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看到羅藝如何出手,可他手臂一振,斷腸刺帶著絲血漿,還勾著帶血的腸子,倒是很多人都能看見。
薛萬鈞被斷腸刺扎入小腹,滿面痛苦和不甘,可隨著羅藝出刺收刺,發出驚天的一聲吼。可諾大的漢子已軟軟的倒下,倒在兄弟的手臂上。
薛萬徹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大哥!”
那聲呼喝震撼山中,薛萬鈞艱難的望著兄弟,只說了最後一句話,“活下去,為我們報仇。”
頭一歪,薛萬鈞帶著不甘死去,臨死前雙眸圓睜,顯然死不瞑目。他身為四虎之首,本來就是最為沉穩的一人。他只希望兄弟能瞭解他的深意,不要妄自送了xìng命。羅藝固然不是好鳥,可裴矩顯然也不簡單。
可這種情況下,薛萬徹已不能深究大哥臨死前的深意,霍然抬頭,薛萬徹雙眸充斥血絲,慘笑道:“好,好,羅藝,你很好!”
放下大哥的屍體,慢慢的站起來,拿起長.槊,薛萬徹咬牙道:“羅藝老匹夫,今rì你我……只能活一個!”
羅藝有些皺眉,他倒.不是怕,而是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意料。他喜歡那種掌控大局的感覺,可眼下怎麼來看,大局都被裴矩掌握。羅藝知道自己低估了裴矩,可他並不知道裴矩的底細,所以還是楊善會和薛氏兄弟。如此關頭,什麼計謀都已經弱化,裴矩是個文臣,能做到這份上已是巔峰,眼下是拼實力的時候。
羅藝不知道裴矩如何知道他的事情,.但明白這種事情揭發出來,就再沒有緩和的餘地。他本來亦是梟雄,講究當機立斷。知道薛氏兄弟已有反骨,力求先殺了這兩個叛逆,以除後患。
當然在他心目中,早.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這兩兄弟跟了自己,卻反自己就是叛逆!薛萬鈞斷臂,已和沒牙的老虎一樣,他本來想殺的是薛萬徹。可沒想到薛萬鈞卻替兄弟擋了致命的一擊,破壞了他本來的計劃。
自己的死士一直跟隨自己,.雖然只有百來人,可羅藝並不相信,會打不過楊善會的手下。他是個謹慎的人,上山之前,早就探明,這山上沒有其餘的埋伏。
迅速的分析局面,自己只.要能敵得過楊善會和薛萬徹,就能重新取回先手。
他不想放棄辛苦得來的機會,他不甘心!
但他顯然忘記了一點,那就是裴矩既然敢和他攤牌,就是已有了必殺他的信念。可貪yù權yù之前,又有幾個人捨得放棄?
羅藝不想放棄,所以冷冷的望著靠近的楊善會和薛萬徹,尋求最佳出手的時機。裴矩嘆道:“想楊將軍勇猛無竇建德……”說到這裡,他忍不住的向竇建德看了眼,見到他雙眸還是睜著,但出氣多進氣少,放心的扭過頭來,又道:“薛萬徹勇冠千軍,萬人難敵。二人聯手,只要防備住羅藝腰間的斷腸刺,取勝應該有七成的把握。”
羅藝不待他多說,已怒吼一聲,豹子般躍起,長弓扼向楊善會的咽喉。躍起的時候,還不忘記吼一聲,“殺無赦!”
山上隨著他的一聲吼,立刻變成了修羅地獄!
羅藝的手下知道這個命令的含義,就是在山上的人,除了自己的人手,一個不能活。襲擊可說是從伊始就變的殘酷非常。
楊善會的手下、羅藝的死士、再加上河北殘眾絞在一起,幾乎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都有人死去!
山外廝殺震撼,山上更為慘烈。所有人其實已短暫的忘記了遠大的目標,只為能活下去而努力。
羅藝眼中只有楊善會和薛萬徹,他認為大敵還是楊善會。並非他輕視薛萬徹,而是太瞭解薛萬徹。薛萬徹在兵士眼中雖勇,但在羅藝眼中,還不足一哂。
他沒有動用彎刀、沒有使用斷腸刺,就憑手中的一張鐵弓,已逼的楊善會連連後退。
說起羅藝,都知道他文武雙全,手下的燕雲鐵騎威震八方,可卻少提及他的功夫,這意不想炫耀的事情。就算是蕭布衣到了如今,能不出手就不出手,這也是一種心理戰,要出手,就要無堅不摧。
羅藝方才見竇建德、楊善會幾人混戰,初步的分析是,竇建德的武功和他旗鼓相當,楊善會比他稍遜一籌,薛氏兄弟比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先殺強手,薛萬徹不足為懼。他戰略已定,堅定的執行,一張鐵弓在他手上,竟然能劈、刺、絞、抹,發揮出十八種兵刃的用法,只憑此看來,他的武技之博,已讓人歎為觀止。薛萬徹的長槊雖猛,卻離羅藝身邊總差毫釐。
毫釐之差,謬以千里!
