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三更-
盞孤燈,兩個人影。
紙窗上,映出人影的輪廓,正是無遮棚主人師徒,“講古王”和小寶,他師徒不知在談些什麼,僅僅一窗之隔,任何人卻也休想聽到話聲。
一陣風,吹的細沙揚空,打得瓷瓦叭叭刷刷直響,風遮足聲,黑隱人蹤,兩條人影捷逾雲燕投落而下,似欲直撲孤燈。
適時,在小落院對面的一株參天古槐樹上,卻有人在悄悄談論,因為相距落院中那兩條黑影稍遠,話聲又低,不慮被人聽到。
樹葉深處,一人先開口道:“小寶別動,是他們!”
奇怪,小寶和“講古王”明明人在房中對燈細談,窗映影在,卻又怎麼會在這巨槐之上有人呼叫小寶?
果然是小寶,他接話了:“另外那個人師父認認。”
“師父?”難道説“講古王”也沒有在房中?若是這樣,房中燈映人影,恐怕是另外有所安排了。
樹葉深處的“講古王”,悄悄回答愛徒道:“當然認識,也正咱們有心引來的嫌疑人物之一。”
小寶心中一動,道:“他叫什麼名字?”
“講古王”卻低聲道:“噤聲,悄悄向上爬些,這東西和當年一樣,刁猾聰明過人,竟也選中了這株古槐。”
小寶對這位玩世不恭的師父,敬佩到萬萬分,聞言立即悄悄上移了七八尺,不再開口,靜觀對方的一切行動。
下面的兩個人,其一正是日間碎石如粉的柯總管。
另外一位,六旬年紀,一身黑衣,黑衣緊緊包紮着雪發,目如燈,而似鍋底,黑的油亮,看上去有種邪惡的威嚴。
他們真叫巧,身形一閃竟立於古槐之下,小寶加了謹慎,並提聚功力以防萬一之變。
柯總管這時目光盯在映影的窗上道:“這件事透着奇怪,老狗好像有了準備!”
黑臉人冷哼一聲道:“我暗中注意這老兒已經很久了,竟然被老兒瞞過,錯當他果是個跑江湖混飯吃的老油子,不料……哼!”
柯總管卻接口道:“若不是小五子腫着腳出來,小弟也會被這老狗瞞過去的,反正今夜之後再也不會叫我們煩心了。”
黑臉人一笑,道:“這老兒居然用兩個假人在暗中搗鬼,二弟辛苦趟,乾脆挑亮了明講。”
柯總管嗯了一聲,閃身到了窗前,凌虛揚掌。
窗欞隨之散碎,室內明燈亦隨之而滅,在這由明轉暗的殺那間,看出室內人影僅是扎草為人,穿上衣衫而已。
窗欞一碎,柯總管沉聲開口道:“無遮棚的老朋友,請出來吧!”
室內無人應聲,也聽不到半點聲響。
柯總管接着又道:“日間承蒙指點迷津,老朽今夜特陪敝主人前來拜謝,敬請出面一談!”
沒有人,沒有半點聲響,大概是睡沉了。
柯總管冷哼出聲,回顧黑臉人,黑臉人手一招,柯總管倒縱而回,道:“大哥可是也有發現?”
黑臉人道:“老二,愚兄若是沒料錯事,主人十有八心嫌屋裏太過悶氣,到咱們頭頂的古槐上風涼了!”
小寶居高,聽得清楚,不由暗中驚服黑臉人的老辣,以及對講古王的料事,自然更心服口服。
柯總管聞言一楞,道:“當真如此,這老狗就太可怕了!”
黑臉人冷笑出聲道:“天下還有能使‘神算黑手’害怕的人!”
小寶驚心了“神算黑手”這個人,師父曾經告訴過他,姓柯名毅字五倫,是江湖中有數的幾位高手之一。
柯五倫另外有了外號,叫“無倫黑心叟”,這外號的由來一是説他“蝕骨黑煞陰手”霸道無倫。
另外一個原因是,他會為了一件事情,將胞兄一掌震死,不齒於武林,“無倫”者,説他寡情忘記倫常。
但是不管柯五倫的為人如何,功力卻是一等之屬,此人竟然作了黑臉人的屬下,則黑臉人的功力和身份豈不耐人尋味!
柯五倫似被黑臉人的話挑起好勝之心,笑了一笑,轉身退步抬頭對古槐樹葉深處説道:
“老朽眼拙心愚,看錯了老丈,老丈何不請下樹來一見?”
小寶正想着這次只怕躲不過去了,耳邊卻聽到講古王如蚊哼般的話聲道:“你別動,別理會這兩隻老狐狸,師父下去戲弄他們一番,掃掃他們的厚臉!”
小寶暗笑,由講古王的話中,他已料到人早離開了古槐。
果然,柯五倫在第三次沒獲得答覆下,怒哼出聲,似有撲登古槐之意,黑臉人適時揚聲對古槐道:
“樹上的朋友,日間既有膽量説出當年秘事,自應不是怕事縮頭藏尾的人物,今夜老夫親來拜教,朋友就如此迎客?”
