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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開門

    轉眼之間,已是過了兩日,眼看着這第三日也是在無數人或焦慮或期盼的心情中匆匆而過,到了晚上,再過幾個時辰,太陽再度升上天際的時候,異境之行便將開始了。

    只是此刻,天幕仍是一片漆黑,星光淡淡,照不見看不清人間黑暗。幽靜林下,兩個人影安靜地佇立着,並肩而立,遠遠眺望着連綿起伏的青雲山脈,似乎都有些出神,只不知他們心中又各自在想着些什麼?

    兩人之中,其中一人鵝黃衣裳,容貌嬌媚,這一次沒戴蒙面紗巾,更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煙視媚行的奇異美麗之色,正是昔年出身於魔教合歡派,近日卻身居某個神秘門派副門主之位的金瓶兒。而站在金瓶兒身旁的,乃是一位看似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容貌俊朗,身材修長,望之氣度不凡,整個人就那麼隨隨便便地站在那兒,卻是一點兒也未受身邊金瓶兒的影響,容色淡淡,神色間若有所思,看着青雲雄峯,目光微動。

    良久之後,這男子忽然開口道:他果然是在這青雲山上嗎?

    金瓶兒瞄了他一眼,淡然道:是。

    男子冷哼了一聲,神態間流露出幾分冷意,隨即目光轉冷,道:此人果然心懷二志,竊據聖教名門高位多年,居然還是回到了青雲門內,説不定昔日鬼王宗主意外戰敗身死之役裏,也有此人的手段。

    金瓶兒既未出聲附和,也未反對,只是看她臉色,卻隱隱有一絲嘲諷之意掠過。

    那男子心細如髮,居然也看到金瓶兒這一絲表情,眉頭一皺,冷然道:怎麼,你對我的話不以為然?

    金瓶兒面上並未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是輕笑一聲,直視男子雙眼,微笑道:我哪裏敢質疑門主大人的話,只不過心裏想着,以門主你神通廣大,不如直接殺入青雲門中,一來可以尋那人晦氣,二來在青雲山上大殺一通,也能報昔日萬毒門傾覆之血海深仇,豈非是一舉兩得!

    男子身子一震,瞬間面上怒意大盛,一股冰冷殺意徑直便飄了過來,直逼金瓶兒。金瓶兒冷笑一聲,略退半步,但垂在腰側的玉手指尖之上,淡淡紫芒也是緩緩滲了出來。

    兩人之間,一時竟是劍拔弩張,對峙起來。

    片刻之後,還是那男子忽地眉頭一皺,殺意收起,輕嘆一聲道:事已至此,我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憐,何必作此無謂爭鬥,算了吧。

    男子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你是為了火凰炎玉,心中對我仍有憤恨怨意。但不管怎樣,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入主聖殿,重開冥淵,再興萬毒一門,我自然便會將火凰炎玉的下落告訴你。

    金瓶兒冷冷地道:哦,卻不知這一日何時能來,我只怕你死了也做不到。

    那男子眉頭一皺,但此番卻並未生氣,似乎多少也知曉金瓶兒話裏意思雖然難聽,卻果然有幾分道理的,聖殿冥淵,那幾乎和古老傳承供奉神魔一樣古老的傳説,自古以來便是聖教之中縹緲至極的神話,若非他偶然間得到的那個秘密,也不會重燃原本已經枯死沮喪的復仇之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金瓶兒,卻是微微一笑,道:希望雖是渺茫,但當日我與你這般説過盤算之後,你又何嘗不是心動?更何況這些年來你苦修合歡派至高秘術奼女媚,奇則奇矣,卻忘了純陰之體欲罷不能,於你的道法雖有極大助益,但孤陰之害只有更深,若無天地至陽之物相輔,後果如何,你心中自知,縱然你天賦異稟,超越合歡派歷代祖師,將奼女媚奇功修煉至前無古人的地步,但也總逃不過道行越深,下場越慘這句話。

    金瓶兒臉色瞬間白了一下,男子看在眼中,淡淡道:事到如今,唯一能解你困境的,便是得一天地至陽神物,相輔相成,陰陽交會,如此非但玄陰之害盡去,陰陽相融之後,奼女媚奇功更無桎梏,必然浴火重生,道法大進,到那時放眼天下,夠資格與你為敵之人,只怕也沒剩幾人了,甚至還有可能一窺長生之秘,亦未可知。

    金瓶兒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後,臉色漸漸恢復,呼吸也平靜了下來,片刻之後她一雙妙目重新睜開,看向那男子,忽地發出一聲悦耳笑聲,猶如清脆風鈴一般,彷彿剛才的敵意瞬間不見,微笑道:這麼説來,我還是應該多謝你了,門主大人?

