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景手勢頓了一下,看了看那小孩,一時有些赫然,也沒好意思再用這水洗身子,好在也洗的差不多了,自己又在下游,想來問題不大,便擰乾了衣服站起身來,轉頭看看周圍,最後還是走到那塊大石頭便,將衣服搭在上頭,讓着林風吹着,想必不用多久便能陰乾了。
大黃狗爬了起來,身旁的灰毛猴子身手敏捷,一個跳躍跳了黃狗背上,穩如泰山一般蹲坐着,抓耳撓腮,不時還低頭在大黃狗鮮亮黃毛中翻找幾下。大黃狗轉頭看了看四周,這一站起來,更見其身軀巨大,直有半人多高,簡直是有些嚇人了。不過看去這大狗倒不算如何兇惡,片刻後向仍在池潭邊上的小男孩走了過去,在王宗景有些好奇的目光注視下,這一次它仍然還是拿頭去輕輕蹭小男孩的腳。
“吱吱吱吱”卻是狗背上的灰毛猴子叫嚷了兩聲。
小男孩轉過頭來,把黃狗的大頭推開,結果大黃狗似乎有些渴求,不屈不撓地又蹭了過來,看那模樣,倒有幾分死皮賴臉的怪樣。小男孩推開了三四次,大黃狗都堅韌不拔地繼續蹭他,同時舌頭微吐,狗尾巴搖個不停,一副討好的模樣。
王宗景看着古怪,又有些好笑,同時注意到之前小男孩身上還背了一個小袋子,紅繩為帶斜背在身上,袋身半舊,那布料看着有些泛藍,隱約有些淡金色的光芒隱隱透出,不細看與普通的布袋也沒什麼兩樣。大概是剛才睡覺時壓在了身下,所以一時沒有看到。從王宗景這裏看去,布袋微鼓,裏面好像裝了什麼東西,而那隻大黃狗的目光不時便掠過這個布袋,似乎對其非常的感興趣。
“汪汪汪,汪汪。”大黃狗叫喚了兩聲。
小男孩沒好氣地轉過身來,嘴裏低聲嘟囔了兩句,也不知道是在説些什麼,抓過背在身後的小布袋,用胖乎乎的小手伸進去摸索一陣,片刻之後拿出來時,手上居然已經多了一塊熱乎乎香噴噴的肉骨頭。
大黃狗瞬間激動起來,尾巴搖得更歡了,小男孩卻沒有給它,看了看手中的肉骨頭,倒是先放到自己嘴裏狠狠咬了一大口肉下來。大黃狗呆了一下,“嗚嗚”悲鳴兩聲,繞着小男孩轉着圈,腦袋不停蹭着他,眼睛只盯着那一大塊肉骨頭。
王宗景看着這幅情景,先是失笑搖頭,然而片刻之後,忽地臉上笑意一僵,眼中透出幾分驚疑之色,那小男孩身上揹着的小布袋也就手掌大小,按理説根本裝不下這麼一大塊肉骨頭啊,並且豈有裝在布袋中許久拿出仍是熱騰騰的道理,這卻是怎麼回事?
前頭,小男孩咬了兩口肉,隨手一伸,把肉骨頭遞到大黃狗面前,嘴裏含含糊糊地道:“大黃,只能咬一口哦。”
大黃狗雙眼大亮,登時張開血盆大口,嗷嗚一聲咬了下去,差點把小男孩的手都給吞到嘴裏。那小男孩卻依然緊緊抓着肉骨頭,翻了個白眼,左手一拍狗頭,惱怒道:“一口,一口!”
