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説出天下為重的時候,只是凝望蕭布衣,不發一言一片,只能聽到二人的心跳和呼吸,
蕭布衣聽到貝培轉達裴茗翠所説,心中卻是震撼莫名,他一直都以為裴茗翠粗中有細,考慮的不過是裴閥的利益,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裴茗翠心懷大志,用心良苦,以一女兒之身不讓鬚眉,那是讓他蕭布衣都是欽佩的事情。
“蕭布衣,你現在還在想着淡泊明志?我只能對你説,你説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點不假,你既然進入了江湖,想要退出並非容易的事情。”貝培見蕭布衣良久不語,神sè有些不滿,卻是強自抑制。
“裴小姐有這個為天下蒼生着想的心思,我是自愧不如。”蕭布衣終於説話,“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蕭布衣只能答應裴小姐盡力而為。至於聖上能否聽我的勸導,讓更多的人免卻受苦,那就非我能答應的事情。”
他如此説話已經大違本意,只是有感裴茗翠的苦心,倒是想見見貝培説的志向高遠,剛愎自用的隋煬帝。他知道憑藉自己之力,不可能挽救已經危機四起的大隋王朝,更不想去輔佐楊廣做無用之功,可若是如裴茗翠所言,憑藉他蕭布衣之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勸導,讓蒼生少受點悲苦,他也算是不白來這裏一場。想到這裏,蕭布衣多少有些心動。
貝培聽到蕭布衣應承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喜意,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就住在隔壁,蕭兄有什麼事情,大可找我。”
“我現在就有事情,你們消息靈通。可知聖上什麼時候會到?”蕭布衣無奈地問。
貝培沉吟下,“聖上烹殺了斛斯政後,前幾rì循舊曆在西京齋宮齋戒後,在西京南郊舉行祭祀。本來祭祀後就準備迴轉東都,無奈太史令質勸説聖上,説什麼連年征伐遼東,民不聊生,建議聖上安撫關內。讓百姓盡力農桑,三五年後再建議聖上出遊巡視。”
蕭布衣嚇了一跳,“你不是説我要在這裏等上個三五年?”
貝培搖頭道:“那倒不是,聖上不喜西京,在那裏呆的時間向來不長,再説他向來很少有呆在哪裏很久的時候。聖上心情不佳,太史令質説的建議雖好,可説及到高麗,卻是不討聖上喜歡,見到聖上執意要到東都。質託病不行。聖上一怒之下,把質投到監牢,我看他年事已高,生還的機會少了。”
蕭布衣聽到貝培説的隱有深意,知道伴君如伴虎地危險,也明白貝培點醒自己。以後真有機會和楊廣説話,那可要小心些。
“目前聖上已經從西京起駕,不過從西京到東都八百多里的官道上有行宮十四,他最近任xìng偏執,心xìng不好,説不定在哪裏就會逗留時rì,我們也不知道他具體到東都的rì子。”貝培緩緩道:“不過蕭兄既然答應入宮盡力而為,聖上一到東都。我們必定會第一時間通知,這個你倒不用焦慮。”
蕭布衣點頭,心想急也急不來,楊廣人雖未見。可是隨心所yù可見一斑,質的建議也是好的,可提的顯然不是時候,大隋人才是有,但是領導不行,枉有裴茗翠看重自己,苦心一片,自己也只能是儘儘人事而已。
“對了,你去找了員外郎?”貝培突然問。見到蕭布衣微愕,貝培解釋道:“我也找他有事,路過尋善坊的時候正好見到你,不過你當時好像有心事,沒有見到我而已。”
蕭布衣見到他解釋,倒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貝培對人向來冷淡,當初她就算xìng命攸關,也絕不解釋理由,這次主動向自己説及事情地來由,那就是解釋她並沒有跟蹤他,撇清嫌疑。
“我的確去找了他,不過起由卻是因為一匹馬兒。”蕭布衣笑道。
“是因為月光嗎?”貝培笑問,“我還奇怪怎麼你迴轉的時候,不見了月光。月光神俊非常,草原人看作是龍馬,原來是讓你送給了虯髯客,你可真捨得。”
蕭布衣心中一凜,“你也知道虯髯客嗎?”
