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痴道人、不可和尚帶着張清陵和周清竹,十一月二十日在杭州與王厚等人分手,十一天後回到廬山。永樂時期廬山佛、道兩教多達四百個,到了山上,便聽説佛燈之事,兩人都道回來得正是時候。
周清竹問道:“師父,佛燈是什麼?”“佛燈當然就是佛點的燈,竹兒你還小,沒見過也是正常。”
不可呵呵笑道:“老道,莫非你見過?”大痴不屑道:“老和尚,你不也沒見過嗎,笑話我幹什麼。你説,這佛燈到底是什麼?”
不可表情嚴肅起來:“我也無緣見過,只是佛經記載,最早出現佛燈的地點是在廬山天池文殊台下,所以被認為是文殊菩薩的化現之光。金頂無月無風的黑夜,巖下忽見如螢之光,然後變成數點,漸漸變成無數,在黑暗的山谷中飄忽不定,最終化作千朵蓮花,由巖底直衝雲霄,佛家又將佛燈稱為聖燈。”
大痴問道:“那他們説除夕之夜將現佛燈,不是瞎測了?”不可應道:“我也不清楚,消息最初是從天池寺聖光方丈那裏傳出來的,有九分的可能。不管怎樣現在已經傳開,想必到時定會很多人前來。這佛燈若能有緣得之,可能不比九色蓮花遜色……今年是怎麼了,先是‘隕陽既去,誰人留夢?九色蓮開,青竹丹楓。’到了年底最龖後幾天,又出來‘佛燈’,莫非這天下將要大亂?”
大痴笑道:“就你老和尚喜歡憂國憂民,都是你佛門的東西,還能亂到哪兒去?他孃的,真搞不懂聖光那傢伙想幹什麼,平時看他跟三清觀尹平來往密切,我看着就不舒服。我們回來得正好,近水樓台先撈月。”“阿彌陀佛,這事只講緣分,與遠處沒有關係。”
接下來的這些天,大痴、不可兩人幾乎每天都要在一起磋商此事,眼看除夕將近,他們得到的消息,山下也聚集了很多的江湖人士,再加之山上四百多的教派,這除夕大概不得安寧了。從東林寺出來,大痴見周清竹東張西望,喝道:“竹兒,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你這東望西張的,別摔了自己。”
周清竹趕緊收回目光,嘆道:“師父,我哪兒是在看景,我在想阿煙姐姐也快要來了,不會他們在路上出什麼事罷?”“你瞎操什麼心,王小子事情辦好,就會帶三個媳婦兒過來,你這沉不住氣的性子倒要好好改一改。”
周清竹氣得一嘟嘴,不再説話。張清陵一旁道:“師父,道楓小和尚受傷很重,説不定無藥……説不定找不到解藥也有可能。”他本來想説無藥可治,可見師妹瞪着自己,忙轉了過來。
三人進了白鹿觀,大痴老遠就喝道:“飯都做好了嗎?先搬兩壇酒到我屋子裏來,他孃的,要出大事了!”只見劉清嶺從裏面跑出來,喜道:“來了來了!”
大痴頭腦里正想着佛燈,喝道:“什麼來了?大白天怎麼來了?”劉清嶺直搖手:“不是,不是,是太陽……來了。”他一時想不起來該稱呼王厚、柳晗煙什麼才好,也想不起來是太陽教還是太陽派。
“這大白天的,我不知道太陽來了,要你廢話什麼!”大痴氣得一巴掌就要拍過去,忽聽一聲“住手!”大痴一愕,只見門口站着一個白衣蒙面人,不由大怒:“什麼人?敢到我這裏來撒野?”
卻見周清竹嗷嗷叫着衝了上去:“阿煙姐姐,你來啦!”那白衣蒙面人取下道笠,盈盈笑了起來,將周清竹一把抱起來,原地轉了三圈。大痴見是柳丫頭,擼着袖子嘿嘿笑了起來,不一會似乎想起什麼,喝問道:“柳丫頭,怎麼你一個人跑來了?王小子呢?”
“在這兒呢,還以為道長忘記了我。”王厚一搖三晃地走了出來,身後跟着李智賢、金敏慧。周清竹又是一聲尖叫,就向王厚懷裏撲去,倒把王厚嚇得連連後退。
大痴對劉清嶺罵道:“還不快去拿酒,我今天中午跟王小子一醉方休。”劉清嶺哎了一聲,趁機跑得遠遠的。
不一會,劉清嶺就將酒菜端了上來,大痴笑道:“王小子、柳丫頭,還有兩個丫頭,這山上沒什麼好吃的,不過就這幾樣本地菜,你們先來嘗一杯這酒味道怎樣。”早就拿過酒罈給每人倒了一盞。
“這可是四特酒,一般人我是捨不得拿出來的,這酒產自山下的樟樹鎮,不要小看這個鎮,鎮的東南面有闔皂山,泉水噴香,又用古法工藝釀造,味道獨特,香味撲鼻,滋身清神。”大痴平時説話粗魯,但一説到酒卻是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盯着王厚將一盞喝盡,問道:“怎麼樣?王小子,我沒有説錯罷?”王厚咂咂嘴,一翹大拇指:“好酒!先醇後醬,醬香悠長,杯中香氣經久不變,空杯留香經久不散……好!”大痴呸的一聲:“王小子,你在胡扯什麼,這是四特酒,你説的那是茅台酒。”
柳晗煙咯咯咯笑掉了筷子。周清竹夾起一筷子菜給王厚:“王哥哥,這是廬山石雞,是生長在巖壁洞穴中的麻皮青蛙,白天躲在窩裏睡懶覺,直到晚上才出來覓食,最大的能達到一斤重,你嚐嚐肉是不是很嫩,跟雞肉差不多罷?”