古槐上已失去講古王的形影,自然無人回應,柯五倫怒聲道:“再不答話,老朽要登門催請。”
黑臉人也接口道:“老夫再説一遍,説罷若仍不聞迴音,老夫則……”
誰料話沒講完,過道上突然傳來人聲和光影,黑臉人頓即住口,和柯五倫一同迅速隱於暗處。
光影漸近,話聲也清楚許多,只聽一人道: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今夜就覺得心神不寧,多謝你提燈送我,回去請告訴小寶,棋下的快一點,早來陪我老頭子
……咦!這……這是……”
由過道出現的人,竟是講古王和一個和尚,-個提着燈。
隱於暗處的黑臉人和柯五倫,互望-眼後,心中皆有慚然的感覺,他們料錯了,想找的人不但不在樹上,反而從前面回來。
古槐樹頭的小寶,卻幾乎笑出聲來,師父嬉笑中已置敵者於掌指之上,令人欽羨。
講古王本是邊走邊和一了説話,發現居所窗户已破,驚咦出聲,一了也啊了一聲道:
“有賊!”
燈光由破窗中映照室內,一了嚇的猛一哆嗦,道:“有……有人?”
講古王哦了聲道:“莫非那笨賊還沒走?”
話中有話,黑臉人和柯五倫再次悄悄的互望一眼。
一個話不成句的顫抖着説道:“不……是沒有……有頭的……兩個沒了頭的人!”
講古王向室內看了一眼,笑道:“別怕,只是兩個假人,你快點回去吧,催小寶快點回來……”
“施主作什麼弄兩個假人在房中?”
“説來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兩天多賺了點錢,怕有賊來,小寶下棋上了癮,每夜不到三更不回來,於是我想了個辦法,用黃泥巴塑了兩個假頭,插根竹竿,穿上件舊衣服,綁緊在椅子上,然後點上燈。
“燈映人影到窗上,心想再大膽的賊,也不會笨到有人還敢下手的地步,嘿嘿,誰知道偏就有這笨的賊孫,唉!”
“施主請快點上房裏的燈,數數少了多少銀子,小僧膽子不夠,想就回去。”
“不必了,錢財身外物,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你走你的吧,我摸黑也能找到火石火紙點燈的。”
“那……那很好,小僧告辭。”
膽小如鼠的一個,提燈而去,講古王嘮叨着,一口一個倒黴的笨賊,絕子絕孫的笨賊罵着摸黑回到房中。
奇怪的是,講古王自從進房之後,就好像泥牛之人大海,竟然沒了影子,更不聞半絲兒聲響。
柯五倫和黑臉人一點頭,雙雙飛射而出,立於破窗右側,黑臉人向柯五倫-指房中,作個“殺”的手式。
柯五倫一點頭,身形如電掣般疾,射入房中。
驀地,室內傳來“譁拉”一聲暴響,接着是柯五倫如遭拋甩般被扔出了房中,他落地即起,一身衣衫盡濕,水淋淋狼狽不堪。
小寶肚裏有數,房中除了師父那把夜壺裏有東西外,別處無水,想必是師父把夜壺照顧了柯五倫。
黑臉人正要追問內情,柯五倫已恨聲道:“大哥,這老狗非常扎手,我在暗中已着了這老狗的道兒,身上滿是骯髒東西。”
黑臉人雙目中射出兇光,面對破窗沉聲喝道:“朋友若再縮頭藏尾,就不是個人物了,請出來一談如何?”
講古王在房中冷哼了一聲,但卻沒有答話。
柯五倫受辱怎肯罷休,厲聲道:“除非老狗你想連累這附近之人,否則你就給柯二爺滾出來!”
房中這次傳出話聲,聲調威嚴至極,道:“柯五倫,按你昔日所為,老夫適才就該要你的狗命,只因老夫退隱江湖之後,心已變慈……”
黑臉人接口道:“朋友既然已經露出本來面目,空言又焉能令人心服,夠膽就請出來一見!”
“講古王”在房中冷冷地説道:“老夫本不願意和爾等一般見識,既然爾等要自找難堪,老夫又何必再留情份,老夫出來容易,請走可就難了!”
在話聲中,“講古王”自房中緩步踱出,依然是那種貌不壓眾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想也不像是位武林高手。
黑臉人向後退了幾步,“講古王”就停步門前石階上面,二人四日互視,久久無言,也沒有誰移動過半步。
黑臉人在注視“講古王”久久後,始終沒有發現“講古王”奇特的地方,更非自己所知的成名人物,放心不少。
柯五倫這時已脱落了髒濕的長衫,沉聲喝道:“老狗報名!”
“講古王”冷哼一聲道:“你一再口出不遜,暫寄掌嘴之罰,至於老夫名姓,你根本不配問!”
柯五倫早已怒滿胸膛,沉喝欲即撲上,黑臉人揮手止住了他,對“講古王”道:“朋友,咱們似乎不必把別人全驚醒了吧?”
“講古王”冷冷地説道:“汪廣峻,你説呢?”
黑臉人一驚,繼之嘿嘿冷笑兩聲,説道:
“朋友既叫出汪某的名字來,必是熟人,是熟人,就好辦多了,這樣吧,咱們去廟外東二里的城根一談如何?”
“講古王”冷聲道:“可以,你們儘管先走,老夫準到。”
汪廣峻一笑,叮上一句道:“好,希望朋友你不要忘記,咱們這是一場生死約會,不見不散!”
“講古王”以一聲冷笑當作回答。
汪廣峻招呼柯五倫,雙雙騰身而起,疾射遠去,“講古王”適時卻向古槐上的小寶道:
“你小子東西帶着沒有?”
古槐上的小寶道:“都在身上,師父,徒兒先去了!”
