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魂谷在江湖上還沒有人知道,這是滄海一奇佈下的又一道魔網,他要一舉發動殲滅武林群雄,幾乎每個設置的陷阱,都是經他親手佈置,而不宣揚江湖。
但他做夢也未想到三十年後的今日,會出現一個乳臭未乾的伍海萍,更未料到伍海萍獨獨對他萬分照顧,而踩平了他好幾處重要關卡,進而要索取滄海一奇之命。
奪魂谷是窮神查探出來的,因此,伍海萍不顧生死,照樣的要闖,他和苑小玲、呂小芳三人,在客棧足足住了兩月之久,小玲方全部復原。
這段長時期相處,兩位姑娘簡直情同骨肉,形成了專門對付海萍的聯合陣線。此際,他們已離開客棧好幾天,正行走在奔往奪魂谷山野途中。
又過去了兩天,是個晴空萬里,風和日暖的中午,距離奪魂谷只不過兩百里之遙,忽然間一聲“無量佛!”路旁出現一位六十開外,神采外露的老道。他將海萍打量了許久,緩言道:“小施主敢是玉書生伍海萍?”
海萍和兩位姑娘心頭一驚,揚目看去,卻不認得這個老道是哪路人物,不禁非常納悶。
海萍心念急轉,反問道:“閣下是……”
“崑崙前座執法飄塵子是也!”
海萍暗中心火一冒,也冷冷地回道:“我就是伍海萍,有何貴幹?”
“小施主是赴奪魂谷的麼?”
“不錯!”
“飄塵子恭迎大駕進谷。”
“什麼意思?”
“進谷便知!”老道冷冷回答。
“哼!”
海萍冷冷一哼,望了兩位姑娘一眼,喝聲:“請!”
飄塵子嘿然冷笑,提步當先而行。
“弟弟!這個老道不懷好意,你要當心。”苑小玲輕聲告訴海萍。
海萍毫不在意,點點頭,和二女尾追而走。
剛走了十五里路,道旁又閃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冷笑兩聲,問飄塵子道:“道兄!他們來了嗎?”
“在後面。”飄塵子腳步加快,轉眼隱入山林中。
那老者臉色相當凝重,見海萍到了,忙道:“閣下就是玉書生伍海萍?”
“然!閣下是……”
“青龍幫內堂執事,神州判官迎駕。”
海萍心裡似乎有點明白,但卻不敢斷定,只冷笑了兩聲,道:“嘿嘿!哪來這許多臭規矩,請!”
小玲、小芳可就詫異極了,奪魂谷分明是滄海一奇的地盤,怎會出現崑崙青龍兩派的人物?她倆又不便多問,緊隨海萍身後而行。
十里剛過,路旁樹蔭下盤坐一位白髯飄胸的老和尚,他一眼瞥見神州判官,問道:“人帶來了?”
“在後面。”
“不錯吧?”
“你問他吧!”
神州判官急閃入林,海萍也正好走到。
老和尚立掌合十,口唸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是玉書生伍海萍?”
海萍哈哈一聲狂笑,他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心中一喜,大聲道:“不錯,在下正是伍海萍,哈……哈……哈……”他又是三聲大笑,突然一頓,眼中噴射兩道電光,冷冷地道:“我正要找你們九大門派算賬,只是滄海一奇久不露面,延誤了我找你們的時刻,這一路直達奪魂谷,大概是你們九大門派的人把守,不用廢話,請!”
老和尚愣了一愣,冷笑道:“好狂……”
話未說下去,海萍昂然不睬,即和兩位姑娘大踏步直往前行,老和尚氣得哼了一聲,忙起身直追。
十里路剛過,海萍又碰上了雪山和華山兩派兩個五十餘歲的怪人,這兩人一見海萍和兩位姑娘,不由都怪異得緊,賊眼滴溜溜亂轉,卻死盯著兩位姑娘。海萍只是冷笑,不屑多話,昂步直闖。
身後緊走的老和尚大聲說道:“兩位施主,那正是玉書生伍海萍,貧僧交差了。”
這兩人一是雪山派的陰煞手,一是華山派的追魂弔客,忙笑道:“大師請便!”
老和尚閃身山後而去,陰煞手和追魂弔客尾追海萍,繼續奔走。
果然,海萍的預料不差,一路上,他再度闖見邛崍派的開碑手,點蒼派的催命閻羅,少林寺的慧仁禪師,和最後守候的武當神拳。不過,九大門派這次到奪魂谷的,雖不是掌門或幫主,但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
滄海一奇故技重施,再度掀起江湖之亂,燃起三十年前的大屠殺。奪魂谷之會,縱不能除去伍海萍,也將迫使海萍結怨九派,然後集各門各派的高手,而殺海萍。
這種借刀殺人的毒謀,的確夠得上辛辣陰狠。海萍已判斷出九派人馬齊出,可是,他卻不知道是滄海一奇的毒計,反正他要完成師父的遺命,最起碼要逼使他們齊到斷魂崖憑弔恩師,俯首認罪,因此,他反倒鎮靜安詳,毫不以為意。
沿途上,他和兩位姑娘談笑風生,直奔奪魂谷,他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使得在暗中監視的人,個個都心驚神動,也恨惱萬分。
正走之間,眼前倏地一黯,海萍腳下未停,抬目看去,兩旁直壁入空,烏雲嫋嫋,敢情已進入穀道。
這穀道剛好兩人並行,設若在這種地方設下埋伏,倒是不易防備,但海萍並不因此而停步,繼續前進。
片刻間,穀道已至盡頭,景物倏然明朗,一大片密茂的原始森林,橫擋在三人的面前,右面的山頭上,豎著一面非常醒目的木牌,上書“奪魂谷”三個紅字。
海萍冷笑一聲,帶著兩位姑娘往右邊轉進,剛經過那座山頭,一陣震耳的狂笑,傳入三人的耳中。
海萍臉色驟變,殺機頓展道:“這笑聲像是上次劈傷我的滄海一奇,快走!”