貝培微笑道:“我怎會不知,東都西京我都去的多了,武功智謀或許不及你了,可要説經驗掌故,還比你強上一些吧?不然裴小姐怎麼會讓我來到東都,當初我在草原見到那個大漢的時候,就有些奇怪和懷疑,可是畢竟不敢肯定是他。不過我到了員外郎那裏看到月光,就可以確信那人就是虯髯客,試問若非虯髯客,又有誰能把你擲出如此之遠,又把馬兒送給李靖?只是他也幫你,倒是讓人詫異的事情。”
蕭布衣微微臉熱,“原來當初在草原,你也看到是他援手?”
“他援手是一回事,你生擒莫古德可是你的本事。”貝培好像聽到蕭布衣允諾後,對他的態度好上很多,口氣也不再硬邦邦的,“虯髯客李靖紅拂女的事情當初轟動西京,不過好像是李靖錯手傷人,卻被虯髯客把罪名攬下,李靖因此在官場起起伏伏,終不得志。虯髯客卻是亡命天涯,再沒有明面出現。我想他來到東都,就算把馬兒送給李靖,多半也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蕭布衣不想還有這種事情,“那你找員外郎做什麼?”
貝培微微沉吟片刻就爽快道:“那十個殺人地箱子就是李靖研製出來的,我來到這裏就是想看看他最近做出了什麼新鮮的玩意。”
蕭布衣愣住,想起那十個殺人的箱子,不寒而慄,李靖大材小用,不為隋室重用,倒是可惜。
貝培已經起身告辭道:“我就住在隔壁,你若有事。大可找我,我就不耽誤蕭兄行事。”
他起身到了門前,蕭布衣也跟隨相送,突然門外嘈雜一片,店夥計只是叫,“客官慢行。貝客官真地不在房中,我……”
貝培有了詫異,暗想自己行蹤極為隱秘,來到這裏只有蕭布衣和高士清知道,又有誰會找到這裏?蕭布衣推門出來,一人遠遠見到,大聲笑道:“他不在房中,這人又是哪個?”
那人一陣風樣的來到蕭布衣面前。含笑望着蕭布衣道:“貝兄,你可讓我好找,這個夥計只説你不在,好在我沒信他説地話,不然多半失之交臂。”
那人眉目如畫,書生打扮,正是和蕭布衣分手不久的袁熙。他身後還跟着一人,提着一個大包袱,愁眉苦臉,就是那個丫環打扮成的書童。也就是袁熙口中説私奔的士族千金小姐。
夥計見到袁熙拉住蕭布衣地手一個勁的叫貝兄,驚詫的不明所以。貝培以為他是來找自己,見到他
才知道自己表錯了情,只是他為什麼叫蕭布衣為貝兄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地事情。
蕭布衣除了感慨造化弄人外,再沒有其他的念頭。他聽到袁熙説痛恨蕭布衣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想到這人就是袁巧兮,説不準自己南下東都的時候,袁嵐也是已經見到了這個蘿莉。而蘿莉自然不滿父親亂點鴛鴦,憤然離家出走,一個蘿莉帶一個丫頭也叫私奔那就是咄咄怪事。不過這個蘿莉看起來並不蘿莉,以蕭布衣地眼光來看,此人年紀應該在及左近,可古代女人發育的早。他倒也不敢肯定。籮莉私奔到東都,離家出走,女扮男裝,當然痛恨蕭布衣。所以蕭布衣下意識的説自己叫做貝培,只想早早的見到袁嵐後,説明一切,還是讓這個袁巧兮另擇夫婿的好。
他在和袁熙話別後,倒是説自己就在玉雞坊的高升客棧,可是想自己報名貝培,袁熙就算來找,肯定也是無功而返。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貝培也在這裏住下,店夥計查得有人叫做貝培,袁熙找了進來,這下巧的難以想象,是躲都躲不開。
見到袁熙身後丫環的一個大包袱,蕭布衣只是皺眉,轉瞬換上笑容,“兄台拖家帶口到此,莫非想要在這裏住下不成?”
