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聲和淫笑猶如蛛網,罩住了青山的蒼翠,使這自然的綠氣黯淡失色,又是一幕悲劇的序曲。丁方成懷中的龍小青已是兩眼慾火升騰,似乎要衝破她高聳的胸膛。丁方成快馬加鞭向石洞的牀上奔去。吳冶的心卻被揉碎了,撕爛了。不知為什麼,他除了對死有巨大的恐懼外,對生也有了恐懼,他怕聽到龍小青的笑聲,急促的喘息聲,更不願想象丁方成那醜惡的嘴臉。他的心被分成了許多塊,每一塊都是不同的感情。世間除了肉體無法忍受的巨大的痛苦外,還有心靈的痛苦,這也是十分慘重的啊!吳冶生在官僚之家,沒有經歷過什麼大波折,他想不到世上還會有這麼多痛苦。他的心靈比較脆弱,又初涉情海,這聖潔的情感,怎容別人玷污!所以,他感到受不了,恨不得立時死去,求得解脱。可他們怎容他死掉呢?他還有用處呀!幾個漢子打開一個石洞門,把他扔進了水池中。這下可苦了吳冶,他穴道被點,幾乎不能動彈,提氣又不能,這不要白白地淹死嗎?那幾個漢子挺照顧他,到後面把一塊堵水的石塊一拔,一股水衝了進來,正好把他推起,伏到石壁上。幾個漢子又把石塊插下去,吳冶有淚流不出,呼喊無人應,一時不知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丁方成剛把龍小青放到牀上,就急不可耐地解她的衣服。突然,一個怪人的聲音冷酷地傳來。“丁方成,放了這女娃兒!不然,讓你死在‘千駝紅掌’之下,萬蟻吸血,暴屍荒山。”丁方成彷彿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哪還有半點慾火。這怪聲正是曾造謠林風和師妹有染的聲音。不同的是上次飄渺難測方位,這次冷如利劍,似乎要把人釘在地上。他的話,丁方成雖然頭次聽説,但感到有種攝人魂魄的力量,不可抗拒。怪音又來:“快給她解藥,放她出去!”丁方成不敢怠慢,掏出一粒白色藥丸,彈入她的口中。一股濃蔭般的清流遍佈龍小青的身位,瞬間,她恢復了理智,躍身而起,一掌擊向丁方成。這一掌之勢,委實驚人,石碎桌粉,勁浪的狂飆把四周擺放的小玩藝,也洗劫一空。丁方成不由好惱,兩眼閃出兇光。怪人説:“女娃兒,不可造次,快些離去吧!”龍小青雖然氣恨,但自知不是丁方成的對手,無奈何,只好閃身出洞。丁方成見到嘴的肥肉,跑掉了,自己又損失了不少東西,牙根氣得發冷。龍小青出去後,不見吳冶,不由大急,她又不敢再回去,只好大叫起來。吳冶在水池中哪能聽見?龍小青這個無依無靠的少女,一時不知哪裏去好,幹跺腳,沒有辦法。這時,她見在東南方向的山腳下,有一個灰袍老者正跚跚而行,她便追下來。她這時心如火焚,身形一動,勢如鳥疾。轉眼之間,截住老者的去路,躬身一禮,急聲道:“爺爺,你可見個少年公子被他們弄到什麼地方去啦?”灰衣老者身材偉岸,慈眉善目,長鬚過胸。他一捋鬍鬚哈哈大笑道:“娃兒口挺甜,老朽多少歲月沒有聽到這樣親切的呼喚了!”他的口氣中有一種愴然的味道。龍小青見他答非所問,忙又催道:“爺爺,快説呀,急死人了!”龍小青冰雪聰明,見老者喜歡這樣叫,索性撒點嬌,也不過份。果然,老者又是一陣朗笑:“娃兒,那個小娃兒已被人救走,説是一月後,讓你和他在君山相會。聽説話,救他那人,好象要收他為徒。到時候,説不定還要和你比試一下武功呢?”龍小青又急又喜,忙道:“那師傅是個怪人嗎?”老者説:“不怪。只是我沒看見他們,是聽了他的聲音才知道的。”龍小青審視了一眼老者,見他目光透徹明華,象個道德之人,便問:“爺爺,你會武功嗎?”老者笑道:“我老腿老手的,能會些什麼,頂多是些三腳貓的武技!”龍小青有些失望,茫然無措。蒼黃的天下,哪有她要去的地方呢?