這點差距,其實就像棋道國手戰庸手,只是佔優的一先。可就是這一先,庸手一輩子都是追趕不上。
但羅藝出招的時候,也心中暗凜,他發現自己又判斷錯誤,他再次低估了楊善會。他來到這裡,就不斷的犯錯,這在平時,難以想像。他雖用了十成的力氣搏命,楊善會也是大汗淋淋,已用盡全力,可他就是不能擊倒楊善會。
這人的韌xìng,簡直就和他領軍一樣,讓人難以捉摸。
可羅藝不信邪,他認為,只要自己再加把勁,就一定能殺了楊善會。他看出楊善會已不支,他看到楊善會出槍的時候,已少了兩分驍勇和詭異,如牛,汗流浹背,他知道已到了出絕招的時候!
他手中的長弓驀地一緩,這種緩慢在尋常人眼中,看不出什麼,但是在高手眼中就意味著,有機可乘。
羅藝留出破綻,就希望對手強攻。
果不其然,楊善會大喝聲中,槍芒暴漲,直奔羅藝的胸前,薛萬徹長槊橫擊,卻是一招橫掃千軍!
羅藝手腕一翻,已用弓弦纏住了鐵槍。可楊善會雙臂一振,崩的聲響,弓弦已斷。羅藝半分慌張都沒有,長弓一屈,轉瞬爆飛了出去,先長槊掃來,弓梢已擊在了薛萬徹的胸口。
弓若彈丸飛逝,甚至讓薛萬徹來不及閃躲。砰的一聲響,薛萬徹的胸骨幾乎被長弓敲斷。可就在長弓出手之時,羅藝已出了斷腸刺。
斷腸刺其實就像一根鋼絲,卻遠比鋼絲要犀利。他這次取的並非楊善會的腸,而是楊善會的槍!楊善會的功夫全在一杆槍上,這把槍亦是變化莫測,多有機關,只要能抑制住楊善會的槍,就等於綁住了楊善會的一隻手!
刺如怪蟒,纏在長槍之上,稍一**,長槍已然擋開。羅藝再下殺手,他斷喝一聲,手掌一亮,已取彎刀在手,雷霆霹靂般的砍去。
空中光芒暴漲!
殘月彎刀不但可以用長弓。羅藝在彎刀上下的氣力,並不比在斷腸刺上下的功夫要少。
抉擇只在閃念之間,他知道自己亮刺後,楊善會肯定會提防他的這招,所以他已換了殺手,他的殺手卻在殘月彎
虛虛實實,這場比拼鬥的是武功、斗的亦是判斷和心機。
銀sè的光芒甚至寒碧了楊善會鐵板一樣的臉龐!
這一刀下去,羅藝擬將楊善會劈成兩半!
可出手之後,羅藝已嗅到危機,危機不在楊善會,而在身後,身後是誰?
光芒銀河般傾瀉,彎刀電閃般驚人,楊善會生死關頭,卻是爆發出無盡的潛力。他一個倒仰,竟翻了出去。
那一翻,就算蛟龍出海、鯉魚躍龍門都沒有如此的矯捷,他竟然避過了羅藝必殺的一刀!羅藝滿是驚駭,驚駭楊善會的深不可測,卻更驚駭身後的驚濤駭浪。
一人無聲無息的潛到了他的身後,給了他開山裂石的一掌!
羅藝閃不開,只來得及稍移身軀,但那一掌蓄謀已久,怎會落空?他一轉身,擊向他背後的一掌全擊在他的側肋之上。羅藝先是飛起,然後才感覺到身體中喀嚓喀嚓的響。那不像是一掌,而更像是千斤的錘子砸在他身上,等他落地的時候,胸骨肋骨已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爛泥一樣的落在地上,翻身都是不能,只能抬頭望天,一口口的血噴出來,甚至吐了肝,吐出了肺,就在竇建德的身旁。
他驚奇的發現,竇建德好像還沒有死,而他看起來要死在竇建德之前。他見到竇建德的目光好像閃動下,帶了分同情,帶了分譏誚。羅藝頭腦混亂不堪,不能確定是否是幻覺,他到臨死的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裴矩打了他一掌?
在飛起的時候,他已見到了裴矩就在他身後,但這怎麼可能?裴矩竟然是個絕世高手?這一掌之力,渾厚兇悍竟至如斯?