只想聽到袁熙否認的聲音,沒有想到袁熙喜笑顏開,“貝兄説地正合我意。”見到蕭布衣一張苦瓜臉,袁熙問道:“貝兄難道是歡喜的過頭了嗎?”
蕭布衣咳嗽一聲,“正是如此。”
袁熙目光一轉,落在貝培的身上,“貝兄,這位兄台可是你的朋友?”
蕭布衣暗道,這位倒是貨真價實的貝培,不過其實也是假貨,“他的確是我地朋友。”
“那不知道這位仁兄高姓大名?”貝培雖然又恢復到冷漠的神sè,對袁熙視而不見。袁熙卻是愛屋及烏,不減熱情。
“我叫貝培。”貝培冷冷道,他目光如矩,如何不一眼看出眼前這位是個女人,而且對蕭布衣看起來大有好感。
袁熙愣住,“你叫貝培,那貝兄你?”
蕭布衣一個腦袋兩個大,“我叫貝沛,這位叫做貝培。沛是那個,那個……”
“可是天油燃作雲,沛然下雨的沛?”袁熙搶先問道。
蕭布衣暴汗,不知道他引自哪裏,“袁兄博學多才,我當初沒有説清楚,倒讓袁兄誤會。”
“那倒是我的大意,貝沛,貝培?”袁熙喃喃自語,“你們是兄弟?”
他雖然想相信蕭布衣和貝培是兄弟,可見到落差太大,一時間不敢相信。
蕭布衣哈哈大笑,掩飾尷尬,順便拉起了貝培的手臂,“不知道為什麼每人見到都是如此的説法,其實我們只是名字相若而已。”見到夥計幾乎要暈過去的表情,蕭布衣只想替他暈過去,也免了這麼多囉,“要説我和貝培兄當初相識,可也是因為名字相若的緣故,這也是無巧不成書了。”
他説謊話不打草稿,貝培只是冷着臉,並不替他圓謊,不過也沒有揭穿他地謊言。
“真的巧,真的巧,我們三個看起來真的有緣。”袁熙也跟着大笑起來。也想去拉蕭布衣地手臂,卻被他退步讓開。
“無巧不成書?”貝培喃喃唸了一句,甩開蕭布衣的手臂,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
蕭布衣望着貝培的背影,還是笑容不減,“袁兄不知道要住在哪裏。只怕沒有空房了。”
夥計應了一句,“客官,客棧的空房可還很多,你客房旁就是空的呢。”
袁熙大喜,塞給夥計一串錢道:“那就這個客房吧。”
蕭布衣最後一點希望宣告破產,喃喃自語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袁熙雖然忙碌,卻還聽地清楚,慌忙把丫環叫過來,“把筆墨拿過來。”
丫環一愣,“公子,做什麼?”
“把貝兄説的jīng彩記下來呀,傻書童。”袁熙很是不滿,念着加強記憶,“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貝兄,你想求什麼?”
