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南宮亮剛運功完畢,逼出吸入體內的些微毒氣,而出了一身臭汗。星眸一張,不見了三個“銀衣死神”不由一怔!
當他一聽母親訝然失聲:“是你!”兩個字,不覺目光一帶,驀地血脈噴漲,語聲尖顫,叱道:“好惡賊,你竟有這份膽子,拿命來!”
一抄地上的長劍,語落身起,劍光凝雪,刷地一聲,騰雲刺去。
顫動而凌厲的招式,加上顫動而凌厲的叱聲,簡直奪人心神。顯然南宮亮心中,把剛才的忿怒、仇恨,一股腦兒的發洩出來。
“摩雲佛手”尚奕松一見南宮亮招式,臉色微微一變.身形橫飄三丈,刷地一聲,避過這一招,口中疾喝道:“賢侄,三年餘不見,你恁地如此對付你盟叔起來?”
南宮亮星眸發赤,慘笑一聲,淒厲地道:“你是誰的盟叔?準又是賢侄?出賣南宮一家的惡賊,納命來!”
劍勢一轉,招變“無影三式”中的“月影覆地”,一片銀光,似實若虛,向“摩去佛手”罩去。
這絕世劍術,奇特招式,使“摩雲佛手”心中一懍!但他一身功力也非等閒,“摩雲十八手”名垂江湖三十年,眼見來勢,一聲大喝:“你還不與我住手!”
雙臂一振,雙掌平揮,已連環劈出三掌。
這三掌雖接連拍出,但配著他的疾若飄風身法,掌力起自不同角度方向,正是“摩雲十八手”中的精著“摩雲三展”。
南宮亮三招不中,心中更怒,劍式一變,一掄一顫,影凝千條,正是一招“太虛千景”。口中厲喝道:“只要你逃過三招,小爺就停手!”
尚奕松連出三手,退了五步,才化解了南宮亮一招來勢,已看出眼前劍式,是“無影神叟”的“無影三式”,哪有能力再接,身形急忙飄退一丈,急急道:“你殺了我尚奕松不打緊,但恐怕你父親的命,卻即將難保了!”
這話正中南宮亮痛處,追出之勢不由一頓,嘶聲道:“你匹夫尚敢說出這種話!以為小爺今天不敢斬你?”
他全身輕微地顫動著,情緒激動已極,但腳下卻一步一步地向尚奕松逼去。
清晨的空氣雖然清新,但是場中每個人的呼吸,卻是那麼沉重。
尚奕松臉上迅速爬過一絲駭然之色,長嘆一聲道:“我千辛萬苦,盜了‘影子血令’的‘免死金牌’,解救你們一危,難道得到的代價,竟是如此這般?”
南宮亮心頭一怔!
他剛才運功之際,外界動靜,毫不知道,此刻聞言,不由心中迷霧叢生,腳下微微一頓。
就在這時,只聽得母親揚聲喝道:“亮兒,回來!”
南宮亮緩緩退兩步,側目悽慘道:“娘,仇人現在目前,我們難道放過他?”
“綠裳仙子”崔宓搖搖頭道:“報仇並不急在一時,話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尚奕松長嘆一聲道:“大嫂,這誤會太深了!”
崔宓這時表情冷漠,緩緩踱到南宮亮身邊,淡淡道:“在事情沒有弄清楚前,請別再叫我大嫂。”
說到這裡,語氣一頓,秀眸閃光,冷冷道:“你能取到‘影子血令’的免死金牌,驅走那三個‘銀衣死神’,諒已附庸‘影子血令’,加入了‘鐵血盟’了?”
尚奕松又一嘆道:“不錯。”
羅剎婆婆龍頭拐一頓,身形已與崔宓並肩而立,冷冷道:“那你這次又何必救我們?用意何在?”
“我是本結盟之義,偷偷而來,假傳血令,老人家何必猜疑!”
南宮亮厲叱道:“你昔日外表忠厚,嘿嘿,如今陰謀已露,還要花言巧語。”
尚奕松清癯的臉上,一陣蠕動,喟然道:“賢侄,你一再誣攀,可有什麼證據?”