裴矩緩步走到他身前,淡淡道:“我就是天涯。”
羅藝嘴唇蠕動兩下,腦海中記得有這兩個字。天涯本來是和咫尺對立,說的就是天邊,當初從王伏寶口中,他感覺到天涯是個人。但天涯是誰,王伏寶死了,也就沒有人再告訴他。原來讓王伏寶當初如此畏懼之人,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羅藝想不懂,也沒有時間去想。他的七竅已流出了暗紅的血,他的眼睛望過去,也是赤紅。
他感覺到,裴矩真的和他有天涯一樣的遠。
誰是天涯又有什麼關係?羅藝內心深處譏誚的想,王圖霸業,終究不過一場塵土,自己處心積慮這些年,還不是說了,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可他就算想問,他也掙扎著說不出話來。[吾愛文學網]感覺到生命一分分的流逝,羅藝依稀聽到裴矩又說道:“不錯,當初你殺王伏寶的時候,我也在。我把消息告訴你,你多半是認為我對你效忠吧,不過我只想利用你翦除竇建德的羽翼而已。他知道天涯,可惜你沒有詳問……”
裴矩還想再說什麼,終於住口,因為他發現羅藝已聽不到他說什麼。
羅藝死了!
死的是如此的突然,他甚至還沒有做好死的準備!
他臨死前,嘴角還有著血,但他嘴角還在努力的向上翹,似要嘲笑,又像是釋然。裴矩望見,心中難免有些不算舒服。
山頂上,看起來大局已定。
羅藝手下的死士,看起來並沒有他自己想像的那麼剽悍。在楊善會手下人的圍攻下,已傷亡慘重。還剩下十數人,見羅藝已死,失魂落魄,再難抵抗,可對手如cháo,並不止歇。那些人是羅藝的死士,也只能跟著羅藝一起死,沒有旁的選擇!
薛萬徹長槊駐地,看起來無力站起,呆呆的望著地上的羅藝,腦海中一片空白。竇建德要死了,羅藝死了,他的大仇報了,可這種情況卻絕非他能夠想像的到。他見到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裴矩從他身邊閃羅藝。
這個世界,簡直荒謬透頂,難以想象。薛萬徹已不知道如何是好。
誰都想不到會是今rì的局面,除了裴矩和楊善會。
實際上,今rì之局,是裴矩、楊善會的一手策劃,這本來就是個驚天的計劃!都說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可裴矩運籌帷幄,一口氣竟然吞下了兩個胖子。
竇建德如期的要死在羅藝之手,有胸口的彎刀為憑。他們盡力斬殺了羅藝,為竇建德報仇。不言而喻,河北軍感恩之下,就會歸順他裴矩,薛萬徹已報了大仇,不但殺了竇建德,還殺了羅藝,這種漢子是感恩之人,只要自己稍加勸說,當會歸在自己麾下。當然一個薛萬徹算不得什麼,最多不過是個大將,但薛家的勢力在幽州,還是根深蒂固,只要薛萬徹投降自己,那取幽州也就事半功倍。他裴矩到如今,憑藉一己之力,滅了兩方勢力,獨霸河北,當可和李淵、蕭布衣周旋。
竇建德無能,屢戰屢敗,他裴矩卻要再起風雲,和蕭、李三分天下。
想到這裡,裴矩舒了口氣,望向楊善會道:“你的武功,看來還遠超我的想象。”
楊善會這時候已狼狽不堪,身上血塵匯聚,一張臉已變成了鬼畫符般的鐵板。見裴矩望過來,楊善會苦笑道:“千萬不要這麼說,方才你遲不肯出手,我只以為,你要將我一塊幹掉。”
他心有餘悸的樣子,不由讓裴矩心中好笑。
方才局面瞬息萬變,但裴矩還是讓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上。他見到楊善會武功很強,甚至有點超乎他的意料,的確有過要借羅藝之手殺掉楊善會的念頭。
這些人一輩子都是勾心鬥角,本來就是心狠手辣之輩。不利於自己的要堅決剷除,絕不猶豫。
但念頭一閃而過,裴矩還是終於出手殺了羅藝,留下了楊善會。眼下他雖看似能盡取河北之地,將竇建德、羅藝的地盤收為已有,可裴矩明白,他的勢力還是太過弱小,根基更是不牢。要說對抗不太可能,唯一可行之道就是順勢而為,暫時投靠一方勢力再謀出路。河北軍傷亡慘重,他需要將領,更需要楊善會這等的人才。
想到這裡,裴矩微笑道:“楊將軍,你實在太過多疑。想你我眼下同舟共濟,船翻了,對誰都不好。”
楊善會感慨道:“我這是這樣認為,所以才會跟隨著你。或許這天底下,也真的只有你一人,才能實現大道。”
裴矩含笑道:“正是如此!我若成事,當是無上王,而你就是我帳下第一大將,共享榮華富貴。”
楊善會拱手道:“謝道主。”烈,一個個的人倒下去,嘆口氣道:“你的死士也不多
楊善會冷漠道:“這些人命都是我的,當為我竭盡心力。”
山頭上血腥廝殺還在繼續,羅藝的死士幾乎全部滅亡,竇建德帶來的河北軍,也不過剩下了十數人而已。
而按照裴矩的計劃,山上的人,除了他、楊善會和薛萬徹還有一幫死士外,統統要死!這些人死絕,自然沒有人洩露這山上的秘密,他才能繼續下一步的計劃。
不想參與其中,也不屑出手去殺剩下的人手,裴矩自語道:“該死的看起來都已死了。”他其實很少出手,因為一個真正的高手,絕對不會和市井之徒鬥氣,那對他的武技,簡直是一種侮辱。裴矩自視極高,他甚至覺得殺羅藝,都有些大材小用,若是以往,他根本不屑對羅藝出手。
“可還有一個該死的人沒有死。”楊善會突然道。
“你是說竇建德?”裴矩目光一轉,已落在竇建德身上,緩步走上前去。楊善會突然道:“且慢。”
“做什麼?”裴矩止步問道。
“這人看起來不但沒死,還有餘力殺人。”楊善會眼眸中光芒閃動,盯著竇建德旁邊的一個屍體道:“那個人就是不知道這點,冒然的接近長樂王,這才被他活生生的叉死!這番鬥,就算屍體都被踩的支離破碎,長樂王為何身上,連個鞋印都沒有?”
