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只聽一聲洪亮而中氣充沛的長笑傳了進來,“瑩兒,羅公子好吧?”
石瑩瑩向羅豪揚飛了一眼:“你看,二叔公一來就問你!”
說完象小鹿一樣跑了出去,邊迎上前去邊叫道:“二爺爺!”
“瑩兒,羅公子呢?”
“在裡邊呢!”
“他好吧?”
“好!”
“那就好。哈哈……”洪亮的笑聲越來越近,眼看就要進屋來了。
現在怎麼辦?
羅豪揚心裡焦急地問自己。
顯然,如當場指認白袍道人為四年前之向父親不敗劍尊挑戰比劍,致使天羅劍莊莊毀人亡的仇家,公然翻臉成仇,以自己的功力,是以卵擊石,必敗無疑。
如白袍道人確是“潛龍門”門主或“潛龍門”中人,或與“潛龍門”同流合汙的武林大惡元兇,則自己報仇不成,反有性命之憂。
這樣為父母報仇的大志豈不無從實現了?
即使僥天之倖,逃脫虎口,但也就失去了發現其同夥的機會!
而如避而不見,亦非良策!
權衡下來,唯一的選擇便是暫不指認,假裝不相識,以伺機行事!
如自己不指認他,以五年前的匆匆一面,他未必記得我,即使記牢了那時的形象,以五年來自己的變化,從十三歲的孩子到十八歲的大少年之巨大變化,諒他也認不出。
何況自己在揚州與石瑩瑩相遇後,一直未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是天羅劍莊後人的身份。
白袍道人總想不到赫赫有名的不敗劍尊的公子,會淪為揚州城內貧病交困的江湖無名卒子吧?
——如此想來,當能瞞得過他。
那麼自己只好學一學身處曹營的劉玄德了,“勉從虎穴暫棲身,隨機應變信如神。”唯有虛與委蛇,相機而行了!
羅豪揚剛想好對策,只見一個高髻,玉簪,白臉烏須的五、六十歲許的青衣道人,大笑而入,可不正是那五年前相遇的黑篷車中的白袍道人?
略為不同的是白色道袍換成青色道衣,當時臉色蒼白憔悴,現在則白臉上透著種明玉的光色,如塗了一層釉玉,正是武功達到極高境界時才有的現象。
與四年前精光冷電閃射的目光不同,現在,他的目光已到了英華內斂,深藏不露的境界,怕已練成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金剛不壞之體的大羅金仙的武功最高境界了!
唉,以後除他就更難了!
白袍道人和顏悅色地看著羅豪揚,笑道:“羅公子,這些日子,老夫不在,不知他們可照料得好不?你還過得慣麼?”
“多謝老前輩關懷呵護!晚輩在石姐姐與各位前輩照料下,過得很好!身體也養好了!在這還過得習慣。”羅豪揚低頭道。
“好,好,過得習慣就好。”白袍道人笑呵呵道,用滿意的目光,看著恭順的羅豪揚。
“晚輩蒙受老前輩救命大恩,尚未知老前輩名諱呢,尚望老前輩賜告,以便日後銘記老前輩的恩德!”
“羅公子,此話差矣!恩德二字,從何談起?你與瑩兒本是結義兄弟,結義兄弟定有同生死之盟,救你,也就是救瑩兒!——至於老夫,姓石,名維坤,出家當了道人,有個道號凌虛子。幾十年學劍證道,全無長進。出過一次江湖,自己取了個‘劍傲江湖’的外號。其實老夫的劍術,與一個人相比,簡直差得太遠了,這‘劍傲江湖’四字,看來也得收起來。現在在家教了六、七個徒弟,也不似出家修道的道人,那凌虛子,也成了虛名了。羅公子高興,叫我一聲石老頭也行,隨公子便吧!”
