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冬望見小菊俏臉一紅的模樣,心中糊里糊塗,這種問題不知為何不能問?可是問起來卻又總是頗有趣的,田冬畢竟剛滿九歲,搔了搔頭想不透也只有罷了,回房靜坐養氣。
到了三更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分,田冬矇住臉悄悄摸出門外,四面一望,今晚天空飄著片片的雪花,天色暗黑,能見度極低,正是夜探的好機會。
為了避免被發現行跡,田冬一步步墊足在自己預備好的亂石上,往牆邊靠近,直到牆邊不遠處,田冬猛一提氣,驀然往空中一躍,展開了自己研究出來的“翻雲步”,直直騰上丈餘,兩手一勾,立即攀在圍牆外,往外偷偷望去。
一瞧之下田冬趕忙縮頭,原來在牆外數丈遠處就有兩個龍虎幫的幫眾,正躲在前方不遠的廊下避雪,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低聲閒聊,田冬也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當然更不知道這是在田冬來到此處之後,黃幫主為了防止田冬脫逃,才下令增加的守衛,只不過黃幫主現在已漸漸忘卻此事,這裡的守衛也自然微見鬆懈。
不久之後,田冬又悄悄探起頭來,知道雖然這兩人沒注意此處,不過自己想要在這裡無聲無息的溜出去並不容易,所以田冬輕輕一躬身,兩腳一蹴牆沿,身子向後急翻,落到了身後一丈遠的一戶內宅房頂,施展起“天涯步”,轉了個方向往南探去。
奔了不遠,這時內宅房舍與圍牆的距離極近,田冬可以輕易的望見外面的狀況,只見四面一片寂然,內宅後方是一大片的山林,前方是綿延的房舍,若是要走,田冬一直往南奔,大有機會穿到山林中奔逃,只是既然已經答應了小菊留下,田冬望了望,壓下了這個誘人的念頭,轉身往東面一躍,落到了外宅的一處房舍頂端。
田冬東張西望,只見一片空寂,田冬有些彷徨,他畢竟見識不豐,這時該做些什麼也沒個主意,只好繼續往東北方的房舍探去。
越過了幾間房,田冬忽然見到西北方有間房舍還閃亮著燈火,田冬好奇心起,立即轉了個方向往西北躍去。
他小心翼翼的欺到了亮著燈火的房舍旁,由旁邊的房舍頂居高臨下一望,見到這間房舍外的迴廊前站了四位彪形大漢,正四面巡迥走動,田冬不敢大意,又兜了一個圈子,才落到這間房舍頂端,同時聽到一陣笑聲傳出,那人笑完接著道:“許護法不用擔心,這件事交給我辦便是了。”
另一人恭聲道:“千萬別這樣叫小弟,全幫上下都在等待兩位護法回來,掛度兄與小弟許封只是暫代數年,何況公孫護法辦事還有誰不放心的?”又有另一人大聲附和。
公孫仲?田冬驀然想起,就是那個叫做“綠川狐”的奉天寨壞人,許封和掛度兄兩人一定就是那兩位柳護法和許護法了,他們關係如此密切倒不足奇,只是沒想到公孫仲和葛無計居然還會回到龍虎幫,那他們去奉天寨到底為了什麼?現在又在談什麼?
這時公孫忡接著道:“桐柏山與抱犢岡連成一氣之後,武林中除了一些名門正派之外,能抗衡的就不多了,只是名聲略損,這也是沒有辦法。”
柳掛度似乎有些遲疑的道:“不是公孫護法提起,小弟還不敢說,抱犢岡一夥二流強盜,我們到底為什麼要拉攏他們?”
