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出手不想攔截刺客,而是想要救刺客一命!
他躍下酒樓的時候早就想的明白,刺客騎馬而逃,又被刺了兩槍,想必已經是筋疲力盡,不能高躍,可騎馬逃命在這裏還是找死,現在刺客唯一的出路就是上房頂逃命,重傷也是顧不得。這裏的房子鱗次櫛比,以刺客的功夫從房頂上逃命算得上最後的方法。
他一拳擊斷旗杆,才發現自己現在的潛能是無窮無盡,擊斷旗杆的一拳竟然是行有餘力,他力隨意動,揮舞起碗口粗細,頗為沉重的旗杆居然也不費力氣,讓他越來越發覺易筋經的妙處。
蕭布衣跳下樓的時候,早知道這二樓對他而言並非難事,可為了穩妥和掩飾,還是扯着旗杆溜下來,這在楊得志眼中已經算是了不起的功夫,送刺客上房頂的時候,他又特意將旗杆扔的歪斜出去,只是為了掩飾使槍投擲的功夫。
當初他一槍刺死李公子,若是在旗杆上露出半點投擲的神準,難免會惹禍上身。
他是謹慎,多少也有點做賊心虛,只怕李柱國看出自己的武功,懷疑到他身上,這已經是他能給刺客做到的最大極限。可他怎麼説也是為這個什麼公主扶了把轎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但丫環雖然叫着壯士,可看着她的眼神中,居然沒有感謝,甚至可以説是帶有很濃的厭惡。
蕭布衣不明白宮中的丫環脾氣太大還是怎麼地,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因為轉瞬的功夫,丫環的臉上已經浮出了笑容,“壯士,你怎麼了?我在問你話呢。”
蕭布衣微笑道:“在下校書郎蕭布衣。”
“你就是蕭布衣?”丫環微愕。
蕭布衣不解道:“姑娘怎麼了?”
丫環才待説什麼,聽到對面馬蹄聲響起,丫環急急的略過蕭布衣,上前道:“李大人受驚了。”
李柱國棄轎乘馬過來,遠遠看去。面白如玉。三僂長髯。雖是年紀不小,看起來年輕也曾瀟灑過,其實就算現在看起來,臉上也還有俊朗的影子。蕭布衣知道他娶了樂平公主的女兒,想必長的太醜估計女人也不樂意。樂坊地姐兒愛鈔不愛俏,樂平公主地女兒什麼都有,最不缺地就是錢。當然要找個英俊點的老公。蕭布衣已經知道,樂平公主是楊廣的姐姐,不過幾年前隨楊廣西巡的時候已經病死了,這個李柱國要是還不知道收斂的話,只怕沒多久就要去見他丈母孃的。
樂平公主算是個悲劇xìng的人物,她地老子隋文帝篡了她兒子北周國君的位,她也就由皇后皇太后降級為公主,世上最滑稽的事情也是不過如此。樂平公主後來沒有再嫁。想必是無法接受如此巨大的反差。她能熬到為女兒謀取福利後再死也算是極為堅強的女人。
李柱國的目光從蕭布衣身上掠過,望向了小轎子,下馬施禮道:“刺客讓公主受驚。微臣罪該萬死。”
他雖然是皇親,權傾朝野,不過對公主的禮數倒是不能廢,見公主的態度也算是恭敬,蕭布衣見了,倒覺得這人遠沒有他兒子那般囂張,可以説是個深沉地人物。他自己遇刺,反倒安慰公主,最少表現地是大無畏的jīng神。
“柱國免禮。”轎子中的公主並沒有出來,只是柔聲道:“方才不知是誰大膽想要行刺?李柱國勞苦功高,竟然有人膽大包天,難道真地沒有了王法嗎?”
