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專揀人多處走,形勢實在太混亂了,直到他走出機場,進入人來人往的大街內,仍未遇上攔截的敵人。
藏了部街車,半個小時後,回到市中心內的大廈。
這處是市內的商業區,街上滿布行人,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剛才的大空難便像發生在第二個星球的事,與這裏拉不上半點關係。
凌渡宇打開大廈的閘門,看更不知到了那裏去,凌渡宇心想,每個月交的昂貴管理費,不知所為何事。
臨時住所在大廈的十八樓,那是最高的一層,他進入升降機內,按了“18”字,升降機關上,緩緩向上升去。他心中很亂,上前當務之急,就是利用電腦,把謝教授的日記由頭到尾細看一次,那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升降機到了十八字,停下,開門。
凌渡宇動也不動。
最少有三支槍指着他。
槍管安上了滅聲器。
從穩定的手和麪上的神情,對方無一不是一流的好手。
還未到要冒險的時間。
左邊的大漢用英語道:“凌先生,你好。”
一出聲,凌渡宇知道他是日本人。這三人都戴上黑鏡,令人很難分辨他們的國藉。**
凌渡宇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出有什麼好的地方?”
那出聲的大漢面無表情,一點不欣賞凌渡宇的幽默,操着不純正的英語道:“手不要有任何動作,慢慢走出來。”一邊説一邊退後,其他兩人跟着他一齊行動,慢慢退開,露出升降機外一塊空間。他們所站的位置非常巧妙重要,即管凌渡宇有最敏捷的身手,也不能同時襲擊三人。
形勢比人強,凌渡宇聳聳肩,大方地走出去,腦筋飛快轉動,立時想出幾種應付的手法,不過對方似乎還未到立即動手的地步,不如搏一搏,看看對方究竟意欲如何。
大漢揚一揚槍嘴,指着他住所的門口,道:“進去!”
凌渡宇向門口走去,一邊留意着對方會否從背後偷襲他,那將是一個反擊的機會。
背後毫無異動。
門自動打開了,像感應到凌渡宇似的。
屋內已有四名男子。
這四人身形健碩,有如四條強悍的豹子。
他們身上並沒有槍,但是凌渡宇知道自己稍有異動,他身體將會蜂巢般滿布彈洞。
他們散在屋內,形成合圍的局面。
凌渡宇就算想跳樓自殺也不成,何況窗門都有防盜窗花。
其中一個人手上提着一個火柴盒大的儀器,在他身前上下移動,以日語道:“沒有槍,只有一個追蹤器。”
凌渡宇精通多國語言,日語當然難不到他,所以毫無困難知道他在説什麼。
守在他書房門口短小精悍的大漢道:“凌先生,請進去。”言語相當客氣。
凌渡宇心中一震,難道是“他”來了。不過很快便有答案,一踏進書房,一個雄偉如山,身穿黑色筆挺西裝的大漢,正揹着他望向窗外。
凌渡宇倒吸一口涼氣。
大漢緩緩轉過身來。
年紀在四十五之間,面相威嚴,眼睛細長,內中精芒電閃,是那種城府深沉,又極端精明厲害的人物,他鼻樑挺直有氣,站在那裏便像一座永不能推倒的高山。事實上他控制着世界最強大經濟王國的命脈,據説若沒有他的同意,誰也不能當上首相。
田木正宗。
凌渡宇道:“請坐!”提醒對方誰是主人。
田木正宗面無表情,道:“凌先生的日語很好,請恕本人無禮。”跟着向手下道:“你們出去,我要和凌先生單獨説幾句。”手下應命出去,書房門掩上。
田木正宗道:“對於貴友和其他受害者的死亡,本人同樣憤慨。”
凌渡宇道:“誰幹的?”
田木正宗面容一整道:“這事待會再説,凌先生須先將‘幻石’交出。因為那是我應得的。”
凌渡宇道:“‘幻石’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田木先生不知信也不信。”
田木正宗眼中精光一現,倏又收去,斷然道:“我信!”跟着背轉身子,仰首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天空中白雲朵朵,冉冉飄舞。田木正宗道:“能被我田木正宗看得起的人屈指可數,凌先生是其中之一,你所做的事,大公無私,本人敬服。”他語氣自負不凡,卻剛好切合他的身分和氣派。
凌渡宇也不瞞騙田木正宗,坦然道:“我取了謝教授的記事簿,不過昨晚在大火中毀去。”
田木霍地轉身道:“你看過內容沒有?”