也不知爹爹和叔叔怎麼樣啦?老天保祜他們吧,我就這麼兩個親人了。一陣青風吹來,她微微一怔,眼睛有些濕潤,展身向西而去。這老者不想傳她絕化神功,因為他就是那個怪人,怪聲自然也是他發出的。只是讓人們想不到,那樣的聲音怎會是這樣的人發出的呢?這是多麼的不協調!他説會些武技,實是暗示她,可以收她為徒,或者不算徒弟,光傳武功也可。怎奈龍小青料不到會有這微妙的一層,失去了這一大好時機。要知道,這老者是天下武林,顧果僅存的幾人之一。龍小青沒有猜出他的內心,走的時候,連個招呼也沒打,不由得讓他生氣,怪她太勢利了。至於他説怪人收吳冶做了徒弟,純是胡説。看來他説謊話成了習慣。他所以這樣説,全是想收龍小青為徒,讓她專心修習武功,大成於天下,他並沒有惡意。他不願救出吳冶,是他討厭吳詩沉。這些,龍小青是不知道的。她一離去,老者也感到索然無味。山在旋,地在搖,一切都在旋轉。山、樹、向後拋去,那些無情的草木,都望着這對奔跑的青年男女。林佳拼命跑了一陣,突覺身上涼嗖嗖的,才知還沒有穿上衣服。她突然停下身來,流着淚,穿好。齊天南這時已追到身旁,一把拉住她,急切地叫道:“佳妹,你別跑了,跑是沒有用的!”林佳一反常態,再不是温情柔順的樣子,眼一瞪:“少管我,你是我什麼人?”齊天南想不到她會這麼問,一時語塞,憋了片刻,才從抖動的雙唇裏吐出:“我是你師兄。”林佳上前一個巴掌,打在他臉上。齊天南竟沒有回過神,似乎還覺太輕,沒讓他收回停留在遠處的神思,怎麼片刻之間,世界上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呢?林佳一掌出手之後,驚了片刻,狂亂的情感收斂了一下,猛然摟住齊天南的脖子,放聲痛哭。齊天南輕輕擁着她,讓她發泄胸中的羞憤,自己兩眼望着遠方,暗責自己無用,連保護情人的本領都沒有。林佳哭了一會兒,心中稍為平靜,怯怯地問:“南哥哥,你不會怪我吧,不會嫌棄我吧?”齊天南誠懇地説:“佳妹,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變心,永遠象剛開始那樣愛你。”林佳疲倦地閉上眼睛,依偎在他的懷裏,齊天南感到她非常虛弱,一種男子漢的責任感從心裏升起。自己是一條海岸,任她的波濤洶湧拍打,絕不能是一葉破舟,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把握。一對情侶相偎了好一會兒,齊天南説:“我們離開這裏吧?訪高人、拜名師、學奇技,雪恥報仇!”林佳點頭道:“南哥哥,我聽你的。我們上哪兒去呢”齊天南説:“聽人説,點蒼山有個‘凌雲崗’也叫‘冷月崖’,經常有仙人出沒,我們到那裏去尋找一下,説不定真能得一位仙人的青睞呢?”林佳疑惑地問:“你真相信有仙人嗎?”齊天南笑道:“也許沒有,不過,自從點蒼派一夜之間從江湖消失之後,沒過幾年,就有人説在那裏見過一位大仙。不管是神是人,總之,極不簡單。”林佳説:“那好吧。”武林中人,是很講究師門清規的。沒有師傅的同意,不準投師學藝。可對齊天南,林佳來説,這是特別情況,他們如不具有更高的武功神通。別説雪恥,連自身的性命都難保住。兩人上了路。一路之上,極為小心,唯恐出問題。不幾天,他們到了點蒼山。然而除了白雲悠悠,青草茵茵,哪有什麼“冷月崖”?兩個人在山上轉了幾圈,渴望出現奇遇,可什麼也沒有。他們只好坐在一塊石頭上,望着遠處連綿不盡的山脈出神。林佳有點垂頭喪氣,感嘆地説:“南哥哥,你看這浩蕩無比的山勢,多麼闊遠博大,人和它一比,顯得多麼渺小!”齊天南笑道:“佳妹,這些山勢水情都是為人長的,人是它們的心和靈魂。你看那飄蕩的雲波,在寂寞地羨慕我們親切地私語呢?”