    那男子目視金瓶兒,身子微微一震,以他道行之高,面對那無形卻極詭異的奼女媚奇功時,仍是心境為之一顫,不由得對這門詭異的道法產生了深深戒懼。

    不過他畢竟道行不同凡響,只在片刻之間便壓下了這一縷悸動,同時臉色淡然,渾似不覺,也沒有去理會金瓶兒話語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之意,道:天下間造化玄奇,奇物無數,但能稱得上至陽神玄這四個字的,不外乎只有兩件東西罷了。其一,是消失多年早已不知所終的玄火鑑;其二,便是傳説中太古時代神獸鳳凰涅磐之後,殘留人間遺骨所化的火凰炎玉。

    金瓶兒嘴角微翹,目光略現迷離,輕輕自語了一聲,又似輕嘆,低聲道:玄火鑑火凰炎玉

    那男子搖了搖頭,道:玄火鑑早已湮沒世間,無人知曉下落,但正如我之前與你所説,因緣巧合中,我碰巧知道了火凰炎玉的下落。只要你助我達成心願,我便告訴你火凰炎玉的下落。

    清冷夜風吹過,輕薄的鵝黃衣裳飄拂,金瓶兒站在樹林之前,沉默佇立,豔色嬌媚,彷彿是深夜裏光芒四射的一輪美麗日光,將周圍的黑暗都生生逼退了。

    她抬起頭,眺望遠方,那一片聳立在黑暗陰影裏的龐大山脈,巍峨屹立在她幽暗難測的目光中,過了片刻,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了,我助你便是,只是萬一將來發現你是騙我她笑了笑,看了那男子一眼,沒有把話再説下去。

    那男子眉毛一挑,但隨即還是忍了下來,目光也隨之飄動,再度望向遠處山巔,半晌之後,忽然開口道:説起來,當年我等三人並列,如今際遇差別之大,卻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

    金瓶兒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你可有意多年之後,與那位血公子再決雌雄嗎?

    男子負手而立,沒有回答她,一雙眼眸只是凝視着遠方山脈,不知不覺在那漸漸大起來的夜風之中,他的衣衫也開始獵獵飛舞。

    良久之後,他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用不着我出手的。

    金瓶兒眉頭一皺,有些不解,但隨即若有所感,忽然身子一頓,卻是轉過身子,一雙妙目向二人身後那片幽深的樹林望去。原本深沉的樹木陰影中,此刻那一片黑暗突然就像是凝固成為實體一般,一縷奇異的聲音從樹林深處飄了出來,似鬼哭,似風嘯,恍惚中讓人有種錯覺,那片樹林深處有一個可怕的生物蟄伏其中,窺探人間,那緩緩的吐息聲中,就像是一顆強壯的心臟在不停的跳動着。

    金瓶兒凝視那片黑暗好一會兒,臉色並不好看,然後徐徐轉過頭來,看了那男子一眼,冷然道:原來你去過聖殿之後,居然還不是空手而歸的。

    男子傲然一笑,沒有再多説什麼,只是心中冷笑,心想着聖殿裏那些老朽頑固,直如鐵石朽木一般,沒有半點人味。若非冥淵之事太過重要,干係太大,自己也無法打動聖殿。不過既然聖殿動心,那麼不好好利用一下這些老傢伙,豈非傻瓜?