“二爺爺,我與豪弟現在結成了姐弟了!”石瑩瑩在旁道。
“噢,看把我樂糊塗了,忘掉你已恢復女裝了!”石維坤笑道。
石維坤,劍傲江湖石維坤!羅豪揚在心裡把這名字牢牢記住。
他想起羅三伯羅天龍的話,那向爸爸挑戰決鬥於無名山的白袍道人,果真是眼前這劍傲江湖石道人,當初一點也沒料錯!
羅豪揚心中雖對石道人有著極大的仇恨,恨不得當場拆穿他面目,一劍誅之!但表面上不由得不露聲色地,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來周旋石道人,這對於一個十八歲的、生性耿直的少年來說,扮演這種兩面人的角色,心裡,咀嚼的是一種怎樣苦澀的味道!
“二爺爺,你們去採藥,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石瑩瑩問。
“那千年成形的枸杞不大好採,我與浮丘先生花了七天時間,作準備,然後去採的,哪知那枸杞生在蛇穴上邊,採挖時驚動了洞穴中巨蟒!水桶粗的白花巨蟒,差點把浮丘先生給卷下去,幸而我一劍,老五一掌,殺死了這條大蟒蛇!哈哈,這算是意外收穫,為浮丘先生搞到了一顆大蛇膽,把浮丘先生樂壞了,他說拿去浸蛇膽雷丸八珍酒,可以專殺人體內諸種害侵康健之蟲,且能補益強氣,強健體魄!本來,採到藥可回來了,哪知被另一件事給攔下了。你師父青梅大師、虛雲神尼同天門大師、榮大先生第二次比武,決定峨嵋派日後行止去向。特邀我與浮丘先生、唐門的唐鐵杖老先生、青城的乘風子道長四人作證人。”
“怎麼師父沒來通告,讓我去啊?”石瑩瑩驚訝道。
“這次比武與三年前不同,三年前,虛雲神尼與青梅大師率峨嵋門所有女弟子,向榮大先生、天門大師挑戰,結果是擂臺會,這次,只是虛雲神尼、青梅大師與天門大師、榮大先生比鬥,如虛雲、青梅勝,峨嵋派就接受虛雲、青梅的主張;如天門大師與榮大先生勝,虛雲與青梅兩人不過問峨嵋派之事,率其門下女弟子分出一支,作為繼承開山師祖遺訓的一脈,列為峨嵋一大分支。天門大師、榮大先生一派稱‘峨嵋山派’,虛雲、青梅的尼流一派,稱為‘蛾眉派’,平時可自行修煉,遇到事關峨嵋山派與蛾眉派存亡之事,如外敵入侵等,則一致對敵。‘蛾眉派’平時不得擅自介入武林中事。”石道人解釋道。
“石老前輩,峨嵋派怎麼自己人之間比武相鬥?那又為了何事?”羅豪揚聽到關於峨嵋派的事,不由想起三年前西山碧雲寺大祭典,九大劍派會同共商對付“潛龍門”,峨嵋派掌門天門大師人已到京師,又匆匆趕回去的事,當時,天門大師座下首徒智樹和尚只說峨嵋派起了內爭,語焉不詳,對羅豪揚訖今還是個謎。另外,他曾受天門大師託智樹和尚轉送的峨嵋武功秘籍:《無相功》。說來也算是峨嵋派半個弟子。見涉及峨嵋派之分宗立派的大事,不由關心地問道。
石道人嘆了一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了。要從峨嵋開山祖師說起。峨嵋開山祖師本是一中年道姑,後入佛門,上峨嵋山修行的。這位祖師婆婆原先是一位大俠之女,家傳武功甚為淵博精深,她本人也曾行道江湖,闖蕩武林,有著赫然的名聲。但她因一件大傷心事,後出家學道,進而祝髮為尼,遁入空門。關於那件大傷心事,眾說紛雲,莫衷一是。有說是她有感於父母盡忠於國,抗擊外寇而死。而朝廷偏安江南,歌舞杭州,文恬武嬉,認為她父母戰死疆場,實為不值,把功名利祿,人情世態勘破了,從而絕了紅塵。有說她愛上了一個年紀比她大好多的神功驚天,風流瀟灑的大俠,然那大俠已有愛侶,為此深為失望,嘆天公不作美,不能成全她一片痴情,因而憤而遁入空門。還有其他種種說法。——總之,她本是一箇中年道姑,後才成了比丘尼的!”