林佳一笑,感到有點欣慰,但一想白白跑了一趟,又沒情緒了。齊天南何嘗不怪上蒼不睜眼,害得他們這樣慘。可哀嘆又有何用?不如挺起腰,打起精神,尋求新的希望。林佳忽有所悟,忙説:“南哥哥,‘冷月崖’這名字有些淒涼,會不會在靠近泉邊的地方呢?而是還是山的北面,月光只有從西方照射時,才有可能光顧。”齊天南大喜,一下握住她的小手。叫道:“好妹妹,是了,定是你説的對,我們快去尋找吧。”兩人有了大致的目標,在山嶺之中尋找“冷月崖”就不算什麼難事了。他們轉了幾座山的北面,終於,在一個三山相交的地方,看見一個深泉,泉邊有—石碑,碑上有三個龍飛風舞的大字:冷月崖。兩人一陣欣喜。這字是用金剛指力寫的,深有三寸,非常遒勁。齊天南不由暗贊,這位前輩,真是了不起,金剛指功達到了超凡入聖的境界。他自忖,以自己的功力,雖也可以劃這麼深,可萬萬不能這麼細膩。這位高輩最少也有一百年以上的純功,兩人狂喜了一陣,向泉裏一望,水清如無,澈透人心,清冽誘人,四周的小石塊,也光溜溜的,惹人喜愛。真是一個好地方。他們向東南一看,在泉邊的山石西北面,有一個石洞。石洞外有許多石柱子,如同衞兵一樣,立在洞口。兩人的心情頓時肅穆起來,慢慢走進石柱林,到了洞前。齊天南高聲説:“洞中有人嗎?青城弟子齊天南、林佳拜見。”沒有回聲。齊天南恭敬地又説了幾遍,仍無聲響。林佳説:“也許高人不在,我們不如進去看看!”齊天南沉思片刻,帶頭走了進去。這是個天然石洞,洞很淺,也不大,一覽無餘。洞有四間房子大小,在靠西北邊石壁處,有一個石板牀,上面非常光滑,都睡出了人形,可見其歲月之久。自然,如果功力高深之人,故意為之,三月兩月,也可睡成這樣子,那又當別論。在石牀的東面,也可説是石洞的正中間,有一個石桌,上面放着四個形狀不同大小不等的石碗,青石的碗麪上有細密的花紋,裏面全盛着水。石桌南面並排放着四個小石椅,十分精巧。石洞的東面,有一石匣子,似乎裝着吃的東西或藥物什麼的也未可知。洞裏有人體的氣味。很明顯,這是人常住的。他們兩人既緊張,又崇敬,心怦怦直跳。林佳手心都出了汗,小聲説:“南哥哥,我們坐一會兒吧,那位高人待會兒説不定就會回來?”齊天南也無高招。兩人只好正襟危坐,不敢稍有異想。空洞裏靜得嚇人,只有他倆人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洞外的山色和他們的心情一樣,空漾無着。他們似乎感到溶入了流水,漸漸看不到自己了。忽然,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兩人的心猛然加速跳起來。人影一閃,進來一箇中年青衫客,身材高大,臉龐微黑而有英氣,確切地説,是鬼氣多些。他兩眼射出的目光如劍,幽深而清寒,站在那裏讓人落魄喪魂。他一進來,就冷冷地問:“什麼人在我的洞中?”齊天南和林佳慌忙站起,躬身施禮。齊天南説:“前輩,晚輩齊天南,林佳仰慕您的神功,特不遠千里前來拜見,請求收錄為門人。”齊天南本是很聰明的,因一時過於緊張,説話也顯得不那麼有條理,或者説的有些突兀。青衫客犀利的目光在他們驗上一掃,眼裏立時有了一種奇光,慢慢變成一個“淫”字,他心中暗喜,好長時間沒有摟過這樣的小白羊了。他們一片至誠,自然想不到他們這荒唐的舉動已使他們墜入了地獄。青衫客哈哈一笑,説:“年輕人,有志氣。我看你們也是上好的學武料子,但是,你要知道,練武是要吃苦的。我在這裏修行已有六十年了,練的是大刀金剛指神功,碑上的字,你們已看到了,那是我十年前寫的。”他説着,走到石牀前,坐下,又道:“你們要求我納你們入我門派,很好,我正愁找不到好的衣缽傳人呢?把手伸過來,讓我看看。”