公主的聲音甚為嬌脆,黃鸝之聲,嚴冬聽起來,讓人心生暖意。
李柱國嘴角一絲苦笑,“臣下也是不知,不過正在讓手下搜尋,只是因為微臣的原因,驚動了公主的鳳駕,實在讓微臣誠惶誠恐。”
“柱國太過謙遜了。”公主勸慰道:“倒是柱國無事,國之幸事。我算不上什麼驚動,不過是轎伕不小心而已,不過多虧了這位壯士相助,不然就是難説了。”
蕭布衣見到金頂玉簾的轎子密不透風,公主卻像對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想必是轎子就算沒有李柱國的鐵板龜殼,也有點觀察轎外的設施。
“還不知道這位壯士高姓大名?”李柱國望着蕭布衣,拱手道。
蕭布衣只能施禮,“在下並非壯士,李大人,我是校書郎蕭布衣。”
他在四方館給人答疑解惑的時候,也是留意了四周大臣的面孔,記得倒的確沒有這個李柱國。想必是楊廣不喜這個柱國,也就沒有找他去四方館。
“哦?”李柱國滿是詫異,“你就是那個揚威四方館的校書郎?”
蕭布衣只好説,“不敢説揚威,只是有天子之威的庇佑。”
李柱國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的光芒,嘴角卻是浮出微笑,很是欣慰的樣子,“沒有想到校書郎不但智謀極高,還是文武全才,實在罕見,方才那個刺客我的護衞都是不能抵擋,偏偏校書郎能夠以一力抗衡,真是讓人意外。看來僕骨揚名一事,倒非虛傳。”
蕭布衣抱拳道:“校書郎實在汗顏,李大人為國為民,實在勞苦功高,校書郎在酒樓上見到竟有人刺殺李大人,氣憤填膺,恨不得為國盡力,擒得賊人。沒有想到的是,弄巧成拙,反倒放走了賊人,實在無能,還請李大人恕罪。”
李柱國哈哈大笑起來,**拍拍蕭布衣的肩頭,“校書郎,這裏怎麼能有你的責任,按你這麼説,我的那些護衞放走了賊人,不都是成了無能之輩?”
幾個護衞跟上來圍在李柱國的身邊,見到李柱國對蕭布衣的親熱,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一個校書郎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可李大人身為柱國。又是封為左光祿大夫,權傾一時,
堂官階榮耀少有人及,除了那個死去的楊素,也就是比他位重一些,這樣地人居然拍了拍蕭布衣的肩頭?
“校書郎絕無此意。”蕭布衣急急的辯解,臉上很是惶恐,心中卻是冷笑。暗道這個李柱國收買人心大有手段。聽他的口氣。倒也不知道他是否猜忌自己放走了刺客。
李柱國嘆息一聲,“我對聖上忠心耿耿,xìng格耿直,屢次得罪別人,這世上卻總有jiān佞之輩對我不滿,實在讓人寒心。”
蕭布衣也跟着嘆息一聲,“在下雖是個小小的校書郎。也對此大為疑惑不解,不過我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説法不會有錯,李大人萬勿因為這次刺殺消磨了心境才好。”
李柱國緩緩點頭,“校書郎文武雙全,難得是為人謙卑,不好風頭,只做個校書郎實在有點屈才。老夫看來有機會倒要為校書郎鳴不平的。”
蕭布衣愕然。不解其意,李柱國卻是不再望向蕭布衣,又向轎子拱手道:“公主。今rì有人行刺,我只怕公主迴轉宮中的途中,還有意外,不如讓老臣派幾個手下護衞公主回宮,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公主見到李柱國和蕭布衣閒聊,也不起駕,聞言道:“不勞李大人費心,李大人千金之軀,還請李大人自重,我要和校書郎説幾句話,恕不奉陪了。”
李柱國轉頭望了蕭布衣一眼,微笑道:“既然如此,老臣告退。”他再施一禮,已經帶着兵衞離開,蕭布衣不知道公主要和自己説什麼,難道真地是自己英雄救美,讓人家一見傾心?轉念一想又覺得好笑,自己不過是扶了下轎子,放走了反賊,若説什麼英雄救美還是八杆子都打不到地。
“校書郎不但智謀極高,還是文武全才,實在罕見。”公主轎子內終於説話。
蕭布衣聽到她和李柱國説地一模一樣,不解其意,只好道:“公主過獎,在下不過是個粗人,會兩下粗淺的把式,雖是個小小的校書郎,見到有人藐視王法,東都城內刺殺朝廷命官也是異常的憤懣,這才出手攔截賊人,全才那是萬萬説不上的。”
“是嗎?”公主説的聲音很輕,“能做出舉頭紅rì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兩句的人,也算是粗人嗎?”