三人腳下加緊,晃眼就走出了半里之遙,又是幾聲狂傲的大笑,格外宏亮,緊走幾步,來到一座山頭之下,定目看去,嚇!
三個蒙面怪人,十分魁梧的橫阻去路。
“伍海萍!還認得勞某人麼?”
海萍哈哈一笑,大聲道:“少爺雖未看出你的本來面目,但你的聲音卻瞞不過少爺的耳朵,你就是滄海一奇勞人濤!”
“不錯!”中間蒙面人冷冷回答。
“不是偽裝?”
“貨真價實。”
海萍臉色冷得像冰,大喝道:“少爺今天要追你之命。”
“嘿嘿!老夫要你埋骨奪魂谷。”
“哼!”海萍一聲怒吼,疾逾飄風,猛可裡撲進,舉掌連劈了三掌。
勞人濤冷笑兩聲,頓時六掌齊出,狂飆卷空,轟然一聲狂響,海萍卻後挫兩步。
耳聽對面三人同時大笑,喝道:“姓伍的,你永遠報不了親仇,哈哈!”
海萍一提天罡真元,一聲清嘯,大喝道:“小爺就不信邪……”
邪字乍落,二次舉掌,威厲萬端的又猛攻過去,他報仇心切,出掌竟用上了十二成真力,勁力奇猛,見者心寒。
陡然間,滄海一奇猛揮手,和另外的蒙面人,突地撤退三丈以外,抹頭就走。海萍白費了這大的功力,不由火上加油,他冷冷一哼,掠身趕去,快如閃電。
眼看他要追上滄海一奇,忽地九股奇猛的勁力,從三面攻到。海萍身形一挫,揮掌反拍,嘭嘭嘭……響聲一落,人影閃動,面前現出了九個僧、道、俗、各種不同的人來。
海萍殺機閃動,嘿嘿兩聲冷笑道:“先殺滄海一奇,再找九大門派……”話未落,身臨空中,疾向滄海一奇追去。
但九條人影,照樣的飄空攔截,九股雄渾的掌力,迫使海萍再度下落。
他目光緊盯著滄海一奇勞人濤,大喝道:“勞人濤,有本事你來和少爺拼個死活!”
“小子,你不是狂言殺淨九大門派中人麼?勞大爺今天不須動手,自有人收拾你啦……”
話說完了,人也隱身在山谷之內。海萍心中大急,提步又往前追去,剛走兩步,迎面又是三股掌勁,猛劈過來,海萍身形被阻,前進不能,只好抬手拍出兩掌,響聲乍落,九個人影橫排路中,臉色都非常難看。
這一來可就將海萍的真火逼出來了,只見他目中血絲陡增,殺焰凌人,橫掃眼前的九人,略停片刻,忍不住傲然大笑道:“你們九大門派自願聽命滄海一奇,橫阻小爺的去路,這後果不知想到沒有?”
居中的是武當掌門師弟,神拳雲真強忍憤怒道:“什麼後果?”
“血洗九大門派!”
點蒼派的催命閻羅肺都氣炸了,大怒道:“小子,你還不配……”
少林派的慧仁大師趕忙一攔,笑對海萍道:“為什麼要如此?”
“你們放走了滄海一奇。”
神拳雲真冷笑道:“滄海一奇和你有多大仇怨?”
“這個請你少管,我只問你讓不讓開?”
“不讓呢?”
海萍眼中射出冷電光芒,喝道:“你們替他抵命,然後血洗各派各門……”
邛崍開碑手搶身而出,不言不語,照海萍憑空就劈出一掌,方喝道:“滿口胡言,小子先接我一掌。”
海萍一聲冷笑,掌起人飛,砰地一聲,開碑手震退兩尺。開碑手身形未穩,心頭方驚,白影已到,勁道立到,一聲蓬——血箭噴射,人影飄閃,當時一陣大亂,齊往開碑手那面飄去,卻見開碑手在地上掙扎兩下,當時就吐血而死。
要知海萍此刻心境惡劣,恨透了這九個江湖高手,出手之下,用的是十二成真力,開碑手縱然了得,也難吃得住他汶一掌。
八派高手,臉色陰沉,殺機大展,緩緩的轉過身來,狠狠地瞪著海萍。
慧仁禪師沉聲說道:“心狠手辣,邛崍派只怕容不得你!”