齊,林兩人非常虔誠地把手伸過去,青衫客只在齊天南的手上掃了一眼,就把林佳的小手握住,仔細把玩了一會,又揉又搓,瘮得她心裏發毛,顫慄,也有點噁心。林佳如不遭那場羞辱,包許不會那麼敏感,現在她對男人有了足夠的戒心,而青衫客的目光,她也覺得不正。青衫客放下林佳的小手,説:“你們兩人都可學成天下無敵的金剛指神功,你們到洞外商議一下,是否真心願意入門,一旦成為師徒,就要一切聽從師傅的,不能有半點違逆。否則,就是欺師滅祖。”齊天南要説什麼,被林佳一把扯住,拽出洞來。林佳急切地説:“南哥哥,他不是好人,我們快些走吧?”齊天南忙問:“你怎知道?”林佳急道:“你是木頭眼珠子!看不見他打我的主意?”這句話提醒了齊天南,也擊傷了他的心,差一點坑了佳妹,我真是天下第一號的傻瓜。齊天南當時見青衫客玩揉林佳的小手,也有點感到不對,只是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林佳有切膚之痛,心靈的傷疤還沒痊癒,自然要比一般人機敏了。齊天南知道不能在這裏呆了,和林佳攜手向外走。不知何時,青衫客已站在了他們的前面,正淫笑着看着林佳。快意地笑:“來了還想走?天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齊天南道:“你想怎樣?”青衫客説:“要想自己離去,我不為難你。把小妞留下。”齊天南憤怒異常,更不搭話,“唰”地抽出長劍,寒光一閃,一招“劍分崑崙”向他斜劈過去。青衫客身體向外一旋,靠近齊天南,右手食指一彈,正中齊天南的劍脊,“嗖”地一聲,長劍出手。齊天南還沒有來及閃躲,青衫客的左手已點中了他的啞門、玉枕兩穴,他頓時凝滯不能動彈了。這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林佳想幫都幫不上手,此人的武功之高,是他們生平僅見,哪還有什麼招架之力!林佳雖知不敵,可也不願束手待斃,一招“百步穿楊”刺來,被青衫客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捐突地夾住,林佳用盡了力氣,也沒有抽回。青衫客哈哈一笑,左手一拂,點了林佳人中與承漿兩穴,她立時麻痹了半個身子,想自殺都辦不到了。青衫客仰天長笑:上天待我不薄,賜此佳物,足可娛享天年了!他一把抱起林佳,走進石洞。兩行絕望的淚從林佳眼裏流出。齊天南被定在那裏,在撕心裂肺地吶喊,眼角都瞪裂了,可毫無辦法制止要發生的一切,只有受傷的心在哭泣。龍小青離去不久,丁方成就追了下來。怪人使他喪失鬥志,放了龍小青,又被龍小青毀了許多東西,他十分氣惱。停了一會,他估計怪人已可能離去,身形一頓,飛身出洞。三躥兩躍就下了山。這時,龍小青的身影已看不太清了。但丁方成的功力比龍小青高出不少,這一急奔起來,不亞於一匹烈馬,馳騁在草地上。龍小青沒注意後面,也不是和什麼人賽跑,自然步法慢得多。須臾之間,龍小青的身影就清晰可辨了。丁方成又做起好夢,奼紫嫣紅開遍,滿屋裏粉紅盈盈,嬌喘低籲不勝力,一片百花殘,龍小青對身後的威脅一點也沒有發覺,直待丁方成到了近前,出言叫她,才驚得她魂飛天外。她急忙抽出劍,護住當胸。丁方成嘿嘿笑道:“小青,你怕什麼,我又不是老虎?”龍小青怒道:“你是畜牲,是惡鬼,色狼!”丁方成見龍小青惱怒罵人,也那麼嬌美。喜有喜態讓人愛,怒有悽容使人憐。他更加歡喜,嘖噴道:“小青,你跟我回去,做百花王后有什麼不好,總比成天東跑西竄,沒人管好吧?”小青説:“我喝涼水、睡野地,心裏高興,用不着你來假慈悲。”丁方成説:“小青,我是真愛你的,我從沒有因一個姑娘而發瘋過。