蕭布衣勝在耳力極強,公主説地雖輕,他倒是聽的清清楚楚,不由愕然,沒有想到紅rì白雲的影響力如此之強,竟然連這個公主都是聽過。
“校書郎隨口一説而已。”蕭布衣微笑道:“沒有想到粗鄙之言竟然落入公主的耳中,實在汗顏。”
“哦。”公主説了一聲後,半晌沒有了動靜。
天氣頗冷,幾個轎伕被凍的跺腳搓手,丫環也是走來走去,卻沒有什麼不耐。這是公主,公主就算讓他們凍死,他們也是不敢有什麼怨言的。
蕭布衣倒是不冷,只是琢磨這個公主的用意。按理説,這是自己和公主的頭次見面,不應該有什麼瓜葛。他們或者連見面都説不上,因為到現在為止,他不過是聽到公主地聲音而已,公主口氣雖然嬌脆,但是卻讓人聽不出心情,估計也是深宮養出地xìng格。
“我該走了,起駕吧。”公主終於發話。
四個轎伕聞言大喜,都是不迭的抬起了轎子,公主卻又問了一句,“校書郎,你聰明如斯,可猜得我為什麼要留你在此聊上一聊?”
蕭布衣現在聽到聰明兩字就頭痛的要死,因為現在別人一説他聰明,就要考校他個問題,他寧可別人把他看成蠢笨如牛,那樣地話,他倒能得知更多的東西。
“公主過獎,校書郎實在很笨,猜不出公主的心意。”
“我要和你聊天,只是因為那面有血,我不想經過的。”公主彷彿看出了蕭布衣的疑惑,又解釋道:“我也不想和李柱國一起走的,所以只能留在這裏一會兒。”
説完這句話後,公主再沒有了聲息,幾個轎伕果然反身沿着李柱國離開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佇立在雪中的蕭布衣,大惑不解。
公主説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和李柱國今天見面,很是謙讓。不像有什麼瓜葛。但她口氣明明是暗示她痛恨李柱國,這才不和他一路?她堂堂的一個公主,又會和李柱國有什麼衝突?她最後説這麼一句,是説他蕭布衣既然站在李柱國地身邊,那就是和公主為敵?蕭布衣這會的功夫已經想出太多的解釋,沒有一個肯定。胖槐早就不迭的跑下樓來,興奮説道:“少當家,你可真夠厲害。這麼粗的旗杆你一拳就能打斷?”
蕭布衣望着折斷的旗杆。對自己武功的進展也是頗為滿意。“你還沒有看到更厲害的呢。”
“還有什麼更厲害地?”胖槐不解問道。
“更厲害地就是我竄下樓來,錢都不用付地。”蕭布衣含笑道,卻已經望向酒樓道:“不過你們恐怕更厲害,明目張膽的不付錢就走人。”
胖槐這才一拍腦袋,“沒錯,錢是忘記付了。”他迴轉頭去,發現掌櫃。夥計已經大呼小叫拿着燒火棍擀麪杖衝了出來……
金頂玉簾的小轎子一路前行,逆洛水而上,卻是從東太陽門進入了皇城。轎子就是通行證件,兵士見到轎子直接放行,並不過問。
小轎子過太微城進了紫微城,到了皇宮最深的一宮殿處,這才停了下來。轎簾掀開,一女窈窕的走出來。帶着珠玉串成的羅。讓人看不清面容,只是一雙眸子露在外邊,黑漆兩點。頗為靈動。
她緩步前行,一直走到宮殿裏面這才坐了下來,整
除了她和那個丫環,竟然沒有旁人服侍,她坐了下來話,但已經看出了落寞無限。
“公主,喝口茶吧。”丫環快手快腳的端了杯熱茶過來,雖然沒人,還是看了下四周,壓低了聲音,“這次出門,我都要被凍死了呢。”
“小月,你辛苦了。”公主掀開羅喝茶,露出略尖地下頜,光潔玉潤,櫻桃小嘴甚是端正,喝茶的時候,又露出瞭如貝玉齒,想必面容不俗。喝了茶後,她放下羅,雖是宮中,看起來也不想讓人看到一張臉的。
“公主,如能成事,我這點辛苦算得了什麼。”小月恨恨道:“可惜讓那個校書郎壞了我們的大事。”
公主放下茶杯,搖搖頭道:“他沒有壞了我們的事情。”
“他就算沒有壞了我們的事情,可他……”小月又是四下望了眼,見到無人,低聲説道:“可他好像是勢利之輩,對李敏極為諂媚之言,想必也是指望出出風頭,博得李敏的賞識上位。”
公主幽幽嘆息一聲,“這世上淡泊明志的又有幾人?誰都想往上爬地,就算他想討好李敏,也是無可厚非。再説岳平事敗,和他無關地。”
“怎麼和他無關?”小月撅着嘴,“我們辛苦設計把李敏堵在長街,就等嶽平給李老鬼致命一擊。要不是蕭布衣他虎虎的打斷大旗,打倒了嶽平的馬兒,平怎麼會被逼地上房逃命,我遠遠見到,他好像受了重傷,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丫頭嘴一扁,看起來要哭出來的樣子,轉瞬憤憤道:“校書郎不得好死的,平本來已經衝出了重圍呢。”
“他傷勢很重,騎馬只怕不行的。”公主輕嘆道:“蕭布衣橫生殺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看起來武功也不差的,如果全力以赴,嶽平不見得能逃命吧。嶽平從房頂逃走,在我看來,已經是唯一的生路。”
小月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公主,你總不會説,蕭布衣攔住了嶽平,反倒是救他了一命?”