“了”字出口,小寶真的矯捷如龍飛半空,一旋一翻一閃無蹤,其輕功火候,又勝過汪廣峻及柯五倫多多!
“講古王”哈哈一笑,雙袖微拂,人已起身空中,不進,不退,不升,不墜,自言自語又似對誰説話般道:
“都去了,我也要去了,一心想看熱鬧和追查當年劫鏢內情的,似乎也該去了!”
説話間,此老身形疾升而上,如炊煙般一團淡影,突射而出,一晃又一晃,已失蹤影。
龐克和胡梭相視一點,也閃了開去。
現在,在東城根的僻靜馬道上,又現人影,那是最早離開的黑臉人汪廣峻,和他那同共生死的狐黨“蝕骨黑煞手,柯五倫。
柯五倫站在前面,汪廣峻稍後三步,此時業已不再以黑巾掩面,現出本來貌相。
望之不類惡徒,-頭白髮,短短的幾分高,毫無禿頂地方,但他為什麼卻修剪成如此短,實在是無人知曉的謎。
修長的身材,臉上常掛着温和的笑容,下巴的鬍鬚剃的淨光,看上去令人可親,絕非歹徒。
但若當他獰目視人,而心中打着鬼祟主意,或以他那遼東本家鄉的語言談笑對人的時候,卻現出來醜惡的一面。
柯、汪的距離,有心的伸長了,一面東南立,一對西北方,相隔丈二,靜待“講古王”
的赴約。
適時三丈多高的城幹牆上,飛落一條矯捷的人影,柯五倫和汪廣峻俱皆霍地轉身,當看出來者是小寶時,汪廣峻冷哼一聲道:“你師父沒有來?”
小寶一笑道:“他老人家來幹什麼?”
柯五倫嘿嘿一笑,突然轉對汪廣峻道:大哥,這小子來了豈不更好?”
“二弟,你認為有用處?”
柯五倫道:“當然有,是現成的人質。”
“好,那就隨你怎麼辦好了。”
柯五倫把頭一點,獰笑轉對小寶道:“你師父對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他不來,只有先拿你頂個數,到時候……”
小寶臉上仍是帶着他那慣有的微笑,道:“你弄錯了,我知道的比他老人家還多!”
汪廣峻不由接口道:“包括老夫的事情?”
小寶把頭-點道:“當然!”
柯五倫目射煞光道:“那更好了,二爺我正有不少話要問你個明白。”
小寶冷冷地説道:“我不會講的。”
柯五倫嘿嘿連聲道:“識相些,你最好有問必答!”
“我就偏偏不説,你能怎麼樣?”
“哼!二爺明白,你們爺兒兩個是會家子,不動點真個的玩意兒是不會認頭的,不過二爺醜話説在前面……”
“後話醜話全都是廢話,你們約我師徒到此地來,若只是空耗時間沒正經事,小爺可不再奉陪,要走了!”
柯五倫一聲怒叱道:“走?談何容易!”
話鋒乍落,柯五倫右掌業已抓到小寶頭頂,其疾無倫,並且暗以七成“蝕骨黑煞手”功暴下毒手。
小寶劍眉一皺,倏忽飄出七尺,沉色擺手道:“且慢,要談打,小爺不怕誰,但要等小爺把話説完。
“小爺師徒隱身京華,另有所謀,與任何人的任何隱私無關,也不想多管閒事,因此爾等不必起意殺人滅口。
“聰明的話,爾等應該知道這多年來你們平安無事,無人追究昔日惡行,已可足證小爺説的不是虛言。
“若能從現在起,各走各的路,並且你們能不再為惡的話,那最好,現在小爺靜等你們一句回答,講!”
柯五倫聞言回顧汪廣峻,汪廣峻頭一點。
他二人湊在一處,低低交談起來,小寶不耐久候,揚聲喝道:“就只一句話,何須費這多的工夫!”
適時何、汪二人業已商得結果,柯五倫步向小寶,正要開口,小寶把臉一扳道:“姓柯的你往後站!”
柯五倫雙眉一皺道“什麼事?”
小寶道:“為省時間,小爺不和作不得主的多談!”
柯五倫老臉一紅,咬住呀道:“你弄錯了,柯某正是作主的人!”
小寶冷哼一聲道:“大言不慚,那百萬紅貨你分了多少,頂上天,到你手十萬八萬兩,這似乎不像是作主的人應得的數目,小爺年紀輕輕,眼睛卻亮!”
柯五倫厲聲叱道:“小狗,説話有遮攔些!”
小寶沒有再睬他轉向汪廣峻道:“姓汪的……”
汪廣峻似乎知道小寶要説些什麼,急忙接口道:
“老夫可以和你一談,但卻預先聲明,你師徒對‘百萬紅貨’失蹤一案,所獲消息並不確實,這一點你要明白!”
小寶道:“消息半點不假,不過那件事和小爺師徒無關,小爺師徒從來就沒有打算要過問。”
汪廣峻正色道:“小朋友,你若堅持説消息可靠,老夫就真的不知和你師徒還有什麼話好説?”
小寶哼了一聲道:“約小爺師徒來的是你們,既然你們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説,小爺正好回去!”
他説回去是真走,轉身大步坦然而行。
柯五倫閃身阻住了他,叱道:“小狗,就這樣走?”
小寶冷冷地反問道:“依你説呢?”
.柯五倫相距小寶已近,驀地雙掌齊出,一拍肩頭,一拿腕臂,沉喝道:“小狗!給二爺我留下!”