蕭布衣久久的望着袁熙,“我只想求這個客棧生意興隆,能把客人擠出去兩個才好。”
“是呀,是呀。”袁熙連連點頭,喋喋不休。“這些閒人太是鼓譟,若是把他們都擠出去,就剩下我和貝兄的話,我每天聆聽貝兄的絕代妙句,豈不妙哉。”
蕭布衣差點暈倒,趁袁熙打量客房的時候,塞給夥計一串錢道:“以後我叫貝沛,萬萬不可對這位客官説出我的本名。”
夥計見到了錢。幾乎已經忘記的蕭布衣地本姓,連連點頭道:“客官,我知道,我知道。”
夜深人靜。蕭布衣打坐良久,只覺得體內變化越來越微妙,雖是閉眼,卻覺得感官的靈敏度數倍的提升。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體內氣血的流淌,庭院中樹葉無可挽留的下落,甚至聽覺擴展開去,他都能察覺到遠遠前堂掌櫃的哈欠,夥計的嘟囓,這一刻奇妙非常,難以形容。
他的體力前所未有的充沛,只覺得事無不可為的時候,旁邊房門輕輕一響,他知道那是袁熙地房間。一個人輕手輕腳的靠近蕭布衣的房門,蕭布衣只憑感覺和人影已經分辨出袁熙,不明白他來自己這裏做什麼,蕭布衣只是靜觀其變。
感覺到袁熙在門前只是稍作停留,已經向院牆走了過去,蕭布衣輕步走到窗前望過去,見到袁熙腳尖輕點,只是借旁邊的老樹,連點三下,身形高竄,已經上了高牆。
蕭布衣暗自敬佩,心道人家長的小巧,年紀也不大,沒有想到輕身功夫如此了得,準老丈人給介紹的蘿莉倒也不錯。
見到袁熙已經翻過牆頭,蕭布衣緩步推門出來,走到牆下,一時間來了興趣。這一段時間他勤練易筋經,卻一時沒有對手比試看看境界地高下,只覺得體內jīng力一天充盈過一天,可身子也像輕飄飄的少了分量,好像一個充了氣的皮囊,見到袁熙都是輕巧的越過高牆,忍不住想要試試自己比她差了多少。稍微退後了兩步,蕭布衣一個健步已經來到了牆下,才想如袁熙一樣踩樹借力上牆,沒有想到他微微提氣之下,全力以赴,一步竄出的極遠,竟然差點撞到了牆上。
只感覺高牆迎面撞了過來,蕭布衣驚喜交集,顧不得踩樹,一腳踩到牆上化解來勢,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腳下衝起,人在借力之下已經高高的飄起,竟然凌空躍到了牆頭。
蕭布衣心
,伸掌一推牆頭,人已經輕飄飄的翻牆而過,無聲無外地巷子裏面。凝立只是片刻,蕭布衣心中一動,豪情勃發,只見到前方影子一閃,消失在小巷的盡頭,知道那是袁熙,提氣跟隨。
袁熙人長的小巧,看似文弱書生,奔跑起來卻是頗為急勁,只是這刻的他早就換了一身黑衣勁裝,顯然早有準備。蕭布衣卻是大步飄飄,看似隨意,只是輕鬆地跟在他的後面,不知道他所yù何為,難道這個白天的公子哥真的很窮,到了晚上也效仿盜賊的行徑?
袁熙對這裏的路線頗為熟悉,渾然沒有發現身後的跟蹤,等再到了一面高牆的時候,這才停下了腳步,四下望了眼,伸手從背囊中掏出一個東西,只是一抖手,已經扒住牆頭。原來手中地竟然是個飛抓。
他腳步交錯,扯着飛抓飛速上了牆頭,縱身躍下,不見了蹤跡。蕭布衣閃身出來,卻是有些遲疑。
原來東都以坊為單位,戒備很有些嚴格。每坊之間通常都有高牆圍欄隔斷。只留出口,有兵衞把手,白天出入要靠憑條,到了晚上,每坊之人定要回歸到坊內,如果沒有官府指定的許可,出坊的路上被兵衞發現,抓起來都會鞭笞。這種情形看似嚴格。卻是極大的維護了東都的穩定,蕭布衣白天見到李柱國的公子橫行,強搶民女地時候,其實已經有了晚上去解救女子的念頭,奈何實力不行,只是這高牆對他而言就是個極大的難題,沒成想他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易筋經的效果,這下腳步輕盈,越牆如履平地。卻是無意中才發現,膽氣陡豪,可是違禁之事還是讓他稍微猶豫。
不過猶豫只是片刻,蕭布衣已經發足急衝,到了高牆下,只是腳尖**。陡然衝起,眼看離牆頭還有些距離,手臂急伸,搭住了牆頭,手腕**,再次輕飄飄的翻過了牆頭。
這一下輕身功夫高下立判,袁熙雖然能翻過客棧的圍牆,對於玉雞坊的高牆必須要動用飛抓才行。蕭布衣卻是隻憑自身之力就可翻過,輕身功夫明顯比袁熙要高明很多。
蕭布衣也是明白這點,倒來了底氣,黑暗中見到一道暗影沿着大街一側前行。不時的遮遮掩掩,當下跟了過去,他目力極強,黑暗中也是分辨地絲毫不差。
天氣微寒,偶爾有兵士巡視,卻都是匆匆忙忙急走,東都城倒是內緊外鬆,坊內緊,坊外反倒鬆一些。
蕭布衣跟着袁熙一路向東北,過溝渠,穿街巷,繞過景行坊,直接到了時泰坊這才止步。蕭布衣見到他直撲時泰坊,恍然而解,原來袁熙也是白天隱忍,到晚上是為了李柱國的公子而來!
