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三千里,朝起赤城霞。日也紅光散,分輝照雪崖。一餐咽瓊液,五內發金沙。舉手何所得?青龍白虎車。顏北辰和李色塵及另七名奴兵聽見了陳雲臨死前的慘叫聲,心中雖然憤怒,卻也顧不得回頭去看,利用這短暫時間往茂林方向狂奔,他們雖進了林中卻好像無頭蒼蠅般亂鑽。顏北辰憑著己身豐富的游擊戰經驗,邊跑邊叫道:“這片茂林不過數畝地而已,外圍有秦兵佈陣,千萬不可跑過頭,否則會被擊殺!大家現在可以集合在一起,以中央帶為防守據點,免得被個個擊破!”大家以顏北辰馬首是瞻深入茂林,天空雖然萬里無雲陽光普照,但林中顯得陰暗不明,卻有利於藏身。他們首尾相連,免得分散,顏北辰望見遠處密林中居然有一片陽光射入,立作判斷,拉著李色塵的左手,率眾急奔而去。他們看見了一片剛被砍代過的樹木,大約十丈方圓,陽光充足,地面留有光禿禿的樹根以及橫七豎八倒地的樹幹,分明就是最理想的遊擊場地。顏北辰一臉驚喜地叫道:“天助我也!”隨即命令眾人準備較粗的樹枝當武器,指揮眾人以三個人為一伍,藏匿於這片陽光充足的空間外圍,採敵明我暗的偷襲戰略。顏北辰和李色塵及楊敬為一伍,藏匿在高地陰暗處,居高臨下可以完全窺伺敵蹤。李色塵突然眉頭一蹙,痛苦地輕吟出聲,並用右掌一直去搓揉整隻左臂,身旁的顏北辰立刻制止,低聲道:“怎麼了?是否方才拉著你跑給弄傷了?在這種要命的節骨眼,可別弄出任何聲音來,否則會成為敵方狙擊的目標……”李色塵只有攢額蹙眉地苦笑沒有回話,使得顏北辰更為關心,伸手就要去撫摸其左臂,豈料李色塵驚喝一聲迅速地用右掌制止,並把左臂移開道:“別碰!這會要人命的!”這一語只關的話,卻沒有人聽得懂。顏北辰被他這麼緊張地一喝,不由嚇了一跳急忙收手。楊敬噓聲道:“臭小子!你再叫下去……讓敵方聽見了,真的會要人命!”顏北辰看見李色塵露出袖外的左手,本是古銅的膚色,已轉變成雪白如玉的顏色,而五指好像失控般不斷地彈動彎曲,如同要去拿捏什麼東西一樣。顏北辰眼神里露出憐憫哀傷之色,道:“小李,你左手真的有毛病!等會兒拚命的時候……你可要好自為之了!”楊敬也看到了這種怪異現象,便判定李色塵確實失去了左臂的力量,戰鬥力當然會減半,若強行迎敵只有送命的份,便輕拍其肩,嘆聲道:“小李,一有敵況,你別出來,就躲在這裡,若是被搜捕到了再說,反正那個姓嫪的屠夫,已經下令要最後一個殺你的……”李色塵心想大家都一樣在生死關頭,而自己卻被兩人呵護著,這份情誼令人感動,便忍不住輕嘆一聲,開口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但這片被砍伐出來的十丈方圓空地,實在事出突兀……兩位大哥先靜觀其變……因為有另一批刺客藏匿在附近,可能是來謀刺嫪每吧?”顏北辰和楊敬聞言先是一呆,轉而面面相覷,顏北辰忙回頭對著李色塵問道:“小李!莫非你是神仙?居然能臆測出樹林中有刺客欲謀殺那個姓嫪的屠夫?如果是這樣倒好!咱們就隔山觀虎鬥,反正捱到落日就可以免去一死了!”楊敬甚至抬頭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看見,另外藏匿於二處的弟兄們,也隨著探頭揮手錶示尚無敵況。“小老弟!你不會是開玩笑吧?我看你是給嚇呆了產生幻覺吧?