石瑩瑩見羅豪揚如此靜心聽講峨嵋派之事,這是她本派的事,自也知道得比她二叔公為詳,因而接口道:“祖師婆婆上了峨嵋山之後,雖勘破了十丈軟紅,但改不了她救世濟眾的菩薩心腸,有感於女子體弱力怯,尤其出家修行的僧尼,常有受惡徒匪人凌辱之事發生的可能,便將自己的武學加以變化,以適應女子練武自衛之用。她稱之為不接手擊敵自衛之功!此功先在峨嵋僧尼中傳授開來,因是女子用的武功,故稱‘蛾眉武功’。後這武功代代相傳,後輩便自稱凡練‘蛾眉武功’的為‘蛾眉派’,尊開山祖師為祖師。後來因音成訛,傳到後來,就被誤解為‘峨眉派’了!”
“‘峨眉派’本是代代相沿襲,只傳女不傳男的。且本派規矩,只准自衛之用,不可仗技出頭露面,管江湖是非、武林恩怨。本派後來的弟子,無師父,因師父只有一個,即祖師。凡授拳者稱師姐,受授拳者則稱師妹,對外不準透露門派,世代如此。故我峨嵋派雖創派甚早,但格子本門規矩,為世人之鮮知,甚至根本不知有峨嵋一派。”
“峨嵋山多佛寺,僧人大多信奉佛教密宗。密宗也有其只許密宗弟子練的武功,是天竺僧人善無畏、金剛智與不空三大師從天竺帶來的瑜珈密教武功。峨嵋山僧人的武功與西藏的藏密武功有同有異,自成一派,他們自稱峨嵋派武功。峨嵋僧人的武功,一方面把武功傳播給嚴經甄別選拔後的僧、俗弟子得以發揚光大,另一方面又吸收了峨嵋山地區川派武林的武學精髓,久而久之,就漸形成了僧、俗混雜、男、女並有的峨嵋山派武功,它實質是僧人密宗武功與川蜀武林武功的合併總稱。今之世人稱之峨嵋武功,主要指僧、俗合流的武功。”
“原來,峨嵋派淵源這樣複雜。”羅豪揚嘆道。
“到了天門大師的上兩代祖師手裡,祖師知悉峨嵋山尼姑們另傳有武功,便與當時尼流峨嵋派的掌門大師姐商量合派之事。當時的大師姐是個性子溫和之人,心腸慈善,但遇事缺乏果毅決斷。她打不定主意,便與二師姐、三師姐等諸位師姐商議。二師姐是個敢作敢為,很有抱負的人,她很想把本派武功發揚光大,使本派得到大發展,於是力主與峨嵋山派僧、俗合作,推廣本派武功。三師姐不同意合併,說祖師創派時就定下門規,不得過問武林之事,不得對外洩露門派,不得仗技炫人。這樣一合併,門規全被破掉了。結果,大師姐聽了二師姐的話,同意合併,三師姐與十七師姐兩人便與部分不願合派的尼眾,遠走他鄉了。當時青梅大師與虛雲神尼才入峨嵋尼姑派習武,隨大師姐習武,這樣的大事,她們只有隨大流,便也留在山上,合併入峨嵋山派。自此後,峨嵋派經兩代掌門苦心經營,孤詣培育,一時出現了不少武功一流的高手,威望日盛,成為繼少林、武當之後的第三個大派。尼姑峨嵋派、僧人峨嵋派與俗空峨嵋山派三大流派武功,互為取長補短,去粗存精,形成了迥然不同於武當、少林諸派武功,也不同於蜀地武林如青城派、唐門、沱江派等諸派武功與藏密的密教武功的,獨成路數的峨嵋武功,正式形成了峨嵋派,並出現了天門大師、榮大先生、蕉雪大師三個僧、俗一流武學大宗師和青梅大師、虛雲神尼兩大尼流武學大師。天門大師任掌門人後,另四人成了四大護法,我峨嵋派,人才興旺,門風大振了!——雖有蕉雪大師遇害之變,但峨嵋派威名,依舊不墜!”