自從見了你,我真正地狂了,我不能沒有你,不然可活不下去了。”丁方成的無恥嘴臉,讓龍小青噁心。她差點急得哭出來,這可怎麼辦?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開,難道真要命喪此處嗎?丁方成見龍小青無語,還以為説動了她的心,又連忙趁熱打鐵地説:“小青,只要嫁給我,要山給山,要河給河,上天摘星星,下海捉龍王,怎麼都成。還不依我嗎?”龍小青知道不易拖下去,就想法尋找機會逃去。她靈機一動,與其尋死,不如鬥智,説不定還有希望呢?她故作驚喜地説:“你説話算數嗎?”丁方成見有門,馬上説:“不算數是烏龜王八蛋。”龍小青説:“好,你的武功很高,我讓你去辦一件事,辦成了我馬上嫁給你。”丁方成説:“説吧,什麼事?”龍小青説:“江湖中人,最講信義,我讓辦的事,以你百花王的身手,完成它並不算難,就看你願不願意了。願意就發一個最毒的誓,我也發一個毒誓,表示兩不相負,如何?”丁方成兩眼眨了幾眨,不知該不該應下:這小妮子若讓我辦什麼辦不了的大事,那怎麼成呢?於是他説:“以我的武功可以辦到嗎?”龍小青説:“可以辦到。”丁方成説:“好。若是不辦成,不娶你,違之,天打雷劈。”龍小青也説:“你辦成了,我嫁給你,背誓,天誅地滅。”丁方成喜道:“快説吧!”龍小青説:“我爹爹、叔叔正被人追殺。你去把追殺他們的人殺了,行嗎?”丁方成一驚,忙問:“什麼人追殺你父親?”龍小青説:“金花婆婆胡云。”丁方成這回傻眼了,這不是讓他去找死嗎?自己的本領不俗,可也比不過胡云呀。天下有幾個能勝她的?這不是成心難為人嗎?他把眼一瞪,不悦地説:“龍小青,你耍弄我?”龍小青認認真真地説:“難道你勝不了個糟老婆子,那你還稱什麼英雄?”丁方成冷笑道:“天下勝不了她的多着呢,也不是我一個。你耍什麼花招也不行,還是快跟我回去吧,你的那個朋友還在水池子裏等你呢?”龍小青嚇了一跳,斥道:“你胡説,他已被那個怪人救走了。”丁方成哈哈大笑:“那個壞蛋騙你的。他現在還在水池中呢!不信跟我回去看看!”龍小青罵道:“你才是壞蛋呢!以為我是小孩,會上你的當,做夢!本姑娘就是不回去!”丁方成嘿嘿一笑:“恐怕由不了你,不回去,那才是做夢呢?”龍小青大怒,長劍一抖,一招“青龍出水”刺了過去。她由怒發劍,氣勢逼人。丁方成武功雖比她高,因他不願她傷在自己手下,故此,只能閃躲,想尋機擒她,龍小青見一劍無功,急使一招“仙鵝拔水”,震出幾道劍影,剌向他的期門、膻中、乳中三大要穴。丁方成不敢大意,這一招,劍光霍霍,劍氣逼人。他一招“旱地拔葱”斜射一旁。龍小青身子向左側一滑,極其怪異地左膝向下一跪,一招“舉火燒天”刺向他的小腹。丁方成大駭。小腹的衣服被劃破一道口子。丁方成原是不會被刺着的,“他見龍小青一跪,他一怔,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哪知這正是龍小青的詐敵之招,可惜又不成功。這時龍小青深感脱身無望,不如死了吧?免得受辱。他一劍迴轉,抹向自己的脖子。這回丁方成可急了,一個箭步衝去,伸手便拿她的手腕。龍小青本來死志甚堅,突見丁方成來救,在劍到脖子的一瞬間,突然改變了主意,左手暗運神功,一掌拍去。丁方成只顧劍了,沒有注意到她的掌。他拿住了她的手腕,她也擊中了他的前胸。“彭”地一聲,丁方成飛出有一丈多遠,摔在地上。龍小青大喜,不失時機地一縱而去,一招“金針釘日”向下猛刺。丁方成一個兔滾,躲了過去。龍小青並不罷手,這可是自己能否脱身的最好機會,快速追上去,一陣劈、點、刺、截、擊,把丁方成嚇得魂都飛了,後悔又上一次惡當。丁方成這次受了重傷,功力大大打了折扣,連龍小青也不如了。他一連吐出幾口血,兩眼直冒金星。