裴矩哂然一笑,“楊善會,你身為將門第一將,觀察力敏銳,實在讓我也是忍不住的佩服。竇建德,你該起來
薛萬徹身軀一震,駭然望過去,簡直難以想像。
竇建德還沒有死?
竇建德身中楊善會一槍,被薛萬徹長槊擊中胸口,又被羅藝的兩把彎刀擊中,他怎麼可能不死?薛家兄弟本來除了羅藝外,甚少服人。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很多時候,你讓一個勇士服你,只憑一張嘴很難奏效,你要比勇士更勝一籌才行。
薛氏兄弟眼高於頂,但所有的驕傲在今rì都被無情的打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們今rì才明白,自己自負的驍勇,比起這些梟雄而言,還是差的太遠,但薛萬徹還相信自己一槊的威力,還相信羅藝飛刀的犀利,竇建德不是鐵人,身受如此重創還能存活?
竇建德果然沒有死!
聽到裴矩的呼喚,竇建德有如借屍還魂一樣坐起來。不但坐起來,還能緩緩的站起來,手一鬆,兩柄彎刀當的落地,發出瞭如招魂鈴一樣的脆響。
竇建德還顯得很蒼老,很疲憊,但在獵獵山風下、廝殺疑還很jīng神,如此重創下,他看起來只像受了輕傷。
裴矩皺了下眉頭,知道大計還差一些距離。這個大計自從他在社稷壇暗殺蕭布衣失敗後,就開始籌備。他本意是取蕭布衣的東都,可沒想到中途受阻,這才苦心積慮的要取河北。為了這個河北,他等待了太久,他不想失敗。
竇建德就算活過來,他也能讓竇建德再次死過去。
可他有太多的疑問,所以他總想問清楚,“長樂王,你知道了我的底細?”
竇建德聽他說的恭敬,嘆口氣道:“就是在這幾天才知道。”
“卻不知道是誰告訴的你?”裴矩問。
竇建德雙眸露出古怪之意,“這很重要?”
“難道羅士信沒有死,他從黎陽失蹤後,就趕回來告訴你這個消息?我一直沒有見到羅士信的屍體,不想相信他就這麼平平淡淡的死了。如果消息走漏,他應該是唯一的答案。”裴矩猜測道。他這一輩子,失敗的次數也不少,在崑崙手上敗過一次,在道信手上敗過一次,在蕭布衣手上敗過一次,如今竟然在竇建德手上,又失算一次。他想要明白究竟!
竇建德目光緩緩的從裴矩的身上,移到了遠處,然後再收了回來,漠漠道:“其實你看到今rì這些生命的流逝,根“你的意思是,你我只能活一個?死人,根本不必知道許多?”裴矩明瞭,轉瞬譏誚道:“你不惜詐死,不惜讓河北軍損兵折將,不惜讓所有的人送命,不惜讓跟隨你的最後幾十個兄弟苦苦掙扎,而還不出手,只等著今rì這時,給我致命的一擊?或者說,你就和羅藝一樣,根本就想假我手,除去對手?你無能去殺羅藝,只能期冀我來佈局殺他,你知道,你死後,我不會放過羅藝,你要借我除去羅藝!我看你們是棋子,在你眼中,我何嘗不是枚棋子,竇建德,你好高深的心腸。”
竇建德臉上忍不住的抽搐,那是難以遏制的憂傷。宛若寒風的落葉,瑟瑟的不能自主。竇建德身上有傷,看起來不重,可他心中的傷痕,早就無法彌補。
“我承認,我的確低看了你。”裴矩嘆道。
“就和我也一直低看你那樣。”竇建德落寞道:“我太相信仁德的力量,我希望能感化身邊的人,但我錯了。控制天下,絕不能靠感化,而應該靠冷血,這點,蕭布衣做的……很正確。”
“你現在明白這點,有點晚。”裴矩微有皺眉,他不是說廢話的人,更不是想和竇建德發些悲秋的感慨,他在等著河北軍死光。可到現在為止,人不過又死了一個。剩下的十三個死士。
“我今rì總算明白,當初七里井我為何會勝,其實不算晚了。”竇建德悵然道:“你說的不錯,我真的很蠢,我以為那場霧、那場亂是老天都在幫我,所以我才有了爭霸天下的念頭。但結果卻很可笑,我和羅藝本是敵人,當初卻為了共同的目標策劃了一場戰。”
他口氣落寞傷感,還有點悲天憫人,裴矩雙眸如炬,一直盯著竇建德的身軀,突然道:“我知道你師父是誰
竇建德身軀微震,露出哂然的笑,“你知道?”