海萍縱聲長笑道:“我不管這些,只間你們走不走開?”
“哪有那麼方便!”神州判官喝聲方落,雙掌連撥,強風猛勁,迎卷海萍。
海萍又是一聲冷笑,怒道:“我說過要你們抵滄海一奇之命……哼……”
天罡真元,陡然推動,勢如地動山移。波!波!巨響一過,神州判官蹬蹬後挫,兩臂痠痛,臉色發白,顯然已受震傷。
海萍殺心已起,哪容他緩氣,縱身撲去,隔空補劈一掌,逕奔神州判官,眾人大驚,搶救都來不及了,一聲慘嗥,五臟皆裂,立即吐血而亡。
他兩掌劈死了邛崍和青龍兩派的高手,只不過舉手投足,簡捷異常,於是,七派的高手,都有些膽戰心驚,十四道眼神,露出了迷惑的光芒,打量面前這位俊品人物。
“呔!你們讓是不讓?”
群豪頓然驚覺,互相對了對眼色,只見少林慧仁禪師慢步而出,冷冷地道:“老僧來接小施主幾掌。”
“用不著幾掌,兩掌取你的命。”
“施主好大口氣。”
“一言九鼎,你試試……”他搶制機先,雙掌齊出,直奔慧仁。
老和尚心頭一凜,疾速運功相抗,砰地一聲,慧仁急退五步。
海萍哈哈一笑,喝道:“第一掌過去了,再接我第二掌……”
狂濤怒吼,應聲而發,慧仁強提真氣,揮掌撥勁,迫得硬接第二掌。一聲巨響,石沙齊揚,海萍後撤三步,反觀慧仁,卻被劈退一丈有奇,臉如死灰,嘴角掛血,已是奄奄一
之他此刻是在急怒中出手,根本就考慮不到對方的生死,因而,出掌間,天罡真元已全部發動,難怪少林慧字輩的高手,也非其敵。
武當神拳雲真道人神情黯然,沉聲道:“施主果然功力高強,但又增加一派仇家……”
海萍仍是殺機籠罩,冷冷截道:“少廢話!趁早與我滾開!”
雲真道人強忍心中惱怒,道:“滄海一奇已去遠了……”
“你說什麼?”
“滄海一奇已走遠了。”
雲真道人淡淡一笑,接道:“只怕小施主難顧兩面。”
“什麼意思?”
“小施主看看身後。”
海萍經他一提,這才想起了小玲小芳,他慌忙扭頭看去,不由大吃一驚,原來,小玲小芳不知在何時已失去蹤影。
海萍失去兩位姑娘,情緒大亂,也忘記查問雲真老道,一擰身,調頭就走,他剛走了不到兩丈,身後又傳來幾聲怨怒的冷笑,刺撼心絃。
海萍不由心中一陣愧憤,暗付:“我連兩位姑娘都保護不了,將何以立足江湖,看他們鬼鬼祟祟,定知小玲小芳的去向,我何不由他們追查要人……”思潮閃過腦際,猛然轉身,沉步走了過去,他眼光逼人,像是鑽透六派人物的心,緊觀他們的臉色。
雲真老道陰陰笑道:“何以去而復返?”
“兩位姑娘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
“你敢再說不知道!”
“腳在她們身上,我焉知她們的去向。”
“你看見她們走的。”海萍逼進兩步,怒聲追問。
雲真老道悲憤的一笑,道:“伍海萍,你欺人太甚。”
“是你們自己招惹的,怪不得我。”
“你不怕我們聯手合攻?”
海萍殺機一現,哈哈狂笑道:“我只問你們願不願說了姑娘的去處?”
“如果不願呢?”
“哼!這是你們自己找死,休說我心狠手辣。”
雲真老道恨聲道:“你結怨九大門派,只怕由不得你橫行下去。”
“哈哈哈……我沒有心情討論這些,你說是不說?”
“沒有什麼說的……”
“那我就要你們走不出奪魂谷……”白影在話聲中,疾竄而進,揮掌劈了過去。
雲真老道側身一閃,飄塵子、陰煞手、催命閻羅、悟雲大師、追魂弔客,同進向前一撲,掌已排出,蓬聲響過,海萍退了三步。
六派高手傑傑一陣怪笑,喝道:“小子,你逃不了!”六人飄進,分成六個方向,舉掌亂劈。
海萍殺心再起,一聲清嘯,神功陡運,刷刷,接連還迎四掌,這是他天罡真元混凝本身的真力,奮力發動,威不可當,四聲波聲響過,雙方卻分不出高下。
海萍心火大發,再度拍出三掌,狂風猛勁,疾卷六人。
可是,這六個人並非等閒人物,又是齊心合力,掌勁雖猛,卻無法將他們逼退,反之,六個江湖高手,倒能搶攻過來三次,四番硬拼,沒有結果。
海萍急了,自付道:“如真力耗盡,要想置他們於死地,只怕……”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敢不全力硬對。
驀然,他悟出了“天煞絕命手”的追命絕著,雖然以前曾施展過這種殺人手法,但是,還未運用到隨心所欲的境地,如今,他急中生智。逼得他悟思神功,獲得訣竅。他心中大喜,嘿嘿兩聲冷笑,身法騰挪,左手指向追魂弔客,右手印中催命閻羅。
勁風縷縷,青氣疾閃……追魂弔客一聲狂叫,催命閻羅一聲慘呼,兩人雙眉之間,多了兩道青痕,長僅兩寸左右,鮮明之極,當場倒地而死。
雲真老道、悟雲大師、飄塵子、陰煞四人,當時不由一懍,同時呼道:“天煞絕命手……”
“不錯!”海萍一聲冷喝,接著身形騰挪,又喝道:“你們也嚐嚐這種神功的滋味如何?”兩手掠動,青氣瀰漫,直奔陰煞手和悟雲大師。
這種神功青氣,軟硬兼備,遇柔鑽透,碰鋼摧堅,沒有百十年修為的高手,極難抵擋,兩聲慘嗥,死法和前兩人相同。
海萍殺焰更濃,星目翻動,瞪著雲真老道和飄塵子兩人,喝道:“你們說不說?”