小寶動也沒動,直到柯五倫的掌拍,拿將及的剎那,方始哈哈一笑道:“軟的硬的小爺是一概不吃,滾!”
“滾”字聲中,小寶微震雙臂,僅僅是一挺一甩!
柯五倫並沒有小看小寶,但是小寶震臂的招法,確是平凡無奇,就算真被格架正着,以柯五倫雙掌六成重力的勁勢看來,小寶實在很難格架的住,因此柯五倫招式不但未變,反而一聲沉嘿,去勢加疾。
誰料看來極為平凡的一招格架,竟有令人想像不到的奇妙,柯五倫掌指已將勁勢壓向小寶,驀覺被一種奇特的力道將勁勢引向一側。
不但如此,一拍一拿左掌右指本是互距尺半,現在卻莫名其妙的左手掌拍上了右手腕,右手指拿住了左手臂。
這種罕怪駭人的變化,使江湖經閲老到的柯五倫,嚇了個亡魂喪膽,慌不迭暴退。
已然無及,小寶雙臂震出,那個舌綻春雷似的“滾”字,送人耳中,柯五倫只覺雙肘一麻,動已不能。
那龐大的身軀果如小寶所説,被彈震地上,恰好滾了個元寶翻身。
柯五倫一挺而起,惱羞成怒,一聲斷喝,十成“蝕骨黑煞手”功提起,猛撲而上。小寶一聲冷曬,身形微挫,稍矮半尺,以一式普通的“童子拜佛”,一穿一撥,已將柯五倫雙臂分西東。
柯五倫“不好”二字尚未説出,小寶閃身業已到了他的背後,掄掌輕輕一拍他的肥臀道:
“看來你的火氣不小,照顧照顧城牆吧!”
話聲中“啪”的一響已擊中他的肥臀,柯五倫如遭奇猛勁力推送,身不由已飛起,撲向城牆。
汪廣峻不由面色一變,身形-閃追上柯五倫,倏忽伸臂出手半抓半抱抓抱住柯五倫的腰間。
柯五倫被推帶出去五六大步方始站穩,已距城牆不足二尺!
因為有過一抓一抱,使汪廣峻越加心凜膽寒。
難怪柯五倫會身不由已直往城牆上硬碰,原本當雙臂和小寶接觸的殺那,已遭封穴,動不能動!
設若汪廣峻接應救護遲一步,柯五倫就算僥倖不死,也非摔個斷臂殘腿不可!
小寶只是一個年僅二十多些的大孩子,不但出手能化神奇於腐朽之中,並能在格架中反震封穴,其功力造詣,汪廣峻自己明白,似乎業已超乎他的本領。
他一邊把柯五倫被封的穴道解開,一邊目光凝視着小寶,臉上陰晴不定,應如何對付小寶,成了他當前的一大難題!
他不開口,小寶卻不算完,道:“現在小爺可以走了吧!”
汪廣峻業已有了決定,神色上也自然了點,並恢復了那種謙和仁慈的態度,道:“小哥兒可有暫留片刻?”
“事到現在,還有此種必要嗎?”
“有,老朽想候令師駕降,有所申述。”
在言談稱呼上,汪廣峻已改變到極盡客氣了。
小寶此時,也有了笑臉,道:“對我説,也是一樣。”
汪廣峻沉思剎那,嘆口氣道:“也罷,此處不是講話之地,小哥兒若不疑及老朽,老朽想請小哥兒屈駕草舍作次長談。”
“我向不對人生疑,除非此人曾經欺騙過我多次,去貴府一談並無不可,只是在我認為無此必要,若必須找個地方談話時,前面現成。”
小寶説着,手指不遠處一片樹林,汪廣峻無奈的點點頭,小寶也不客氣,坦步前導,小樹林外恰有一家大户的“曬場”(北方當麥收後,曬乾麥粒的廣場),曬場大門開着,巨大的石輾停在-角,遂走了進去。
汪廣峻隨小寶身後數尺,柯五倫緊行幾步追上,悄聲道:“大哥,防備小狗在此處早已有安排……”
汪廣峻沉聲道:“你少開口!”
柯五倫碰個釘子,提心吊膽隨着汪廣峻進了曬場。
小寶毫不客氣,-屁股坐在石輾上,説道:“講吧!”
汪廣峻一點頭,轉向柯五倫道:“老二站到曬場門口,注意着四外!”
柯五倫聞言似有不悦之意,悻悻然踱向門口。
汪廣峻這才低聲道:“老朽曾經説過,關於昔日那筆百萬紅貨,中途遭劫下落不明一事,令師是誤信人言,料錯了……”
小寶接話道:“我也聲明過,此事我師徒不會聞問。”
“小哥兒請容老朽把話説完,老朽成名不易,此種謠言,若傳入江湖,老朽身家性命勢必難保,況……”
“你這是信不過我師徒了?”
“老朽怎敢,但此事關係太大所以相請……”
“你不必再説下去了,昔日事,你雖未親自出面,但卻在幕後主持,而令柯五倫率人下手,你等該知道是瞞不過我師徒的……”
汪廣峻變色慾言,小寶頭一搖,接着説道:“小可師徒,目下雖不希望露出本來身份,但可略示你們-絲端倪。
“家師當年威望,天下無出其右者,因此你們信也要信,不信仍然要信,小可現在承諾你們,此事斷不致由小可師徒身上瀉露!”