裴矩冷冷道:“你的師父是個和尚!”
竇建德微有詫異,嘆道:“你很聰明。可是……”
“你的師父是道信……不是,道信不可能。”裴矩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果斷道:“你的師父,是僧粲!”
楊善會詫異非常,失聲道:“僧粲?”他失聲之下,聲音有些顫抖,好像也有些畏懼。裴矩道:“除了僧粲外,還有誰能教出竇建德金剛不壞的功夫?”
楊善會張張嘴,已不能出聲。薛萬徹也是難以置信,瞪圓了眼睛。
竇建德竟然是僧粲的弟子,竇建德竟然會金剛不壞神功?
他若是會這種功夫,的確能抵擋住楊善會的槍、薛萬徹的槊、再加上羅藝的兩把彎兵刃雖利,但金剛何懼?
竇建德凝望著裴矩,這才道:“裴矩,你真的遠比任何人都要聰明,你我真正聯手的話,不見得取不了天下。”
以前二人雖在一起,但可說各自防備居多,竇建德說到這裡,感慨萬千。
“你為什麼要感慨,因為不可能了,對不對?”裴矩也有些惋惜道:“今rì之局,你我根本沒有和解的可能,僧道之爭,也永遠沒有調和的餘地。”突然問道:“竇建德,你知道,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竇建德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很沉著、很從容、你也極力的想要表現這種從容不迫,其實你也一直表現的很成功。我知道你一直渴望得到隋臣的承認,一直想要和蕭布衣一樣,得到門閥、士族的認可,所以你一直對歸順的隋臣要比兄弟好。”裴矩緩緩道:“但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個和尚!”
竇建德皺皺眉頭,並不言語。
裴矩繼續道:“你太過自苦,自苦的像個苦行僧。只可惜,我從未把你的這種自苦和僧粲聯繫到一起,真是最大的失誤。”
竇建德道:“猜到我師承的人,你是第一個。你沒有想到我和僧粲的關係,並不稀奇。”
裴矩臉上突然露出嘲弄之了你是僧粲的弟子後,一切都很好解釋了。你一直都是仗義疏財,當年聽說村中有人死了父親,沒錢埋葬,你竟然能把家中的唯一一頭耕牛賣了給人辦喪事。你爹死了,所以送葬的人有數千人。你的兄弟都貪,可你根本對珠寶沒興趣。你身為長樂王,河北霸主,簡樸依舊,身邊奴婢數人,伺候的都是你的後妻,而你不近女sè,自從髮妻死後,再娶了個老婆,卻再無子嗣。因為你是僧粲的弟子,因為你還覺得自己應該和僧粲一樣大慈大悲,因為你已練就了金剛不壞。而這門武功,卻是不能近女sè。”
竇建德輕聲道:“裴矩,你說的一點不錯。”
“可金剛不壞聽說必須是童子之身,他有女兒,竇紅線應該是他的親生女兒!”楊善會本來沉默無言,突然插話道。
裴矩淡淡道:“所以他方才中了三擊,雖是保住了命,但還是受了傷,流了血。他的金剛不壞並不純,比起僧粲、道信,還差的遠!”
竇建德緩緩道:“雖然比不上師父,可我想,對付你已差不多了。”
裴矩冷冷道:“當年我和你師父鬥了三天三夜,不分勝負,你以為你能比得過僧粲?”