這十丈方圓根本看不見有外人的動靜?”李色塵隻眼詭異一閃即隱,卻抿嘴吃笑道:“我的這隻左臂能預測危機,信不信由你!咱們已被另一批人給盯住了,但他們的目標不是咱們……等會兒必有一場好戲要開鑼嘍!”楊敬及顏北辰當然嗤之以鼻,根本不理會李色塵如此的荒謬說法。右前方林中忽然傳出了嫪每的聲音,令藏匿中的奴兵大氣不敢出。“怪哉!誰把這片茂林給砍伐得精光了?讓我失去靜伏不動,獵殺的樂趣!”嫪每抖動肥軀從林中闊步而出,朱松率領九名同門弟兄環護於四周,只見領隊前導的朱松突然高舉只臂,制止所有人繼續前行,停在原地。他先側耳傾聽一番,隨即一臉赤紅地凝勁迸出白色氣機流轉全身,繼而氣機如煙迅速往四方擴散而去,令人感覺他的內元深厚已臻化境,絕非泛泛之輩。片晌,朱松沉吟一聲隨即收功,並指點著三個方向,正是奴兵藏匿的地點道:“嫪大人!只要不是死人,屬下都可以在十丈方圓內測得那些奴兵的體溫,請問您要往哪處先行開刀?”嫪每聞言大喜,隨意地指著一個方向,正是顏北辰、楊敬、李色塵的藏匿處,想不到朱松居然有這份測人體溫的玄奇功力,令所有奴兵驚駭欲絕,慌然失措!朱松率領二名弟兄各持一柄青銅寶劍,殺氣騰騰地走到顏、楊、李三人藏匿地點的正前方三丈距離。這股無形凌厲殺氣的壓力,使得顏、楊兩人再也按捺不住,蠢蠹欲動;當他們即將要現身迎敵之際,卻被李色塵瞬間伸手從背後點住了穴道,二人同時頹然倒地。顏北辰和楊敬已經不能出聲講話,卻用焦急的眼神瞪著李色塵,只見他仍然一臉嘻笑不語的神態,好像不把生死當回事。李色塵低下頭來附在兩人的腦袋中間,輕聲若蚊蚋道:“兩位大哥太心急了!我早就說過嫪每會遇刺,你們若現在闖出去必定送命;暫且靜待敵方鷸蚌相爭,咱們才能坐收漁翁之利,我若騙你們就是龜兒子!”顏北辰及楊敬皆露出驚恐與懷疑的眼神,並且快速地眨眼睛暗示李色塵趕快解開穴道,好讓他們連袂迎敵,總比在此靜靜地等死要強。朱松和兩名同門已經逼近了僅餘一丈間距,就在這要命時刻——驚見朱松與二名同門師弟,橫跨過倒地巨樹,剎那間草屑泥土飛揚,激射出三股明晃劍芒,快若閃電地偷襲他們的背部。朱松只因凝神專注前方的獵物,雖然剎那間感應出背後有異響傳至,卻料不到竟有刺客掘地暗藏其中陡然現身偷襲,只覺背部一涼,瞬間一個懶驢打滾,方保住性命。雖暫時保住老命,但是背部已被割開一道皮肉翻卷的尺來長傷口,鮮血滲溼了大半身;然而他的兩名師弟就沒有這麼幸運,已被當場腰斬,死狀極慘。李色塵看見三名蒙面刺客從地洞中躍出來,猝然狙擊得手,才將顏北辰和楊敬解開穴道,要他們一同觀看戰局。朱松臉色煞白,鮮血不斷沿著後背滴落,可見其傷勢嚴重,但他居然悍不畏死地揮劍攻擊三名蒙面刺客,一時間兵器交鳴,戰成了一團。突然間,一個個蒙面刺客從地面冒了出來,居然有三十餘人之多,齊齊喝殺連天衝向嫪每落身處。約有一半的刺客從其後包抄,不讓他再鑽進密林走回頭路,尋求救援;另一半隨即與他的七名隨扈展開激鬥。從這批刺客的劍法和輕功身法看來,實在不亞於“雜家”門派的隨扈遊俠兒,可見這次謀刺嫪每的行動,勢在必得。楊敬看見丈外受傷的朱松被三名刺客圍殺,正險象環生,大感興奮,對顏北辰道:“顏兄!那個姓朱的剛才殘殺了陳雲,咱們快撿起地上的棄劍,過去替陳雲報仇!打這條落水狗……”話還沒有講完,楊敬立即衝將出去,顏北辰連阻止都來不及了,氣急敗壞地驚叫道:“別去!