“從目前來看,應該的這樣的,”公主點頭又是搖頭,“只是到底如何,我想只有蕭布衣能給我們解答的。”
“蕭布衣和我們都沒有見過,為什麼要幫我們?”小月茫然不解。
公主搖頭,“我怎麼知道?不過我在轎子中察看此人,發現他甚為沉穩,處變不驚,看來裴茗翠有識人之能果真不假。他是向李敏示好,還是幫助我們,誰都搞不明白。”
“管他是幫我們還是害我們,”小月有些焦急道:“公主,你這一路回來,嶽平也沒有消息,他會不會被李敏抓住?他要是被抓住。那我們不就是敗露了一切,李敏如何會放過我們?”
公主口氣中有了無奈,“小月,我不是不急,而是我們現在實在什麼都做不了。李敏那個老鬼過來找我,我當時嚇的要命,只怕他看出了是我想讓嶽平殺他。我推辭不想和他同行,只怕被他問出破綻。可他手下無數。我只怕我們迴轉宮中地一路。都被他密切監視的。既然這樣,我們怎麼能去找嶽平?”
小月嚇了一跳,“那可怎麼辦?如果李老鬼真的監視我們,平呢,他要是迴轉,不就被他找個正着,他若是不回來。他可是衞府衞,一兩天還可以説是休息,時間久了,宮中都要查的。”
公主也是起身四下走動,羅叮噹作響,顯然是心情頗為急躁,可卻也無計可施。
“現在只希望嶽平傷的不重,而且能夠及早迴轉宮中才好。”公主坐了下來。無奈道。
“可他若牽累了公主。還不如馬上死了好。”小月看起來也有些着急,“虧得他向我們吹噓武功蓋世,沒有想到也是不堪一擊。不過李老鬼也真的是個龜兒子。做的轎子竟然有龜殼,倒讓人意料不到。”
她急的滿嘴粗話,龜殼當然就是説李敏轎子裏地鐵板,她罵完後自己先是忍不住地笑,公主聽了後卻是沒笑,幽幽嘆息一聲,“其實就算連累我,也沒有什麼地,我現在的境況,還不如死了的好!”
蕭布衣第二天早上才醒來,就聽到房門‘啪啪’作響,心中愕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和楊得志和胖槐迴轉後,也私下討論下殺手是誰,不過他絕對想不到是公主暗中的舉動,更是不明白公主和李柱國到底有什麼化不開的恩怨,這個公主一定要找人殺了李柱國。幾人議論的結果是,這個李柱國壞事做絕,什麼人都可能要殺他,不然他轎子中也不會裝有鐵板的,既然沒有什麼結果,蕭布衣還是依照他地慣例,隨機應變就好。
緩步的走到房門前,聽到外邊黃舍人大聲的喊,“老弟,快起牀,快起牀。”聽到他口氣中的振奮,蕭布衣知道最少不是來抓他,才打開房門,兩個宮人已經衝了進來,直接架着他胳膊就往外走。
蕭布衣不好掙脱,這種場面也見過一次,上次是在東城候駕,這次難道又是楊廣找他?兩個宮人架着蕭布衣急急的趕路,楊得志和胖槐早就竄了出來,胖槐以為官府抓住了蕭布衣,就要動手,卻被楊得志一把拉住。蕭布衣向二人搖搖頭,示意沒事後,已經足不點地的到了客棧的外邊。
客棧外早有華麗馬車等候,蕭布衣鑽進馬車,見到黃僕江也跟了進來,忍不住問,“黃大人,怎麼回事?”
