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說話中又悄悄的回到前廳,果如朱伯魚所說的,並未發生任何意外。
他們剛一進門申三省就發覺了,他微微一怔,道:“餘老爺子,你對在下的安排還滿意吧?”
朱伯魚哼了一聲,道:“不過如此,老夫現在賭癮犯了,想換一個節目。”
申三省道:“歡迎歡迎!不知各位是賭麻將還是推牌九?”
朱伯魚道:“當然是牌九,這樣節省時間,咱們先兌換一千萬兩黃金,用一袋珠寶抵押,等清場時再一起算。”
申三省點點頭,吩咐二名少女去取來一千萬兩黃金的籌碼。
在這些人當中有商七、賈八、劉二白、扈三娘不賭外,其餘的人都拿了一千兩籌碼。但江城子卻是出人意料的坐上莊家位置。
朱伯魚瞪他一眼,道:“小子,你也要來上一手?”
江城子笑道:“師父愛好此道,徒弟豈能替你老人家丟面子。”
朱伯魚沒好氣的道:“丟面子事小,老頭子是擔你小子連褲子都輸掉。”
江城子道:“帶了那麼多的珠寶實在是個累贅,多輸一點反而減輕了大家的負擔。”
朱伯魚氣得吹鬍子道:“小子,別忘了在賭場上父子都不留情。”
江城子道:“這種話你老人家已經對我講過幾百次了,怎麼會忘記。”
申三省道:“這位老弟理牌手法很高明,賭技更高明,他已贏了幾千兩金子,倒不失為賭界名家……”
朱伯魚道:“屁的名家!你還不是看準了他是一個凱子。以為好吃。”
申三省急著道:“在下絕沒有這個意思。”
江城子道:“申當家的有這個意思也沒關係,小牌九比點數可不是靠資格。”
申三省道:“對對!這第一莊就由老弟做,老朽全力支持。”
江城子道:“在下作莊不想用公家金子,可否請當家的另替我抵押兩千萬兩黃金?”
他說著已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雖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申三省人在兩尺外就感到有一股暖氣直逼心頭。
他不由神色一動,伸手接過玉佩卻覺得入手就有一股暖流循臂而上遍佈全身,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江城子道:“申老闆是行家,這塊玉佩抵兩千萬黃金不算太多吧!”
朱伯魚正要罵他發燒,但申三省已連聲道:“不多不多!老弟這塊玉可是叫萬載溫玉。”
江城子點點頭,道:“申老闆然是行家,在下應一位朋友之邀正準備赴長白山做這筆交易。”
申三省心中又是一動,道:“老弟如果不把價錢抬得太高,老夫很想接你這筆生意。”
江城子猶豫了一下,道:“申老不妨出個價碼看看,如果不太離譜在下也不想跑到關外冒險。”
申三省道:“老弟這是聰明作法,關外最近很亂,財帛動人心,就算價錢好一些但安全上卻得考慮。”
江城子道:“在下也就是為此擔心,但申老還沒有出過價碼。”
申三省雙手不停的握著那塊佩玉,他考慮半晌才伸出五個指頭,道:“五千萬兩黃金,老夫是誠心做你這一筆交易,你看如何?”
誰知江城子卻連連頭,道:“不賣賬,長白山那位朋友已開價八千萬兩,在下還沒有鬆手。”
申三省道:“老弟準備賣多少?”