龍小青見這樣下去,不如暫停,觀其動靜。丁方成狼狽不堪,再無剛才的氣勢,胸前一片血跡,兩眼閃着兇光。龍小青一凜,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哼”了一聲,轉身飛奔。丁方成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去追龍小青。他頭次吃了這麼大的虧,望着龍小青遠逝的背影。心中不由罵道:“女人是禍水,跑了這次,逃不了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龍小肯急奔了一陣,拐向西南,跑了一段,又拐向東南,最後,順着一條小路,向正南方而去。她以為,上次就是自己走了直路,才被他發覺的,這回看你怎麼追?她心中仍有餘悸,提氣又跑了一陣,估計這一陣急行,也有七八十里了,才放慢腳步。這時候,她突然見有一道人影。在自己身後。她惶然失措,只好又展開輕功狂跑。不能再行小路了,上大道,去人多的地方,那樣,他就不敢胡作非為了。她顧不得看兩邊綠草清水,一味急行。又是幾十裏下去,才到了一個十分象樣的鎮子。這時,正是下午,鎮上的東西大街上,人來人往,穿行不斷。路兩旁,買的,賣的,幹什麼的都有。龍小青怕後邊的人追上,拐了一個彎,進了一家飯鋪。她實在有些餓了,店小二十分殷勤周到。龍小青坐在那裏,等着飯菜,目不斜視。這時,一個青年劍士走了進採,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好英俊!他十分老練地要了幾個菜,坐在一旁等着端來。他正是負恨而逃的林優爭。這些天,他浪跡江湖,臉上略有勞乏之色,但也可看出,十幾天的時間裏,他已沒有了原來的驕橫之氣,而是充滿了人生的迷茫。他變冷峻了,也成熟了許多。他體會到了天下最厲害的功夫,那就是“忍”術,沒有什麼比忍耐更可貴了。他時刻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雪恥。可一時半會功夫又如何更上一層樓呢?這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但自己是一定要辦到的。他斜視了龍小青一眼,又轉向另一邊。突然,他看見,店鋪的裏面,有一個三十多歲身穿錦衣華服,長鷹鈎鼻子的男人,正對店小二耳語。店小二連連點頭,一臉詭笑。他斜了一下身子,用眼的餘光看着店小二的行動。只見店小二樂哈哈地取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倒進一個碗裏,端到龍小青的桌上,然後又上了萊。龍小青拿起筷子,剛要喝湯,突然,林優爭叫道:“慢!”龍小青一愣,林優爭一把抓住店小二,對龍小青説:“姑娘,你的這碗湯,讓他喝了吧?”龍小青心中一動,點頭答應。店小二忙擺手搖頭,連連説:“這不管我的事,是公子讓做的。”龍小青怒道:“你這狗東西,不喝我劈了你。”林優爭掐着他的脖子硬是灌了下去,這不是什麼毒藥,而是一種迷藥,喝下去,一天難醒。店小二剛喝下,就如醉漢一樣,趴在地上,進入夢鄉,可見其藥性之烈。龍小青一陣後怕,險些壞在這賊子手裏。她向林優爭施了一禮,説:“多謝公子相救。”林優爭笑道:“姑娘用不着客氣,份內之事不必言謝。”龍小青笑道:“公子貴姓高名?”林優爭説:“在下青城派的林優爭,姑娘呢?”龍小青道:“小女龍小青。”林優爭笑道:“龍姑娘一人走江湖,好氣魄,好膽識。”龍小青臉—紅,羞怯地説:“公子笑話我了。我差一點栽了呢!”林優爭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江湖鬼域橫行,不可不防。”