凌渡宇道:“只看了二十多頁。”田木正宗説話斬釘截鐵,連帶他也惜字如金起來。
田木正宗神情不變,這類人物等閒不會露出內心感情,很難知道他是否失望。另一方面凌渡宇心內的疑團愈來愈大,田木正宗可以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縱使將世上最大的鑽石送給他,可能仍未能搏他一笑,“幻石”無論如何珍貴,不過一件古物,文化的價值遠超於物質本身,為何會令他動心。
凌渡宇道:“田木先生,我只知道是埃及的國寶,為何是你應得之物?”
田木正宗傲然道:“‘幻石’是全人類的瑰寶,埃及人讓它白白放在博物館內,得物無用,自然該由有德者居之。”
凌渡宇哂道:“那你就是那有德者嗎?”他生性高傲,不服田木正宗的強橫。
田木正宗嚴肅的面幻泄出了點笑意,絲毫不以為忤,淡然道:“好!有膽識。”一副從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樣説話的神態,跟着道:“我自十七歲開始,在街頭稱王稱霸,二十四成為飛虎組的大龍頭,直到今天的地位。生平只信奉‘強權才有公理’,這世上誰不是巧取豪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説到這裏,雙目凌厲地望向凌渡宇道:“我來和你作個交易,如何?”
凌渡宇道:“什麼交易?”
田木正宗道:“你給我把‘幻石’找回來,我給你一批最先進的軍火,保證價值不低於兩億美元。”
凌渡宇本想一口回絕,不過田木正宗的報酬恰好擊中他的要害。試想一批這樣龐大的軍火,對於推翻一個暴政的助力有多大。同時亦可知田木正宗對‘幻石’是志在必得的。“幻石”的吸引力因何這樣大?
凌渡宇正容道:“為什麼找我?”的確是的,田木正宗踩踩腳,地球也會感到震動,手下能人無數,凌渡宇雖自問是個人才,但田木正宗做不到的事,他難道還能做到嗎?
田木正宗第一次露出一個完整的笑容道:“這年來我發動了第一個能動用的人手,每一個和我有關係的勢力,紅狐依然蹤影全無。”
凌渡宇皺起眉頭道:“是紅狐!”心中自忖:“噢,原來教授日記提到的M,就是紅狐。”
田木正宗點點頭。
凌渡宇知道是紅狐,更加大惑不解起來。紅狐是位非常是開的名人,學識豐富,是幾間跨國大公司的經驗投資顧問,他在探險界的名氣相當響亮,曾經多次深入非洲不毛之地,探索內中不為人知的秘密。他也是幾本關於地球上玄秘事物的著作者,因為他“紅狐”的筆名太過響亮,真姓名反為人忘記。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他自稱是西班牙貴族之後,至於實情如何,恐怕要他本人才知。
凌渡宇道:“怎會是他,據稱紅狐為人頗為正派,怎會為件珍寶自陷絕地。”
田木正宗緩緩道:“那不只是一件珍寶,那是一道可以使人類進窺宇宙秘密的橋樑。”
凌渡宇道:“你見過沒有?”
田木正宗面上露出響往的神色,道:“當然見過,雖然只是片刻的經驗,那已是畢生難忘。”説完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意凌渡宇看到他面上的神情。
凌渡宇愕然,有什麼東西有令這不可一世的人物如此動心。
田木正宗抬起頭來,面上紅潮散去,但仍然掩不住激動後的餘波。
凌渡宇忍不住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田木正宗猶豫了一下,沉聲道:“我在霎眼的時間中,看到整個人類的發展。”
凌渡宇整個人呆了起來,類似的這種經驗,很多人都嘗試過,特別在一些經歷過死亡的情形下,例如攀山者高山墮下,在他們觸地前的剎那前,腦子的活動會以比平時快千萬倍的速度進行,能在墮地前的數秒鐘內,把過去一生的經歷,像快鏡般在腦海內一一重演。這類有異日常的經驗,往往由大難不死的人口中傳出來。為過田木正宗這種剎那間看到整個人類發展的經驗,又遠遠超出了上述經驗的範圍。難道“幻石”擁有使人的腦細胞活動得比光速還快上千萬倍的能力。
凌渡宇問道:“‘幻石’是怎樣的?”