這批蒙面刺客個個武功高強,又不知是何方神聖,人家可不會領你的情,說不定連你都殺!”顏北辰說罷,轉向李色塵告誡道:“小李!你躲在這裡別出來,我要出去支援楊敬,以防有失!”李色塵右掌搓揉了一下左臂,隨即一指另二個同伴的藏匿處,嘆然道:“顏大哥!你快集合那六位同鄉吧!他們即將被三名蒙面刺客追殺,咱們以後如果想過好日子,必須先營救姓嫪的屠夫,否則他死了,咱們也會被滅口……”話音旋落,顏北辰即見前方一名刺客轉身攻擊楊敬,刺客不到三招之間便將楊敬逼得手腳慌亂,再不出去搶救,恐怕不出十招就會被殺死了。顏北辰呼出一聲高亢哨音,兩處藏匿的六名同伴聞聲立即邊戰邊往這裡集結奔至,他當下也顧不了李色塵,便掄起樹棍急忙掠身而去,支援危危殆矣的楊敬,加入戰局,卻被一名刺客阻擋,立刻陷入膠著苦戰,也無法脫身了。李色塵看見一名刺客好像對朱松尚有幾分畏懼,居然忽疾忽緩地出招,採遊斗方式去纏住他受傷嚴重的身體,目的是要他氣血流盡,好施展雷霆一擊搏殺之。顏北辰和楊敬卻各為一名刺客施展快攻殺得喘不過氣來,顯得左支右絀,狼狽不甚。兩人刻下才明白敵人所施展的一招一式,皆是氣勢磅磚的劍法,不但攻守兼備,而且招招凌厲暗含殺著,並非只是戰場勇士的搏擊之術而已。嫪每在五丈外的戰況更為激烈,他雖有七名武功高強的隨扈守護著,但經十八名刺客輪番搶攻,已然個個劍傷累累,並且外圍尚有一批圍堵的刺客正在虎視眈眈地想要他的命,所以戰況十分危急。六名奴兵皆持樹棍,哪是銅劍的對手,也被三名刺客追殺得團團轉,全往顏北辰和楊敬的戰局中集結靠攏,李色塵一看就知敵方採撒網的戰略,好對這批奴兵一網打盡。李色塵已知無法再遲疑片刻,否則嫪每及遊俠兒和己方的奴兵就會被敵方屠殺殆盡,卻也不想輕易暴露身分,立即從懷中取出黑布頭罩蒙面,褪下奴兵的灰黑皂衣,只著一件鹿皮無袖背心,展露出古銅色的強壯右臂和雪白晶瑩的左臂,令人感覺十分的詭異及醒目。李色塵渾身凝勁,居然從毛孔中竄出白色氣絲,化為流光迴旋裹體,瞬間施展“閃靈追星”身法,化成一股淡若輕煙的影子飄忽而出。顏北辰和楊敬正被二名刺客以手中的青銅劍迫得毫無招架之力,眼見就要命喪劍下,突來一陣強風吹襲而至,而且在極快的風速之中,現出一團白色氤氳,朝二名刺客襲捲而去。二名刺客本是高舉著三尺明晃銅劍,正要斬殺已仆倒在地的顏北辰和楊敬,怎料突然感覺心口處一涼,立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剎那間鮮血如注,渾身所有的力量也隨之流逝。這二名刺客低頭看見自己的胸膛出現了一個洞,隨著激噴的血液,蹦彈出一顆鮮活心臟,雖掉落地面,卻仍然活蹦亂跳,而他們兩人已臉色發青,大吼一聲,頹然倒地氣絕。兩名刺客如此詭異的死法,教顏北辰和楊敬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離開險地。這團白霧,又掠至與朱松廝殺中的那名刺客背後旋迭不去,這名刺客雖然看見了同伴死狀奇慘,卻不信邪地回劍刺進霧團之中。“鏘!”刺客驚呼一聲連忙暴退數步,手中握著的那柄青銅劍,已斷成兩載。朱松驚見從霧團裡倏地伸出一隻手,指頭根根如玉,指端上均長有一隻尺來長的指甲,銳利如刃,輕易便絞斷了青銅劍。朱松見機不可失,當下揮劍斬斷那名刺客的頭顱。那團白霧又轉動至正追殺六名奴兵的三名刺客背後,迅速地環繞一匝,只見三名刺客同樣落得心臟落地的慘狀。