    聖殿神聖不可侵犯,魔神榮光至高無上云云,這樣的東西名號,早就在過往千萬年的歲月裏湮滅了,也只有蠻荒之地深處的那羣不開化的野人才會傻傻地去信。

    青雲山下,別院之中。

    黎明到來之前的夜,總是顯得特別寂寞,再過幾個時辰,一場未知的考驗就要擺在所有人的面前,也不知有多少年輕的少年因此而徹夜難眠。

    王宗景並沒有覺得十分緊張,也説不上特別興奮,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與平日一樣,在這第三日中,他也是安靜地度過,修煉休息,安然入睡,只是不知為何,這一夜的睡眠卻是很淺,連着醒了幾次,總有些光怪陸離的夢境突然在這個晚上夢見了,甚至有那麼一次他還夢見了已經死去的巴熊。

    昏暗的燭火下,自己好像仍然生着病,睡倒在牀上,而巴熊則是一臉關懷地坐在牀邊,焦急而帶着幾分關切地看着他,須臾之後,這個畫面陡然破碎,這個夢也醒了。

    王宗景慢慢地坐起身子,在黑暗的屋子中沉默地坐了好一會兒,不知為什麼,過去了這麼久。又明明知道巴熊是魔教的奸細,可他仍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還是會夢見那個死去的胖子,而每一次,巴熊的模樣都是那樣温和而關切。

    這一場夢境後,王宗景的睡意終於還是消失了,站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縫隙看了看窗外天色,只見還是漆黑一片,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正猶豫此刻該幹什麼的時候,忽然他目光一凝,卻是看到庭院對面木字房裏,透出了幾許光亮。王宗景皺了皺眉,心道這麼遲了,小鼎怎麼還不睡覺?

    又莫非是早已睡了,但忘記吹熄燭火?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出去,繞過靜悄悄的庭院迴廊,走近木字房外,這時候燭影搖曳了幾下,他抬頭一看,忽地一怔,卻是看見那屋中居然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小鼎的父親張小凡。

    在張小凡的身前,小鼎伸着懶腰坐着,帶了點睡眼惺鬆,小灰則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只是不見大黃的身影,也不知是跑到別處去了,還是夜深人靜張小凡根本就沒帶它來。

    屋中,張小凡面色柔和,對小鼎低聲叮囑了幾句,又伸手摸摸他圓圓的小腦袋,看上去一臉都是疼愛之意。過了片刻,他轉身走了出來,目光隨即落到有些尷尬不自然站在迴廊邊上的王宗景身上。張小凡卻是神態自若,似乎早就發覺王宗景過來此處,微微一笑,道:明天就要去異境了,小鼎他孃親早就説了讓他多些歷練,不去管他,但我心中總有些掛念,忍不住還是想來看看小傢伙。

    王宗景連連點頭,心中也有一陣暖意掠過,正在這時他目光無意中看向張小凡背後的木字房裏,卻只見小灰見張小凡走出屋子後,忽然便抬頭張望了一陣,看着倒有幾分鬼鬼祟祟的好笑模樣,輕手輕腳走到小鼎身邊,拍了拍小鼎的肩膀。

    小鼎打了個哈欠,也不回頭看小灰,自顧自低聲道:幹嘛?

    小灰咧嘴一笑,跟變戲法似的,突然從一直藏在身後的一隻手上拿出一根通體黑色,前端看着有些滾圓的棒子,遞給小鼎,同時伸手比劃了兩下。

    王宗景在窗外看得真切,一時間只覺得這根奇怪的黑色棍子頗有幾分眼熟,好像曾在哪裏見過一樣,再仔細一想,登時便想了起來,心道:奇怪,這不是大竹峯上廚房裏的那根燒火棍嗎?

    只見小灰笑嘻嘻的,站在小鼎邊上,不時輕拍小鼎身子,一個勁地想把這根難看的燒火棍塞到小鼎手上,同時眼角餘光時不時會看一眼屋子外頭張小凡的身影,似乎有些擔心被人發現一樣。

    只是小鼎看了那燒火棍幾眼,登時臉上便是老大的不滿意,翻着白眼將這燒火棍推了回去,連連搖頭,道:這棍子好難看,我不要。

    小灰呆了一下,似乎被這句評語給窒得一時無語,隨即瞪大眼睛,不停地把燒火棍往小鼎手邊塞着,同時口中吱吱吱吱連聲叫喚,看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小鼎連連擺手,就是不想要。未幾,這裏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張小凡,他回頭看了一眼,先是一怔,隨即莞爾,對着猴子小灰笑罵了一句,道:過來。

    小灰吱吱吱吱叫了兩聲,看起來頗有幾分無奈,隨手倒拖着燒火棍在地上走了過來,來到張小凡身前聳了聳肩,一副古怪模樣。張小凡搖頭苦笑,但隨即露出幾分温和的笑容,看了一眼屋內吧唧吧唧嘴巴又已經沒有沒肺地倒在牀上睡去的小鼎,隨手一揮,那屋中燭火應聲而滅。隨後他轉過身來,看向王宗景。