南宮亮冷笑道:“當然有,我問你,班睢是否被你及悟眾僧所殺?”
“不錯,禍魁罪首,難道殺錯了?”
“可惜你動機不純正——”
尚奕松搖搖頭道:“那是我藉口借刀殺人……”
南宮亮一陣狂笑道:“可惜班睢死前告訴我,真正內奸卻是你尚奕松!”
尚奕松一陣驚疑道:“他不是死了?……”
“當然,你以為他當場斃命,可惜他是詐死,你以為滅口之後,不虞洩露一切,但料不到他還忍住一口氣,等我回家吧!”
說到這裡,星眸寒光暴射,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尚奕松倏然仰天一陣狂笑,笑聲中似乎含著萬分淒厲。
悠長的笑聲一落,喟然道:“這出賣道義賊子的話,我不知你怎會相信?”
說到這裡,仰天長嘆道:“大哥在練功之際,被班睢點了要穴,廢了一身功力,受‘影子血令’要挾,天天逼問那四篇‘靈天殘篇’下落,我尚奕松身入虎穴,明為屈服,暗中卻天天用盡心機,維護大哥生命,想不到一片苦心,卻被你們一再誤會……”
一聽到父親功力全廢,南宮亮心頭猛震,淚水奪眶而出,崔宓臉色驟變蒼白,急急道:“你既說維護大哥,為什麼不救他出來?”
尚奕松長嘆道:“龍潭虎穴,高手如雲,如能幫助大哥脫身,我何必現在跑到這裡來!”
南宮亮心中一緊道:“那你今日之來,難道有什麼緊急變化?”
“不錯,旬日之內,再不交出‘靈天殘篇’,大哥恐再難保一命!”
“為什麼?”
“影子血令已定最後期限。”
羅剎婆婆冷冷道:“所以你來了。”
“我尚奕松此來,固然為了此事,卻是大哥再三考慮後吩咐的。”
崔宓愕然道:“夫君說什麼?”
“大哥雖已殘廢,卻仍珍視自己一命,為的是覺悟昔年受愚,想親自向大嫂致歉,因此決定交出‘靈天殘篇’,換回殘生!”
崔宓秀眸淚落如線,強忍悲痛,道:“難道他會諒解,唉!我崔宓這番苦還沒有白吃!”
“但是,大嫂,他要我向你取那四張秘笈!”
崔宓一怔道:“什麼?那四篇秘笈不在他身旁?”
“嗯!”
“但是,我也不知道在何處啊……”
“大哥說你知道!”
話越來越離奇,聽得羅剎婆婆愕然注視,南宮亮心頭狐疑百出。
崔宓如墜入五里霧中,搖搖頭道:“我出門半截,回家就發生事故,未進家門一步,這點諒你也清楚,怎說我知道?”
尚奕松一拍腦袋道:“哦!我急昏了,忘了一句話。”
“什麼話?”
“大哥說:東西在‘老地方’秘藏著,並說你大嫂聽了這句話,就知道藏匿地點了。”
崔宓心頭恍悟,沉思起來。
這時,羅剎婆婆已插言道:“這事暫且慢談,你既然隱伏‘鐵血盟’中,可知道‘影子血令’是誰?”
尚奕松搖搖頭,嘆道:“不知道,其實普天之下,連‘鐵血盟’中人物,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出身來歷,更不知道他是誰?”
“老身再問你,剛才那三個銀衣人,是不是苗疆‘百毒尊者’的弟子?”
“不錯。”
“這麼說,‘影子血令’與‘百毒尊者’已有勾結了?”
“老人家一語中的。”
“唔!那你告訴老身,南宮冉被監禁在什麼地方?”
尚奕松遲疑半響,道:“這點,在下不願透露。”
崔宓倏然冷冷道:“你有點心虛,是不?”
“不,我尚奕松一說出來,大嫂一定會去,這豈不等於叫大嫂去送死!”
羅剎婆婆微微一哼,道:“世界上,難道唯有你是聰明人?”