羅豪揚聽到這裡,不由想起授母親武功的那位遠在普陀山的無名神尼來,那位神尼也許正是石瑩瑩講述中的三師姐與十七師姐率領的遠走他鄉、不願合派的蛾眉派尼眾中人,甚或便是三師姐與十七師姐本人。怪不得她不再稱自己為峨嵋派了,一則恨當今之峨嵋派,名是實非,已成駁雜,二則格於她所守的本派門規,不肯對外人道及師門。大概母親自己一定知道師承的!
“三年前,天門大師與智樹大師兄赴京去參加不敗劍尊羅大俠大祭典後,峨嵋派內出了件事:天門大師五大弟子中,最有希望成為天門大師掌門繼承人的智竹二師兄與虛雲神尼的得意高足慧月師姐,兩人有了私情,留了信札分別呈告各自師尊,竟自脫離師門,遠遁而去!此事把虛雲神尼氣得一佛涅盤,二佛出世,與青梅大師商議,還是脫離天門大師與榮大先生僧俗兩派,迴歸尼流峨眉本派。
認為祖師門規日見鬆弛,天門大師持律雖嚴,但門下僧俗混雜,難免良莠不齊。智竹師兄平時循規蹈矩,守戒也是甚嚴的,誰知竟會這樣?難保以後不出智竹第二、第三!這樣,怕尼流峨嵋的清譽喪失殆盡了!因此,我兩位師父一起向榮大先生提出分派。榮大先生因茲事重大,必須請掌門人回山,於是便以飛鴿傳書,令掌門人速回。後天門大師回來,認為峨嵋派宜合不宜散,至於智竹與慧月,俟各地峨嵋弟子偵知蹤跡,追回本山,予以嚴厲懲治,以儆效尤!峨嵋武功,現已是僧、尼、俗三派合而為一,已臻完善,尼流峨嵋分出,以其本派武功而自立,已無必要。
只要日後嚴明門規戒律,智竹慧月這類事決不會再發生的!兩位師太力主要分,認為尼流峨嵋武功,並不比合三為一的現在峨嵋武功差,定能自立。此事相持不下,遂共議以擂臺比武,比尼流峨嵋與僧俗峨嵋武功之高低,如尼流峨嵋武功高,便允應自立。否則,則峨嵋派還是合為一派。那次比武的結果,虛雲神尼、青梅大師以及尼流峨嵋武功出眾的八個師太師姊,與天門大師、榮大先生以及僧、俗峨嵋武功高手八人對鬥較武,終是尼流峨嵋技遜一籌。但虛雲師太事後道,她還沒參透祖師創的峨嵋劍法,等她參透後,再要一戰。青梅師太則更花氣力參練拈花功,拈蝶功等峨嵋派神功。——二爺爺,這次我兩位師父贏了麼?”
石道人反問道:“你希望贏,還是輸?”