龍小青點頭稱是。店鋪裏的食客見店小二歪在那裏,知道出了事,嚇跑了一多半。林優爭知道事惹大了,就勸龍小青離去。龍小青人單勢孤,哪敢鬧事,只好和林優爭一起出了飯鋪。他們到了街上,在一個小攤旁吃了點東西,向西邊的一家客棧走去。林優爭對龍小青甚有好感,覺得有這樣的伴侶,實是終生快事。但他畢竟又是名門之後,不好這麼快地表露心跡,只有暗中多做些讓她高興的事。而龍小青的一片心全放在吳冶身上,對林優爭的某些神情視而不見。但她還是挺客氣地給他以適當的回報。兩人住了兩間單人房。夕陽末落之前,一片沉寂,林優爭無事可做,就到龍小青的房裏。龍小青十分客氣地端上茶。林優爭想了一個話題,藉以打破沉默:“龍姑娘,你和武林中的龍天啓、龍天元兩位前輩可有淵源?”龍小青神色一黯,憂悽地説:“那是父親和叔叔。”林優爭喜道:“這太好了,我曾有幸見過他們。他們是兩位好前輩,古道熱腸,一身正氣,可蓋天地。”龍小青聽他贊父親和叔叔,更是憂心、傷感,神情茫然地説:“不知他們眼下怎麼樣了?我從小沒有母親,是父親和叔叔把我扶養成人的,他們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林優爭見她心中鬱氣甚重,剛才的興奮之情陡然下去,便輕聲問:“你父親,叔叔沒在家嗎?”龍小青搖搖頭,淡淡地説:“他們正被金花婆婆追殺呢。”林優爭渾身驚得透涼:被金花婆婆追殺,那還能逃得下嗎?世間有幾人惹得起她?看來,龍氏雙雄兇多古少!他沉默了一會,長嘆一聲説:“我們同病相憐!”龍小青納悶地問:“你家是名門大派,誰敢招惹你們?”林優爭苦笑道:“那管什麼用,不過徒有虛名而已。一樣被追得七零八落,子不知母,父不知女。”林優爭對青城派是挺有感情的,若是以前,誰要抵毀青城派,非抽刀動劍不可。現在,和天下的那些絕頂大高手相比,他突覺得矮了一截。以前,他可是以青城派的傳人為榮的,現在想來,那是多麼天真可笑、無知單純。天下太大了,誰知還有多少高手未出面呢?妄言自足,是最愚蠢的行為了。龍小青也覺得江湖太可怕了。那些高超的手段,你聞所未聞,自己的這點微未技能又算什麼呢?她小心地問:“是何人那麼大膽?”林優爭説:“你聽説過鄭西鐵嗎?”龍小青驚道:“那不是個宦官嗎?”林優爭恨恨地説:“正是這條閹狗害慘了我一家。我有朝一日定要取他項上頭!”龍小青疑惑地説:“他是太監,何以跑到青城上去?再説,以他的身手,也未必抵得上你父親呀!”林優爭道:“這其中的曲折是你不能想象的。全是因杜水這小子而起。憑鄭某一人,自然不是我父親的對手,可是他有九玄使者相助,還有黃河二鬼,歐陽神、嚴天舉幾個混蛋!”林優爭説到最後,切齒痛罵起來。龍小青這一驚非同小可。九玄使者,太可怕了,若是他們的主人再出來,擾亂江湖,還能有人安生嗎!自己縱一生苦學,也未必及上人家。何況,又跟誰學呢?九玄使者的主人一身武功,也算到了頂了吧,你要報仇,那可太不易了?這些心裏話,自然她不會説出,可林優爭卻能猜測到。他淡淡地説:“也許世上還有人能對付他們。只是我們沒遇到罷了。”龍小青説:“若是我能遇到該多好,替爹爹、叔叔分憂,也不用他們東躲西藏了。”林優爭被龍小青的俠心所動,覺得自己此時動兒女私情有點卑俗,自己尋求一個安樂窩,那復仇重負由誰挑呢?他暫時壓住對龍小青的感情,把話題扯到別的方面去了。兩了又談了一會,夜幕降臨,林優爭回到自己的房中。他平定了一下心情,端坐牀上,練起功來。漸漸,腦中一片空冥。那邊龍小青想坐下練功,可怎麼也不能入靜,一腦子的雜念,如烈馬奔騰,怎麼收攝心神也不起作用。她氣得直罵自己無用。索性連鞋也不脱就上牀休息。她兩眼立圓,往事一幕幕入丁腦際。