白霧迴旋騰空而起,若長虹射日般橫過五丈距離,穿過二十餘名蒙面刺客的重圍;所經之處,刺客一一斃命。嫪每僅為二名尚未戰死的“雜家”高手守護著,正陷入苦戰,危如風中之燭時,見這團白霧從天而降,一落地彷若妖魅飄忽,逢人就殺,迫得所有刺客慌了陣腳,立即嘶聲叫道:“快救我!”刺客首腦長得高大魁梧,立即高舉手中青銅長劍,指揮殘餘的十四名刺客集結在一起,在他後方形成七人一組的交叉隊形,與那團氣勢凌人的旋轉白霧對峙,以免被個個擊破。嫪每及兩名“雜家”高手慶幸浩劫餘生,全躲在白霧團的後面,如釋重負略作喘息。顏北辰和楊敬死裡逃生,不得不先摒除陳雲被殘殺的陰影,兩人扶著受傷嚴重的朱松,並帶領另六名奴兵同袍來與嫪每會合。他們皆知若無這神秘的絕頂高手出面營救,面對這批紀律嚴謹的殘暴刺客,實在很難存活下來。依仗著親兄權勢,一向平步青雲的嫪每,刻下更能體會出戰場的無情殺戮,以及生命的可貴,生死根本沒有貴賤之分。本是以獵殺別人為遊戲的嫪每,卻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竟會成為別人的獵物,已然驚嚇得只腿發軟,為兩名遊俠兒撐扶著肥軀。旋轉中的白霧,瞬間停止。李色塵雖蒙著臉現身,但其魁梧體形,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那隻雪白如玉的左臂上大張的魔爪,如刃五指沾滿了血跡,正不斷地蠕動,好似能在剎那間主宰一個人的生命,教所有人等見之心驚膽顫,一時間無法移開恐懼的眼神。刺客首領驚魂未定,色厲內荏道:“你到底是人……是妖?是魔?放眼天下哪有不畏兵器而如此高絕玄妙的武功?你那左臂就如一隻魔界來的‘玉魔手’!你從何而來?為何強行出頭保護這姓嫪的屠夫!”“玉魔手”的字號確實響亮!嫪每急忙搶說道:“玉魔手尊駕!不論你從什麼天境或魔界來,若助我脫困,定能讓你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任何條件由你開,快殺了這群刺客!”李色塵凝氣壓縮嗓音,低沉沙啞道:“善待這批奴兵!以後取消殘忍的獵人遊戲,否則我的‘玉魔手’定不輕饒!”嫪每嚇得不停點頭,豈敢不遵。朱松較為理智,打岔道:“‘玉魔手’尊駕,這批刺客所施展的武功,全是‘法家’門派絕學,他們有攻敵不克,寧死不屈的殘暴死士教條,毫無妥協的餘地;您若不殺光他們,他們就會誓死反撲,並且一輩子纏著您至死方休!”李色塵又故意壓低嗓子沙啞道:“我知道!這批蒙面刺客,人人死抱著‘法家’的森嚴教條,認為效忠門主而戰死,遠比投降來得光榮,是一批驃悍的忠貞死士!”嫪每聽出了端倪,驚訝道:“這怎麼可能?‘法家’鉅子韓非已被大王下獄,其門派弟子居然不去劫獄救主,反而在此伐林佈局,想坑殺我?”刺客首領忽地掀開頭罩露出真面目,一旁的同門驚駭制止道:“丁大哥千萬不可!您自露真面目已犯門規……若不被處死也得毀容謝罪!”首領丁豐掀開頭罩丟棄一旁,冷然道:“嫪每,那名被捕下獄的法家門主韓非只是替身!你是本門‘獵首’計畫的目標之一。我抱定一死的決心,請求與‘玉魔手’面對面堂而皇之一戰!我以當今武林十大家之一——‘法家’勇士的身分求戰,不論對方是鬼門、妖門、邪門、魔門,四大邪魔外道的掌門人親臨,都得依江湖規矩應戰,並且遵守勇士臨終前的遺言!”