江城子道:“這是寒舍祖傳之物,如果不能突破億萬大關,在下絕不放手。”
申三省道:“老朽有句不中聽的話,憑你老弟的身手就算拿到金子,也不一定能離開長白山。”
江城子道:“在下當然知道對方底細,所以我做了一番最壞的打算。”
申三省道:“雙拳難敵四手,老弟你的算盤就未必能如意。”
江城子道:“在下雖比不上南北二傑的金字招牌,但我也算是半個生意人,談交易動武是最下乘的方法。”
申三省道:“老弟既不準備動武,什麼更好的辦法不妨說來聽聽。”
江城子道:“這個辦法最簡單不過,他們如沒有誠意我就砸碎這塊萬年溫玉,恐怕他們的損失比我還大。”
江城子又道:“在下如果連這點把握都沒有,我就乾脆把它送進當鋪當幾百兩銀子算了,又何必要去關外冒險。”
申三省見他說的很有把握,對長白山那邊情形似乎也很瞭解,暗中咬咬牙道:“再給你三千萬兩,不怕你老爺見笑,目前老朽手頭不便只能出到這個數。”
江城子道:“申老闆如此坦誠相見,在下還有什麼好說的。咱們成交了,就用此八千萬兩黃金做賭資。”
申三省大笑道:“老弟不失俠士本色,老朽最近幾年很少下場,今天就賠你賭一場。”
江城子也笑道:“能與邊塞賭王一較長短,那可是在下的榮幸。”
他說著已交小二將牌九理好,由於是江城子做莊,江九、何七、三煞等人都不好意思下注,他們都轉到別桌去賭了。
但袁不韋和朱伯魚卻不管這些,才推出第一張牌他們都下了五萬兩,申三省因為是主人下了五百兩意思一下,同時也想觀察一下牌路。
可是江城子骰子打出後,卻接著道:“這一副牌不算,大家先試試手風。”
朱伯魚坐在上門,他的牌已經抓起來,忍不住怒叫道:“放屁!你小子要是賭不起就別坐下來,耍這種無賴連我老人家也感到難為情。”
袁不韋也反對的道:“小子,賭場的規矩你還得多學習,尤其是推牌九,你只要把條子推出,輸贏都只好認了,沒有不算的道理。”
江城子道:“這些規矩我在十幾歲前就懂了,我說不算是為了敬老尊賢,不想在第一手殺通。”
袁不韋道:“你連牌都沒有看,怎麼知道準贏?”
江城子迅速伸手把三家的牌都搶了過來,而後把他自己的兩張牌也推到一起,並順勢又洗了一通。
朱伯魚氣得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小子你知道我老人家拿一對什麼牌?”
江城子聳聳肩道:“什麼牌都是一樣,反正八張牌都在這裡,如果您老一定要算也行,你們可以翻開來選,撿剩下是我的,這樣沒有話說吧!”
朱伯魚道:“當然可以,老夫是順門,骰子也是打六點。應該由我先選。”
江城子道:“誰先選都一樣,你們目標是莊家,如果留下一對十給我,就算你拿一點我還是照賠。”
朱伯魚搖搖頭,道:“小子,這樣你不是太吃虧了,等於咱們三家連鎖來配點子。”
江城子道:“世上沒有一個傻爪願意把金子輸給人家的,你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
朱伯魚怒道:“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他口中說著已把八張牌九翻過來,但他卻立時呆住了。
因為這八張牌都是天牌,不管怎麼配都是四對天牌。
推小牌九莊家有一樣好處,同樣的點數以莊家為大,也就是說雖然四家都拿天牌,莊家還是吃通。
朱伯魚呆了半晌才道:“小子,你怎麼知道這八張都是天牌……”
袁不韋冷聲道:“你老酒鬼問的根本就不是重點,問題是三十二張牌九中只有兩張天牌,怎麼第一條就跑出八張,申老三,這牌是你的,你如不給老要飯的一個明白交代,咱們今天就沒完沒了。”
申三省哼了一聲,道:“袁化子,你在賭場混了半輩子,可曾見過一副牌九中有八張天牌?”
袁不韋道:“就是因為沒有見過,要飯的才向你討過公道。”
申三省道:“什麼公道?你以為在下的牌是假的?”
袁不韋道:“事實俱在,你狡辯也沒有用。”
申三省冷笑道:“你還指責別人找不到問題重點,依我看你連賭場的門都不夠資格進,最笨的人他真賭假博,也不會在一副牌九里放進八張天牌。”
袁不韋一怔道:“不錯,但這副牌是你派人拿出來的,又怎麼解釋?”
申三省道:“什麼都不用解釋,在下從此刻起就將這賭王二字轉贈給這位江老弟。”
江城子趕忙拱手笑道:“申老闆萬不要認真,在下一進門就說過了,我學過一些雜耍工夫,剛才只是想開個小玩笑。”
他順手一轉,把餘下的二十四張牌九都翻過來,和先前八張放在一起,赫然是三十二張天脾。
申三省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天才天才!老朽在賭場打滾大半生,今天是第一次開眼界。”
江城子仍是笑笑道:“在下說過這只是一種雜耍工夫,但用在賭場中卻有一樣好處。”
申三省道:“豈止一樣,老弟只要動動手腳,贏下一個古北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江城子道:“在下如果想用這種方式贏錢,也就不會自己洩底了。”
申三省想了一下道:“老弟露了這一手的總不會是無因吧?”
