈澄碧的湖水裏。
我完全沒法將眼光從她奪人心魄的美麗胴體移開,甚至拒絕生出那個念頭。
藉着衝力,她閃亮的肉體在水底象大魚般潛游,逐漸斜升往水面。
“嘩啦!”
她從湖水中冒出頭來,嚇得野鹿們掉頭便跑。
在漣漪裏,美不勝收的裸體載浮載沉,若現若隱。
採柔口中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充滿歡愉的俏臉給我送來一個迷人和有深意的笑容,含藴着高度的挑逗味兒。
秀目盈溢着裝載不住的野性、渴望和期待。
我剛浸了湖水的腦袋不受控制地發起熱來。她的愛是毫無保留的,比西琪和華茜對我的愛更直接更熱烈。
我記起了初遇酉琪時,和她擠在屋倉窄小的地穴內,整個天地充盈着她處女幽香的甜蜜滋味;也想起被魔女拒絕時,悲憤下和華茜在戰地的營幕裏抵死纏綿的激情。
前者死了,後者現在正幹什麼呢?
是忙碌地打理着魔女國,還是在懷念着我?我的心在扭痛着。
採柔再次潛進水裏,示威地在我可觸到的近距離遊過。
她的胴體是個剛巧成熟的鮮果。
四周充盈着生命和活力。
各種的動物習慣了我們的存在,靜悄悄地重臨湖旁喝水,天空中的鳥兒又掠下來,其中拖着彩尾的一隻大藍鳥,在天空筆直掠下,穿進湖水裏,再出來時口中已銜着一尾魚,帶起一天水珠,重投入陽光下廣闊的長空裏。
飛雪不斷將頭伸入水裏,似乎從我處偷學了這解暑的妙法。
這片美麗的天地在此刻是完全地屬於我蘭特一人所有的。
包括這美豔動人的閃靈美女在內。
我不得不承認她原始野性的美麗,絕不輸於任何我認識的美女,包括魔女百合在內。
她是與別不同的,直至這刻我才真正屈服在她火焰般的愛情裏。
但天呀!她卻是我朋友巨靈最鍾愛的嬌妻!
水中的採柔是那樣地誘人和充滿活力。
到採柔興盡離水上岸,預備帳幕和晚餐,我仍呆坐岸旁。自從離開魔女城後,我便愛上獨坐沉思。
只有思念才可使我重温不能挽回的往昔。
草原的黃昏降臨到這可愛的小天地裏。
大地上所有事物終有一天會煙消雲散,了無痕跡,生命只是一次短途旅行,在這旅程中命運把採柔和我“綁”在一起,誰能抗拒這樣的命運?誰想抗拒?
可恨我並不知命運之途會將我們帶往何處去。
採柔是會目睹我殺死大元首呢,還是隻作了我飲恨大元首重劍下的見證?
假設我放棄了追殺大元首,將她帶回魔女國,讓她和華茜長伴着我,那是否更理想和明智?
可是我知道自己並不會那樣做。
因為我會因臨陣退縮而永不肯原諒自己。
命運註定了我與幸福快樂無緣。
無意識中我拔出了魔女刃。
它在夕陽的餘輝下閃閃光生。它究竟是由什麼物質製成,竟能如此鋒利?刃體的光芒並不是停頓的,而是緩緩流轉,但不細看是會將這奇異的現象疏忽過去的。
自得到它後,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細意看它,也是首次發現了這特點。仿似某一種有生命的能量正在刃內流動着。
心神震動下,我伸出指尖輕撫劍身,當我輕觸劍鋒上時,一種奇異的灼熱由刃鋒傳入我指尖裏。
我嚇得連忙縮手。
再撫上時,那奇異的感覺再沒有出現了。
“大劍師!晚餐準備好了。”採柔的聲音傳來,使我心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