“這你們就不懂了。”公孫仲得意的笑了英才道:“我們龍虎幫固然是黑道大豪,但是也有三不劫、五不盜的顧忌,不像綠林盜匪毫無顧忌,有些事情還是要他們去辦才成,半年多前湘南的那件事,要是依著他們的性子,不帶著一、兩千人殺過去才怪,當然那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除非我們與衡山派正式翻臉,不然湘南這塊大肥肉,一定會有別的人拿走。”
“翻臉便翻臉!”許封嘿嘿兩聲道:“我們難道還怕了小小的衡山派?”
公孫仲微微頓了頓笑道:“我們自然不怕,衡山派這些年沒什麼人才,偏偏又妄自尊大,幾年前步連雲一去,就把他們弄得灰頭土臉,只是步連雲號稱‘白衣大俠’,為人正派、俠名遠播,衡山派拿他沒辦法。但要是與我們交惡,衡山派必定會連結少林、武當那群所謂的名門正派,那時候可就麻煩了。”
“原來如此……”柳掛度讚歎的道:“公孫護法果然高明。”
“大家自己兄弟,別自稱自贊的了,這個計劃是我想出來的,自然必須我去執行……”公孫仲嘆口氣道:“現在麻煩的是古樸到了抱犢岡附近……誰?”
三人同時往外飄飛,閃了出來。
原來田冬聽到古樸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驚,右腳尖微微一滑,由一塊屋瓦邊緣下滑到另一塊屋瓦,發出了輕輕“喀”的一聲。
田冬馬上知道不妙,轉身便逃,但是這三人都是高手,轉眼已經分頭穿出,公孫仲首先翻上屋頂,馬上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往南面飄過去,於是叱喝一聲道:“哪裡走?”一提氣,首先追了上去。
這聲斥喝一發,警哨聲跟著傳了出去,四面人影一個個一聲不響的閃了出來,手中持著亮晃晃的兵器,向著在屋簷上急急奔逃的田冬緩緩圍去,田冬發現自己目標過於明顯,只好咬著牙往下一衝,從重門疊戶的房舍中往南奔逃。
南面正是內宅的方向,田冬溜出來還不覺得,往回逃卻發覺防衛森嚴,他一步步的沿著花樹移動,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在這裡了!”隨即風聲乍起,一個壯漢揮著大刀往自己身後直劈過來。
田冬聞聲知警,轉身見到一把大刀正向著自己腦袋轟來,田冬“如虛似幻”展開,左右一個閃身,大漢一刀剛揮了個空,還再找田冬的身影時,田冬卻已經閃到大漢身側,見大漢右脅露出破綻,手中凝聚好的內息驀然發出,將大漢一掌擊翻,大漢右脅巨痛,整個人立即痛嚎一聲,向外翻滾了出去。
田冬沒想到這大漢如此不堪一擊,自己先吃了一驚,但見大漢這聲一出,四面的人全部往這裡集中,田冬連忙轉身便溜,一面心中頗為懊悔,這人與自己無冤無仇,那一下會不會出手太重?
