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軼雖是襄陽太守,可對淮南江表一帶也是頗為熟捻,對眼下的形勢分析頗為準確,眾人聽到他的提議,都是點頭,也覺得不能再退,不然對不起百姓,也對不起蕭布衣才封的官職。
自蕭布衣入主襄陽後,他們在荊襄的發展可以說是少有阻礙。蕭布衣誅殺朱粲,降伏沈柳生都沒有費了太多的波折。
取江夏是順勢而為,殺cāo師乞用的是伏兵,對陣林士弘本來覺得是場硬仗,可道信突然出現幫蕭布衣取下豫章,竟然也沒有費多少波折。
荊襄、巴蜀兩地算是大隋中少有的安寧之地,隋臣這時候有幾種反應,或是效忠隋室,或是伺機等待投靠明主,蕭布衣以大隋將軍的身份招攬,讓隋臣少有反抗之人。取豫章後,順取九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所有一切都算順利,可到了現在,終於碰到了硬骨頭!
蕭布衣在東都發展的時候,徐世績、竇軼等人在荊襄亦是大力擴展。他們的路線其實也不算複雜,除襄陽、義陽、安陸成三足鼎立,屹立在長江以北,靠近漢水外,其餘圖謀的郡縣主要在長江南岸。
他們勢力擴張西至夷陵,已近巴蜀,東臨漢水,以襄陽為根基。向南卻是不著急擴展,只因為那裡多是蠻夷之地,人口稀少,並非戰略重點。蕭布衣等人的戰略重點暫時放在東進之上。他們順長江而下,倚仗搶先佔據的戰略要點,順取江陵、巴陵、江夏等地,一路東進,勢如破竹。等到攻克豫章順取九江後,可以說是荊襄之地已盡在掌握中,勢力擴張強盛一時!
他們避瓦崗不戰,並不取江淮之地,只是想繼續順長江而下取沿途各郡,如果能一直殺到揚州左近。可是說是半壁江山可圖。徐世績、杜如晦等人專注穩固後方,卻派裴行儼試探繼續東進。可在東進的過程中卻終於遇到了阻力。
阻力來自三方,一方當然就是杜伏威西進的淮南兵,另外一隊人馬卻是來自林士弘的牽制,還有一路卻是異軍突起的張善安。
林士弘費勁辛苦擊敗了劉子翊的水軍,卻沒有想到為他人作嫁。讓蕭布衣取了豫章江夏,自然心中痛恨。他繞鄱陽湖退守在鄱陽郡,倚仗對地勢的熟悉。憑鄱陽湖水軍和蕭布衣的大軍對抗。林士弘要擊敗蕭布衣的大軍是並無可能,可裴行儼等人想要消滅他也是困難。張善安卻是發跡於新安郡,號令數萬盜匪佔據了新安郡,和林士弘遙相呼應,並沒有什麼穩定地地盤,屬於散匪,見狀不好就會南逃。
這兩路兵馬和跳蝨一樣。想要抓很是費力,可不留意就咬你幾口讓你難受。
不過這兩路畢竟無關大局,真正的硬骨頭還是杜伏威地淮南
杜伏威得羅士信後,先破高郵,後下歷陽,虎視江都,更是打的右御衛將軍陳稜不敢出戰。對江都的包圍勢成,楊廣所帶jīng兵已經如東都jīng兵般,龜縮在江都一帶竟不敢出。如今自身都有安危,更不要說解東都之圍。杜伏威從此卻可以放心的搶佔江淮地域,壯大勢力。徐世績在襄陽指揮,大舉東進的時候,杜伏威當然也不肯放棄眼下絕好地機會,放肆西侵。
如今蕭布衣、李密、徐世績、杜伏威所扼據的四地已在中原中腹展開了慘烈的廝殺,棋局有四角為關隴、河北、巴蜀和東南。他們三方勢力從爭鬥範圍來看。卻是近於中腹四角之地。
蕭布衣、李密是在黃河左近纏鬥,徐世績、杜伏威卻是沿著長江兩岸拼殺。
除蕭布衣和徐世績連線外。其餘地勢力都是各有衝突。
蕭布衣現在算是手握半邊,然後依據襄陽進攻中腹,進攻退守都是遊刃有餘,雖然前往東都算是意料之外,但本身和徐世績提出的先佔角,後取邊,依託角邊佔據中腹的主張並不相悖。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李密被蕭布衣扼斷西進之路,進退維谷的時候,杜伏威同樣遭遇到相同的麻煩。