“哼!有本事你下手吧!”兩道同時回答。
“哈……哈……真有種……你以為少爺不敢……”敢字乍落,手下絕情,只晃動間,兩個老道同時悶哼倒地而亡。
九大門派的一流高手,就這樣不明不白受了滄海一奇的挑撥,而死於非命,只剩下了受傷的慧仁。
海萍心情頓松,看了看地下的屍首,不禁也有些黯然神傷,他真力剛停,忽感到雙足一軟,幾乎跌坐在地,心頭猛戰,趕忙盤膝而坐,運功調息,要知天煞絕命手,固然兇厲無儔,卻最耗真元,海萍連殺八人,真元耗得太多,故感身衰力疲。
當他氣走百脈,神貫元關之際,突然慧仁和尚雙目已睜,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老和尚強提真力,滿布殺機,一步一步的向海萍走去。
這是緊要關頭,只要有人襲擊,海萍縱然不死,也會盡失武功,漸漸地,和尚接近了海萍,一丈,八尺,七尺,五尺……
慧仁和尚雙臂緩緩的抬起,掌已大張,驀地,他平胸而推,力已排出,千鈞一髮,生死關頭,老和尚忽張雙眼,唔了一聲,一縮臂,硬將發出的力道吸住,噔噔噔……他被自己排出的力道,反震得連續後挫,蓬地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和尚臉色蒼白,呼吸不勻,但臉色卻十分安詳。
海萍死裡逃生,被老和尚跌坐之聲驚醒,他星目神光精湛,瞥見慧仁是從自己面前挫退的,他明白和尚是暗算自己的,一股無名之火,油然而生。
通地站起身來,兩聲冷笑,殺機又起,逼近慧仁和尚,冷冷地道:“嘿嘿,你還活著咧!我以為你死了哩!”一舉手,照和尚胸前就點。
忽然慧仁睜大了無神雙目,道:“我這是自食惡果,悔也無益……”
海萍心中一動,縮手後退了兩步,說道:“你說什麼?”
“我若殺你,只怕你死已多時。”
“為什麼不殺?”
“別有隱情。”
“告訴我!”
慧仁長長的吸了口氣,略加沉吟,道:“沒有必要。”
“你不要命啦!”
“呵呵!老僧已六十開外,生死二字,早置之度外,我若貪生怕死,剛才就殺了你,是麼?”
海萍殺氣陡消,臉色仍然冷得像冰,再問道:“你沒有殺我,我並不領情,但你不說出原因,我卻恨你入骨。”
慧仁長眉一皺,想了許久,卻輕聲道:“是為了兩位姑娘……”
“兩位姑娘怎麼樣,快說呀!”海萍急得大聲追問,他知道姑娘必有兇險。
“我已經破例地吐露風聲,詳情不便再告,你何必強人所難。”
海萍知道再問也沒有用,猛跺腳,轉身而去。
剛走了五步,慧仁大聲道:“你不是要殺我麼?”
海萍剎住奔勢。一旋身,冷笑道:“姑念你吐出些許情況,少爺饒你一死。”
“嗯!留得老僧的命在,將傳報你殺死各派人物的凶訊,九大門派勢力不弱,必將報仇雪恨,那時,你不後悔?”
海萍哈哈一笑道:“我若找不著兩位姑娘,非要殺光九大門派,他們找我,正是求之不得,沒有後悔。”
老和尚機伶伶打了兩三個冷噤,喃喃言道:“江湖動亂已起,不見流血,必難太平,唉!”
海萍見他說了些與自己無關之言,只冷哼了一聲,調頭就走。
奪魂谷本來就機關林立,由於滄海一奇揚言海萍是天罡和混世兩人的門徒,勢必尋找九大門派報仇,而挑起互相殘殺之目的,因此,滄海一奇保存了奪魂谷的埋伏,使海萍結怨九大門派,真是一舉兩得毒計,如今,奪魂谷只剩下幾具屍體,滄海一奇壓根就沒有露面。
奪魂谷之戰,已宣揚江湖,鬧得天翻地覆,玉書生伍海萍之名頭,可就響撤雲霄,黑自道上的人物,只要當年參與斷魂崖的,沒有提起玉書生三個字,而不亡魂喪膽,就連名震五嶽的滄海一奇,心機深沉,武功超群的勞人濤,也更憂愁起來。
海萍以極快的身法,離開了奪魂谷,沿途並未發現兩位姑娘的芳蹤,他一路留心查著,連蛛絲馬跡也沒有。
這問題相當嚴重,海萍急得毫無主張,他知道慧仁和尚明白姑娘的動靜,無奈人家不肯直說,他也很後悔,為什麼在奪魂谷不刑迫老和尚說出真情?