石瑩瑩不由頓了一下,低頭想了一會,道:“作為弟了,我希望兩位師太贏,但作為峨嵋派中人,我則希望還是僧、尼、俗三派合一好。我佛普渡眾生,虛雲師太因一事而欲閉門自守,未免器量小了些。”
“想不到瑩兒有此見識!日後你當峨嵋掌門,峨嵋派一定更為光大!”石道人笑道。
(劍評按:石道人此話一語成讖!若干年後,石瑩瑩果然出家為尼,法號慧圓,後終成峨嵋派掌門。石瑩瑩出家等情事,筆者另著《英雄有淚刃無血》敘述之。)
“二爺爺,你還沒答我問話呢!”石瑩瑩嬌嗔地向石道人道。
“瑩兒既然這樣想,當然還是僧、尼、俗三派合一。
不過,天門大師額外允應,如自願閉門靜修的尼流,可奉祖師婆婆,作為一個分支另立,秘自相傳。而大多數尼姑則留在現在的峨嵋派中,由虛雲神尼與青梅大師約束。俗家弟子與僧門弟子有別,另立房院相處,學武期間,與僧人同待,出師後方可按俗家弟子規矩辦事,由榮大先生親加管束。峨嵋派一應僧人,則由天門大師躬自監督嚴管。
新訂了嚴格的峨嵋派戒律門規,設十大戒、十大律、十大門規。擢拔榮二先生為新護法,與大先生、青梅、虛雲,依舊合稱四大護法。”
“這麼說來,我兩位師父還是輸掉了?”石瑩瑩道。
“其實,輸也輸不了多少,僅半招之差。青梅大師以拈花功、拈蝶功、蘭花拂穴手、峨嵋白蓮神拳四大武功絕學,與天門大師的控鶴功、十二峨嵋莊功、禪密金剛手、無相神拳四門絕學相鬥,前三門各為一勝一負一平,但青梅大師以峨嵋白蓮神拳鬥天門大師無相神拳時,青梅大師使‘紫竹林坐’與‘白蓮臺舞’兩招時,天門大師以‘芥子真如’‘法身無相’應對,以精奧的無相絕學逼住了青梅大師的攻勢,青梅大師便自行撒手認輸。”
“青梅師太的‘紫竹林坐’與‘白蓮臺舞’實已到了白蓮神拳最高境界了。這兩招‘紫竹林中觀自在,白蓮臺上現如來’,前者主守,後者主攻,前者主守時,已到了空明物我之境,坐守八方,即使毒蛇猛獸八面圍攻都能應付裕如。後者主攻時,現千手如來,天雨白蓮,傷人於無形。如此,怎會被天門大師的無相功破了呢?我也習過無相功法,似乎並不怎麼厲害!”石瑩瑩驚異地道。
“這恐怕石姐姐還沒參透無相功法之名相關係。”羅豪揚笑道,“無相本佛家語,所謂無相、一實、一如、一相、法身、法證、無為、真空、實諦、真如,均指實相。實相無相,微妙法門。‘實’者,非虛妄之義,‘相’,無相也,是指稱萬有本體之語。其含義有為萬有本體之義,有為萬法體性之義,有為體性真實常住之義,有為真實常住為萬法實相之義。而依‘名隨德用’之三諦言之,則空諦為‘真如’,假諦為‘實相’,中諦為‘法界’。《法華》說‘實相’,《華嚴》說‘法界’,《解深密》說‘真如’或‘無為’,《般若》說‘般若佛母’,《楞伽》說‘如來藏’,《涅盤》說‘佛性’,《阿含》說‘涅盤’。在華嚴之始教,天台之通教以下者,不變之空真如為‘實相’;在華嚴之終教以上,天台之別教以上者,不變隨緣之二相為‘實相’。”
“華嚴以隨緣之萬法為‘實相’,天台、真言以性具之諸法為‘實相’,小乘以我空之涅盤為‘實相’,大乘以我、法二空之涅架為‘實相’。‘實相’即‘無相’!《入道要門論》曰:‘法性,空者,即一切處無心是。若得一切處無心時,即無一相可得。何以故?為自性空故,無一相可得!無一相可得者,即是實性。實相者,即是如來妙色身相也。’《往生論》注下曰:‘實相無相,故真智無知’。