可是他還來不及多想,前方又冒出了兩個大漢,兩把鬼頭刀一左一右攔腰揮來,田冬猛然一躍,倏然翻上半空,又飄回了屋頂,正是“翻雲步”。
田冬一面急步飛奔,一面心中忖度,自己內息不足,能發不能收,“璞玉掌”一出使是全力以赴,對手要是功力較淺,實不應以此對敵,眼看距內宅不遠,田冬跟前忽然冒出一人,大喝一聲道:“哪裡來的小賊?”同時一掌擊來。
田冬見對方威勢極大,這時也不用考慮什麼能發不能收了,兩掌同時弧向震動前推,正是一招“陰陽莫辨”。
此人乃護法許封,正想將田冬擒下,沒想到對方這一招虛實莫辨,還沒想清楚的時候,田冬已經閃過了許封的掌力,兩掌擊到徐封胸前,還好他功力實較田冬高,驀然一翻身,直直往後折腰,只覺田冬掌力呼的一聲掠過面前,他順勢起腳,往上一彈,藉此敗中求勝。
田冬經驗不足,眼看雙掌將要擊中對方,勁力自然順掌直衝,那知對方忽然往後一折,這一下掌力使老,田冬前衝了兩步,恰好遇到對方的那一腳,田冬眼看避無可避,於是順勢向上一騰,正好被許封一腳踢中胸腹之處,田冬順著這股力道,由上方飛掠過徐封。
還好田冬身形較小,不然許封這一腳平時是練來襲人下陰、中者無救,這時對付田冬,恰好踢中胸腹,田冬中招時胸腹一疼,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是除了疼痛之外似乎也無大礙,想來那件內衣果然有用,現在既然已經閃過對方,田冬自然繼續急奔。
徐封沒想到田冬居然能硬挨自己一腳,還順勢溜走,雖然徐封這一腳本是為了逼退敵人,渾沒想到田冬既然能發出這麼強勁的掌力,居然還會中招?但這時他沒空多想,急忙發出一聲呼嘯,由後方追去。
公孫仲與柳掛度兩人適才分別往別的方向攔截,所以這時沒有出現,但是聽到徐封的聲音,知道敵人居然往內宅奔,不禁有些意外的回頭,遠遠的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上下急躍,徐封正在後方急追,兩人連忙分頭繞開,想要攔住田冬的退路,哪知田冬根本沒打算向外闖,本來就是要向內奔,這下一猜錯,只有許封還有一線機會追到田冬。
但因田冬不斷的上下翻騰,許封雖然功力較高,也常常追錯了方向,許封一咬牙道:“小子再不停下,莫怪老子用暗青子招呼了。”話未說完,左手已經同時一揮,一支三菱鏢迅疾的往田冬背心射去。
田冬平時在內宅中的小園子練習根本不能盡興,這時上下翻動的正興當,加上徐封事實上還沒說完就已出手,田冬聽到嗤的一聲響,頭寸轉到一半,還沒弄清是什麼聲音,噗的一下,背心已經一痛,三菱鏢穿過了棉衣、裡衣,直到內層的背心才阻住。
田冬嚇的心驚膽顫,眼看內宅已經不遠,連忙穿了下去,卻見下方站著一人,目光炯炯有神的望著自己,正是龍虎幫幫主黃木森。
田冬冷汗直冒,自己決非黃木森的對手,但是現在避無可避,田冬在天空順勢翻身,猛然下撲,正是“怒鷲翻雲”的後半式。
黃木森雙目一亮,迅速無比的一閃身,讓田冬撲了個空,趁田冬還沒落地,黃木森已經拔出劍來,光影一閃之間,迅疾無倫的指著田冬的背心,一面道:“田冬,你還想跑?”
黃木森見這身影明明是小孩,穿的又是僕傭的衣著,施用的又是“璞玉掌”,不是田冬是誰?
田冬背心忽然一癢,聽到黃木森叫破自己的名字,當真是魂飛魄散,不管黃木森的劍已經指住了自己,頭也不轉,向著花樹叢中便鑽。
黃木森一愕,沒想到此童如此不知死活,順手一劍刺出,準備將田冬以劍氣點穴制服,內息運轉之下,一股勁力凝聚於劍端,迅速的撞擊到田冬的背心,只見噗的一聲,田冬身子往前直摔,一下子倒在地上。
黃木森正要向田冬走,外面忽然傳來聲音:“屬下無能,幫主可受了驚擾?”