小玲是他伯父之女,是苑家僅存的一人,和自己有了密切的關係,說什麼也不能受害,小芳是半面神尼之徒,是他最早的心上人,兩人已訂有婚約,更不能置之不理。
設若這二位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海萍勢必鬧翻江湖,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他一路上盤思著這些問題,痛苦,憂愁,焦急,困惑……
人在心亂的時候,是不會有周詳的思考的,海萍正是如此,他只知尋找,而忽略尋找的步驟和方法,是以,他徒勞無功。
深夜,他疲憊不堪,萎頓極了,垂頭喪氣的走進一座荒涼破落的小古廟,古廟門已剝落,蛛網層層,灰沙重重,看樣子,幾年來都無人到過。
海萍一進廟,往桌案前面地上一坐,腦海浮現許多往事,一幕幕血和淚的慘況,映過心頭。
“唉!”他長長地一聲苦嘆道:“伍海萍啊!伍海萍!你枉有高強的本領,到如今親仇師怨,非但未雪,連兩位姑娘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人間丈夫,武林豪傑。”
“嗤!”一聲怪響,突從他桌後傳出。
海萍心頭一緊,身形疾射,堵在廟門口,喝道:“什麼人?”
“……”靜悄悄,吹出陣陣陰風,給人憑添幾分恐怖之感。
饒他伍海萍膽大如天,也不禁寒毛直豎,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神目如電,看了半晌,沒有絲毫怪跡象,海萍怔怔出神,緊盯著神龕上,心說:“明明是人,何以沒有動靜……”
“颼!”神案內竄出一張黑影,直奔門口。
海萍陡然間一閃,那黑影竟奪門而出。
“啪”地一聲怪響,廟門外摔出一個人來,但臥地不起,海萍不由一驚,跟著縱身撲去,剛想舉掌砸他,忽然他發現那個黑衣人動也不動,胸縮背弓,已經是半死的樣子,轉臉再看破廟,又寂靜下來,奇怪!
他一腳將那黑衣人踢翻過來,敢情是個五十左右的半死怪人。此人呼吸照常,並無受傷模樣,啊!原來被點了穴道。
海萍足尖一劃,一股罡氣,掠過人身,只見那人張眼一看海萍,臉色倏地一變,翻身而起。
海萍看著他這副鬼頭鬼腦的樣兒,不覺心中有氣,大喝道:“你是幹什麼的?快說……”
活未落,卻見那人迅疾打懷中取出一物,揚手照空拋去,海萍當下一驚,揚掌一拍,砰!那人震出一丈多遠,砸倒在地。
就在這當口,空中忽地一聲爆炸,噴出了銀白色的火花,四空疾射,煞是美觀,就在這個當口,卻聽廟內有人喝聲:“問他要人,別砸死啦!”
海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無所適從。是問廟中人為誰呢?還是先看那人砸死沒有?抑或查探滿天火星的用意?閃過腦際的是兩位姑娘嬌媚的笑靨,身形起處,已到了那人的跟前,伸手一探,啊!
他驚得倒退了三步,說道:“死了!死了……”
火星早已散盡,除多一具屍首之外,一切恢復原況,他很快的回到廟門,喝問道:“是哪位高人在此?”
仍舊沒有人說話,這是誰呢?
海萍腦海裡展出了他所認識的人影,推斷之下,竟沒有剛才那種喝喊之聲的人,他納悶了,廟中之人,準知小玲、小
芳的下落,被他無意劈死的怪人,也將知道二女的去向,然而,一個不露面,一個不能言,空虛、悵惘,失望……
倏地,颼聲頻傳,沙,沙,沙……
海萍聽覺特靈,猛可裡轉身看去,哈!死屍跟前,站著八個黑衣怪人,和死者相同。
海萍心中一動,急付道:“這可能是同黨,許能在他們身上逼出口供……”思念閃過,移步前行,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八個怪人,轉過身來,見是個玉面嬌娃。
其中一怪人冷冷地喝道:“你是什麼人?地下的人是不是你打死的?”
海萍沒有理會,反而問道:“這個傢伙是不是你們的同黨?”
“小子,我問你的話還沒有答覆我。”
海萍心頭通地一跳,怒道:“你不配,快回答我的問話。”
“我們交換條件,都答覆需要知道的事。”
海萍嘿嘿一聲冷笑,怒道:“我查出了來歷,也就是你們伏屍之時。”
“死要死個明白,你說罷。”
“玉面書生伍海萍,嘿嘿!”
