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二人將馬存放客棧,然後趕往渡口。仲夏時節,天亮得早,一輪紅日已經升起,湖面上霧氣漸漸消散。王厚忽地叫道:“長波,你怎麼在這裏?真巧!”
只見王長波匆匆向渡口走來,聽到有人喊他,凝神看去,也是高興不已:“王厚!你真沒事?上次可嚇死我了,後來聽説阿呆爬到你家,腿上纏了個布條,上面説你沒事……你到哪裏去了?”
“是阿呆救了我……對了,你童試成績如何?”“我就是來看結果的,成績二等,還好……如果你不出事,肯定考得比我好。”“唉,不説我了,那你可要好好準備,爭取明年鄉試能有更好龖的成績。”
三人説話之間,隨眾人上了船,王厚將柳晗煙向王長波作了介紹,兩人打了個招呼,也並無多少話語。
王厚走出船艙,站在船頭,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也是在這船頭被龍捲風刮飛,直到現在又站在這裏,雖然只有四十幾天,卻似過了好幾年一般。柳晗煙也走出船艙,扶着王厚的胳膊:“書呆子,這湖比我們那兒的大海可平靜多了。”
王厚嘆道:“如果真的平靜,我也不會遇上你了……煙兒,你看這湖面此時風平Lang靜,可倘若風Lang起時,也會讓人害怕,如同……如同你發起怒來,會讓人害怕……哎呦!”卻是柳晗煙一擰他的胳膊,笑道:“讓你亂説,你要是不惹我,我自是、自是聽你的。”
傍晚時分,船到了邊王村,王厚拉着柳晗煙跳上岸,卻聽她一聲尖叫:“烏龜,好大的烏龜,書呆子,是你説的阿呆嗎?”
果然阿呆趴在岸邊,抬着看向這裏,衝王厚咧了咧嘴,柳晗煙只囔着:“好可愛,好可愛!”王厚跑上前去,抱起阿呆往村子裏跑去,後面柳晗煙叫道:“書呆子,你跑那麼快乾什麼,讓我來抱抱……”
王員外和王李氏剛從田裏插完秧回來,聽到王厚的聲音,王員外愣在那兒目不轉睛,王李氏走了出來,捶着王厚的肩頭,哭道:“厚兒,你去哪兒了,娘都擔心死了,要不是阿呆送信,我和你爹還能活下去嗎?”
王厚也是流下淚來:“爹、娘,孩子遇到龍捲風,如果不是阿呆救了我,我……”王員外半天説出一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王厚將柳晗煙介紹給爹孃和四個姐姐,王李氏拉着柳晗煙的手連聲讚道:“好格致的姑娘。”王員外心裏自也高興不已,當下張羅飯菜。王厚帶着柳晗煙去三叔和其他親友家裏一一問候,整個村子洋溢着歡樂。
長梅已經嫁到外村,長枝和柳晗煙談得很投機,二人晚上住在一起,也不知説些什麼。倒是太子全沒了好動的性子,跟在阿呆後面一步三停。
王厚抬頭望着熟悉的夜空,百感交集,四十多天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腦中呈現:三月二十八,乘船去應童試,沒料到被捲入湖中,幸被阿呆救下,進入王喬洞奇獲綠石足墊和“相通四式”;二十多天後的四月二十一,在蕪湖縣因自己無意中取出的夜明珠而結識煙兒師兄妹。
然後便是同行去九華山的路上,先是在繁昌遇到九華西宗的四個和尚,救了煙兒等人,後在銅陵遇到張清陵三人和廣淨方丈,五月初七在青陽,認識大痴道人和不可和尚,他二人與廣淨的打鬥,使自己的“相通四式”得以提升;五月初九,九華山上意外遇到朱叔叔,又幫助道楓小和尚得到九色蓮花……此時想來,自是感慨不已。又忽然想起朱自平,這麼多年來,每晚和他一起靜坐練氣,不知他在外面怎樣了?
☆☆☆☆☆☆☆☆☆☆朱自平這時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朱自平、顏越、歐陽蘭三人從朱家村出來,租了輛馬車往西安府,一路上九華西宗倒是沒再跟來。二十多天後馬車出了河南省西峽縣,顏越非常高興:“大哥、歐陽妹妹,我們已經到了西安府境內,再有十天即可到達,前面就是商南縣,我們今晚就在那裏歇腳。”
馬車行走在淺山丘陵之中,不一會就看到城牆,顏越似是很熟,進城後直接讓車伕將車趕往縣城西北角的一處客棧,吃罷晚飯,車伕一天困頓,早早上牀睡覺。
顏越介紹道:“我知道這裏有一處秦家大院,每晚都有唱戲,我上次來,還在這裏駐留了五天,很好聽的,既然今晚來了,我們就去聽聽?”