    王宗景低聲叫了一聲:前輩。

    張小凡笑了笑,走過他的身邊向院外走去,同時微笑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是。

    王宗景望着那個漸漸遠去的男人背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不知為何,他忽然間心頭湧起一股興奮,像是迫不及待地期待着那前所未有的異境之行。

    黑夜,終究還是過去了。

    太陽帶着萬丈光芒,躍上天空,照亮了神州大地,無垠浩土,人世間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青雲山上,這是很特別的一天,眾多青雲弟子都現身於通天峯上,戒備比平時嚴了許多,而在青雲別院中,從一大早開始,青雲門就開始用大型法寶法器,將眾多參加青雲試的弟子們送上了通天峯。

    除了一些世家子弟,又或是在青雲門中有些關係的人物,大多數的青雲試弟子都是第一次到這通天峯上,在這等雄峙天地的奇峯面前,還有無數鬼斧神工仙家美景,更是令他們目眩神迷,為之讚歎咋舌不已。

    最終,所有人都被集中在寬闊的雲海平台之中。

    與周圍絕大多數人相比,並不起眼地站在人羣中的王宗景卻是平靜多了,跟他一樣的還有小鼎,顯然這小鬼對周圍這一切早就沒什麼感覺了,反而對身邊人羣不斷讚歎之意感到很是奇怪,正不停地看着周圍的人羣,顯得有些好奇。

    巳時一刻,眾多聚集在雲海之上的青雲試弟子忽然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三道劍芒從遠處破空而至,到了雲海之上三丈之高處才停下,三者之中,居中最高的正是蕭逸才,看他一身墨綠道袍,衣袍飛舞,在雲海白霧蒸騰之上,更有出塵飛昇之態,真如神仙中人一般,頓時令人心生敬仰之意。而在他兩旁稍低處的兩人,分別是曾書書與宋大仁。

    天空上的三人俯視而下,只見下方人頭攢動,九百餘青雲試弟子云集於此,黑壓壓一片人頭,人人抬頭仰望天空,面上無不流露出尊敬嚮往之色,王宗景站在人海之中,漂浮在天空上的三個人,他都不算陌生,只是他的目光掠過宋大仁和曾書書後,終究還是隻停留在最高處的蕭逸才臉上,那一刻,他心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奇異感覺。

    而不知是否是王宗景的錯覺,有那麼一刻,他忽然覺得遠在高處的蕭逸才目光淡淡,居然也掃過了他所置身處一眼,那目光並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毫無異樣地掃過一眼,隨後,王宗景慢慢收回了目光。

    天上,曾書書看了蕭逸才一眼,蕭逸才緩緩點頭,曾書書會意,驅使腳下閃爍黃色仙光的軒轅仙劍向前飄移了一些,目光掃過那些青雲試弟子,隨後朗聲開口道:眾位,今日是青雲門有史以來,第一次開闢異境,在此之前,從無人做到此事,所以諸位能參加此事,可算幸運。其餘廢話不多説了,該知道的想必也早就有人對你們説過,我只是再強調一點,此次諸位進入異境,第一要務便是想方設法取得青木令,若能取得青木令一路保有,再找到隱藏於異境之中唯一的出口,跨出異境,便算是此番考驗的勝者。

    雲海之上,人羣裏頓時一陣議論紛紛,未幾,突然人羣中有人壯着肚子大聲道:曾長老,請問您老這句話的意思,莫非是青木令被人找到之後,旁人也還能出手搶奪嗎?

    曾書書猶豫了一下,眉宇間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皺,隨即朗聲道:正是如此,青木令總共只有四十面,進入異境之人卻有九百餘人之多,在不得傷及性命的前提下,容許諸位各施奇計,爭奪青木令,這也是這場考驗的目的,只有想盡辦法保住。

    青木令,跨出異境出口之人,才算有能之人,可在眾人中脱穎而出。

    人羣之中,登時又是一陣紛亂,但是似乎還嫌這些年輕的弟子不夠刺激,在曾書書身旁的宋大仁也走上一步,咳嗽一聲,道:另外提醒諸位一句,青木令上已上了特殊禁制,不管是誰,只要拿到青木令在手的,必定全身被青色光芒籠罩,非常顯眼。