尚奕松臉色微赤,目光一轉,嘆道:“既然要我說,我只能說了,大哥被禁之地,就在北邙山風火峽中。”
崔宓這時臉色冷漠已極,淡淡道:“這麼說,賤妾多謝你了,但對‘靈天殘篇’之事,相隔三年有餘,是否尚在老地方,仍須等我回去看過才知道,半月之後,請你再等回信吧!”
尚奕松微微皺眉道:“這樣豈不越過了限期?”
“尚叔叔智機深沉,三年已過,再拖延一些時日,諒無多大問題,只有請多多操心了。”
尚奕松沉默片刻,頷首道:“只能讓我碰碰運氣了,如此在下告辭!”
語聲一落,身形一閃,已向林中竄去,只聽得一陣撥枝踏葉之聲,瞬息消逝不聞。
南宮亮星眸含煞,怔對母親道:“娘,尚奕松這番話,你以為能相信嗎?”
崔宓微微一嘆道:“我剛才尚把他列入三大嫌疑之末,經他這麼一說,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善是惡?”
羅剎婆婆臉上皺紋重疊,搖搖頭道:“老身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南宮亮接口道:“什麼地方不對?”
羅剎婆婆沉思半響,倏然一聲長笑道:“好毒的計謀,這匹夫之言,萬萬不能相信!”
崔宓愕然側目道:“婆婆難道發現什麼矛盾之處?”
“不錯,他既能偷得‘影子血令’的免死金牌,難道不能救‘夕陽神劍’出險?在三年中,難道沒有一點機會?再說南宮冉忍住三年不願交出秘笈,諒已存必死之心,怎會在最後改變心意?”
“這麼說,在‘老地方’之言是假?”
“那可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怎麼被他騙出來的罷了。”
南宮亮插口道:“以這般說,他不必救我們啊!”
“嘿嘿,硬的不行來軟的,這是欲取姑予之計啊!”
羅剎婆婆語聲到此,眼中的精芒陡盛,龍頭拐一斜,身形向密林電掣而起,口中喝道:“林中朋友,偷聽得夠了吧!還不與老身滾出來!”
崔宓與南宮亮聞聲同時一震!
只見羅剎婆婆柺杖一揮,連斷兩棵大樹,轟然聲中,果見一條人影,沖天而起,疾向荒野落去。
南宮亮凝神一視,不由啊地出聲,原來竟是尚奕松。
只見他長笑道:“既識穿區區陰謀,希望你們屆時能交出四篇秘笈,免得後悔,風陵渡頭不去也罷!”
餘音嫋嫋,人已渺如黑影。
南宮亮再也按耐不住,一聲長嘯,騰身欲追,羅剎婆婆凌空折轉,龍頭拐一橫,沉聲道:“少俠忘了老身昔日之言?”
南宮亮雙目淚水潸然而下,瀉落地上,道:“前輩,以此來看,家父命在旦夕了!”
羅剎婆婆長嘆一聲道:“不至於如此,只要一天不交出‘靈天殘篇’,你父親就能保住一天生命,‘影子血令’要殺他易如反掌,他不會等到現在,能夠等到現在,顯然尚不肯放棄要挾!”
說到這裡,側首對崔宓道:“不過你倒應該返家一次,看看那四篇秘笈尚在否?”崔宓臉色悽楚,在旭陽照射下,呈現一片蒼白,顯然內心悲痛已極,聞言沉思片刻,搖搖頭道:“我想還是照原來步驟走吧!”
南宮亮一怔道:“不世秘學,關係重大,娘為什麼不回去取出收藏?”
“‘老地方’三字,只有你父親及我知道意義,三年了,要是它已失落,回去是徒勞往返,如仍在,我們又何必急在一時!”
南宮亮心頭恍然,大為欽佩,心想:“看母親雖悲痛逾恆,仍不失智機,這份頭腦,實在難得。”
於是點點頭道:“那我們走吧!”
此刻,晨曦漸清,旭陽初升,撒下一片血紅光芒。
三人拖著沉重的步伐,急急向城中走去。
他們目的之地是風陵渡。
為了恐怕錯過“獨腳閻王”與“影子血令”的約會之期,三人拚命日夜兼程而趕。
於是一場驚險的風雲,終於在這黃河渡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