私下他和黃僕江稱兄道弟,不過官面上還是會叫聲黃大人。
黃僕江眉開眼笑,看起來和自己的好事一樣,“兄弟大喜了。”
黃大哥何出此言?”蕭布衣不解道。
黃僕江微笑道:“兄弟,這次不是聖上想要見你,卻是皇后娘娘想要見你。”
蕭布衣有些頭大,吃吃問道:“皇后娘娘怎麼會見我,我,我,我只見過她一面而已……”蕭布衣這次説地倒是大實話,因為當初他在顯仁宮見到楊廣後,不敢多看,皇后對他而言,不過是驚鴻一現而已,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皇后會要召見他。
黃僕江瞥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道:“兄弟,真看不出你守口如瓶竟至如此。”
“我守口如瓶什麼?”蕭布衣問。
黃僕江幾乎要趴到蕭布衣地耳邊,好在蕭布衣知道他是舍人,不是太監,不然噁心都夠喝上一壺的,“兄弟可是姓蕭?”
蕭布衣想了半天,“我不姓蕭姓什麼?”
“一筆寫不出兩個蕭字,兄弟不知道蕭皇后也姓蕭嗎?”黃舍人很是熱誠。
“天下姓蕭的多了。”蕭布衣只能稍微推開點黃舍人,“我想大哥多半是誤會了,我家世代都是種田地。”
黃舍人搖搖頭,“兄弟你就瞞吧,你若不是皇后娘娘的親戚,她找你做什麼?”蕭布衣也是疑惑。心想王八之氣是不可能的,看上自己地英俊更是扯不上,因為就算看上也不會如此的大張旗鼓的找自己。莫非是自己的江山大一統頗有文采,皇后愛才所以找自己?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蕭布衣索xìng不想,黃舍人卻是壓低了聲音,“兄弟,以後若是飛黃騰達。可別忘記了大哥。”
蕭布衣苦笑道:“怎麼會。黃大哥看我是那種人嗎?”
黃舍人微笑道:“我知道兄弟不是。不然怎麼會搶得這個消息過來報喜,不過這幾天聖上的心情不好,兄弟還是要謹慎些才好。”
馬車一路暢行無阻,過東城進了紫微城,蕭布衣再次入了紫微城,只覺得恍如隔rì,京城的他算不上大起大落。可總都是殺機暗藏,遠不如在山寨打劫肥羊來的痛快。沉思中,馬車到了一個宮殿前,飛檐如鳳,氣勢磅礴,正是蕭皇后所在鳳霞殿。
蕭布衣和黃舍人下了馬車,黃舍人一路領他入了鳳霞殿,宮殿的大氣磅礴自不用説。不過大氣之下。宮殿卻是處處顯着柔和地sè彩,讓人心生暖意。
宮殿外是衞士護衞,宮殿內四處都是宮女站列。有些好奇地望着蕭布衣,顯然是覺得蕭布衣是在正確地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場所,説直白點就是他根本不應該在這裏出現。
鳳霞殿重重疊疊,進深極遠,黃舍人領蕭布衣進了三道門後,也不能進入,需要宮人通傳,蕭布衣見慣了這裏的架子和奢華,見怪不怪。
這次卻比在東城幸運了很多,宮女通傳沒有多久,就宣二人進殿見鳳駕。蕭布衣目不斜視的前行,見到前方開闊的大殿上地方不小,人卻沒有幾個,比起可敦的聲勢倒是小了很多。
大殿正前方坐一女人,臉上戴着羅,從成熟的風姿來看,就是蕭皇后,蕭布衣雖然目不斜視,可是正視之下見到一人,差點跌坐在了地上,皇后右手不遠處坐着一人,卻是袁嵐!