    此言一出,人羣裏頓時一片寂靜,但是這種略帶詭異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多久,登時便被一股更大的騷動所淹沒。眾弟子中,驚愕難以置信者有之,皺眉冥思苦想者有之,顯然誰到沒有料到會有如此一場險惡的考驗的在等着他們。

    王宗景站在人羣之中,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在心裏把剛才曾書書與宋大仁的話語迅速過了幾遍,忍不住也是微微搖頭,心想如此安排,無論是誰想要成為勝者,只怕註定都要歷盡艱辛。正思索中,忽然他只覺得身邊有人走過,一人在身旁低聲説道:怎麼,王公子你沒信心了嗎?

    王宗景轉頭一看,卻是蘇文清不知何時站在身旁,正帶着幾分淡淡笑意望着他。王宗景遲疑一下,隨即笑道:這事誰也説不清楚,還是進去之後再説吧。

    四下裏正是有些亂紛紛,天上曾書書、宋大仁也有些看不過去,正要出面喝止的時候,忽然從人羣裏遠處的另一角落,猛然有人長笑一聲,卻是朗聲對着天上道:請問兩位長老,若是有人搶到了不止一面青木令,再拿着這些青木令走出異境,該當如何?莫非也算是與那些只搶到一塊青木令的人相同嗎?

    雲海之上,再度安靜了下來。

    人人矚目,向那聲音來處望去,就是那人周圍之人,也是身不由己的閃開,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只見一個青年男子儀態瀟灑,面帶幾分不羈之色,微笑看天,卻是全無緊張之色。

    天空之上,曾書書與宋大仁都是一怔,顯然兩人也未想到居然會有人問到這種問題,一時啞然,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自從出現後就默不作聲的青雲門掌教真人蕭逸才向下方深深看了一眼,墨綠道袍一抖,淡然道:

    當然不會一視同仁。若眾位之中果然有天賦異稟能力出眾之人,凡踏出異境出口時手持三面青木令者,即可提前拜入青雲山門,成為正式的青雲弟子,

    若踏出異境時已持有五面青木令,則可在青雲門中諸位仙長,包括幾位門中長老裏,自行挑選一位拜入門下;最後,若出來之後手中青木令超過十面者,則吾將親自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使之成為我青雲門長門棟樑。

    曾書書與宋大仁愕然對望,面上都是掠過一絲驚訝之色,顯然蕭逸才此番話事前他們也並未知情。而在他們下方,雲海之上,所有的青雲試弟子都是激動萬分,情難自己,甚至有的人的身軀都無法自控地輕輕顫抖着,就連哪個最初開始質問的瀟灑男子,顯然也被蕭逸才這一番話所震住,隨後雙目之中顯露出鋭利無比的神色,夾帶着幾乎完全不帶掩飾的激動與野心。

    喧囂聲如雲海波濤,一波波翻滾着,置身於其中,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但不知為什麼,在聽到這個今天最震撼的消息後,王總景的神色反而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平淡得多,甚至於他抬頭仰望蕭逸才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時,那目光之中,隱隱夾帶着幾分無奈。

    不過,也只能是無奈罷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絲毫的後悔。

    那個人名叫管皋,一片喧囂聲中,蘇文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她的臉上雖然還算平靜,但仍是可用很輕易地看出她心底流露出的嚮往與期待。不過儘管如此,她仍是保持住了鎮定,低聲對王宗景説道,聽説他是出身於神州東北冀州修真名門管氏世家的天縱之才,在此番青雲試眾弟子中名氣極大,人人皆以為他至少在三甲之列。

    王宗景怔了一下,向蘇文清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之意,同時也是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向那個顯得頗有幾分狂傲之氣的年輕男子處望去,遠遠看着管皋雖還有幾分激動,但神色間已經大致恢復正常,看來自控能力不差,並非是徒有虛名之輩,王宗景搖了搖頭,心中忽然哂笑了一下,帶了幾分無謂正要收回目光,只是忽然之間,他眉頭一皺,卻是看到了在管皋身後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兒,面色平靜,並不起眼,神色之間似乎與周圍激動的人羣並不如何協調,而她彷彿也知道什麼,微微低着頭,看着一點也不惹人注目,但王宗景仍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蘇小憐!