“無妨。”黃木森轉身躍到牆上,見到是徐封,於是點點頭道:“沒想到連徐護法也攔不往這個小鬼。”
徐封一臉慚愧,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時候,公孫仲與柳掛度也由不同的方向趕到,同時向黃木森請安,黃木森揮了揮手道:“這小子用的明明是‘璞玉掌’,八成就是田冬。”
公孫仲等人先驚後喜,柳掛度首先道:“恭喜幫主,如此一來田冬必定是古樸之徒。”
黃木森仰天哈哈一笑,意興風發的道:“徐護法、柳護法,你們立刻察明古樸的下落,準備召集五堂堂主、十方舵主回返總壇,另外公孫護法曾說過古樸現在山東出沒,兩方面還要好好的配合。”
公孫仲連忙躬身道:“公孫仲一到奉天寨立即辦理此事。”
但徐封臉色卻是一變,遲疑道:“啟稟幫主,那個小子撲入內宅之前,曾被屬下三菱鏢擊中背心……”
黃木森吃了一驚,徐封功力也是不凡,被他暗器擊中,田冬豈有命在?何況自己還加了一劍,連忙轉回頭望向地上的田冬,見到下方彭嫂等數位內宅中有功夫的僕婦已經趕到,卻是不見田冬的身影,黃木森又是一陣意外,連忙問:“地上的小孩呢?”
彭嫂一楞,搖搖頭道:“幫主,什麼小孩?”
黃木森滿頭霧水,不理會牆內牆外的眾人,翻身往田冬的小屋飛掠,這裡距離田冬的住處十分近,黃木森轉眼到達,揮手一推,門砰的一聲撞開,卻見田冬好端端的睡在床上,正被自己撞門的巨響驚醒,黃木森一皺眉,沉聲道:“起來!”
田冬乖乖的掀被而起,卻是隻穿了一條長褲,上半身光溜溜的,這時被由外而內的寒風一吹,田冬不禁打起冷顫來,抖著聲音道:“幫……幫主。”
黃木森見田冬沒事人一樣,心中莫名其妙,想到被自己以劍氣點穴,至少也要幾個時辰之後才有可能逐漸的解開,他怎麼能這麼迅速的回到屋中,莫非是有人相幫?黃木森想到此處,接著道:“轉過身來。”他想既然徐封說已經射中了田冬,那麼背後必有傷痕。
黃木森見田冬緩緩的轉過身來,卻是一片平平滑滑光潔的皮膚,黃木森想之不透,還不知該如何處理的時候,彭嫂已經趕到,見到田冬在寒風中發抖的模樣,意外的說道:“幫主,黃冬作了什麼事?”
黃木森聽見“黃冬”兩字,這才醒起,此童已經是幫中的僕役,莫非今晚果然不是此童?而彭嫂見黃木森不答,自然也不好再說,疑惑的望望黃木森,又望了望田冬。
黃木森終於一搖頭道:“黃冬,沒你的事了,睡吧。”轉頭離去。
彭嫂望了望田冬,搖搖頭替他虛掩上了房門,才隨著黃木森離開。
兩人離開之後,田冬鬆了一大口氣,這才披上了衣服,將門閂已斷的房門以一些沒用的花盆抵住,才急急躺回床上,裹在棉被中,心還在撲撲通的跳動。這趟真是好險,要不是小菊恰好將紫金蠶絲編成的內衣取來,自己是決難逃生。
田冬剛剛被黃木森已劍氣一擊,雖然對方的內勁被阻隔,但是黃木森畢竟內息雄厚,點到的又是大穴,田冬還是全身一麻,跌到地上,也因此騙過了黃木森。
等黃木森躍到牆頭與公孫仲等人對話時,田冬已經悄悄爬起身,往自己屋中溜去。也是黃木森對自己的功夫太有自信,沒注意到田冬在身後弄鬼。
田冬回到房中,自然知道受了兩擊的衣服已破,而且黃木森已經識破了自己,一定會前來查看,於是急急的將衣服脫去,來不及換衣重穿,趕忙鑽到被窩中,裝成在睡覺的模樣。也因為沒穿衣服,雖然他嚇的聲音抖動,黃木森與彭嫂還認為是因為寒冷的關係。
黃木森一確定不是田冬,立即傳下號令四面搜捕一個年約十歲、背後有傷的小童,鬧了大半夜,自然是毫無收穫,田冬深怕隨時會有人闖來,塞到床板下的衣服連碰也不敢碰,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聽著外面不斷來去的人聲。
次日,小菊送來早餐,田冬依然出門相迎,兩人同時望望四面,見四下無人,小菊臉立即板了下來,瞪著田冬。
見到小菊的神色,田冬尷尬的一笑道:“我已經很小心了。”
小菊臉色較為柔和,將食籃遞過,一面低聲道:“昨晚到處鬧了一夜……有沒受傷?”