歐陽蘭一臉興奮:“我也聽説這裏的梆子腔很有名,表演技藝和身段都自成體系,我們現在就去。”
朱自平卻毫無興致:“我聽不懂那些戲啊腔啊的,上次在六安州只是陪你們去,現在到了這裏,應當沒什麼危險,你們自己去罷,也好親近些。”歐陽蘭紅了臉:“大哥也會笑話我啊。”也不好意思多説,拉着顏越出了門。
三人歇下時天就已經黑了,此時更是已晚。顏越、歐陽蘭二人走後,朱自平閒着沒事便打坐起來,卻在這時,忽聽隔壁傳來一陣女人的叫聲,夾雜牀板的咯吱聲。那女人一會叫聲連連,一會又好似哭道:“三爺,饒了我罷……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啦,啊……”一陣“砰、砰、砰”的撞擊聲傳到耳裏。
朱自平暗怒:“又是什麼人在欺侮女子?”當下跳下牀走出門外,拍着隔壁的門板。一個男子的聲音喝問:“誰?幹什麼?!”朱自平冷哼一聲:“無恥之徒,給我滾出來!”
片刻,門倏地打開,一道亮光刺了過來,朱自平早有防備,後撤一步避開刀鋒,隕陽鐧舉起,一招“懸樑刺股”點中鋼刀,“噹啷”一聲鋼刀落地,腳下並不停頓,抬起一腳踢中那人小腹,那人“啊”的彎腰倒在地上。
“你、你幹什麼?”一個女子顫聲問道。“姑娘,你沒事罷?”“我能有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殺我家三爺?”“什麼,你家三爺?”朱自平一怔,續道,“那姑娘你剛才為什麼哭着要饒命?”
“呸!”室內女子點了燈,頭髮凌亂地跑到門口,俯身摟住三爺,叫道,“三爺、三爺,你醒醒,可別嚇我……”
不一會,三爺緩緩睜開眼,看到朱自平不由大怒:“哪兒來的野小子,竟敢動手打我,你等着瞧!哎喲……”
朱自平站在那裏,見三爺大概四十多歲,三綹鬍鬚,光着的上身堆着好幾層肥肉,顯然生得富貴。女子三十歲左右,衣衫不整,眼波流轉,卻是風情萬種。看二人現在的模樣,並非像女子受到欺侮,朱自平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又不知錯在哪裏,聞聽三爺怒喝,暗道如果不是我懂些武功,豈不是被你那一刀輕易殺了?當下並不答話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女子將三爺扶到牀上,只聽他捂着肚子不住呻吟:“我絕饒不了……那小子……哼哼……”
顏越和歐陽蘭看完戲回來,聽到隔壁的哼叫,奇怪地問道:“大哥,隔壁的人生病了?先前不還是好好龖的嗎?”朱自平將先前的經過説了,顏越止不住大笑,歐陽蘭卻羞得扭頭跑回自己房間。朱自平撓頭問道:“二弟,你笑什麼?”
☆☆☆☆☆第二日,三人繼續趕路,車伕對這一帶的路況頗為熟悉,此時進入西安府境內,更是連抖繮繩,馬鞭甩得啪啪作響。
車廂內,顏越想起昨晚之事,仍是止不住發笑,朱自平自小和父親一起長大,哪裏知道這些男歡女愛,聽顏越説了,也是一知半解。歐陽蘭手裏拿着一包本地特產“商南板栗”,見顏越還在笑話朱自平,便取出一粒塞到他的嘴裏,又拿出一把交與朱自平:“朱大哥,別聽他胡説……這板栗味道很好,還能健脾開胃、強筋活血,你再嘗幾個。”
此時官道上行人不是很多,馬車轉入一片樹林,忽然車伕“籲……”的一聲拽緊繮繩,馬“唏溜溜”揚起前蹄,馬車停了下來。朱自平掀開車廂遮簾,卻見前方路上站着十幾個人,頭裹一色素巾,個個手持單刀,刀身三尺多長,上身較直、下身微微彎曲,發着閃閃的光芒。
趕車的是個**湖,見架龖勢不對,趕緊勒馬跳下車,雙手抱頭蹲在路邊。只聽一個膀大腰圓、長着絡腮鬍須的漢子喝道:“小子,傷了我們三爺,還不下來受死!”另一人也粗聲喝道:“張堂主叫你們滾下來,你們耳朵聾了?”
朱自平跳下馬車,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一個小個子叫道:“憑、憑你……還不配、配問我,我們是誰,明年……這、這個時候……”那個張堂主打斷他:“陳小猴,你叫這小子站好了,告訴他,我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