杜伏威本是山東人,可一路南下,也算是轉戰千里。好不容易在江淮站穩腳跟的時候,又被李子通迎頭一棒。他東山再起,得羅士信幫手,最近鋒芒畢露,可弊端也是隨之顯現。他在歷陽一帶,雖是扼守長江要道,但只憑這些地方顯然遠不夠爭奪天下地本錢。可他西北有李密的勢力,東南有李子通這個仇家虎視眈眈,再說東北方向江都的隋軍亦是不容忽視,要想發展,只能逆流而上,但是這時候又碰到了蕭布衣的大軍。
裴行儼進兵極快,出九江後,迅速的殺入宣城郡,進逼鵲頭鎮。
宣城郡地廣人稀,並無大城,扼要之地就是鵲頭鎮。鵲頭鎮是因山得名,因為有一山高聳臨江,宛若鵲頭,是以稱作鵲頭山。因此處地勢扼要,所以前人因山建鎮,守住要衝,是為鵲頭鎮。若是攻破此地,歷陽、丹陽已是隔江而望。
只是裴行儼從九江出兵,一側是茫茫大江,另外一側卻是暴露在鄱陽、新安兩郡的攻擊之下,林士弘、張善安自然會伺機攻打,挫蕭布衣的銳氣。
徐世績坐鎮襄陽,卻是指揮千里,讓孫超把守吳城,卻讓董景珍帶阿鏽佯攻林士弘,讓雷世猛和周慕儒二人去斷張善安的後路。
林士弘見到有人攻打,除固守鄱陽城池外,其餘的大部分兵力卻是撤到鄱陽湖中。他手下地兵士多擅水戰,何況鄱陽湖碧波萬頃,躲在湖中想抓還有相當的難度。張善安更是狡猾,見到雷世猛率兵攻打,早就化整為零的撤退。
清除側翼的威脅後,裴行儼這才能全力的去取鵲頭鎮。
只是杜伏威畢竟不是無能之輩,他手下文有輔公,武有羅士信。攻陷歷陽後,早早的派人前往鵲頭鎮。當發現蕭布衣大軍有進攻鵲頭鎮的勢頭,急急地調重兵把守。
羅士信星夜帶兵前來,在鵲頭鎮依山下寨,背倚長江。憑據地勢和裴行儼對抗。裴行儼大軍趕到之後,鵲頭鎮已重兵把守。極為難下。
徐世績、蕭布衣商議後,讓裴行儼先不強攻,示弱退守。畢竟羅士信十四歲從軍,跟隨張須陀多年,若論行軍打仗。已經絲毫不弱秦叔寶,更非流寇所比。若是強攻不下,傷了士氣更是難攻。
裴行儼聽從二人地吩咐。和羅士信在鵲頭鎮交戰三次,裴行儼三仗佯敗,一口氣退了九十里,在陵陽山駐軍,又在西南不遠的蓋山峽谷埋下伏兵,只等羅士信來攻。
二軍對壘,戰時看起來一觸即發。卻都是小心謹慎。
竇軌說地絲毫不過,裴行儼此戰決不能敗,若是敗出宣城郡,退守九江,那杜伏威可一路西進,憑鄱陽湖和蕭布衣的大軍對抗,到時候阻力一成,再加上林士弘、張善安地推波助瀾,再攻就要花數倍的力氣。
見到眾人都是請戰。徐世績笑了起來,“各位大人先不用急,其實我和裴將軍早就探討了形勢,他依據陵陽山守衝,羅士信要攻我們的九江、豫章兩地必先克陵陽山的要道。不然被我們前後夾擊,死無葬身之地。裴將軍身經百戰,羅士信萬人難敵。這二人鬥智鬥勇。羅士信此次不過是佯攻,他們一時間後援不到。絕不敢輕易出兵。”
“羅士信後援若是到了呢?”孔邵安緊張問道。
徐世績卻是笑了起來,“我賭他後援絕對不會到。”
眾人吃驚,杜如晦卻是笑了起來,“徐將軍,莫要賣關子了,你們不用著急,其實徐將軍早有其他謀算。”
徐世績微笑道:“杜侍郎說的不錯,其實我早就和杜侍郎商量了良久,若論武功,羅士信應該不弱於裴將軍,若論領兵,羅士信自幼從軍,跟隨張將軍,裴將軍卻是近幾年才聲名鵲起,雖勇卻少逢陣地戰。從這兩點而言,羅士信要強過裴將軍。若是二人領軍對仗,說句實話,這兩虎相爭,我倒覺得羅士信有六成贏出地把握。”
眾人緩緩點頭,知道徐世績說的大有道理。
“可眼下我們若真的交戰,我卻賭裴將軍必勝。”徐世績沉聲道。
“為什麼?”眾人詫異問道。
徐世績淡然道:“因為裴將軍有蕭將軍和我們地大力支援,後繼力量源源不絕,羅士信卻是孤軍奮戰,如何能和我們抗衡?”