“沒有。”田冬笑嘻嘻的道:“多虧小菊姊姊的衣服救命。”
“真的?”小菊又驚又急的問:“……這麼危險?”
“被徐護法射了一鏢,幫主捅了一劍。”田冬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
小菊臉都白了,看田冬一臉沒事的模樣,她訝異的道:“這樣也沒受傷?”
田冬搖搖頭,將食籃打開,一面吃一面道:“暫時我都不敢溜了。”
小菊又安心,又有些替田冬難過,不知該說些什麼,匆匆的去了。
到了晚上,別說“璞玉掌”,田冬連“崇義十六打”都不敢練了,乖乖的坐在屋中練氣,到了半夜,吹熄了油燈,睡了片刻,才將床下的那幾件衣服翻出。
田冬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那顆玉球,當時玉球是藏在衣袍的內袋中,回來時急急忙忙,也沒空取出。
田冬掏啊掏,忽然一驚,連忙起身點亮了油燈,將玉球取出,卻發現玉球其中一半已經破碎,竟是變成了一塊兩片,奇異的是那一塊居然還是一個完整光滑的半球型,只是比起原先的半球小了些,與另兩片合起來恰好是原來的較大半球,也就是說,這兩片合起來的時候恰成為一個內凹的碗狀物,剛好可以包往這小塊,想來是那時捱了徐封一腳,剛好踢到玉球,那一腳力氣不小,當場將玉球踢裂,變成現在的模樣。
田冬大感有趣,原來這是球中有球?可是裡面這一顆半球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田冬翻來翻去,看不出所以然來,於是拿起那兩塊片狀的弧形殘月觀察,赫然發現內部居然佈滿的一個個的小字。田冬連忙移到燈火邊,仔細一望,上面是一連串的穴道名稱:“……中乳、根乳、不容、承滿……三陰交、地機、陰陵泉……”
田冬看了半天,上面數百千個穴道的名稱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上面,但是看不出來其中的關係,田冬見沒頭沒尾的,思考半晌,猛然將另一半完整的半球往地上砸,果然也是裂成三塊,仍是兩片弧狀的碎片,加上中間一塊半圓球,田冬將四塊寫滿字的碎片左看右看,真是大喜過望,莫非這便是所謂的內功?
不過這些字句字字相串並無頭尾,田冬再仔細看了一遍,終於在其中發現了一句並非穴道的內容——“運轉璇璣,終至停輪,重入爐鼎,再整乾坤;是為璇璣心訣。”
因為內壁中的一字字都是連接起來,並沒有所謂的開始與結束,這一句話又十分像是最後一句,所以田冬只好把這句話的下一句當成是第一句,開始記憶,還好大部分的穴道順序都是延經脈而行,尤其主要是奇經八脈與十二正經,偶而有些經外奇穴,也都是田冬學過的周身穴道,所以田冬以身體的穴道記憶,速度還算不慢,花了半個晚上才好不容易記住。
看過數遍後,田冬發覺其中一共有十種不同方式的循環,都是以丹田始,丹田終,但是字數卻各自不同,越後面的,巡行的經脈越多,也越是複雜,雖然簡會單單的只不過是穴道的名稱,不過有些前後穴道根本不屬同一條經脈,也不是相連接處,也許在體內的距離不遠,但是如何連接卻是匪夷所思,不過那既然是後面的事情,田冬迫不及待的依第一段試練起來。