江城子道:“在下如此做只是說明了一件事,我自己賭假博,別人如想在我面前賭假博那只是自取其辱。”
申三省乾笑一聲,道:“老弟放心,在老朽的地盤上絕不容許有這類人存在。”
江城子道:“有這種人我也不在乎,不管是那一種賭具在我面前搗鬼都別想過關,請申老闆派人另換牌九,這一副我差不多都認識了。”
他雙手迅速的在那副牌九上搓了一陣,像變魔術樣又回覆了原來點數。
袁不韋也佩服的道:“小子,你這一手是跟誰學的。”
江城子道:“跟我師父學的。”
朱伯魚忙道:“小子,老夫可不是靠賭起家,你這手玩藝大概是跟跑江湖戲班子偷學的吧?”
江城子道:“不是偷學而是花金子買來的。”
朱伯魚冷笑一聲,道:“真正絕學都是金子能買來的?”
江城子道:“我從沒把它當作絕學,而且教我的人也承認這是一種雜耍。”
申三省道:“老朽不承認,雜耍到了這種境界已夠列入武學大成。”
江城子道:“這兩手對那個人來說只是入門功夫,他還有一手十拿九穩開價八千萬兩黃金,我當時湊不出這個數字,他就沒有教我。”
申三省道:“什麼叫做十拿九穩?”
“假如你手中拿的是一副天牌,他心裡想著它是一癟十,而這副脾就會變成癟十。”
“那是一種早已失傳的上乘武學。”申三省說:“我聽一位前輩談起過。武功如果達到某種境界,他可以發出無形罡氣,不管是什麼物體他都可以隨意變造。”
“那人從沒有跟我談到過武學。”江城子說道:“他是當著我面演過,但未見他動用武功。”
“如果被你看出了就不值錢了,老弟變賣祖傳的萬載溫玉,大概就是為了學那招十拿九穩。”
“不錯,學會了這一招,走到那裡都可以大小通吃。”
“老弟拿到金子後,到那裡去找他?”
“用不著找,只要我有金子他會自動來找我的。”
“他怎麼會知道老弟什麼時候有金子,總不會每天都跟著你吧?”
“用不著跟。他有一種方法可以預測出來。”
“那人有個怪癖,不願在鬧區見人,更不願意進賭場。”
“他沒有說那是為什麼吧?”
“說了,他說他是掃帚星,不願意給不相干的人帶去災害。”
申三省臉色變了一下,道:“是什麼災害?”
“那可難說,視情節輕重和他自己喜惡而定,如果他不高興,被他遇上的人都會得瘟疫。”
“老朽想和老弟打個商量。”
“申老闆想買我剛才的那一手?”
“不錯,老弟花了多少金子,我可以另加兩成。”
“等咱們賭完了再說,如果是我贏了也許會減半。”
申三省心中一動,答道:“就這麼說定了,老朽到那邊去替你找幾個肥角。”
“也許我的賭技比他們高明一些。”江城子說道:“但是我不賭假,在牌桌上我一向不以巧取勝。”
“說不定你老弟會遇上狠角色,但你儘可放手作為,一切問題概由老朽負責。”
他說完即起身往後面走了。
朱伯魚忙施傳音道:“小子,你認識東海騎鯨客?”
江城子也施音道:“不認識,但我聽說過這名字。”
“你剛才的那一手可是叫鬥移星轉?”
“可能是吧!他沒有告訴我名稱,我也沒有多問。”
“混帳!在老人家面前還想賣關子,我問你剛才那一手是跟誰學的?”
“一個跑江湖的賣藝的,他沒有告訴我名字。”
“那明明是騎鯨客的鬥移星轉,你在老夫面前還想耍花樣?”
“我說的是實話,晚輩有一個長處,不管是多麼好的朋友。都不追根究底聽別人秘密。”
朱伯魚老臉一紅,道:“老夫只是為了好奇,並不是存心打聽你的秘密。”
“晚輩根本就沒有秘密。”江城子道:“前輩如真有興趣,不妨在申三省身上多下點工夫。”
“老叫化說他只是江湖中小混混,還有什麼秘密好打聽的?”