“他不是有個杜伏威嗎?”孔邵安問道。
徐世績沉聲道:“羅士信武功高強,兵法亦jīng,甚至不讓杜伏威,他去投靠杜伏威,你們說杜伏威如何會對他放心?羅士信攻高郵、克歷陽,在江淮軍中已經頗有威望,再說他背叛張須陀在前,杜伏威就算是寬宏大量,我想多半也是對他大有忌憚,所以杜侍郎早就定下妙策,讓人在歷陽散佈謠言,說羅士信比杜伏威要強,這話要是傳到杜伏威耳中,當會引起猜忌。裴將軍示弱敗退不過是在等待時機。羅士信戰線拉長,連戰告捷已經引起杜伏威的不安,根據我的消息,杜伏威已經準備和我們談判,到時候就是裴將軍進攻之時。”
眾人釋然,都是舒了口氣,竇軼微笑道:“沒想到徐將軍早就決勝千里,倒讓我等白擔心一場。”
徐世績微笑道:“不過我等當然不能懈怠,反間不成的話還要提防他們的偷襲。我讓董景珍、雷世猛二人成掎角之勢衛護裴將軍身後。若是真的要戰,也要引羅士信出來才好。”
“若是要和,我們真的要和他們講和?”魏徵本來沉默,突然冒出來一句。
徐世績笑笑,“談判不過是暫緩之計,他們當然不會真和,我等亦是如此!”
羅士信此刻已從鵲頭鎮出兵三十里下寨。遙遙望過去,只見到遠方群山起伏,落rì西沉,散盡了最後一絲光輝,
等到夕陽最後一點亮sè消失不見,夜幕無聲無息地降臨,籠罩大地。
羅士信遠望陵陽山。眉頭皺起。風吹過,滿天的寂寞。突然俯下身去。摘了一朵枯萎的野花下來。
凝望著手中的野花,羅士信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裴行儼是個很聰明的敵手,他現在還是找不到裴行儼的破綻,就如同裴行儼也對他無可奈何一樣。
營帳前微風吹過。吹落羅士信手中的野花。野花晃晃悠悠的落地,翻了幾翻,滿是孤單。如同營帳前立著地羅士信一樣。
突然有些想念當初大口喝酒的情形,突然想念起秦叔寶和程咬金,有他們在地時候,不會孤單。突然想起張將軍帳前三虎縱橫捭闔,殺敵無數,那時候何嘗有過孤單?
有朋友,不孤單!可現在呢。朋友不再是朋友,他們三人心中都有根刺,而且這根刺會追隨他們一生,無論白rì或者黑夜。
不知何時,眼前已經迷離,鼻子微酸,羅士信抬起頭來,望向蒼穹夜幕。透過那似有似無的淚水,穿透那微明微暗的夜霧。一張滿是愁苦的臉掛在了天邊。
羅士信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宛若被巨錘擊中了胸口。天邊的那張臉雖是愁苦,可雙眸卻是明亮,帶有絲笑意。笑意過後,變地嚴峻,然後若有若無地聲音傳了過來,迴盪在羅士信的耳邊。
做錯了事情。就要接受懲罰……
羅士信淚水落下來。痛苦地呻吟一聲,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如父如友的張將軍!記得他才是從軍之際。心高氣傲,屢戰屢勝,養成了狂妄自大的xìng格,自以為天下無敵。一次討匪,不聽號令,窮追不捨,結果落入盜匪的埋伏之中。所率部眾傷亡殆盡,若非張須陀帶兵殺入,救他出去,他不見得能活到今天。
張須陀捨命救了他,可回去就說了一句話,做錯了事情,就要接受懲罰!若是旁人,多半是斬頭的罪名,張將軍惜才,終於放了他一馬,痛責他八十軍棍,而且親自用刑。可責打羅士信後,他亦自罰四十軍棍,三軍動容。
那一頓打下來,羅士信半個多月沒有起床,張須陀打完他後只說了一句,你我都對不起信任我們的那些人!