田木正宗陷在沉思之中,對凌渡宇的問題幾乎是本能地反應道:“它是塊八寸乘三寸的長方石板,上面刻滿一種奇怪的文字。石板中間有個突起的圓體,據紅狐得來的資料説,如果把長方石板掩着雙眼,圓體會恰到好處壓在眉心處。”
凌渡宇道:“石板是什麼質地?”
田木正宗道:“我們曾經看過所有有關的書籍,石板的質地仍然是個不解的謎,石板似透明非透明,堅渝鋼鐵。不過有點非常奇怪,就是每到中秋時分,石板的紋理便會變動,幾日後才會還原。”
凌渡宇心想,這塊被稱為“幻石”的石條絕不簡單,首先是打磨的問題,它既然硬渝精鋼,以古代的打魔工具,怎能將它變成如今的模樣。
其次當“幻石”矇蔽雙目時,那在石條中間突出幾分的半圓體,剛好壓在眉心處。這是醫學上最為神秘的地方。據最新的醫學研究,人的眉心處恰好是“松果腺”的所在,這腺體會分泌出一種化學物質,這物質的真正作用,仍未被真正確定。不過其中一種可能性,就是該物質具有令人“集中精神”的化學作用。醫學家在六0年代,研究出迷幻藥那類毒品,擁有破壞和減弱這松果腺發泌作用的能力。於是當事人失去了把精神集中在這世界的能力,變得神遊於這精神層次外的領域,欲仙欲死。
有一個玄妙的説法,就是人本來擁有神遊萬里外、甚或超越時空限制的能力,不過天上的神嫉忌人的這種能力,製造了一把精神的枷鎖,把人廣闊無邊的感知能力,牢牢鎖在一時一地一點之內,那就是我們現在的情形。我們每一時空,只可以把精神集中於一件事物上,其他都變成模糊的背景。
這把枷鎖,是否位於兩眉中心的“松果腺”?據説佛祖成佛的菩提樹,最富於這種松果腺的分泌物。
中國佛道兩家的修煉,眉心處方寸之位最是重要被稱為“靈台”,那是否通往宇宙千百年不解之謎的捷徑,使我們成仙成道。
“幻石”能否把人的天眼打開?
田木正宗繼續道:“當日紅狐來找我,要我助他在開羅博物館將‘幻石’盜取出來時,我一口回絕了他,我怎會因一件珍寶而放棄和埃及人的感情。不過被他纏了一番後,引起了好奇心,才隨着他到開羅一行。見到‘幻石’,並依他的方法和‘幻石’溝通。那確是畢生難忘的經驗。”跟着喟然一嘆道:“所以我才信任他,信當‘幻石’到手時,他會和我一齊分亨啓用它的樂趣。”
田木正宗用雙手在兩眼間作了一個姿態,道:“據説在每年月亮最圓的時間,把‘幻石’緊蓋雙目,那半圓體,壓着眉心,就可以看到……看到……”似乎找不到矢語,好一會兒才道:“只有神才能看到的東西。”
凌渡宇很瞭解田木正宗的心情。田木正宗幾乎可以説是得到了全世界──權力、財富、美女、榮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説到作為一個人,呼吸排泄生老病死,與其他最卑賤的人全無兩樣。人類的想象力雖然無遠弗屆,肉身卻連天上自由飛翔的雀鳥也不如。“幻石”會否打破這一切限制的無上妙物。秦皇政求的仙方,嫦娥吞丹,正反映着人類這方面的渴求。
凌渡宇道:“你那次到開羅見到‘幻石’,它是放在玻璃的展覽櫃內,碰也碰不到它,為何仍有那樣的經驗。”
田木正宗微笑道:“凌先生的思考非常細緻,因為紅狐告訴我,只要把眼光凝注在‘幻石’正中突起的半圓體上,也會產生奇妙的現象。不過當然遠遠比不上把‘幻石’貼上眼目。試想只把眼光和精神集中其上,已經有那樣奇妙的感覺,真的把‘幻石’啓動,那會是什麼情景?!”田木正宗望往上方,眼中現出迷醉響往的神情。
在中國道家的典藉上,眼是最有神秘力量的地方。據説人一身皆陰、獨有雙目屬陽。所以修道第一要務,就是把眼光的陽氣加強和擴棄,利用它來驅走人身的陰氣。所以“凝神入氣穴”,就是把眼的陽氣注入肚臍丹田處,陽火生髮,結上仙胎。這雖然是比較玄幻的説法,無論如何,顯示了眼力神秘的一面。“幻石”似乎能利用這類現今科學仍未能知曉的力量。
田木正宗回過神來,道:“我更加相信閣下對此事一無所知了。”
凌渡宇對田木正宗大生好感,道:“為什麼要我幫你找‘幻石’?”