八個黑衣怪人聽說玉書生三個字,臉色大變,都同時啊的一聲,後退了兩三步。
“你們是不是同黨?說!”
“是!”八個人同時回答,聲音宏亮振耳。
海萍威凌萬端,逼進兩步,喝問道:“有兩位姑娘可是你們弄走?”
八個黑衣怪人又是一驚,都沒有言語。
海萍察顏觀色,已看出苗頭,再逼進兩步,大聲說:“苑小玲和呂小芳在什麼地方,說!”
怪人臉呈恐怖,嘴角掀動,欲說又怕,結果都沒有說話。
海萍殺機一展,走近為首的黑衣怪人,喝道:“兩位姑娘在哪兒?”
“不……不知……道……”
海萍恨惱齊生,猛伸掌,迎面拍去,鋒勁劃過,怪人挫出兩丈,吐血而死。
他又逼近另一個怪人,問道:“你說!”
那傢伙臉色慘白,想說而又不敢說,更不敢動手,活像一具殭屍,海萍哼了一聲,掠掌橫推,一聲慘叫,骨斷筋拆,死於非命。
“你說!”
“你說……”
慘嗥連聲,眨眼的工夫,又被他砸死了兩個,可憐這群魔頭,有話不敢說,平素作惡多端,今夜聽見玉書生之名,競又不敢動手,任其宰割。
海萍連殺四人,得不到結果,不由火上加油,大吼道:“那四個人是你們榜樣,說不說?”
“……”
“有種!”
種字乍落,臂抬掌張,剛要拍出,驀然有人叫:“閣下這種殺人的手法,不嫌太狠辣麼?”
海萍吸氣轉身,橫目掃去,在自己三丈左右,站著兩個
六十多歲的青衣老人,怒道:“少爺的事請你們少管!”
“要管呢?”
“橫屍破廟之前。”
“好狂!”
“你試試……”
話未完,身後掌風突發,腳聲雜沓,海萍暗中一震,他知道是那四個黑衣人作怪,真元陡聚,旋身掃去,狂飆疾飄,四聲慘叫,黑影像斷了線的風箏,離地射飄……
轉眼間,吧嗒吧嗒的四響,摔落地面,頓時了帳。
海萍狂笑兩聲,轉過身來道:“看見沒有,這就是你二人的榜樣……”
“只怕未必!”這話來得突然,海萍迎目看去,恰在此刻從破廟頂飛落兩人。
海萍殺機倏現,前進三步道:“看起來,你們都是同黨?”
來人冷笑兩聲,反問道:“如此說來,你就是江湖人稱的玉書生?”
“不錯!你們是……”
“是替這八個手下報仇來的。”
海萍的目的是在查出小玲小芳的下落,是以,他倒不急於動手殺人。他要探出來人的來路,縱然是殺死了他們而得不到確實的口供,也可以尋上門去要人,因此,他暗提真元,掌蓄神功,喝問道:“你們是九大門派中人?”
“不一定對,也有點像。”
海萍無名火發,怒吼道:“你敢說出來歷?”
“沒有那個必要。”
“你們沒有看見八具屍體?”
“看見了又怎樣?”
“我要你們拋屍廟前……”
話剛落,突地三聲狂笑,起自廟後,有人大聲道:“伍海萍,你也太狂了些……”
颼颼兩聲,又落下來兩個黑衣怪人,三起人年齡都是六十出頭。
海萍眼中射出了冷電般光芒,哈哈笑道:“你們的人到齊了沒有?”
剛到的兩人同時冷笑道:“到齊了,是追命來的。”
“追命我倒是不怕,我只要你們答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海萍環掃眼前的六個老者,厲聲喝道:“苑小玲和呂小芳是不是被你們截去?”
“小子,你去問閻王爺吧!”
“哈……哈……哈……”六個人同時大笑起來,笑聲震破寂夜,廟宇亦格格作響。
海萍真元凝聚,神色不動,但他是滿臉憤怒,殺心大起。
狂笑足有盞茶的工夫,方靜止下來,一看海萍,六人同時震慄。
海萍逼進數步,怒道:“鬼哭狼嗥,能將少爺怎樣?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兩位姑娘的下落?”
六個黑衣老者臉色凝重,沉聲應道:“不知道!”
“哼!”聲落人閃,已閃到六人的跟前,喝道:“不說實話,可別怪少爺心狠手辣。”
“哪來這多廢話,上!”
人影縱橫,照海萍猛撲,六掌齊發,惡攻而上。
海萍縱聲長笑,腕臂急拍,砰砰,砰砰,掌力接實,六個人身形搖晃,卻未後撤,他們已領略到海萍的神功,自知拼內力絕討不了好,各入臉上都抹過一絲驚恐之色,後到的兩人,分別向左右之人遞了個眼色,同喝聲“打”!