汪廣峻苦笑-聲道:“按小哥兒交待的話,可以説是一清二白了,只是在話意中,堅信昔日紅貨被劫,為老朽主謀,使老朽百口莫辯,須知彼時老朽身為鏢局之-等鏢頭,與葉老總有八拜之交,怎會……”
小寶不耐煩的接話道:“小可只因根本無暇過問他人閒事,又因見你意誠心知慚悔,方始承諾坦言-切,你怎羅嗦不完。
“大丈夫敢作敢當,事到如今,就算苦主心悟往事找到你的頭上,也斷非空言的‘不知’或‘謠言’二句可了,你又怕從何來?”
汪廣峻似乎看出多言無益,又一聲長嘆道:
“好吧!老朽不再多説,對小哥兒的承諾,總有後報之日,老夫現僅聲明-句,對葉盟兄所失百萬紅貨事,至今仍在暗中偵察。”
“這些事請不必多講,它和小可師徒無關!”
“是是,煩請小哥兒代老朽致意令師,老朽不再親自拜見了。”
“小可代師一謝,告辭!”
小寶不再停留,轉身而去。
柯五倫朝汪廣峻遞了一個眼色,兩人立即暗凝功力。
此時,躲在暗處的龐克低聲道:“胡梭!那兩個老鬼要搞鬼了,你先以‘坦克功’唬他們一下,我再出手製住他們。”
“要我打前鋒呀!……”
“別胡説八道了,時間不多了,提足功力,那兩個老鬼功力非比尋常哩!衝呀!”
龐克“衝呀!”怒吼出聲,好似石破天驚般,震得柯五倫及汪廣峻心神倏顫,出手略緩!
小寶本以為二人已被自己的武功及一番言語懾住了,因此大搖大擺,得意洋洋的轉身就欲離去。
倏聞龐克那聲朗喝,心神一顫,方欲循聲瞧瞧是何方高手,卻覺兩股陰寒掌力已經臨身。
事出突然,避已不及,當下運功護住全身要穴,拼着硬挨二掌,身子如矢離弩般,疾射出去!
卻聽二聲“砰、砰”,以及兩聲悶哼,小寶只覺身子被掌力餘勁震出丈外,落地之後,急忙回顧。
只見一名白衣少年渾身灰塵,衣衫碎裂,正滋牙裂嘴爬起身子,只聽他叫道:“好重的掌力,差點被轟得屁滾尿流。”
“你們這兩個老鬼怎麼不打了!可惡!可惡!可惡!揍死你們,揍死你們,揍扁你們!”
只見胡梭左右開弓,邊罵邊打!
半晌之後,即將汪、柯二人揍得雙頰高腫,七孔流血,眼前“滿天全是金條,要摸卻沒半條”,已是七葷八素了!
小寶卻瞧怔了!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高手硬挨二記陰毒掌之後,不但夷然無事,而且還順勢制住了對手!
這是什麼功夫?
咦?此人不是時常在“令主”身邊打轉的胡梭嗎?想不到他居然一直深藏不露,自己卻一直自以為是年青一代中
的佼佼者!
小寶不由愧煞!
他正欲上前致謝,卻聽一陣衣袂破空聲,場中已經出現了紫衣少女、粉色衣衫姑娘及白衣少女。
正是白天到無遮棚惹事之三位少女。
只見白衣少女朝小寶襝衽一禮之後,嬌聲道:“這位大哥,白天小妹失禮之處,尚請見諒!”
小寶乾咳一聲,紅着臉道:“姑娘!別客氣,老實説,失禮的應該是我才對!我實太不給三位面子了!”
陡聞
“本少爺打累了!你們別在那兒客氣了!這一切全是這二個老鬼搞的陰謀,先揍他們一頓。”
小寶朗聲應道:“胡大哥,言之有理!”
説完,上去又是一陣左右開弓!
牙齒,血水四濺着!
三位少女自出孃胎,那曾看過這種陣仗,不由得心驚膽顫,偏過臉,不忍心再看下去!
“別假慈悲了!對敵人仁慈,即是對自己殘忍,想想自己的親人當年是如何遭受他們的毒手?”
白衣少女目倏閃殺機,取出短匕,上前二刀連紮帶挑,只聽汪、柯二人慘嚎-聲,立即了帳!
二顆紅心猶在舒張着!
“俗話説‘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二人死了,心還在跳,可見這二人生前有多麼的狠了,再扎!”
白衣少女果然又各在二人屍體上連刺三刀!
“好了!沒事了!再見!”
説完,身子一飄,倏然離去。
白衣少女回過神來,急呼:“少俠!”
可惜,胡梭已不見了!
小寶安慰的道:“葉姑娘!你別急!這位胡大哥我認識他,明天一大早,我便帶你去找他吧!”
白衣少女道:“多謝小寶哥的幫忙,我們葉家上下永遠記住你的大恩大德,方才那位胡大哥是……”
小寶心知方才白衣少女三人必定躲在暗處瞧及了胡梭的神奇功夫,對他的印象頗佳,因此急於知道胡梭的進-步資料。
當下,笑道:“葉姑娘!提起胡大哥這個人不但武功高強,為人更是不錯!目前正在‘倪半仙算命館’服務!”
白衣姑娘神色一動,紫衣姑娘卻搶先道:“鶯姐!據傳聞,倪半仙的人慈悲為懷,要與建‘娘娘廟’,看樣子,胡大哥的心地是挺善良的!”
白衣姑娘秀眸異閃連連!
小寶問道:“三位,怎麼知道趕來此處?”