最難受的永遠不是體外之傷,而是良心地責罰。體外之傷終有好的時候,可心中流血卻是一輩子的事情。
自那以後,羅士信就再也沒有犯過錯,他兢兢業業,不是怕責罰,只因為對張將軍那永遠的愧疚!這次他知道自己又錯了,可卻沒有誰再責罰他,望著天邊那愁苦的笑容,帶著一生的矛盾,淚光中,羅士信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
張將軍……
夜,無邊無際的漫來,痛苦,驚濤駭浪般的翻湧。
羅士信一直立在那裡,怔怔地出神,他現在不信天,不信命,所有的道路都是自己選擇,他背叛了所有的人,堅持了自己,他不知道結果如何,更不知道師尊會不會命人殺他,可那已經無妨。
他走自己的路,他已經不在乎!或許,他的不在乎只是因為他太在乎!翼的喚了聲。西門君儀望著羅士信的時候,神sè複雜。他覺得羅士信是個怪人,可他不能否認羅士信地確是個將才。由這人整頓隊伍,江淮軍已經煥然一新,和以往大有不同。他不但對兵士苛責,對自己更是要求到了苛刻地地步,這讓兵士對他滿是畏懼。
羅士信回過神來,“什麼事?”
西門君儀自杜伏威起義後,就是一直跟隨杜伏威。他為杜伏威賣命,杜伏威為了他亦是一樣,這才讓他死心塌地。當初他和杜伏威、李子通三人伏擊蕭布衣,rì後想想仍是驚凜,可經過那次死裡逃生,他更是信任杜伏威。所以這次屈居羅士信的副手,他並沒有什麼埋怨,更關鍵地一點是,他明白自己遠遠不如羅士信。
“有軍情稟告,裴行儼按兵不出,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西門君儀無奈問,“不知道將軍下步有何舉動?”
羅士信蹙眉,雙眉間有道深深的皺紋,看起來如同中了一刀。“裴行儼身為蕭布衣手下的第一猛將,不過在我看來卻是有勇有謀。我們不能掉以輕心。若無十足勝他的把握,暫時和他相持就好。”
西門君儀點點頭,突然道:“將軍,闞稜將軍來了,請見羅將軍。”
羅士信雙眉一揚。有些意外道:“闞稜來了,快帶我去見他。闞稜一來,我計劃可成。”羅士信雖投奔杜伏威不久。可對於杜伏威軍中幾人卻是頗有印象,闞稜和王雄誕就是其中的兩個。
杜伏威自從被李子通偷襲後,痛定思痛,整肅江淮軍。在江淮群盜中選了敢死隊五千人,命名為上募,這五千人是片刻不離身邊,待遇極為優厚。是以人人願從。每逢碰到強敵之時,杜伏威都讓上募出擊,戰鬥迴轉後檢查傷勢,若背部有傷就認為是貪生怕死,後退所致,當下處死。是以上募中人都是千錘百煉,個個以一當十,繳獲的軍資,上募優先享用。若是戰死,就以死者之妾殉葬。這規矩制定的極為殘酷,卻是得到了上募地忠心。
杜伏威又從上募中抽出幾十人作為義子,想數萬中選出這幾十人,條件是極為的苛刻,這幾十人地能力可想而知,而闞稜和王雄誕卻是這幾十人中最為優秀的兩人。能力更是非同凡響。這也就怪不得羅士信聽到闞稜前來頗為振奮,他有計劃。卻是缺乏人手實施,這下得到強援,當然高興。
見到羅士信的興奮,西門君儀臉上閃過古怪,卻沒有說什麼。
跟隨羅士信到了營帳內,一人正垂手而坐,規規矩矩。那人年紀不大,但是一眼望過去,覺得穩如泰山,有著不合他年紀的沉凝。
羅士信肅然道:“闞將軍,你來的正好,我有擊潰裴行儼之計,正缺人手,可是杜大總管讓你前來幫我?”