“這個小混混絕不是袁老想像中那麼簡單,你不妨多注意一下場子中那批賭客。”
“老夫已經注意到了,他們似乎都是不常在江湖中走動的高手。”
“這才是最大症結,一個小混混怎麼會認識那麼多的江湖高手。”
“小子,你忘了此地是賭場,像這種龍蛇混雜之地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
“前輩以為申三省會找什麼樣人來對付咱們。”
“對付咱們?他老混帳不是去替你物色凱子。”
“也可能是凱子,但絕不是普通人物。”
“這是如何說法?”
“道理很簡單,來人如果把咱們擺平,申三省可以因此撈了一票。”
“要是咱們把人擺平了呢?”
“咱們就會變成江洋大盜,很快就有大批官兵捉拿咱們。”
“你小子不能光憑猜測,此地是申三省的老窩,難道他不想混了?”
“咱們如果被捉住關進大牢裡去,這件事江湖上不會有人知道。”
“就憑几個官兵也想把咱們捉住?”
“官府既然出面,就不止派幾個人,咱們用不著和官兵動手,那樣正好上了申三省的當,咱們都變成了殺官兵造反的強盜。”
“難道咱們真的讓他們捉進牢裡去?”
“劉二哥和扈三娘已將報信的人收拾掉了,你設法穩住過來的那五個傢伙,我去找申三省。把金子拿到咱們馬了離開。”
“你小子不賭?老頭子這兩手唬唬鄉下人還可以,如真遇上郎中或者千我只好任人宰割。”
“晚輩先輸幾把小錢,前輩最好是所有的金子都放上去,我保證讓你可以大撈一筆。”
朱伯魚還想講什麼時,後面已連續走來五個老人,為首一人冷聲道:“各位既然來了怎麼幹坐,是沒有金子還是湊不夠?”
江城子忙道:“在下的金子放在申老闆那裡,這兩位老人家嫌我金子少,他們不肯賭。”
老人道:“申老三已有過交代,老夫來作莊,你儘量下注輸了有人給金子。”
朱伯魚道:“你老兄作莊老夫就可以放心賭了,這小子手腳不乾淨,我擔心他輸了會搗鬼。”
老人道:“老朽也聽申老三說過了,我倒覺得這老弟心胸磊落,他如存心詐賭就不會露那一手。”
他說著已理好牌推出第二條,但江城子卻顯得很謹慎的只押一百萬兩。
他坐天門,袁不韋這時卻是順門,朱伯魚顧了尾門、但他們兩家都各押一千萬兩。
銀子打出七點,江城子拿第一付牌剛好也是七,莊家是八點,而上下門卻都是九點。
莊家吃一百萬兩,貼出一千九百萬兩。
他看了看江城子,道:“在下賭傅不喜欠帳,那樣會愈賭愈大,萬一我把金子輸光了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老人道:“慢慢下也好,推完這一付我叫申老三給你送銀子來。”
第二條脾出來,江城子還是下一百萬兩,可是袁不韋和朱伯魚竟連本帶利把兩千萬兩一起推了出去。
老人微微一怔,他的銀子終於還是擲了出去。
這一次是五點,等於跟江城子互換一張牌,江城子是五,莊家是六點,上下門是九點。
江城子輕輕嘆了口氣道:“老先生怎麼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你這樣賭下去是得不償失。”
老人怒瞪他一眼,但仍忍著氣把上下門賠了,才拍著桌子道:“申老三,你欠人家的金子快點送來!”
申三省對這個老人似乎很畏懼,忙捧了一堆銀票放在江城子面前道:“這些摺合黃金剛好是七千萬兩,老弟剛已先支一千萬兩籌碼,加起來剛好是那個數字。”
江城子苦笑道:“先支的一千萬兩已輸掉九百,看來我的計劃很難實現……”
他剛說到這裡劉二白和扈三娘已飛身進來大聲叫道:“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幾千官兵把整個院子都包圍起來。”
江城子乘眾人怔神之際,抓起面前銀票順手還提著兩袋珠寶,大喝一聲道:“衝出去,咱們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