白衣姑娘笑道嚴是令師指導我們來此的,令師徒實在是咱們葉家的大恩人,否則我們一直被矇在鼓裏,説不定那天又會遇害!”
小寶搖搖頭叫道:“又來了!這是吾輩行道江湖所應做之事,根本不足掛齒,下次請不要再如此客氣啊!
“對了!葉姑娘,方才你一口氣斃了這兩個老鬼,那百萬鏢銀的下落,豈不是因此而中斷了嗎?”
“沒關係,令師已經告訴我們了,天明之後,即可去取出來。”
小寶笑道:“那就好!折騰了這麼久,天已經快要破曉了,咱們就此暫別了”
“再見!”
且説龐克暴喝一聲,一見胡梭身子衝出去,汪柯二人身子一顫之際‘玉佛指力’連彈,立即制住了二人。
龐克嘴角含笑,雙手環抱胸前,欣賞着胡梭的精采表演。
陡覺耳邊傳來清晰的話聲:“克兒!想不到你的‘玉佛指力’已經練成了!”
“是誰?”
龐克循聲-瞥,倏見三條倩影疾馳而來,迅即掠過自己匿身之處,直撲向胡梭及小寶之處。
“克兒,那三女是友非敵,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龐克只見距離自己十餘丈外右後方樹後掠起一條身影,心知必是暗中發話之人,立即暗中跟了下去。
只見那條身影疾若閃電,居然馳向“講古王”師徒住所。
“‘蹄子’(足)跑得挺快的哩!哼!我不相信追不上你!”當下提足全身功力,恍若輕煙飄向前方。
“原來是你呀!”
“講古王”面帶微笑的站在門前瞧着他,柔聲道:“克兒!想不到你的輕功身法也精湛到這個程度,老令主果真沒有藏私!”
“你一再喚我為‘克兒’請問你是誰?”
“克兒!到裏面去談吧!”
進入客廳,分主客入座後,“講古王”揚手一陣揉搓,只見那削瘦無神的面孔,竟然變成-位俊逸的中年人!
好熟悉的面孔!
龐克心神一顫,曲膝跪在地上,悲喚道:“爹!”
熱淚不由串串流下!
中年人亦潸然淚下!
歷劫餘生,他別十餘年的父子終於重逢了,怪不得會如此的激動!
好半響,龐達泉拉起龐克,笑道:“傻孩子!生得如此俊,哭成這樣子,不怕別人看見了取笑呀?”
龐克擦去淚水,笑道:“爹,你還不是在掉眼淚!”
“傻孩子!那是興奮之淚呀!”
“爹!昔年是如何逃過劫難的?”
“唉!提起此事,爹猶有餘悸哩!爹如期赴廖祖榮之約,想不到卻遭一羣高手夾攻,爹突圍之後,終因傷勢過重而暈眩在地。
“醒來之後,發現躺在牀上,坐在牀側扶待的正是馬姑娘,爹虧她細心照顧三個月,才完全痊癒!”
龐克只覺心痛如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龐克並非不知馬莎莉對自己的一片情意,可是他已經和廖雪紅有了“夫妻之實’呀!
蒼天啊!你未免太殘忍了!
“克兒,你怎麼了?”
“爹!沒什麼?”
“克兒!據令主下午來指示,你將和胡梭一起混入‘大家樂’集團內,對手心機、武功皆高人一等,你可要多加小心!”
“是的!爹!”
“對了!克兒!你對馬姑娘的印象如何?”
“仙露明珠,武功、心質,皆不俗!”
“克兒!那就好!老令主及馬姑娘皆很賞識你,既然你對她的印象也很好,爹可以了卻一番心事了!”
“爹!不行呀!”
“克兒!你還在考慮什麼?”
龐克一咬牙,緩緩的將自己與廖雪紅結識的經過以及那一段‘孽緣’説了出來,聽得龐達泉神色大變!
“唉!想不到爹昔年避開了楊青霞之糾纏,你卻被廖雪紅粘上了,不過,據説那女孩子挺善良的!”
“爹!廖姑娘和我皆是無辜的!”
“克兒!此事爹會向老令主解釋的!你放心遠行吧!爹向你保證,你回來之後,一定有一個很圓滿的結局!”
“爹!多謝你啊!孩兒先告辭了!”
“龐克回到“雙龍廬”時,天已亮,只見門下貼着一張紙條:“老克!到‘老師’那兒用早點吧!”
龐克將紙條化成飛灰,抵達私塾,適聽屋內傳出:“香噴噴,熱乎乎的!好棒的‘八寶粥’!”
馬莎莉嬌聲道:“多謝誇獎!咦!師兄怎麼還未到呢!據你方才所言,他已經先你離開了,究竟是去那邊呢?
“趁熱吃吧!別等他了!”
“你先吃吧!我怕燙!”
龐克聞言,內心不由一陣痠疼,故意將腳步放重,果然立即聽到馬莎莉欣喜的道:“師兄回來了!”
房門“呀”一聲,果見嬌豔如花的馬莎莉含笑當門而立。
龐克強裝笑容,喚道:“師妹!”
“師兄,快進來用早點!”
“謝謝……”
“老克!你如果再晚-點回來,我一定把這鍋‘八寶粥’幹光,馬姑娘實在夠聰明靈巧,樣樣行!”
“色、香、味俱全,師妹!胡梭方才之言的確不錯!”
馬莎莉笑道:“師兄!別光是動口,快動手添粥呀!”