竇建德道:“可那時候你還沒有斷臂,那時候,你還正當壯年!這些年,你風塵僕憔悴。”
裴矩笑道:“一隻手的天涯,也能像捏螞蟻一樣的捏死你!”他口氣中滿是輕蔑挑釁,卻是想激竇建德心浮氣躁。
竇建德只回了一句,“你可以過來捏捏看。”
對於裴矩的挑釁,竇建德並不急躁,相反更加沉穩。這是他耗盡心血搏來的機會,他不想再敗。羅藝已死,他若能取下幽州,憑險而據,聯繫突厥、遼東,還有機會!他雖是僧粲的弟子,也很有僧粲的慈悲,但天下的誘惑,他還是抵抗不住。
裴矩雙眸眯起,如一根針一樣。
竇建德問,“你怎麼還不出手?我其實明白你在等什麼。”
“等什麼?”裴矩臉sè微變。
“你在等山上全是你的手下,然後你才好全力的對付我。”竇建德道:“但你為何不回頭看看?”
裴矩其實不用回頭就已知道,場上的那十數個河北軍,竟然還沒有倒下。那裡還有齊丘、高石開二人。剩下的十多個面孔,滿是灰塵鮮血,讓人辨認不清。
裴矩向楊善會望去,目光露出徵詢之意。楊善會額頭已有汗水,滿是詫異,“他們不應該還活著。”他也像不敢相信這些人在他的死士圍攻下,竟然還能支撐下來。裴矩目光一掃,瞳孔微縮,因為他發現高石開二人外,在場河北軍剩下十三人,竟然都用的是棍!這很不尋常!
要知道兩軍交戰,兵士普遍用的都是鋒銳的武器,以求最大可能的殺死對手。這十三人用的是棍,更多是將對手打的筋斷骨折,而不求殺死,實乃罕見之事。突然眼中寒芒一現,裴矩道:“原來也是和尚。”
他聲音很輕,可場上的人似乎已聽到,一人說句阿彌陀佛緊接著後面的人也跟著說了句阿彌陀佛那十三人一句接著一句,聲音弘亮,轟轟隆隆的震顫遠山。這些人並肩一衝,已出了死士的包圍。
死士雖然眾多,可卻都有驚詫之意。
裴矩、楊善會互望一眼,眼中都有了戒備之sè。
“十三棍僧?”裴矩問。
為首的一人道:“阿彌陀佛。裴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裴矩心中凜然,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竇建德還有這麼一手,他竟然能聯繫到少林十三棍僧!
不過竇建德的師父如果是僧粲,那和少林寺關係密切,竇建德求得少林寺的幫助也是大有可能。
裴矩雖然自恃武功絕高,卻也知道這十多個和尚不好對付。
少林寺到如今,建寺已有百餘年。北魏年間建立後,本是少有人聞,可自從達摩傳授飛沖天,聲名赫赫。可週武帝滅佛後,少林寺又是敗落,後雖再次興建,卻在隋文帝之時才開始大興。
禪宗修行的禪法叫壁觀,長時間修煉,身子易損。這時僧人開始習武強身,以求證道,這才禪武兼修。到如今,無心插柳,寺中反倒有不少參透武學真諦的大家,只是僧人多以修身為主,清心寡yù,是以在草莽中並不聞名。裴矩卻知道眼下少林寺有十三棍僧,武藝超群,沒想到今rì得見。
又有一僧人道:“王圖霸業,終究塵土,裴施主,只要你能放下屠刀,我等保你無恙。”
裴矩仰天長笑道:“你等保我無恙?想當年周武帝聽我之言,屠戮寺僧,你等恐怕自身難保吧?如斯佛祖,如何保我?”
眾僧人皆變了臉sè!
當年周武帝滅佛焚經、驅僧破塔,寶剎伽蘭皆為俗宅,沙門釋種悉作白衣,實為眾僧心中永遠的痛。或許有人並沒有經歷那時,可聽上代所傳,全國僧侶幾遭滅絕,簡直慘不忍睹。眾僧人雖是無yù無求,聽裴矩就是當年的罪魁禍首,如何不惱怒非常。
裴矩話音一落,人已飛起,他不取竇建德,取的卻是十三棍僧。
十三棍僧不由暗自凜然,心嘆裴矩的藝高膽大。十三人本是一心,長棍漫起,掀起無邊的棍影。可僧人畢竟心腸頗軟,雖對裴矩頗為痛恨,卻不能痛下殺手。對敵人的仁慈,顯然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裴矩下手卻毫不留情,衝入棍影,單臂一揮,已衝出棍影。
這一會的功夫,裴矩捱了兩棍,痛徹心扉,可有三個僧人已仰天躺了下去,腦門有了洞,汩汩的流淌鮮血。
第一回合,裴矩一隻手就殺了三人,捱了兩棍。十三棍僧……或許應該是剩餘的十棍僧已怒火高燃。他們自覺武功高明,可臨陣經驗畢竟比裴矩差了很多。他們一時的心慈手軟,竟然換得同伴的斃命。
他們火已起,就要做佛門獅子吼,斬妖除魔。裴矩已道:“楊善會,棍陣已破,帶人攔住他們!”