田冬體內內息本來並不足道,但是經過古樸貫入三成內息,並打通田冬的任督二脈之後,田冬體內經脈的順暢程度,已經不是初學者的狀態,所以田冬沿著任督開始依序修練,很快的就達到了第一段的記載,田冬運轉數遍,高興的直起身來,只覺得神清氣爽,舉手投足似乎都更為有力,這是貫通經脈的象徵,田冬倒不陌生,最奇異的是這樣一來,體內的內息似乎小小的增加了一些。田冬大喜過望,這半年來內息修為停滯不前,就是因為沒練過內功,現在終於有了一線機會,田冬不再遲疑,立即開始練習第二段。
修練完第二段,田冬已經知道,這每一段與內息的強度有極大的關係,每一段需要不同基礎,也會有不同的收穫,但是段與段之間又有類似與銜接,使的改換的時候不會有極大的困擾,想來與崇義門所謂的“炎陽勁”與“陽氤真息”相似,那就是兩種不同階段的功夫。
田冬當第二段順利完成,立即開始練習第三段,但是想沿著指示繼續作下去,卻終於覺得力有未逮,本來這些路線與前一段的方式還是大同小異,但是就在每一個小小的變化中,卻成為一個個的難關。
田冬終於知道,自己現在的程度應該是以第二段增強內息,以第三段為目標,這樣慢慢的會逐漸有所成就。
田冬再讀了一次全文,對於創作此“璇璣心訣”的前輩不由十分佩服,什麼廢話都沒有,直接了當的說明路線,這樣不會有誤會或是困擾,只需依著目標前進。
田冬定下心來,又運行了一次第二段,這才就寢。
這也是田冬機緣巧合,自從當年有人以利刀剖開玉球之後,所有得到的人都認為玉球內別無玄機,所以都只顧鑽研玉球表面的紋路,更是不敢讓玉球表面再有任何傷損,而每一位獲得者幾乎都是功力極高的人物,自然更不會像田冬一般被人重重踢上一腳,所以玉球內部的秘密直到今日才被田冬解開來。
而田冬本身從未修練過任何內功,不會有相斥相剋的問題要解決,卻又有了一分渾實的內息凝聚在丹田之中,使得田冬能順利的突破了開始的關卡,可稱的上是運氣極佳,自此終於初窺內功門徑。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田冬除了幫忙一些瑣事之外,其他有閒的時間都將心神集中於修練上,加上上次外探失敗,差點賠上小命,田冬只好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內宅,不過與小菊的交情也越來越好,但到了十一歲時,田冬終於被遣出內宅,還來不及高興,就被安排在地牢中為囚犯送飯。
地牢一共向下挖掘了三層,第一層是守衛等輪班人員居住的地方,還有千奇百怪、各式刑具集合而成的刑室,第二層是一般囚犯,第三層是所謂的黑牢,大概都是關一些不打算放出來的人。
田冬本以為離開內宅之後會有機會逃跑,沒想到這裡看管更是嚴當,為了保密,看守地牢的人也等於是半禁足,除非接受傳喚或輪值,也不能隨意外出,而田冬身分又有些特殊,看管地牢的“壬水舵”舵主趙天南雖然不知道田冬的來歷,但卻曾受過特別交代,所以一向也不會將田冬派出去,更別提輪班了,所以田冬實際上等於是地牢中一個能任意走動的小囚犯。
轉眼又是七年,田冬也已經十八歲,生的高大挺拔,雄壯結實,面容還帶著點鄉下的純樸,但是因為一直沒機會曬太陽,整個人白白淨淨的又似乎頗為秀氣,與天生純樸的面容有些不搭調。
這些年中,田冬依序修練,已經順利的突破了六段,只剩下四段還未能達成。
事實上,一般人修練的話,至少也要二、三十年的歲月才可能有此成就,不過田冬因為任督早通,修練起來格外快速,所以田冬不到十年便通過了第六段,現在想要再進步,還需要循序漸進,慢慢培養內息。