龐克邊吃邊道:“胡梭,你不知道你方才走了之後,小寶及那三位姑娘一直在談論你的武功哩!”
“師兄,胡大哥方才説是你暗中相助的呀!”
“胡梭什麼時候學會客套了!他那‘坦克功’是真才實學哩,換了別人,早就當場‘葛屁’(死)了!”
胡梭面帶得色的道:“那兩個老鬼的掌力既霸道又有陰毒,我那件白衫整件的完蛋了!”
馬莎莉笑道:“沒關係!我吩咐霜霜為胡大哥親手縫製一件白衫,她的女紅功夫,實在令人欽服!”
“莉姐!你別替我‘打廣告’了!”
只見黃霜霜拿着一疊小紙條自屋外走了進來!
“霜霜!辛苦你了!”
“莉姐!-共簽了一百二十三萬四千兩銀子,分散在五千四百六十七家,絲毫沒有引起莊家的懷疑!”
“嗯!辦得很好!”
“莉姐!另外據他們反映,這支號碼另有一批人作籤哩,金額大約是咱們的三倍,莉姐,會不會就是對方籤的?”
“嗯!錯不了!”
“他們自己也在籤,究竟是什麼意思?”
“師兄,目前‘大家樂’的賭法一共有兩種,此地附近的是與莊家對賭,籤中了則由莊家理賠七十倍的金額。
“在華北地區則流行‘抽頭制’,由賭客與賭客對賭,莊家抽取贏家一成金額,作為佣金。”
“若是全部沒有中獎呢?”
“退錢!”
“多麻煩!”
“天下那有白吃的午餐,否則,莊家憑什麼穩抽一成呢?”
“有理!怪不得他們也自己簽賭,既可以贏別人的錢,又可以預防別人中獎,好高明的經營方式!”
“事實上,莊家之中約有五成左右是由‘圈外人’經營的,這些就是他們的目標,看樣子這次咱們是贏定了!”
“八千萬兩銀子哩!夠嚇人的!”.
“小意思!下一期就籤五百萬兩,非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不可,再下一期就籤三千五百萬兩!”
“師兄!萬一他們臨時變牌怎麼辦?”
“再下一期的牌就由我及胡梭自己來開,胡梭的馬跑第一,我那匹馬跑第二,至於號碼會另行通知。”
“師兄!他們為了便於掌握,人和馬的號碼,因此一直沒有變動,這點對於你們的計劃應該甚有助益的!”
“師妹!可否將你的計劃透露一下!”
“當然可以!這也就是小妹今日請二位大哥來此的主要目的。”
“胡梭,你少胡思亂想,聽仔細了!”
原來胡梭正痴痴的瞧着馬莎莉,此時一被龐克當面點破,俊顏不由一紅,連忙道:“我在聽呀!”
“聽你的頭!”
馬莎莉微微一笑,道:“楊青霞所經營的‘大家樂’系以九人九馬,在終南山麓昔年皇帝狩獵區賽馬。
“全程三十里,以領頭先抵達終點的兩匹馬為‘大家樂’中獎號碼,譬如,九號馬冠軍,八號馬亞軍,中獎號碼即為‘九八’號。
“楊青霞每於開獎前三天將各莊家最熱門的號碼統計出來,再決定要開那支’‘冷門牌’,隔天即開始分散籤牌。”
“夠好賺!”
“沒關係!咱們在兩個月之後立即來個‘將計就計”跟那‘老女人’打對台,讓她措手不及,,輸得脱底!”
“她會不會耍賴,讓咱們領不到獎金啊?”
“我就是希望她輸不起,,師妹!下一次你‘拼明牌’時,別忘了要每位賭客多邀些人手監視莊家,以防‘倒帳’!”
“老克!你的腦瓜子夠靈光哩!”
“師兄此計甚妙!當你們採取‘將計就計’策略時,‘水銀令’一萬多名兄弟以及其親友一定會‘總動員’的!”
“目前你們靠什麼傳遞信息啊?”
“除了靠健鴿以外,尚靠八駿及十六騎、三十二鷹等五十二人傳遞信息,不過,自中間起,已將八駿調來專門負責此地與終南山之傳遞任務!”
“師妹不愧為一令之主,思慮慎細!”
馬莎莉自懷中取出兩枚古玉戒指,道:“二位大哥,請將此枚戒指戴於左手中指,以便於本令之人辨認!”
“挺高貴的哩!”
“師妹,是不是‘水銀令’之人皆戴有此種戒指?”
“不是!普天之下只有六枚古玉戒指,相傳乃是得自唐明皇陵寢中,功能驅邪避毒,爹曾做過試驗,中了‘無形之毒’者,只要在十個對時之內,將此枚戒指含於口中,不出半個時辰,即可除去‘無形之毒’!”
“師父真是算無遺策,那另外四枚戒指-定交給潛伏在對方陣容中的那四位弟兄吧?”
“不錯!其中三人分別駕馭二號;四號及七號馬,你們二人所要頂替的是四號及七號,師兄頂替四號,胡兄頂替七號!”
“好!咱們就一言為定,二月之後的‘大家樂’中獎號碼一定是‘七四’,就讓楊青霞活活的氣死吧!哈哈!”
“贊!”
“師兄!這是四號及七號的圖形及他們二人基本資料,你們待會熟記之後,不妨立即焚燬,以免另生枝節!”