然後裴矩就衝向了竇建德。
先殺竇建德,再盡誅十三棍僧才是根本目的,不然就像當年一樣,遍逐中原的和尚,也是無濟於事。
竇建德見棍僧倒下,亦是目眥yù裂。他知道裴矩的目標還是自己,但他沒有逃,他徑直迎了上去。
事到如今,逃有何用?
他的兄弟之死,他的部下之死,今rì河北軍的大敗,可說是裴矩一手造成。他竇建德如此佈局,若不能殺了裴矩,有何顏面再見河北軍民?
死士蜂擁而上,已攔住十棍僧,棍僧棍陣已破,威力大各自為戰,又不想殺生,已左支右絀。裴矩這會功夫最少在竇建德身上戳了七指,而竇建德只還了一拳!
裴矩很少使用兵刃,他的犀利之處在於一雙手,他的手,就是他最佳的兵刃。所以蕭布衣當初如斯代價,也要換了裴矩的一隻手臂。裴矩被蕭布衣斷了一臂,功夫已弱了很多,可這樣的裴矩,還是少有人敵。
他的手掌有如開山巨斧,他的拳頭有如千斤大錘,而他的五根手指,卻如五根錐子一樣,戳到哪裡,哪裡只怕就要出來一個洞。方才三僧的腦袋,就抗不住他手指的一叩!
但如此犀利的手指戳在竇建德身上,只讓他為之一震,滿臉痛苦,卻不能致竇建德於死命。這時候竇建德只還了一拳,拳風擦裴矩的鼻尖而過,有如刀割一般。
裴矩暗自心驚,他現在明白過來,竇建德的武功,絕對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他雖驚不慌,亦有信心殺了竇建德。
當年他和僧粲激戰數個時辰,就因為破不了僧粲的金剛不壞。但他有信心破了竇建德的護體之功,因為竇建德功夫不純。
高手之爭,一點不純就可能是xìng命之憂。
裴矩陡然雙腳連踢,取向竇建德的下yīn要害。竇建德不能不擋,可手一揚,裴矩出手。他出手遠比出腳要快,他要狠。那一刻他出了三指,全部擊在竇建德胸口的一點!
竇建德雖有護體之功,但連番受創,身手已慢,再加上武功本弱,躲避不及。被裴矩連戳了三指,一口鮮血已噴了出去。然後裴矩揮拳,一拳重擊在竇建德的臉上。
若是旁人,裴矩這一拳,多半已將對方頭顱打爆,可竇建德五官變形,鮮血長流,人雖飛出,卻還不能致命。裴矩才要上前結果了竇建德,陡然後退,因為他驀地見到一道光華閃現,有如銀河席捲,繁星璀璨。
光華已將他掩蓋,不可匹敵。
竇建德出刀!
裴矩驀地驚醒,忘記了竇建德的殺招。竇建德其實和蕭布衣彷彿,一習金剛不壞,一習易筋經。內勁十足,外功不過是順水推舟。竇建德的刀法並非僧粲所授,卻是從百戰中鑽研而出,這樣的刀法,沒有套路,卻講求快、準、狠、辣。
竇建德出刀,很少走空。他一直捱揍示弱,還是要掩飾著驚天的一刀。
裴矩終究沒有躲開,可在緊要關頭還是避開重創。刀尖一劃,他本來俊朗的面容已鮮血淋淋,有如厲鬼。
可裴矩不退。
高手之爭,只爭一隙,他要打的竇建德沒有喘息之地,這才能破得了他的護體之功。竇建德只要金剛不壞一破,裴殺他,有如翻掌。
所以裴矩一退再進,竟似迎著刀光衝過去,然後再一拳擊在竇建德的胸口!
竇建德不等落地,已再次飛起,鮮血狂噴。裴矩知曉,只要不給竇建德喘息之地,再來一拳在竇建德的胸口,當讓他命喪當場。可他才要再次揮拳,就聽到薛萬徹的一聲喝:“竇建德受死。”薛萬徹一槊,再擊竇建德的後背。
楊善會也不知何時,閃到竇建德的身後,無聲無息的一槍刺來。
二人都是視竇建德為死敵,這一次,卻是要合力制敵於死地。
裴矩心中微喜,暗想自己絕非薛萬鈞,三人聯手,這次當要了竇建德的xìng命。他拳頭揮出,竇建德卻已搶先一步抓住了薛萬徹,**一揮,竟將薛萬徹兜頭砸來。
裴矩稍有猶豫,已一拳擊在薛萬徹身上。薛萬徹慘哼一聲,已被打飛。竇建德竭力躲閃,再次出刀,刀光再耀,卻已黯淡無光,裴矩一拳打在單刀上,已將單刀打為兩段。
只要再來一拳,竇建德死無葬身之地。
可這時,驚變陡升!
驚變竟來自一向對裴矩忠心耿耿的楊善會!