田木正宗道:“我可否借錄音機一用,放段東西你聽。”
凌渡宇大奇,不知這錄音有何關係,欣然道:“隨便,請勿客氣。”
田木正宗探手入袋,取出一盒錄音帶,塞進凌渡宇的卡式錄音座內,再按着播音的鍵。
書房兩角的喇叭傳來沙沙的雜音。
一把男子的笑聲響起。
凌渡宇有點不寒而慄,這聲音充滿一種邪惡詭異的味道,又似那些神經錯亂的狂人。
笑聲狂暴橫流,足足有一分鐘之久,才忽然停了下來。
剩下沙沙的怪聲。
好一會,一把低沉的男子聲音:“田木,我是紅狐。你是我的奴才。”又是一陣狂笑。
凌渡宇望向田木正宗,表面看來田木正宗神色平靜,凌渡宇卻從田木正宗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深沉的失望,像是哀傷紅狐的轉變。
錄音帶的男聲再響起:“你是奴才,你們全都是奴才,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生生世世都是。”到最後簡直是瘋狂嘶叫起來。
凌渡宇有個衝動想馬上把錄音機關掉,這絕對是個殘暴兇狠的狂徒。
錄音機傳來急促的喘息聲,像只剛剛撲殺了對手的野獸。
紅狐續道:“田木正宗,你聽着,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把你的臭手拿開,召回所有跟蹤我的手下,否則莫怪我不念舊情,哈哈……”
笑聲倏止。
田木正宗關上錄音機。
書房歸於寂靜,剛才的錄音太過使人心煩,所以書房現下顯得格外安寧。
凌渡宇道:“陳午鵬今早機毀人亡,你説會是紅狐乾的嗎?”
田木正宗肯定地點頭道:“絕對肯定。從我手下的遭遇,我肯定是紅狐殺陳午鵬。”一邊説一邊從錄音座中把錄音帶取出。
凌渡宇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田木正宗道:“這年來我派人四處找紅狐,四個月前,我有四名手下碰上了他,其中三人慘死;他們身上的槍全未用過,但腦袋都給硬物砸碎;剩下生還的一個手下,陷入嚴重的精神錯亂,直到兩星期前我去探他,他仍只是重複兩句説話。”説到這裏,面上現出恐懼的神情,低聲道:“就是‘他們還未死,在下面’。”
凌渡宇道:“是這兩句話?”
田木正宗點頭應是,道:“當他説時,右手指向地下。醫生説他受了很大的驚嚇,恐怕沒有復原的機會了。”
跟着他話鋒一轉道:“凌先生,你信不信有鬼上身這回事?”
凌渡宇呆了一呆,紅狐這種轉變,除了神經錯亂外,只有鬼上身這解釋了。
田木正宗道:“自從我四個手下,三死一瘋後,我開始覺得我要對會的紅狐,不單只是一個狂人,還有……”頓了一頓接着説下去:“是一個有某種神秘和邪惡能力作後盾的人。所以我才想到找你。”跟着眼中露出敬意道:“我對凌先生三年前從非洲的原始森林赤手逃生,避過最兇狠的瑪亞殺人族的百里追殺;並且,擊敗了被譽為中非最偉大巫師酋長兼巫王。這等驕人的戰績,本人佩服之至。凌先生又是精擅催眠術的大師,要對會紅狐,舍你其誰?”
凌渡宇愕然道:“你對我的事倒相當清楚。不過現在你不讓我找紅狐,我也不答應。為了陳午鵬,我斷不會放過他!只是若僥倖找回‘幻石’,我卻不能擔保一定交給你。”
田木正宗作了個瞭解的表情,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那交易仍然生效。”
凌渡宇點點頭,表示知道。他現在對整件事清楚得多了,卻是更感茫然。
是否“幻石”令紅狐產生魔鬼般的力量呢?
“幻石”是否真能直通鬼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