六人再次猛攻,掌指兼施,手腳並用,採取奇招群攻法。
海萍傲然大笑,殺氣隨笑而發道:“這次若叫你們能活著離開,伍海萍就碰死在破廟之前。”
神功疾展,天罡真元已然發動,雙掌並張,海萍又施展了“天煞絕命手”。
兩個照面乍過,青氣縷縷,自他十指射出,環掃在場的六人,他身形暴彈,圈起了層層青色氣圈,奇奧得使人不可思議。
“天煞絕命手!”六個青衣怪人同時大聲驚呼。
嗤嗤之聲,如電光火石般地絞到,他們手字有的還未落音,慘嗥接踵而起,人影飛翻,血箭噴射,眨眼就橫屍了兩人,眉間現出兩道青痕,剩下的四人,不免就有些心慌意亂,他們有自知之明,說什麼也敵不過這種神功,想逃,卻又逃脫不了。
死,比什麼都可怕,籠罩了四人的心頭,一轉眼的工夫,四人中又倒下兩人,同樣的在眉間出現兩道青痕。兩個青衣怪人心神大亂,膽破魂飛,哪還有剛才那種狠氣。
海萍哈哈一陣大笑,雙掌一收,穩住了身形,大喝道:“我再給你們一線生機,答覆我的問題。”
兩人已是三魂走了兩魂,七魄跑了三魄,頭上冷汗直流,呆立沉思,半盞茶的時光過去了,沒有答覆。
海萍向前逼進兩步,沉聲道:“你們要死還是要活?”
這兩人有了緩氣之機,眼珠亂轉,驀地電光閃耀,猛撲海萍,怒罵道:“王八小子,與你拼了……”掌力雄渾,威厲萬端,連人同時攻到。
海萍的閱歷到底還差,畢竟沒有防他們有此遽變,而且距離又近,如果叫他碰上,即使不死,也得重傷,他手足失措,匆忙中,想往左側閃,正待——
厲風突起,臨空捲到。噗!兩聲狂吼,人影斜飛,幾達兩丈五六尺遠。
“吧嗒!”兩聲巨響,砸落山石之上,那兩個青衣怪老者,已挺屍不動。
海萍訝然之極,定目看去,破廟門前,站著一位奇裝怪服的蒙面人。他心存感激,也忘了道謝,緊盯著那人發愣,沙啞的笑聲。刺人心絃,使海萍不由一震。
海萍臉上沒有笑容,但卻緩和地道:“多謝相助,他日定當投……”
“不必了!”好冷峻的話音,硬生生地擋了回去。
海萍怔得一怔,又道:“請問前輩是……”
“不必了!”又是一聲冷峻的回答,連餘音都不聞飄蕩。
海萍又是一怔,心說:“天下竟有這等怪癖的人,幾乎有點不近人情……”
那個怪蒙面人的兩道眼神,從蒙面布巾眼洞中射出,簡直就如同兩道電箭,在海萍身上游動。
“你就是玉書生伍海萍?”他說話了,還是冷得和冰一樣,硬得像鐵一般。
海萍暗中一驚,他不明白人家是何用意,聽口氣,似乎有點兒敵視,然而,他為什麼救自己?電閃般的在海萍腦中盤旋了這個想法,勉強答道:“是的!”
“九大門派的人你殺死了八個?”
海萍心中又是一陣劇烈的跳動,沉聲道:“不錯!”
“不怕人家尋仇?”
“要怕就不會殺他們!”
“哦!”蒙面怪人一聲驚呼,冷冷地遭:“我忘了你是天罡神煞,混世神魔的門人,怪不得你頂神氣,原來是替師門雪怨。”
“你都清楚,那麼你是……”
“不要問啦!”蒙面怪人攔住海萍之話,反過來問道:“你要不要知道這些人是誰?要不要找出兩個女娃的下落?”
海萍心頭大喜,忙笑道:“當然要!”
“我有條件。”
“動口之勞,也要條件?”
“雖然輕而易舉的出自我口中,卻費了我不少的心力,沒有條件,恕不相告。”
海萍沉思片刻,沉聲道:“說出你的條件吧!”
“第一,你要善待娉婷公主,不準對她無禮。”
“你是她的……”
“哼!這是條件,你答應不?別的不必問啦!”
“好!我答應了。”
蒙面怪陰沉的一笑,接道:“第二,九大門派,實質上只剩下五大門派,這些掌門人你不能殺,明年三月十三日,將他們帶到斷魂崖上會面,辦得到嗎?”
海萍為難了,殺他們容易,要他們到斷魂崖,這就大有問題。再說,也不知為了何事。他想了許久,方道:“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如此,殺了多痛快。”
“你不答應?”
“我沒有辦法答應你。”
“哼!那末我走了。”蒙面人說聲走,頭也不回,跨步而去。
海萍心裡可真的惱透了,卻又不能發作,更又掛念兩位姑娘,忙大聲叫道:“喂!咱們再商量商量。”
“沒有什麼可商量的……”說話之間,人又走出了兩丈遠,眼看著蒙面人即將隱於黑暗山中。
陡見海萍咬了咬牙,跺了跺腳,喝道:“我答應你啦!”
蒙面人沙啞的嗓音,發出刺耳的怪笑,又走了回來,冷言道:“這還像話。”
海萍滿肚子不愉快,要知他生性傲骨,從不求人,即使當年天罡神煞傳他武功,所談的條件,他都抵死不從,寧可放棄大好機緣。
事隔三兩年的今夜,為了兩位姑娘,而受制這個蒙面怪客,試想他好受得了不?