他們所住的玉雞坊臨近洛水,多是旅客閒雜人等居住的場所,臨洛水聽起來很是詩意,蕭布衣卻知道住起來絕對不算好受。如今初冬還算好些,可等到了夏秋時節,洛水猛漲,受淹的就是沿洛水兩岸的居民,所以洛水旁除了一些高官大員的閒餘宅第外,多數都是貧苦的百姓,也就是彷彿所謂的貧民窟。李靖和紅拂女居住的尋善坊宅子是不小,可也是靠近洛水,算是貧民窟地一部分。而這個時泰坊,臨近一旁的時坊,北方的立行坊還有臨徳坊卻因為北通西寧門,東近上chūn門,西有東城,早朝方便,再加上當初建都之時最早完善,所以朝廷大員倒有很多居住在這裏。
旁的坊市,兵士也就敷衍了事,這裏的名坊,卻是戒備更嚴格了一些。
只是外地雖然烽煙四起,東都倒還算太平,這裏雖然戒備嚴格些,卻也是流於形式,不然也不會讓袁熙輕易的闖到這裏。
這裏地門牆又比玉雞坊的高牆高上一些,袁熙腳步微停,飛抓出手,攀上高牆,越牆而入。
蕭布衣謹慎非常,這次卻沒有直接翻牆進入,只是見到一旁有顆大樹,枝幹已經探出牆來,幾步縱搭上牆,直接縱到了高樹上,留意查看四周的動靜。
這幾下兔起鶻落,輕若飛鳥,靈似猴猿,蕭布衣心中也是莫名的激動,哪裏想到過自己有一rì也有這樣的身手?
四下多數暗黑,東南一處還是高燃,人影憧憧,喧雜一片,不時的有喝彩聲傳來,蕭布衣很快發現袁熙的行蹤,見他到了那個宅第不遠,飛快的上了一顆高樹,向下張望,沒有了動靜。
蕭布衣知道那裏多半就是李柱國兒子住地地方,見到的規模已是暗驚。那裏方圓極廣,大的難以想象,常人要是進了這裏多半早已迷路。當初他在馬邑見到了裴宅一處,已經覺得世間奢華莫過如此,可裴宅和這裏相比,無論氣勢規模,又是小了很多,倒有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見到宅邸寬宏,蕭布衣也是無可奈何,暗道要是入了宅第找下去,只怕到了天亮也是找不到李柱國地兒子,更不要説是救那個被搶的民女,微微沉吟下,蕭布衣脱了外身的布衣,露出緊身的青衣。撕下布衣一條,系在臉上。他雖然沒有做過刺殺地行當,卻知道李閥權勢滔天,只要被人認得出來,他蕭布衣這三個字,這幾年就不用在東都出現了。
準備妥當後。蕭布衣下了樹,閃身又靠近宅邸一些,輕身上了袁熙身後的一株大樹上,見到袁熙也是不動,想必也是為難如何去尋找李公子。
他又近了宅邸很多,居高臨下一望見的更清晰,陡然間又是一陣喝彩聲刺耳的傳過來,蕭布衣怒目圓睜。雙拳緊握,已經發現了李公子的行蹤。那一刻他怒不可遏,想躍下去掐死那個李公子!