柳晗煙拾起筷子,在碗沿敲得叮噹響:“咦,我的菜呢?”周清竹笑道:“在這裏呢,阿煙姐姐,這是廬山石魚,這魚長年生長在泉水和瀑布中,一般只能在泉瀑流經的岩石縫裏才能捕到,體色透明,只有繡花針大小……是不是肉很細嫩?”
大痴呵呵笑道:“竹兒説得不錯,王小子,我這兒很多幹石魚,你們走時可以多帶點回去,以後你三個媳婦兒用得上。”説得李智賢臉上一熱。
金敏慧追問:“道長,為什麼三個媳婦兒用得上呀?”周清竹笑道:“金姐姐,別聽我師父亂説,都説產婦吃了這石魚,可以滋補身子。”金敏慧反應過來,也是臉上一熱。
周清竹分別給李智賢、金敏慧夾了菜:“李姐姐,這是廬山石耳,只長在人跡罕至的懸崖峭壁上,很難得的。只有師父才有本事攀上去採摘。金姐姐,這是湖口糟魚,產自鄱陽湖口與長江交匯之處,一般人很難吃到。”
王厚等四人都是第一次吃這樣的山珍,直覺得味道很獨到,吧嗒吧嗒吃得滋滋有味。李智賢笑道:“道長這菜的確非常美味可口,只是小女子沒有想到道長居然還有雅興在院中栽植茶花,御亭碑邊上那株高大的茶花樹,可有二十年?”
大痴一怔,然後瞪眼道:“李丫頭,吃你的飯,多問什麼?”周清竹道:“李姐姐好眼光,那茶花樹我從記事的時候就有了,只要不是很冷,過年就能開花,一株上能同時開出粉紅、大紅、純白、白底紅條、紅底白條各種顏色的花兒,可好看啦。師父説這是茶花中的珍品,因為花瓣多是十八輪,所以又叫‘十八學士’。”
王厚聞言想起什麼,從包袱中拿出一個盒子,是景德鎮鄭家贈送的瓷器,打開後,從中取出一隻酒壺:“道長喜歡喝兩杯,這壺正好可以用來盛酒。”大痴哈龖哈一笑,接過後交給周清竹收了起來。
大家酒足飯飽之後,王厚問道:“道長,我怎麼沒看到吳清山吳道兄?”“他給我派下山去了,你們來得正好,最近熱鬧得很,天池寺説出來的消息,除夕晚上將有佛燈出現,我和老和尚這些天都在忙這事。”
王厚哦了一聲:“我們在杭州的時候就聽説了佛燈,可能會來很多人。”大痴驚道:“什麼,杭州都知道了?你聽誰説的?”王厚將杭州遇到雁蕩山徐掌門的事情説了。大痴一拍桌子:“原來三清觀的尹來也在,他的名字真沒叫錯,肯定是他孃的放出風聲,將眾人引來的,哼!他一直就怕我們廬山會超過他三清山,我一會就去告訴老和尚,讓他多注意三清山。”
王厚道:“道長,我還沒説完呢,我們在景德鎮還遇到了福建開元寺知善住持、東山島劉島主和萬石會潘會長,另外還遇到了蘇州門樂門主、棲霞寺雲相方丈,這些人雖然沒説要到廬山來,但我估計他們肯定是聽到了風聲,才到了江西。”
大痴更是驚訝:“我一直認為只是這四周的人會來,你剛才説的這些人都是高手,要是真來了,還真不好辦……不行!王小子,你現在就陪我去找老和尚,咱們一起商量商量。”也不等王厚答話,拖着他便走,柳晗煙、金敏慧、李智賢、周清竹四人趕緊跟了上來。
一路上只見很多寺廟道觀依山勢而築,高低錯落,融入周圍的葱蘢峯巒和潺潺溪流之中,每走一段便能見到參天古樹凌空聳立,周清竹指指點點:“廬山最美的是雲霧,山裏水汽很盛,雲氣出沒無常,而且水滴能夠隨風往上飄,雨自下而上的奇特現象就會出現。現在是冬季,雲霧多在山腰,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