嫪每聞言大驚失色,朱松卻平靜道:“不錯!聽說貴派掌門人韓非的武功已達半仙之流,並且名列當今先天輩十大高手之三!一位武學已超然潛晉化境之人,必能勘破生死玄關,豈會戀眷世間一切名利?所以那名假韓非的替身,一定是韓王派來迷惑大王的奸細!”丁豐並不理會朱松,面對著李色塵冷漠道:“我等乃奉門主特使的密令‘是非牌’行事!不干預任何政治,‘玉魔手’閣下也該露出真面目,且自報門派,來尊重我的死志!”李色塵習慣性地摸撫左臂“玉魔手”,令所有人等誤以為他生性殘忍,又要大開殺戒,必屬邪魔外道的四大門派之一,氣氛為之肅殺寒霜。怎料李色塵平伸左臂彈動魔爪鏘然刺耳,冷笑道:“我就是我!管你當今十大家的門派或者邪魔外道,只要惹我‘玉魔手’生氣,必定滿門抄斬!看你姓丁的明知不是我的敵手,卻敢單獨叫陣送死,光憑你這份勇氣情操,我就聽聽你有何遺言!”丁豐抱拳握柄倒持長劍,表示勇士的崇高敬意肅容道:“您並非邪魔外道的一份子,且可以看得出來是位君子,在下的遺言就是當場放了‘法家’的所有刺客,由我來抵命!”嫪每慌然脫口道:“萬萬使不得!這是縱虎歸山!”李色塵怒目狠瞪嫪每一眼,嚇得他慌張垂頭,抖顫著肥軀,收欽起囂張氣焰,李色塵這才滿意地開口道:“這裡由我作主!那十四名刺客可以離開了,但我不保證包圍在林外的重兵,不會殺了他們,爾等就各安天命吧!”十四名蒙面刺客個個眼神露出敬意,齊向丁豐作揖施禮,隨即轉身飛奔離去。丁豐一臉凝重,只掌緊握住劍柄,緩緩地將劍尖斜點在右足前端的地面上,左足同時往後一移,讓人看起來,他整個身體就如弦上緊繃待發的箭矢,他沉聲道:“玉魔手!這是‘法家’劍法絕學之一,攻守俱備的‘蟄龍玄劍’,來領教你玄妙的‘玉魔手’絕招!”朱松聞言驚呼道:“這是‘法家’之‘靈脩者’玉石俱焚的殺著,是一種啟用魂魄出竅御使劍氣的絕招!”丁豐“靈脩者”的身分被朱松喝破,不由為之一呆,忙收斂心神凝視李色塵,只見李色塵隨意地只掌一攤,佇立著的懶洋洋姿態中,隨處皆是可攻擊的空門,卻也隨處皆是虛無般的空洞;仿彿一座虛無小乾坤,令人根本不知從何下手。丁豐見況已然額頭冒汗,注視著李色塵臉上的表情,發現其隻眼迸射出一種非常怪異的芒採;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懼,而是憐憫!丁豐大感惴惴,但其施展“法家”絕學的“蟄龍玄劍”雄姿,就如出鞘利刃、離弦之箭,已難收招。一個是隨意融入空間化無,一個是凝勁若磐蓄勢待發,一大虛、一小實;一無為、一有為,相差何止千里。就連武功平平的其他奴兵,也感受出兩人氣勢的不同,確有天壤之別,那個丁豐是輸定了!武功平平的奴兵尚且如此,更遑論武功高絕的朱松,也看出李色塵擺出瞭如此虛無大度的迎敵態勢,霍然之間好像忘了身受重傷,整個人亢奮莫名地當場自我舉劍比劃起來。朱松為李色塵那“玉魔手”,彷若乾坤輪轉、五行相生相剋的玄妙變化所攝,將其當成是練武的最佳對象,已至忘我的境界。一陣嘯聲,從丁豐嘴裡暴響出來,嘯音直衝天際,好像透出“靈脩者”一股歷經極端苦行修練之後,反而呈現平靜澄澈的心境。嘯音未落,滿天眩目的光點劍雨,彷若墊龍出洞之態,已鋪天蓋地襲捲李色塵而去。李色塵左臂魔掌玉指指甲如刃,瞬間交互絞動,化出氣絲光芒若球繭般滾動;他施展“閃靈追星”極臻身法,化身為一股似有若無的輕煙,在漫天盤飛的龍形劍氣之間,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動;手中撐高而起的光繭,膨脹得愈來愈大彷如龍珠,正引誘著飛龍來追逐一般。