龐克及胡梭全神貫注的反覆熟記,演練了一個時辰之後,在馬莎莉滿意的掌聲下,將那些資料,丟人灶內焚燬。
“師兄!易容方面沒有問題吧?”
“牛刀小試,我一手包辦了,不過,如何與他們二人碰面呢?”
“下月初三起,你們二人連續在終南山麓‘喜相逢’客棧,天字號房內等候三天,他們二人自會去找你們的!”
“有沒有聯絡密語?”
“有!他們會先問:“你樂我樂大家樂’,你們就答:‘你忙我忙大家忙’,你們再反問:‘辛苦辛苦真辛苦’,他們若答:‘銀子銀子’,就錯不了啊!”
“好妙的詞,馬姑娘,這是你想出來的吧?”
“不錯!多謝謬讚!”
“馬姑娘,我是肺腑之言哩!”
“小妹知道!”
“師妹,為了加強今夜子時的效果,麻煩你吩咐下去,在今晚賭鬼中找出三位最近曾做過壞事的人,讓我當眾訓訓他們!”
心思玲瓏的馬莎莉會意的道:“高招!師兄,你放心,屆時我會暗中傳音指點你的,真是高招!”
“屆時由我出面執法!”
“此事非你不可,我會佯以法術賜你成‘金剛之身’,任對方出手攻擊,你有沒有膽子對付?”
佳人當前,豈可示弱!只聽胡梭朗聲道:“沒問題!任他掌力有多猛我也絕對不會皺眉頭的!”
“夠氣魄,放心!師妹不會挑那些絕頂高手的,何況,據我推測,今夜子時來人中,鮮有絕頂高手!”
“是呀!胡大哥,你可要為大局多保重啊!”
胡梭聽得魂兒飄,心兒飛,不知如何啓口?
他只是想喊:“馬莎莉萬歲!”
龐克見狀不由暗暗搖頭,一扯胡梭的袖子,道:“胡梭,咱們易個容,到古寒窯附近去走走吧!”
“有理!有理!”
龐克及胡梭分別易容成青衫文士及灰衣文士,走到古寒窯時,不由被眼前的人潮及情景震住了!
三教九流之人物-下子擠到李家莊來了!
男女老幼,天南地北的人全來了!
怪的是,並沒有喧譁之聲,耳中聽的盡是喃喃祝禱詞!
古寒窯前人潮進進出出的,人手三支清香,一排排恭恭敬敬的長跪在地,口中吟吟有詞,拜了三拜之後,在爐中插上清香,立即起身。
只見人人自動走到窯前,巨形木桶丟進油香錢。
一錠錠大小不一的銀子,少者一兩,多者五兩,十兩,甚至還有丟進整錠黃金的人,怪不得龐克二人會怔住了。
古寒窯內香煙瀰漫,嗆得人人淚水直流;但是祈求者無懼於此,乾脆向娘娘慚悔,求娘娘賜福中獎!
“各位!請讓路!”
陡見那位“阿水兄”雙手抓着一大把燒了半截的清香,自古寒窯內跑了出來,擲進金紙爐之後,立即迅速的跑回古寒窯內。
奈何香客太多了“阿水兄”-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只見青衫一閃,那位吳哲任自動的加入了“清香爐”工作。
“這位吳哲任變得真快,原本是一個小賊,如今居然自動的加入了工作行列,令人欽佩!”
“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有行善的機會,沒有人願意為惡的,問題是有些人根本不給人改過的機會!”
“有理!”
“老克,你看那金紙爐都快被燒裂了哩!”
“沒關係!越燒越旺,裂了更好,會更轟動哩!不過,你放心,依我看‘阿水兄’沒有偷工減料,一時還不至於燒裂的!”
“老克!你快瞧!馬姑娘實在高明,居然派人頂替我站在算命館前人模人樣的樣指揮着哩!”
“這位老兄學得挺逼真的!胡梭,你仔細瞧瞧,你自己平時的那副德行,哈哈!真有意思!”
“那會是我嗎?”
“準錯不了!胡梭,我勸勸你,如果要追意中人,必須改掉那些誇張的言詞及動作,聽到了嗎?”
“我真的是那種模樣嗎?”
兩人順着人潮走到倪半仙算命館前,只見那位“老兄”口沫橫飛的喊道:“各位老兄不要擠!只要來此地便可中獎,先去燒香。
“燒香時別忘了先看看壁上的詩句,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添多少油香,自然要可以得到多少倍的獎金。
“運氣一來,城牆也擋不住,各位祈求要誠心沉着,千萬不要學昔年那曹操走進華容道,心慌意亂!
“萬一説錯了地址,運財童子把財寶送錯家,你就又要‘扛龜’一次了,不要擠!那位朋友,你的,褲子擠掉了!”
人潮之中,立即鬨然大笑!
胡梭看得直搖頭,暗罵道:“夠惡劣,簡直故意要破壞我的形象,事過之後,非找這小子算帳不可!”
“算帳?算什麼帳?別忘了他是馬姑娘的手下哩!”
“這……”
“看看詩句吧!”
只見壁上以硃砂題着殷紅詩句:
“清香金紙免付錢,
油香多少隨你意!
來者提福身自安,
去者行善心自清!
“好詞!一定又是馬姑娘的傑作!”
“想不到咱們胡大俠會對敝師妹崇拜到這種程度!放心!皇天不負苦心人,必會賜你一個美嬌娃的!”
“多謝你的美言!”
“擠得滿身臭汗,回去吧!”
“走!”——
xmwjw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