杜伏威再次起義後,自稱大總管,封輔公為長史,闞稜、王雄誕和羅士信均為將軍,所以羅士信稱呼杜伏威為大總管。
闞稜站起來才要說什麼,羅士信已經指著桌子上地地圖道:“裴行儼在陵陽山駐軍,此人深得用兵之法,我們若是強攻,只能損失慘重。但我們若是不理裴行儼,徑取九江,他卻能給斷我們的歸路,給我們致命的一擊,所以眼下當以拔除此人為主。”
闞稜嗯了一聲,羅士信望著地圖,彷彿回到了從前,那時候,他們三虎和張將軍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這時候地他,頗為專注,臉上少了憂鬱愁苦,正sè道:“裴行儼雖無破綻,但是我們卻可以扯出他的破綻來。這就需要西門副將鎮守鵲頭鎮防備裴行儼大軍的偷襲,我卻率大軍徑取陵陽山,牽扯住裴行儼的主力。這時闞將軍卻可率輕騎沿江而上,對董景珍部進行偷襲,我想以闞稜將軍之能,擊敗董景珍應不是問題。這時闞將軍可佯攻九江,裴行儼必定回防,到時候我們前後夾攻,可破裴行儼!”
他說到這裡,嘴角終於露出抹微笑,每次出謀劃策後,他都有這種自信的微笑。
可沒有聽到有人回應,羅士信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扭頭望過去,見到兩張木然的臉,羅士信緩緩坐下來,意識到身邊不是程咬金和秦叔寶,他為之效力地也不是張將軍,而是杜大總管!
臉上恢復了冷漠,羅士信沉聲道:“闞將軍,不知道你有何高見?”
闞稜終於開口說話,“其實我是來傳令。”
羅士信眼皮跳動下,“傳什麼令?”
闞稜取出杜伏威的手諭,沉聲道:“羅將軍,李子通起兵海陵,渡長江進攻毗陵。毗陵危急,義父請羅將軍迴轉歷陽,共同商討伐李子通大計。”
羅士信默然良久,輕聲道:“那鵲頭鎮怎麼辦?”
闞稜神sè不變,“義父讓我來領軍鎮守。”
羅士信良久無言,“為什麼要打李子通?”
“為什麼不打李子通?”闞稜反問道。
羅士信嘆息一口氣,“李子通蟄伏海陵良久,不成氣候。蕭布衣鋒銳正利,若不挫敗他東進的計劃,我等難免困守一隅,坐以待斃。依我之見,當先敗裴行儼,再沿江而上的好。至於李子通……並不需要重兵對付。”
“義父有令,我不敢不從。”闞稜正sè道:“羅將軍若有疑問,大可去詢問義父。再說……闞稜在此,我想裴行儼亦是不能攻破此地。”
西門君儀感覺到古怪的氣氛,陪笑道:“羅將軍勇猛無敵,用兵如神,當然要用在刀刃上。闞將軍亦是不差,在此堅守,也不會差。想李子通屢犯我等之地,杜大總管應該是想畢其功於一役,一舉剷除李子通吧。”
帳篷內沉寂下來,羅士信望著油燈,眼中跳動著火焰,“杜大總管讓我什麼時候迴轉?”
“明晨。”闞稜毫不猶豫道。
羅士信點點頭,艱難的站起來道:“好。”
他話音落地,人已走出了帳篷,無聲無息。西門君儀這才舒了口氣道:“闞將軍,我想羅將軍多半不會高興。”
“他是否高興與我何干。”闞稜大聲道:“好在羅士信聽話……不然的話……”
他聲音不小,已經傳出帳外,他本沉凝,故意大聲說話顯然是說給羅士信聽。羅士信聽了,卻是無動於衷,緩緩的走入休息的營帳中,盤膝坐下來。
撫摸著隨身地鐵槍,羅士信神sè黯然,他一點不笨,已從闞稜的來意中覺察到杜伏威的猜忌。
他這才明白,原來走自己之路也是如此艱難。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相信他幫助杜伏威全無私心。
嘴角帶著苦澀的笑,羅士信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低喝道:“誰?”
他jǐng覺還在,覺得到一人立在氈帳外,悄無聲息,這裡是他的營帳,誰來這裡,目的為何?
簾帳一挑,一俏生生的人影閃進來,身著江淮軍地衣服,可卻是個女子。
羅士信放下了鐵槍,皺眉道:“竇紅線,你來做什麼?”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