他這個角度正好看到大宅前方寬廣的庭院,只見到庭院四周紗燈高挑,密密麻麻,把庭院照地亮如白晝。一個人坐着大椅上,搖來晃去連連叫好,正是白rì見到的那個為非作歹的李公子。
庭院四周站着不少下人家丁,也是跟着齊聲叫好。庭院的正中卻是立着一根碗口粗細的柱子,上面吊着一個女人。長髮下垂,一動不動,不知道死了沒有。她全身**,身上滿是鞭痕,旁邊一個大漢正手持長鞭,一鞭揮過去。搏得眾人的轟然叫好。庭院中還燃着一堆大火,火光一耀,照着這幫人的大汗淋漓,還有醜惡猙獰的嘴臉。
蕭布衣怒血翻湧,只是想下去一刀了結了這個李公子,可他跟出來地倉促,並沒有帶刀在身,雖然技藝高強。可是見到庭院人影憧憧,數十總有,自己如果不能一擊得手,讓他有了防備。那下次想要殺他,可是千難萬難。
袁熙也不知道見
人是膽怯還是猶豫,這會兒還是不動。蕭布衣也是轉。
李公子不知道大難臨頭,卻是手端金樽,指指點點,笑不可抑。他身邊圍着五六個女人,都是披紅戴綠,花枝招展,一人跪地滿酒,另外兩人手執團扇為他煽風。初冬雖冷,篝火卻熊,李公子看來很熱,敞開了胸襟,依在他懷中美人伸出素手接過另外女子獻過的美酒,含在口中,仰頭送上紅唇。李公子哈哈大笑,手上並不老實,到處摸索,俯首咬上美女的紅唇,嚥下了美酒。美女輕掩紅唇,有些痛楚,卻是不敢言語,反倒賠上笑臉。
李公子的一舉一動都是浪蕩形骸,顯然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喝下美酒後,突然搖搖頭,伸手夾過了大漢的皮鞭,厲聲呵斥了一句,一皮鞭抽到了大漢的身上。眾人先是靜寂,後是喝彩,轟然的肆無忌憚。蕭布衣見到這裏的人卑鄙無恥的齷齪,心中大恨,只想着如果去放火引起sāo亂,自己趁機刺殺,倒有一些把握。
蕭布衣正想溜下樹來去放火,陡然目光一凝,見到後院火光一耀,轉瞬衝起紅光烈焰。蕭布衣一愣,不知道易筋經還有這本事,竟然能隔空點火?李公子抽了大漢一皮鞭後,又是一皮鞭抽到吊着的女人地身上,正在得意的聽着眾人的喝彩,見到火起,怒不可遏,吩咐眾人前去救火,一時間鑼聲響個不停,大部分下人護衞已經向後院湧過去。
蕭布衣見到牆頭人影閃動,心中一喜,知道不止自己和袁熙想要宰了這個李公子,這個李公子天怒人怨,還有他人想要殺了他!