龍形劍氣追逐龍珠所過之處,粉碎地面上雜陳縱橫的巨木,樹屑紛飛中,更襯托出龍形氣劍騰雲駕霧的神采,令一旁觀戰之人,不得不再迫退丈餘,以免遭到池魚之殃。所有人的眼光全注視在那顆光沱沱的龍珠上,也驚歎那股凌厲無比的蜿蜒龍形劍氣,竟然是出自“法家”絕學,能以魂魄出竅御氣而行的“蟄龍玄劍”,這種與敵同歸於盡的殺著,確實具有橫掃千軍的威力。說時遲,那時快,不過幾個數息之間——那顆光沱沱的龍珠,已然貫進丁豐的胸膛,一顆還活跳跳的心臟蹦彈而出,隨後搶珠而來的劍氣,剎那間吞噬了丁豐的肉體,化為一蓬漫天血雨隨著漫天樹屑紛落。丁豐屍骨無存,但卻也看不見頭戴蒙面罩的李色塵了。一切歸於靜謐,唯有觀戰者的混濁粗重呼吸,點綴在這片寧靜空間。朱松率先驚醒過來,揚聲道:“可怕的法家‘靈脩者’!但更厲害的是‘玉魔手’,咦……人呢?”嫪每聞言驚叫道:“是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家分頭快找!”顏北辰、楊敬與其他奴兵,急忙奔至五丈之外方才李色塵的藏身處,但是現場巨樹碎屑到處都是,已經亂了位置,只能朝著大概的方向去找,還得費點時間。嫪每拉著朱松的衣袖忙問道:“你的傷勢要緊嗎?”朱松臉色蒼白回答道:“大人!還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流血過多需要時間來調養。”嫪每一臉後悔道:“以後不玩這種獵人遊戲了!你認為那位‘玉魔手’是何許人也?他若能替嫪家效命,不啻如虎添翼!我出再多的錢財,也要聘此人為‘客卿’!”朱松眼神詭異一閃道:“啟稟嫪大人!稍安勿躁,剛才‘玉魔手’蒙面現身時,您可曾注意到他足下所穿的破鞋子?”嫪每回想一下,恍然大悟,一臉喜顫顫地舉掌擊額大叫道:“著呀!那隻破鞋正是奴兵所穿的……這麼說來!‘玉魔手’就是這九個奴兵之一嘍?但方才只來了八個人,你的意思是……”朱松一臉肯定地點頭,嫪每樂在心中,笑在嘴上又問道:“你有何好方法,可以聘得這位絕世高手?”朱松沉默一下作揖道:“像這種世外高人,平常韜光養晦,最不喜歡被人發現,否則怎會隱於物質缺乏的‘降國村’?若被當面揭穿其身分,就會立即飄逸而隱,再也找不到人了!”嫪每頻頻點頭,立下決定道:“好!咱們先穩著,莫要打草驚蛇!我就先行對這批奴兵封賞示恩,等會兒你叫他們擦去臉上的五花彩繪,先認對了人,再慢慢地對他加以籠絡,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朱松點頭又道:“這件事行動要快!我必須稟告呂丞相,您那邊也該告知您的親兄‘長信侯’,相信這位絕世高人的出現,不久就會傳到他們的耳中,如果在咱們國內讓人捷足先登,隕失可就大了!”嫪每同意他的意見連聲稱好,望見顏北辰和楊敬兩人擁著李色塵和六名奴兵會合快步前來,看李色塵的身高體態確實與神秘的“玉魔手”相仿,心中更為篤定是他了!卻料不到如此的年輕?嫪每求才心切,連忙向李色塵作揖袂地,一派畢敬畢敬的神態道:“您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嫪每的話才說一半,其身後的朱松忙輕扯他的衣服……他忽來這種肅然謙恭的神態,大反其平常的跋扈態度,令所有奴兵受寵若驚,嚇得慌忙匐匍地面。