    大竹峯上,隨手將黑色的燒火棍往灶台邊一放,平凡的的廚子伸了個懶腰,慢慢走出了屋子,一眼便望見有個清麗無雙的白衣女子站在不遠處,靜靜眺望着遠方通天峯的方向。他微微笑了一下,轉過身去,看了一眼那直入雲間的高聳巨峯,眼中掠過一絲帶了些許複雜情緒的目光。

    更遙遠處,風回峯上,清靜洞府之外,曾叔常咳嗽了兩聲,慢慢走到洞外温暖的陽光中,微弱但温和的暖意從身軀各處緩緩泛起,他抬頭看了一眼天際的太陽,誅仙二吧。微微眯上了眼。

    原本戒備森嚴的山腳下青雲別院中,今日卻是忽然變得冷冷清清,大多數青雲弟子都因為異境之行被抽調到通天峯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頭,渾然不覺有一條詭異的身影,在無人察覺中悄悄掠進了青雲別院。偶然的現身中,可以看到他周身被一層黑氣籠罩。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別院氣氛,並沒有給這個不速之客帶來些許驚訝,他似乎對這裏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只是飛快而熟練地在別院之中悄無聲息地飛行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偶爾也會停下身子,抬頭看一眼通天峯上,黑氣之後,彷彿也有一絲説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惆悵。

    明裏暗裏,山上山下,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雙眼睛,都在關注着這一場異境之行。

    隆隆之聲如雷,響徹於通天峯雲海之上,就連加下堅實的山峯,似乎也在這聲響中有着輕微的顫抖。寬闊的平台周邊,以九宮方位,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緩緩升起了九根白玉石柱,一眼看去直徑幾乎都超過兩人合抱,尤其是最中間的那一根巨柱,大小更是周圍其他巨柱的三倍以上,氣勢雄偉,直插青天。

    蕭逸才身形一動,從空中緩緩落下,正好落在中間那根最大的白玉柱上,而曾書書與宋大仁則都是退了開去,只剩下蕭逸才一人,萬眾矚目中,墨綠道袍在強勁的山風中飛舞,蕭逸才面無表情,手握法訣,並指如劍,在白玉石柱是頂端,迅速地刻下了一道符文。

    一聲清脆破裂之聲猛然響起,石柱頂端露出一個大洞,隨後一件閃爍着七彩虹光、狀如雲霞積聚之彩色琉璃大珠法器,緩緩升騰而起。那奇異大珠下有墨玉黑金柱為腳,濃碧翡翠為座,內藴彩霞,外放奇光,珠身上鏤刻着十枚大星,此樓最下一顆大星已然亮起,熠熠生輝,除此之外,更有不時閃過的白色閃電在珠身內亮起,劈開奇異彩霞,露出一角被掩蓋的內裏畫卷,卻是天地初開,蠻荒大地,一派原始景象,竟是有一股蒼莽蠻古的氣息傳了出來。

    雲海之上,無論是青雲弟子還是那些未入門的新人,人人為之目眩神迷,這等寶物,一望便知乃是極珍貴的法寶,便是看那蕭逸才的神態,此刻也是慎重無比,專心凝神,全力掌握這件幾乎從未有人見過的奇異法寶。

    當蕭逸才手上的法訣貼上這可閃爍着七彩虹光的彩霞奇珠後,他臉上有一縷清光迅疾無比地掠過,只不過片刻工夫,彩霞奇珠便發生了變化,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大珠內部的彩霞忽然劇烈翻滾起來,隨後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量,從巨大的石柱上猛然迸發而出,凝聚成一道七彩虹光,轉眼間激射而出,將周圍另外八根石柱與主位上這根巨大石柱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九宮格。

    隨後,七彩虹光緩緩下落,就在眾人眼前,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般顏色輪流變換,於離地三尺處時,終於是停止下來。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種屏住呼吸的錯覺,一股磅礴的力量,就在七彩虹光中閃爍而出,於虛無空處,似一雙無形巨手,強悍二摧枯拉朽一般,硬生生德向兩側拉開。

    一道裂縫一般,透着深沉黑暗之光的縫隙,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王宗景咬了咬牙,看着這神奇而瑰麗傳奇的一幕,心情也是忍不住帶了幾分激動。

    異境之門,終於是在眾人的眼前,緩緩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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