此即無相之真義存焉!顧名思義,無相神功,須悟到無物無我,無守無攻,無實無虛,一即是萬,萬即是一,有相即無相,無相即有相時,才能妙悟其中真諦。即以佛性相論,青梅大師還心存攻守之念,比起天門大師之‘芥子真如’‘法身無相’來,終是著了相,落了下乘。”
“羅公子,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對佛學倒甚是精通,這‘無相’二字被你發揮得如此透徹!如你學無相神功,一定穎悟甚快矣!不錯!天門大師使這兩招時,並未真的動手,只是臉含微笑,目視青梅大師,青梅大師竟守不住,也攻不進來!‘芥子真如’,雖小實相,無處不入,捕之不得,不捕即至,是無相有相之妙奧處。‘法身無相’雖變化萬千,騰挪飛躍,而又不見於相。如此,則你攻出的每一招,都已被無相之有相所遏止阻截下,如何能攻得進去?而以無相之相攻出,御則虛,不御則實,無相則含萬相,又如何守得住?——不過天門大師內功之強,連我們四個公證人都有所察覺,想是青梅大師一定自感到不敵才先自罷手的!大宗師間比較,豈會效三流武師行徑,非打個頭破血流,一方倒地為止?”石道人道。
“那虛雲師太呢?”石瑩瑩又問道。
“虛雲神尼與榮大先生比劍。虛雲神尼的峨嵋劍法,實在厲害,九大劍派中,她的劍可名列第九把劍,還在崆峒、青城、點蒼、華山、天山五大劍派所有使劍高手之上!”
“二爺爺,既如此,又如何排名在第九把劍?”
“九大劍派,十八名劍。第一名劍是武當的白石道長,第二名劍是少林的無痴大師,第三名劍是武當梅花道長,第四名劍是少林無愁大師,第五名劍乃是武當掌門鐵簫道長的劍簫合壁之劍。這五大名劍,武當三柄劍、少林兩柄劍。再下面,第六、第七把劍是崑崙派的掌門鐵冠子與其師弟鐵履子的‘崑崙雙劍’。其他的劍客,如天山霍老劍客、點蒼華關田、青城乘風子、華山的‘華山七劍’等,也均是一時名家。”石道人如數家珍道。
“那第。八把劍是誰呢?”石瑩瑩雖已猜出來了,但猶有不甘地問。
“榮大先生!”石道人道,“虛雲神尼以當年祖師手創的峨嵋劍法與榮大先生自創的峨嵋劍相鬥。榮大先生的峨嵋劍是七十二招,都是以峨嵋名勝風物而命名的,如‘金頂佛光’、‘捨身鷹旋’、‘萬佛聚塔’、‘伏虎飛簷’等。虛雲神尼的劍招有十四大招,一招又有數式,招與招可隨意合用,又可化若干招式。虛雲神尼的劍施展開,真如《峨嵋劍法歌訣》所說的那樣:‘峨嵋劍法妙入神,殘虹一式定乾坤。身若驚鴻鶯穿柳,劍似追魂不離人。非同凡技欲歌舞,應是奇傳道數真。輸贏只須半出手,縱是越女也失魂。’但見劍光飛繞,如銀蛇亂竄,又若紫電急掣!閃電精芒,流星飛丸,招招兇險非常,連我的手心,也為榮大先生捏一把汗!但榮大先生終究一招一招全招架住了,在虛雲神尼使到第三次‘龍女拂袖’這一招時,這一招是與‘玉女抽身’和‘越女追魂’二招合使的,威力已發揮至極頂!”
“在我峨嵋劍法中,‘玉女抽身’是第二招,‘龍女拂袖’是第九招,而‘越女追魂’是第十四招!這三招合起來使,有意想不到的神效,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奇,三招合一,神奧絕妙。虛雲師太說,這三招合使,可與玄素劍與天羅劍莊的天羅劍一較劍招高下!”石瑩瑩說到這裡,秀眉微蹙,“不知師太得手否?倘得手,榮大先生不死也得重創了!”