嫪每也發覺失態,隨即挺起背脊,肅容揮袖道:“爾等起來回話!”顏北辰率領奴兵起身,李色塵看見自己只足所穿的破鞋子,心中竊笑這個嫪每並不笨,也看出了端倪,因為這是自己故留的破綻。嫪每從鞶囊中取出一條半鎰(一鎰:二十四兩)黃金,親手遞給李色塵,並且故意親切地握其左手交付,發現只不過是一般人的手掌而已,不以為意道:“那位隱世高人‘玉魔手’救了我!讓我體會出人命的可貴,往後不再以獵人為樂,這半鎰金條請你交給喪命同伴的家屬做為撫卹金。”“半鎰黃金”對一名奴兵來說,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寶貝。李色塵卻將金條隨意地交給了顏北辰,外人看來,這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顏北辰連忙作揖打圓場道:“他叫李色塵!因年輕不懂事,請嫪大人千萬別見怪。撫卹金之事,小的一定會送到,並傳達您的善意。”嫪每眼睛一亮,異采頻閃,笑容可掬道:“嗯,李‘色臣’?很奇怪的名字……也就是在美人的裙下做不二之臣嘍!這位小兄弟剛才出面接過黃金盤的勇氣可佳,頗得我的激賞,不知是何方人氏?”李色塵心知肚明嫪每是藉機攀交情,故作惶恐道:“小人是戰亂中的孤兒!此‘塵’非彼‘臣’也!”顏北辰和楊敬及其他奴兵皆驚訝嫪每為何會如此關愛李色塵?但不敢多問,而顏北辰還怕他會講錯話引來殺身之禍,隨即朝嫪每作揖打岔道:“小李平時在村內遊蕩,為人甚講義氣,在‘齊國區’頗受歡迎。”朱松遙望密林中,連豹和裨將鍾標率領了大批人馬慌然奔來,便忙對嫪每道:“穋大人!連將軍前來護駕了!咱們先離開險地,其他待回府後再做打算!”嫪每當然聽得懂朱松在說什麼;連豹滿頭大汗,一臉惶恐作揖道:“末將該死!讓您受驚了!”嫪每大打官腔,怒斥道:“混帳東西!在你的勢力範圍內,竟然埋伏丁三十幾個刺客欲謀害我,你這個將軍也別想再幹了!”連豹嚇得面如死灰,也顧不得將軍的尊嚴,立即跪地求饒;但嫪每憤怒難消,拔出配劍就要當場殺死連豹。豈料李色塵反而替他求情道:“啟稟嫪大人!這位連將軍平常善待‘降國村’的列國奴兵,若殺了他換上另一個將軍來管理,十個有九個殘暴不仁,容易引起暴動,請您三思而後行!”嫪每聞言隨即放下長劍,卻一腳踢翻連豹,轉身對李色塵和顏悅色道:“本官就暫且聽李兄弟的建議,饒了這個混帳不死!”嫪每對身為奴兵的李色塵異常謙恭的神態,引得人人側目不解?嫪每轉向連豹用劍一指,怒目道:“你是看守‘降國村’的大將!連一個奴兵都不如!若非‘李色塵’的請命,就砍下你的腦袋當球踢!以後當好好善待奴兵,並即刻派人護送他們回村!”嫪每說了算數,唯有朱松知道其話中之意,也沒人敢多問一句。李色塵這個名字,往後在“降國村”及秦軍駐守的部隊中,就如矮子放風箏——節節高。裨將鍾標以驚愕不解的眼神望著李色塵,慌忙率領一隊人馬,護送李色塵及一干人等快速離去。“滔邑”(河南省洛陽市白馬寺東)是權傾秦國的“文信侯”呂不韋的封國。“洛邑”城南十三里處是為伊水河畔的龍門口,當時又稱“闕塞”,窮山惡水少有人跡。一座隱密石洞洞口高約二丈,上方雕有二個大字——“鬼門”,十分醒目,因長年雲霧籠罩顯得四周環境陰氣沉沉,十分恐怖。