而他現在雖然百病不侵,不畏寒暑,但是自己的成就到底到了什麼境界,還是不大瞭然,對於其他的武學知識也還是一竅不通,畢竟“璇璣心訣”只與內功有關,什麼攻敵、化招、閃躲、挪移的方法一字未提,何況到了地牢之後也沒空間可練習,只有無限的時間修練內功,所以田冬的拳掌身法也漸漸荒疏了。
這些年,所有的人都以“黃冬”稱呼田冬,田冬也不多辯,只有自己記得,等若有一天離開了這裡,才能將這個含有為人僕傭意味的姓氏去掉。
現在是冬未春初,年關剛過,白雪消融的時間,也是悶熱的地牢中最舒服的季節,今日,田冬提著幾疊食籃,一個個分送牢獄中的囚犯。這是田冬平常的工作,田冬一面送,一面心中想著第七段中的有關內息上至督脈大椎穴之後,如何分岔手足六陽正經的變化。
正一個個送的時候,一箇中年人一面取過食盤,忽然一把勾往田冬的脈門,低聲的道:“小兄弟,求你幫幫我。”
田冬一驚,回過神來,他也沒資格知道這些人的身分,只知道這人剛來數日,正是最不甘願的時候。
田冬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搖搖頭抽回了手道:“別打擾我的工作。”
那人見田冬輕而易舉的抽手,似乎有些意外,但見田冬轉身要走,那人連忙嘶啞的道:“我……只求你送一封信,事成給你十兩黃金。”
十兩黃金?這可不是小手筆,田冬訝然回頭多打量了那人一眼,那人以為田冬心動,緊接著道:“如何……拜託你了。”
田冬微微搖頭道:“我已經七年沒離開過這裡了。”
那個中年人一聽十分失望,頹然坐下,田冬不再理會這人,送完第二層的食物之後,點起一盞微弱的油燈,往第三層黑牢走去。
第一層與第二層之間的鐵門並沒有鎖,是由第一層的方向以鐵閂扣住,第二層通往第三層就必須鑰匙才能打開,鐵門中夾有棉絮,內外的聲音無法相傳,反正除了送飯幾乎也沒人下去,所以這扇門的鑰匙一向是由田冬在保管。
黑牢平時一點光亮也沒有,田冬必須要點起油燈才能看的清,田冬關好門,緩緩的步下了溼滑的石階,一直往內部走去。
黑牢一共只關有兩個年紀不小的老人,一個是六年前被送進來,瘦瘦小小的老頭,似乎頗為樂觀,每次多多少少會和田冬聊上兩句。
另一個卻比田冬還早,也就是說被關了七年以上,此人年紀極大,滿頭稻草一般的白髮,田冬從十一歲就開始為他送飯,可是兩人卻極少交談。
這兩人的食物是特別調製的,菜餚比較精緻,雖然沒有田冬等人吃的好,卻比起第二層的好上不少,也許這兩位的身分較不一樣吧?舵主趙天南有下過嚴命,決不允許送錯,田冬送了七年,也沒出過岔子。
田冬先走到來了六年的老頭牢房外,將食盤往內推,一面將前一次的食盤收了回來,那瘦小的老頭眯著眼道:“小子,你就這樣過一輩子啊?”
這人以前常與田冬閒聊,知道田冬也不能離開,所以有時會問問田冬這類的問題,這裡也不怕被人聽見,田冬比較敢說話,於是他苦笑回答道:“老前輩,難道您覺得我應該一路打出去?”
瘦老頭嘻嘻一笑道:“也未嘗不可……要不要老夫幫你打出去。”
田冬知道他在說笑話,也不在乎的道:“這裡牢房柵欄是精鋼鑄造,晚輩又沒有鑰匙,前輩怎能出來幫忙?”一面往前走,將不大說話的那位老人的食盤換過。
瘦老頭卻嘆道:“不提了,有鑰匙也沒用……嗯……看你步伐沉穩,氣定神閒,功夫應該也不錯,怎麼會一直沒有機會調出去助紂為孽?”