李公子收了皮鞭,才要迴轉椅子上歇息,牆頭突然縱下三人,三面掩殺過來。一人手中小弓,一挽一shè,已經shè中李公子的肩頭。
李公子哇哇大叫,驚的亡魂皆冒,高聲叫道:“有刺客。”
三人中一人已經竄到李公子的身前,挺劍就刺,一人卻是去救高杆上地女人。李公子翻身倒滾,狼狽不堪的躲開來劍,拿起椅子擋在身前。不等他再次喊叫,四個黑衣人已經手持長劍擋在李公子的身前。
持劍那人怒喝一聲,奮劍劈過去,那四人四劍齊出,‘當’的一聲響,擋開那人的長劍,兩劍斜刺過來,逼得行刺那人退後了兩步。
手持小弓之人卻是一個滾身,從旁側殺到,再shè了一箭,卻是中了李公子身前的木椅,只是耽擱了片刻,他身邊已經圍了五六個護衞,刀光霍霍的劈過來。
三人驀然殺到,只是shè中李公子一箭後,就已經落入重圍,手持長劍那人突然呼嘯一聲,去救民女那人愣了下,回頭望去,也是心驚。這刻的功夫,李公子身前已經站了十數人,密密麻麻,再難殺進。
一個護衞見到手持長劍那人退卻,一矛刺了過來,那人伸手奪過,**擲出,卻是取地木柱上的女人。
這招實在出乎意料,眾人一驚,女人已經被釘死在木柱上,再無聲息。那人殺了女子,目光中卻是黯然,斜跨一步,一把抓住了手持小弓那人,低聲道:“走。”
手持小弓之人還要掙扎,見到眼前的陣勢也知道勢不可為,當機立斷合在一處,向門口殺過去。
眾護衞又是錯愕,沒有想到這三人一擊失手,竟然不再留戀。他們都在保護公子,大門處正是空虛,被三人合力一衝,已經殺出了門去。
李公子捂住肩頭,放聲大叫道:“抓住他們,跑了一個就要了你們的腦袋!”
他身前四人微微猶豫下,吩咐了一句,已經帶着眾護衞下人衝了出去,緊追三人不捨。李公子不顧肩頭小箭,跳腳大罵個不停。驀然間身邊寒光一道,一人一劍刺了過來,李公子嚇地媽呀一聲,咕咚坐在地上。這一下閃避的怪異,卻是躲開了必殺的一劍。
袁熙得到機會,無聲無息的下了樹,越過高牆,從旁側刺出,本以為必中,沒有想到還是被李公子躲開,不由大恨跺腳。
李公子別的本事沒有,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不知道是在追殺中成長還是怎的,坐在地上,又是翻滾退後幾步,幾個護衞手持兵刃,已經圍住了袁熙狠殺。
李公子大罵蠢貨,一耳光打到身邊的下人臉上,指手畫腳,讓人去守住高牆,急聲厲喝,“你們把大門關起來,這個人要是跑了,誰都不能活!”
眾護衞暈頭轉向,搞不懂哪來冒出的這麼多刺客,幾人一窩蜂的湧上大門,想要關門。陡然間看到一道青影衝了過來,兩名兵衞本來追趕三個刺客,落到後面,見到又有人來襲,厲喝一聲,長槍左右刺來,想要把來人阻擋在門外。
蕭布衣終於出手,卻是取向兩名兵士。他目光敏鋭,猿臂一探,已經分毫無誤的搭住矛頭之後,低聲沉喝,竟然把刺來一人凌空舉起,順勢甩出,那名兵士撞在了第二個兵士的身上,一人飛起,一人滾地。
蕭布衣長矛在手,急吸一口氣,意行手臂,雙眸怒睜,沉吼一聲,長矛脱手而出,穿兩門板之間空隙而過。
李公子只是盯着袁熙大叫,哪裏想到門外有襲!長矛如電,氣勢磅礴,穿刺過來之時他念頭都來不及轉動,就被如電的長矛從左肋插入,右肋穿出,長矛帶血,餘力不歇,竟然帶着李公子凌空飛起,‘砰’的一聲釘在了高牆之上。
矛杆顫動,血噴似泉,李公子被釘在高牆上,雙目圓睜,滿眼都是不信之sè,只是嘴角鮮血狂湧,腦袋一歪,沒有了聲息。
大門‘咣噹’一聲,這才合上,所有的人這一刻忘記了廝殺,都是驚惶誠恐的望着牆上的那個死人!
李公子死了,李柱國的公子死了,堂堂權傾朝野李閥的公子竟然就這麼死了?!
所有人都是難以置信,卻是不能不信,那一刻都是腦海中一片空白,只以為做夢,內心卻被巨大的恐懼籠罩,李公子一死,在場的眾人能活的恐怕沒有幾個!袁熙也是一怔,卻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奔向高牆,翻牆而過,人在高牆之時,發現一道青影閃過,奔勢如雷,速度之快,自己從未見過。不由心下駭然,只是在想,殺了李公子的這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