大黃狗咬了好大一口,這才悻悻然鬆口,趴在地上開始咀嚼起來,小男孩乾脆也坐在他的旁邊,背靠着它,抓着肉骨頭啃着,咬上幾口,就遞到大狗嘴邊讓它也咬上一口,這樣你一口我一口,沒幾個回合,偌大一塊肉骨頭便沒剩幾根肉絲了。
小男孩看了一眼手中骨頭,隨手一扔,大黃狗身形如電,嗖地一聲躥了出去,將丟在半空的肉骨頭叼了回來,讓原本坐在狗背上的灰毛猴子差點都跌了下去,然後慢慢跑了回來,依舊趴在小男孩的身邊,看去愛不釋手的模樣,將肉骨頭放在自己的跟前,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舌頭不停地舔着。
小男孩走到池潭邊洗了洗手,又隨意抹了一把臉,轉身過來的時候,原先有些油膩的臉上頓時又恢復成了一副粉雕玉琢白胖可愛的模樣,胖嘟嘟的兩邊笑臉,真叫人想上去捏兩下,擰兩下。
王宗景站在大石頭邊,目光在小男孩腰間那個不起眼的布袋上看了一會,又看了看旁邊那兩隻絕對與眾不同的猴狗,遲疑了一下,正想是不是開口問問的時候,卻只聽那小男孩反而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道:
“喂,你是誰啊?”説完頓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卻又問道:“你是不是要去青雲山啊?”
王宗景點了點頭,心想看來這小孩應該就是住在這附近人家的孩子了,看着他小小年紀挺可愛的模樣,他心中也頗有幾分喜歡,便笑着道:“這地方如此偏僻,説不定有什麼野獸出沒,你一個小孩子家的,以後還是別一個人跑過來了,不然出了意外怎麼辦?”
那小男孩撇了撇嘴,道:“我才不怕呢。”
王宗景失笑,搖頭不語,在大石頭便隨意坐了下來,那小男孩也走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着似乎對他那滿身傷痕很感興趣,道:“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傷疤?”
王宗景低頭看了看身上,道:“被妖獸抓的唄。”
“啊,妖獸!”不説這個還好,一聽“妖獸”兩個字,這小男孩頓時雙眼一亮,湊了過來,一臉好奇地問:“你見過妖獸嗎?”
“見過啊。”王宗景聳了聳肩,心想這前三年裏,我也等於是和整片森林裏無數妖獸一起活過來的了。
“妖獸是什麼樣子的,你跟我説説好不好?”那小男孩更加興奮了,居然搓了搓手,喜笑顏開道,“我從小就被關在家裏,從沒見過妖獸呢。”
王宗景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也就是生在中州太平盛世的小孩子,從未見過妖獸之患。換了是那幽州邊陲之地,妖獸二字卻是可止小兒夜啼的可怕事物,妖獸之患,若非生於長於幽州之地,亦或是去過幽州的人,是很難想象得到那種將所有人都困局城池之中的險惡的。
不過面對這樣一個天真好奇的眼神,王宗景也沒想過説什麼敗興的話,畢竟心裏還是有些喜歡這個看起來活潑開朗的小男孩,當下便回想了一下,挑了記憶中在那片原始森林裏的幾種妖獸給小男孩説了説。
交談之中,他也順便問了問這小男孩的來歷,得知小男孩名叫“小鼎”,這一猴一狗都是他家裏養的,問到他家住何方時,小鼎順手指了指青雲山的方向,看來果然是住在這附近人家的孩子了。
這一會聽下來,小鼎顯然是大長見識,對王宗景口中所説的那些兇惡可怕的妖獸非但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反而越聽越是興奮,不住伸手比劃着,細細詢問,甚至詳細到那種妖獸有多高多大,那種妖獸有幾個爪子,爪子又有多長,亦或是那種妖獸吼叫聲是什麼樣子等等等等,把王宗景也搞的有些頭大起來。
末了,小鼎往王宗景身邊草地上一屁股坐下,面上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道:“原來南邊十萬大山裏面,居然有這麼多厲害的妖獸啊。”説到此處,他忽然眉頭一皺,像是想起了什麼,卻是轉過頭去對着跟在後面的大黃狗與灰毛猴子道:
“大黃,小灰,咱們山上的靈尊算不算妖獸啊?我看它長得古里古怪,兇得很,好多人都怕它,肯定也是妖獸罷?”
大黃狗沒反應,注意力仍在面前的肉骨頭上,倒是被叫做“小灰”的灰毛猴子抓了抓腦袋,看來動腦筋想了想,然後“吱吱吱吱”叫嚷了一通,連連點頭。
小鼎頓時得意起來,道:“我就説嘛,靈尊那肯定不是好的,娘也真是的,每次路過碧水寒潭邊,都要我對它行禮幹嘛。回頭咱們偷偷去把它給收拾了。”
小灰正在翻弄大黃皮毛的手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抬起頭來,面色古怪地盯着小鼎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