竇建德躲閃,楊善會一槍刺空,卻不再抽槍,斷喝聲中,手臂一振,長槍脫手飛出,徑取裴矩的小腹。在空中,無從躲閃,勢在必得的一拳遽然下落,震飛了長槍。
他那一刻的驚駭,簡直無可形容。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種關鍵時候,這種生死搏殺,他一向信任的楊善會竟然反叛。
他對楊善會並不算太過信任,但在山頭上一番搏殺,已讓裴矩覺得,楊善會是個大才,他若能和楊善會聯手,當能角逐天下!
他根本想不到,楊善會這時候,有什麼背叛他的理由,所以他根本沒想到楊善會被背叛!
竇建德卻像沒有意外般,終於落地,吸氣急吐,大喝聲中,斷刀已向裴矩當頭劈來。這一刀,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道,可說是無堅不摧。
這一刀極快,極厲,雖在受傷之中,可全力以赴,已如竇建德當初睥睨四方傲氣!
裴矩一手拍落長槍,卻不想到長槍陡斷,裡面shè出了一支羽箭,勁取他的小腹。楊善會的槍,不但槍中帶槍,還能槍中帶箭,這一杆槍,變化萬千,遠非羅士信的長槍能比。
裴矩一伸手,竟然夾住了羽箭。
可他只有一隻手!
他這隻手可說是天下最犀利的一隻手,不但擊飛了暗算的長槍,還能夾住槍中的弩箭。但他已擋不住竇建德的一
手指一彈,身形一扭,羽長刀滑落,劈下了裴矩的一隻衣袖,本來斷臂的衣袖。
竇建德眼睛中箭,嘶聲的一聲吼,裴矩得手,一顆心卻是墜入了谷底。
因為楊善會手腕一翻,已拿出面盾牌模樣的東西,在他躲避的時候,打了出來。打的地方,正是他要躲避的方向。
他已無從躲閃。
裴矩只能縮腿,然後那面盾牌就趁他再無退路,無可閃避的情況下,輕易的割斷了他的小腿,落入了染血的空中。竇建德見狀,雖是一隻眼被shè瞎,卻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舉刀要衝,要拼,陡然止住,臉上露出極為古怪之sè。
就算裴矩眼中都是露出難以置信之sè,因為他見到楊善會不知何時,手中又握一槍,趁竇建德yù衝不備之際,一槍刺在竇建德的背脊之上。
楊善會先襲裴矩,後刺竇建德,他到底要做什麼?
天地間那一刻彷彿凝結,竇建德扭頭相望,可驚天般一聲吼,一刀向身後劈去,如電如雷。
一刀劈空,一槍縮回,楊善會爆縮丈許之外,毫髮無損。竇建德一口淡金的鮮血噴出,踉蹌幾步,戟指向楊善會道:“你不是楊善會!你是何人?”
他說完話後,再也無法支撐,斷刀戳地,支撐著搖搖yù這次真的是完了,楊善會的一槍,刺在他的脊椎尾骨之處,已硬生生的破了他的金剛不壞!
楊善會的這一槍,刺的正是竇建德最薄弱的所在!
裴矩一驚,單足而立,臉如厲鬼,渾身有著說不出的淒厲之意,亦是喝道:“你不是楊善會!你是誰?”
楊善會還是楊善會,他鐵板的一張臉滿是血跡和汗水,這讓他看起來,青天白rì下,亦有著詭異的味道。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停下手來,難以置信的望著場上的這一幕。
他們甚至以為是幻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
這一場戰真的詭異莫測,激烈非常。就算裴矩都收不住拳頭,幾乎將薛萬徹一拳打死。在竇建德、裴矩兩大高手驚天一戰,雙雙受傷的時候,楊善會出手,一出手就斷了裴矩的腿,破了竇建德的金剛不壞。
他為了什麼?
他不是楊善會?
他是何人?
所有人都忘記了廝殺,雙眸中的含義複雜千萬,盯在了楊善會的身上。楊善會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如既往,輕聲道:“裴矩、竇建德,你們完了。”
他一出口,已改了冰冷之氣,甚至帶了些悲天憫人的聲調,竇建德一眼流血,一眼怒睜,恨不得將他活生生的咬“你是誰?”
裴矩遠處突然道:“我知道他是誰!”他雖斷了腿,卻已飛快止血,這時候竟然還能鎮靜。
“我是誰?”楊善會微笑道。他的臉有些呆板,笑起來很硬,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已易容。但是能將楊善會模仿的惟妙惟肖,豈非易事?
裴矩舒了口氣,咬著牙一字字道:“你是個死人!”
楊善會笑了起來,“天涯果然聰明。”
眾人還是不解其意的時候,裴矩已道:“你是李玄霸!你是詐死為李淵謀取生機,號稱東都第一高手的李、玄、霸!”
眾人錯愕,驚詫莫名。楊善會嘆口氣,惋惜道:“你猜的很對,可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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