田冬自然沒提過自己留在此處的原因,而田冬的功夫畢竟有些超越武學常規,是以這老頭沒能看出田冬的虛實,只覺得不錯而已。
田冬頗感難以措詞,搖搖頭沒回答這一句話,對兩人笑笑道:“我上去了。”
“小子。”瘦老頭急急叫:“你急什麼?每天就來這一次,悶都悶死了,聊兩句不成啊?”
田冬望向那位白髮老人,笑笑道:“您可以跟這位前輩聊啊?”
瘦老頭一撇嘴,搖頭道:“那個悶口葫蘆?他是有名的……”
“別說!”那老人忽然厲喝一聲,止住了瘦老頭的話,才緩緩的低聲道:“韓兄,你想害了這個娃兒嗎?”
瘦老頭面色微變,低下頭來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田冬一肚子疑惑,沒想到今日倒是不小心知道這個瘦老頭姓韓,但也不好多問,收拾了東西往上走,回到第二層,忍不住望了剛剛那位拉住自己的中年人一眼,卻見他動也沒動食物,兩眼無神的望著上方,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田冬正不知道該不該勸慰兩句,通往第一層的門戶忽然打開,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大聲叫道:“黃冬,你的菊姊姊來了。”身後同時傳來一陣喧鬧聲。
自田冬離開內宅之後,小菊就常來探望田冬,兩人間的姊弟感情極為深摯,田冬有時候想起小時侯一心要娶小菊,總會有些臉紅心跳,而六年前小菊也離開了內宅,在黃夫人作主之下,嫁給了探馬堂庚金舵舵主,田冬自然壓下了這種念頭,不過這三、四年,正是田冬開始發育的尷尬年紀,小菊自可算是他的夢中情人。
而小菊每一、兩個月來一次,幾乎是龍虎幫中唯一一位會來地牢的女性,而她現在二十四歲,正是逐漸成熟,初露風韻的歲月,自然大受歡迎,這些嘍囉難免吹吹口哨、開開玩笑,還好小菊能在黃老夫人面說的上話,丈夫又是舵主,不然這些粗人說不定會動手動腳、吃吃豆腐。
田冬聽到青年的叫嚷,連忙道:“陳大哥謝謝,我馬上來。”
那位姓陳的青年哈哈一笑道:“慢點來也不打緊……”隨即回頭參與欣賞小菊的行列。
田冬三步做兩步走,急急的往上奔,很快的就趕到了第一層,卻見小菊正對著那五、六名大漢翻白眼,嬌美的面容微翹著紅豔豔的嘴唇,不理會他們的調笑。
田冬上來的時候,正有人怪聲怪氣的嚷著:“菊姊兒,怎麼不多帶幾位姊妹一起來聊聊?”
小菊哼了一聲,瞪了發話的那人一眼道:“劉老三,你這話不怕我跟蘭妹妹說?”蘭妹妹正是劉老三的妻子。
四面眾人一聲怪叫,劉老三有些下不了臺,強笑的道:“她……她哪管這麼多?”
這話明顯的心虛,小菊不為己甚,見到小冬已經上來,於是走過去一拉田冬道:“小冬,我們到前面聊,別理這些傢伙。”
四面又是一陣故意扭扭捏捏學小菊說話的聲音,兩人也沒空理會,往前面的田冬房間行去。
前面其實與下面的地牢形式差不多,只差沒有鋼鐵製造的柵欄,而是以一張張布簾隔起,所以幾乎每個人都能有一個獨立的小房間,也因此田冬才能在這種環境中修練。
到了田冬的房間,兩人沿著簡陋的木板床坐下,小菊劈頭便低聲問:“小冬,你有沒有想到辦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