洞中地道若蛛網密佈有如迷宮,一看即知是人工修築而成,若不是有龐大的財力根本無法建成。洞中有一大殿,高、寬各有三丈,一切擺設皆按君王的設計佈局,極盡豪華之能事;殿前卻有一個約一丈方圓的血池,十分突兀,血池氤氳冒著滾滾氣泡,令人頓生詭異之感。殿上高坐一位老者,從其鷂眼鷹鼻的面貌看來,即知是一名專攻心計的陰毒之人。老者名叫“鬼錄”,長年一襲黑袍遮體,乃是“鬼門”之主,也是天下四大外道——鬼、怪、邪、魔之一,稱霸中州,天下游俠兒聞之色變的頭痛人物。鬼錄從袖袍緩緩伸出蒼白左臂,驚見其五指上根根黑黝黝的指甲,捲曲成團,異常詭譎;五指朝池凝氣一喝,本是曲捲的黑指甲居然倏地筆直,根根尺長如刃,迸出五道黑芒電射而出。血池為五道黑芒擾動翻滾不休,居然冒出五股黏稠血液,沖天而起,凝聚一團,直落池畔。這團黏稠血液,在地面上蠕動不已,繼而緩緩地膨脹升高,居然幻化成一名玲瓏浮突的少女體形,但其體內的黏稠血液仍然蠕動不止,十分恐怖。鬼錄隻眼螢芒閃熾,道:“鬼淫女!聽說魔界的至寶‘玉魔手’在秦國渭水河畔出現,可能為一名奴兵叫李色塵所擁有;此人好色,你可以附在天下間任何美女的肉體上去色誘他,找出‘玉魔手’的真相,並且要奪回來!”鬼淫女得令後,晶瑩剔透的胴體突然奔向石巖壁,整個水質的胴體隨即滲入壁中而沒,令人驚駭莫名。鬼錄在哈哈大笑中,突然伸出左掌五指,自顧自賞道:“呂不韋!天下間還有什麼人體、物體不被水滲透的?本座也不相信那隻‘玉魔手’有我這隻‘鬼魅手’的厲害!你說是也不是?”呂不韋年近花甲,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富翁相,從偏殿推門而出,身法輕盈地踱步而來,對著鬼錄作揖贊聲道:“鬼神仙!您已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能煉鬼魂化物聽命使喚,呂某今日大開眼界,果然不同凡響,當然是您的‘鬼魅手’厲害!”鬼錄躊躇滿志,笑呵呵道:“呂不韋,你本是一介平民,擅長以‘奇貨可居’圖取暴利,到掌握秦國朝政稱相,連那個贏政孺子都得尊稱你一聲‘仲父’,你深謀遠慮,節節銜扣,又創立‘雜門’與另外‘九家’門閥並駕齊驅,的確不愧是一代豪傑!”呂不韋作揖謙虛道:“這一切全仰仗您鬼神仙的鼎力支持,呂某才有今日的成就,希冀您繼續支持下去,能一統六國是我生平大願!”鬼錄微笑道:“這是合則兩利的事!你提供本座的需求,本座當然會滿足你的慾望,等‘玉魔手’到手,自然會送給你收藏,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呂不韋作揖稱謝道:“一言為定!呂某公事繁忙不克久留,就此告別了!”鬼錄也不離座送行,只是揮袖道:“這裡就像你的府宅一樣,隨時歡迎你來!”呂不韋再拜,頭都不回地轉身從偏殿離去。鬼錄見他離遠了,其隻眼瑩芒閃閃道:“任你如何足智多謀,算無遺策,但你的舊情人趙姬是那麼淫蕩,需索無度;而曾嬉戲在你懷中肩上的贏政小娃兒,肯定會因嫪毐的關係翻臉無情。趙姬和贏政這對母子,你若無法掌握的話,你遲早會垮臺……”語音未落。鬼錄已然化為一股水箭投入血池而隱——武俠吧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