蕭布衣轉瞬明白了過來,原來袁嵐認識皇后,怪不得他有恃無恐,而且敢對抗宇文化及,他當初對自己説,一切早有安排,莫非就是給他爭取這個見面地機會?可自己見到皇后能有什麼用,難道真的如黃舍人所説,袁嵐認定自己和蕭皇后沾親帶故?
雖然説一筆寫不出兩個蕭字,可冒認皇親可是死罪,蕭布衣心中惴惴,抱定主意打死也不説自己是皇親國戚,這個袁嵐處事向來穩妥,這次看起來並非明智。
殿上除了蕭皇后,袁嵐和宮女外,袁嵐的對面還坐着一個官員,正和袁嵐談笑風生,蕭皇后腳下卻是卧着上次賞雪的那兩條小狗,一黃一白。
根據蕭布衣淺顯的心理學還有那個時代的見識而言,養狗的女人通常可以劃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想要炫耀自己的與眾不同,另外一種就是因為內心空虛寂寞。蕭皇后當然已經不需要炫耀自己,這麼就説明她其實還是很空虛地。蕭布衣想到這裏倒是理解,畢竟她雖是皇后,美貌非常,可碰到楊廣這種丈夫又能如何?聽説上林苑十六院,光四品夫人就有十六個,更不要説什麼三宮六院,後宮三千,再美地東西看多了也是尋常,楊廣這些年來能對蕭皇后禮遇有加,已經算是難得的異數。
不及多想的時候,黃舍人已經復旨,蕭布衣如同他地樣子施禮道:“皇后娘娘萬安。”
“蕭卿家免禮。”蕭皇后聲音柔和親切,“賜座。”
蕭布衣雖然不明所以,倒還是不卑不亢,坐下來也不多問,只是望了眼袁嵐。
“袁卿家,你説的什麼蕭布衣僕骨揚名的事蹟,還沒有説完,不妨再説下去。”蕭皇后雖找蕭布衣過來,卻不説明用意。
袁嵐微笑道:“謹聽皇后娘娘的旨意,對了,國舅,方才我講到了哪裏?”
蕭布衣看了眼袁嵐對面那人,才明白原來那個大官是蕭皇后的兄弟,怪不得可以坐在這裏,只是袁嵐為什麼可以在鳳霞殿出入自如,倒是讓人奇怪的事情。
國舅長的倒是頗為耿直,通天鼻,嘴唇甚厚,膚sè微黑,聽到袁嵐發問。含笑道:“袁兄説到,蕭布衣浴血奮戰殺退了歷山飛,一路平安才到了僕骨。”
國舅居然對袁嵐也很客氣,倒是讓蕭布衣大為意外的事情。袁嵐臉上並沒有什麼得意地表情,只是説,“蕭家總有大才,布衣以一介布
僕骨,看似異數。其實卻是蕭家祖上庇佑的緣故。
蕭皇后緩緩點頭。“袁卿家説的不錯。”
袁嵐不再賣關子。繼續説道:“商隊到了僕骨,哪裏想到多生事端,涅圖酋長居然不想我們入僕骨去見可敦,當下商隊和僕骨兵士爭鬥起來,好在布衣聰明,懂得忍讓,這才化解一場危機……”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小説。袁嵐本身卻頗有小説家的潛質,一件尋常的事情都讓他講解的驚險異常,反正只要是解決了問題,蕭布衣絕對不能被落下,出塞一事,蕭布衣功勞用第一都是難以形容。蕭布衣雖然皮厚,聽到袁嵐的稱許也是腳面上發燒,只好垂頭表示謙遜。
等到袁嵐講到蕭布衣單騎救主。千軍橫行的時候。饒是袁嵐沉穩,也是唾沫橫飛,眉飛sè舞。如同身臨其境般。虯髯客當然早不在考慮地範圍內,千軍也變了三四千人,蕭布衣這個鳥人變成力斬百來人,愣是在千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活擒莫古德王子!
國舅本來還有些淡然,對袁嵐地恭敬也是事出有因,不過聽到這裏地時候,拍案而起道:“沒有想到校書郎還有這種本事!”