自己小時候,父親多麼慈祥,母親多麼厚愛。漸漸她忽覺自己溶進一種向遠方擴散的力量裏。一個粗大如鐵鈎的東西突然卡住她的脖子,她掙扎不動,快要窒息了。……她忽地坐起,竟是一個夢。她欠身向窗外一瞧,已是夜深,不由長嘆一口氣,又慢慢躺下。忽然,外面窗前一人聲:“師傅,不錯!就是這間。你不是要給我找個小師孃嗎?這可是世間難尋的嫩美人,嬌滴滴的,你看一眼就會酥了骨頭。”“混帳,有這麼跟師傅説話的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又是那個年輕的聲音:“嘿嘿,這不是都跟你學的嗎?有其師才有其徒嘛!”“好孩子,是師傅的衣缽傳人,連這個也學得這麼好,不愧是我陰仙白浩的弟子。”“嘿嘿”,一陣得意快笑,“師傅,我去堵門,你去堵窗,讓她插翅難逃。”“好”。聽了對話,一下子嚇壞了龍小青:自己怎麼命這麼苦,剛躲開丁方成,又被白浩碰上!丁方成好躲,白浩難躲。世間能對付他的有幾人呢?陰仙白浩常居陰山,怎麼會在這裏出現?他的無極無罡八禽戲神功冠絕一時,幾乎和金花婆婆胡云不相上下,我可怎麼辦呢?她不敢再往下想,躡手躡腳下了地,把寶劍握在手中,準備一拚。前門已有了聲響,在撥門栓。龍小青屏氣凝神,做好出擊狀。門栓被拔開,突然一黑影撲來。龍小青緊張無比,還沒有看清楚就一劍劈去,竟是一束黑巾。隨之是一聲“嘿嘿”的奸笑。龍小青通心透涼,又上了一回當,自己怎這麼笨?急有何用呢?還是快想辦法吧?這時,只聽那人“哼”了一聲:“閣下還差點,在飯鋪裏沒收拾你,已是寬恕,想不到你還想管閒事?”龍小青大喜,難道林公子出來了嗎?正是如此!林優爭在練功中,聽到了他們師徒的説話聲。一般説來,練功的人,一旦入定,對外界的聲音是聽不到的,因為他已達到了充耳不聞的境界。可林優爭還沒有達到那種境界。再説,他們青城派的內功不以此為最高境界,而是獨闢蹊徑,另有所求。他下牀提劍,慢慢摸過來,所見之人正是那個鷹鈎鼻子。林優爭才欲擊狀,被他無意中一轉頭睢見。林優爭憤怒地説:“無恥!這件事我管定了,對你這種人,手軟已是錯了。”“妙極,妙極,哈哈……”那人毫不在乎地説:“你小子的那點道行,別人不清楚,你自己也裝聾作啞嗎?你那破劍連我的手指頭也削不下的。”林優爭豈容他如此輕視自己,長劍一抖,一道披練削向鷹鈎鼻子。屋內的龍小青在此同時,也一縱出了屋,舉劍就刺。那小子身法極詭,身子一晃躲過林優爭凌厲的一劍,可他卻忘了屋內的龍小青會出來,再閃不及,“噗”地一聲,劍扎進他的左肩。這小子“哎喲”一聲,反手一掌擊向龍小青。這時,林優爭又衝了上來。一劍挑向他的命門。這小子是號稱“小無常”的於平,以步法怪異著稱。他一個斜閃,向兩人的空處一鑽,雙掌齊發,擊向兩人前胸。龍小青和林優爭兩人都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刁鑽,連忙回劍來削。哪料這小子這招是虛,林優爭此時兩腿是半馬半弓步,他一個“黑狗鑽襠”從下射了過去,回手一指,正點在林優爭的尾閭骨的長強穴上。瞬時,林優爭勁道全失,後脊督脈彷彿被一長條冰鐵表摽上一般動彈不得。龍小青驚恐萬分,她正欲進身斜去,陰仙白浩如幽靈一樣,從她身後飄動過來,輕輕一指,點在她的啞門穴上。龍小青毫無抵抗地落入白浩之手。他把龍小青一提,走進屋,扔到牀上,“嘿嘿”一陣淫笑。林優爭被小無常於平提回林優爭的住處。龍小青恐懼欲死。過來的是一個瘦長的白衣老年殭屍,兩跟綠光閃閃,邪惡滿臉。白浩走過來,龍小青驚昏過去。陰仙白浩快意地笑了——掃描龍神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