“可惜這三招合使雖然厲害,無奈榮大先生是劍學的大宗師,他對劍學的見解之精到,還在‘崑崙雙劍’之上!他見虛雲神尼這三招合使,頓時眉頭一舒,不守反攻,一招‘象池夜月’,人如飛龍,劍似有乾片月光,投林而入。啊,這一劍,可與梅花道長的‘萬樹梅花’,風雷劍豪風雷劍中的‘銀電飛掣’,天羅劍法中的‘天羅劍織’三招媲美!一劍既出,虛雲神尼神情陡變。此時只有閃身退避或奮勇相迎二法擇一。虛雲神尼一聲清嘯。飛身迎上,在空中以‘燕子穿林’‘避青入紅’‘佛花掠影’三招反擊,那身姿飄飄,宛若飛天曼舞!輕功之高妙,不在當年崆峒掌門奚清風之下。但儘管如此,還是給榮大先生削下了衣袖上兩小片衣片。這兩小片衣片倒沒什麼,虛雲神尼的背心上衣服被劃下一個劍洞,這一微小的劍洞何時留下的,好多人都沒看清呢!這才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這一劍,只有我與專練暗器的唐老爺子看清了,是在榮大先生使第十六手時用手腕的抖勁,在一抖腕抖起五朵劍花時,在臨接虛雲神尼身體時又湧出了第六朵劍花,劍一抖一絞,就留下了這一小洞,如不是榮大先生手下留情,唉,怕虛雲神尼早使不出後面那三十二招了!榮大先生、榮二先生昆仲,俱是天生的武學奇才,唉,不過,榮二先生新任護法,便叫他率峨嵋派十三大弟子,追拿智竹、慧月二人,以天地之廣、四海之大,也未嘗太難為他了!不知到哪年哪月才能追拿到!”石道人說至此,不由又喟然嘆了一聲。
“怎麼,榮二師叔率十三大弟子去追拿智竹、慧月二人去了?”石瑩瑩不由大吃一驚。
“是啊!否則又何以服眾?這一對敗壞門風的弟子,拍捉住後逃不掉嚴懲了!依據峨嵋派新訂十大戒的戒條,犯淫戒與背叛師門二戒,俱是殺無赦的大罪。”石道人造。
羅豪揚冷冷道:“其實,世人皆以‘萬惡淫為首’,犯此罪,必殺無赦!依我看,世上許多人犯的罪,都重於‘淫’罪,簡直百死不贖其罪,還不是好好活著,又何嘗有人施懲了?這天道又何曾公道?智竹、慧月二人雖有過,但還不致於非殺不可吧?”
“是啊,智竹師兄、慧月師姐的為人都是挺好的!阿彌陀佛!但願榮二師叔永遠找不到他們!”石瑩瑩深為同情地說。
但這兩個值得人同情的青年男女,真的能因石瑩瑩一聲佛號,而躲過榮二先生與峨嵋十三大弟子的千里追捕嗎?
誰不知榮二先生是個江湖經驗豐富而武功奇高的“千里獨行俠”呢?他出道以來,為峨嵋派辦三十九件事,有三十八件都是成功的,其中沒辦完的那件事,是他剛進行到一半,又被改派去做重要的事,他便把正進行的那件事移交給來接替的天石上座,天石上座按他的指點線索,三天後果真捉到了峨嵋派叛徒、採花大盜“鐵目蜂”鹿九春。
何況還有包括智樹在內的十三大弟子相助?智樹師兄的武功,在年青的第二代中,要算第二高手了,其餘十二人也都是武功不低於智樹多少的峨嵋派中男女僧、尼、俗家高手!
石瑩瑩不由長嘆一口氣,垂下好看的密密而長長的睫毛,為智竹與慧月兩人深深擔憂起來!
不過她略感欣慰的是:她的豪弟見了二叔公後,並未再提出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