袁嵐這才將演講告一段落,含笑道:“國舅爺説的好,只恨我是口才不好,不能講出布衣神勇的十分之一。”
蕭皇后笑道:“雖不及十分之一,卻已經聽的我心cháo澎湃,熱血上湧。校書郎僕骨揚名,妹妹來信説給我聽,我還有些不信,怎麼會有人能力抗千軍?當年張大人以五騎之少,抗拒賊人數萬,我已經以為言過其實,再加上張將軍的神勇天下無雙,只以為天下這種奇才只有一人。現在我才發現,自己久在深宮,見識短淺,身邊有校書郎這種奇才竟不知道呢。”
她口氣柔和,對袁嵐居然也是十分熟絡。
蕭布衣只是傾聽,想着這個妹妹可能就是可敦,蕭皇后稱呼可敦為妹妹,想必是更為親熱的緣故。張將軍五騎之少,難道就是説的張須陀?對於張須陀,蕭布衣向來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也只有敬仰地份,倒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和他相提並論的時候。
袁嵐又把迴轉的事情説了下,雖然不如單騎救主威風,卻也驚險十分,蕭皇后雙眸睜的頗大,聽的倒也津津有味。蕭布衣突然有個很奇怪的想法,這個蕭皇后不是對袁嵐講故事感興趣,而是對有人陪她聊天有興趣而已。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袁嵐也終於把出塞迴轉講的清楚,不過這裏的主角當然就是蕭布衣,其餘地人,諸如貝培之流那就是忽略不計地。
國舅聽完袁嵐的陳述,目光中也有了讚歎,“校書郎看似文弱書生,沒有想到居然文武全才,倒讓人意料不到。”
蕭布衣一旁沒事人的聽着自己地故事,若非身臨其境,幾乎以為是神話。蕭皇后高高在上問道:“校書郎,你也姓蕭?”
來了,終於還是要攀親了,蕭布衣心中一顫,擠出笑容道:“回皇后,校書郎的確姓蕭,叫做蕭布衣。”
“你看我真的聽的糊塗了,”蕭皇后口氣中有了笑意,“我當然知道你是蕭布衣,我也姓蕭的。”
蕭布衣只能誠惶誠恐道:“那倒是布衣的榮幸。”
“你看這孩子,恁地謙遜。”蕭皇后笑道:“本來我還覺得袁大哥説的不符實際,試問天底下的英雄只要有些本領,莫不桀驁不馴,校書郎以驚人之能,謙虛如此,實在讓人意料不到。”
蕭布衣心下駭然,國舅稱呼袁嵐一聲袁兄已經讓他驚詫,蕭皇后以皇后之尊,卻稱呼袁嵐為袁大哥,這個袁嵐到底是什麼來頭?
“皇后娘娘想問的是,”國舅不以蕭皇后稱呼為意,只是望着蕭布衣道:“校書郎文武全才,想必也是士族出身,家學淵博吧?”
蕭布衣搖頭道:“國舅爺,布衣實實在在的一個布衣,家父也是種田出身,哪有什麼家學士族的説法。”
國舅和蕭皇后互望一眼,國舅沉聲道:“還不知道校書郎的父親何名?”
蕭布衣猶豫下,“家父叫做蕭大鵬。”
“什麼?”國舅和蕭皇后都是異口同聲的詫異,國舅更是豁然站起,袁嵐眼中也有了詫異和驚駭的表情。
蕭布衣暗叫糟糕,聽説蕭大鵬是逃兵,對於以前的事情,蕭大鵬倒是隻字不提,可天底下重名之人甚多,再説一個逃兵哪有誰能記住,怎麼國舅和蕭皇后都是如此詫異的神情,好像認識蕭大鵬的樣子?
國舅站起後,離席走了出來,到了蕭布衣近前,急聲問道:“校書郎,你説你父親叫做蕭大鵬?”
蕭布衣無法抵賴,只能硬着頭皮道:“不錯,不過我想重名之人也是有的。”
“那我可以問問他長的如何嗎?”國舅追問道。
以國舅之尊,竟然是徵詢的口氣,見到他的詫異和急切,蕭布衣心中詫異,卻已經明白蕭大鵬最少和他們沒仇!
他分析jīng準,目光敏鋭,先前還準備隱瞞,從國舅和皇后的神sè就已經決定,如實作答。
等到聽完蕭布衣的描述後,國舅卻有了失望,回頭道:“姐姐,好像不是那個蕭大鵬。”
蕭皇后卻是沉吟道:“校書郎,你説你父親叫做蕭大鵬,長相粗豪,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