海萍迫不得已,強忍心頭悲憤,沉聲道:“你該說出兩位姑娘的去向了吧!”
“那是當然。”蒙面人略停片刻,沙啞著嗓音道:“江湖上
近來成立了五旗盟幫,勢力雄厚,遠在各派之上,論他們的組成,是由邛崍、雪山、點蒼、華山、青龍各派掌門人聯合脫變而來……”
“這與兩位姑娘有何關聯?”海萍插言詢問。
“你願聽就聽,不願聽我馬上就走,哼!攪人興致!”
海萍忍氣吞聲,殺機暗起,只好不再言語,聽那蒙面人繼續道:“五派掌門公推‘生死判官郭基’為首,分為紅,黃,藍,白,黑,五龍旗,聽命金龍旗指揮,但名義上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幫派……”
他一口氣說到此處,嗓音更啞,停了一停,又道:“外人殊少知其全貌,前些日奪魂谷之戰,五旗壇已暗中潛入,誘使兩位姑娘追鬥,據說人家功高人多,已被擒往五旗幫總壇。”
海萍聽得暗暗心驚,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樣清楚?”
“破廟後偶聽這些狗腿子說的。”
“五旗盟幫總壇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在將軍坳……”此話甫落,縱身撤出兩丈以外,大聲道:“到此為止,你可記住咱們的條件,再見!”
海萍恨得一咬牙,怒道:“總有一天,我要你知道我的厲害……”
天色還只在三更左右,破廟靜寂如恆,一股血腥氣,直衝鼻端。
海萍心中翻騰跳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即刻趕到將軍坳,救出兩位姑娘,他引聲高吭,拔起身形,飛離這座破廟廣場。
白影在黑夜的山野中,恰如一條白線,急似流星趕月,快過電光石火……
一座一座的山頭,一叢一叢的森林,向他身後倒去。錯眼間,已奔出五十多里地。
天明,他已抵達一座村鎮,剛進鎮口,不由心中一急,想道:“我心急而行,並未問明將軍坳是在何處,河山之大,叫我到哪兒去尋……”
他自己怨恨自己太粗心大意,不禁暗暗地嘆了口氣,信步進入村鎮,神采豐俊,瀟灑大方,引起不少人羨慕。
這鎮中市面蕭條,大的酒樓沒有,小酒店卻有幾家,是專供來往客商打尖的。
海萍滿懷愁腸,跨入小酒店中,獨自在那兒自飲白吃,他沒有酒量,舉手間,卻連飲了五六杯,俊臉通紅,連脖子都紅了。
惺鬆著雙目,醉態可掬,乍一抬頭,昏沉中,似乎看見一個人從店門經過,海萍覺得很面熟,卻又想不起他是誰。
忽然又一個人從門口過去,走得非常快速。
這一次他可是看明白了,不期然心頭一震,忖道:“她又來了……”心說來了,接連又走過了兩三起人,速度一個比一個快捷。
海萍詫異萬分,暗道:“真是冤家路狹,越是不想見她,卻偏偏要狹路相逢。嗯!我自裝酒醉,當未看見,乾脆給她個不理。”索性低了頭,閉目不看。
突地——“格……格……格……”一陣嬌笑,起自門外。
海萍暗喊聲“糟!”斜目看去,怪呀!不見有人。
他滿以為酒醉心亂,是自己心裡作怪,忍不住抬頭看去,
咦,門口正站著一位千嬌百媚,弱不禁風的美麗少女。
她甜甜地一笑道:“人家正在受罪,你卻有這種閒情逸致在這兒飲酒作樂,真沒良心。”
海萍一聽話中帶刺,對了面,又不得不招呼,只好硬著頭皮微笑道:“公主請進,在下正在發愁哩!”
“喲!你是天下大英雄,居然也有發愁之說,豈不叫人笑掉了大門牙?”
海萍被她揶得心火直冒,可是,他答應了人家不可對她無禮,強按心怒,勉強笑道:“公主不進來坐坐?”
“嘻嘻!我還有事,再見啦!”走了,留下了一陣脂粉味,和給人難忘的甜笑。
海萍愣了片刻,倏地想道:“她妙語雙關,很可能知道二位姑娘被劫之事,我何不追去問問……”念頭閃過,當即付賬出店,迎目遠眺,哪還有娉婷公主的芳蹤。心中大急.急步順著方向,匆忙追去。
行程不能說不快,但追出鎮外,仍未看見人影,他這時只想找著娉婷公主,查問二女的下落,因此,不擇方向,放步而進,過了兩個山頭,又走入了山區,此處,更難見到公主的影子。
海萍可真的頭痛起來,他料想自己是追錯了方向,否則,憑娉婷公主,決走不過自己。
心中發急,嘴裡就不由得怨恨起來道:“鬼女人,怪里怪氣的,真不能給她好顏色……”
說未說完,倏地山拐角處,有人冷笑道:“你敢揹著人罵我,豈有此理。”
海萍話聲嚥住,把臉回望,可不是,娉婷公主好端端的站在那兒,她身後站著一公一婆。再後,正是他在酒店門口看見的鐵笛追魂等人。
海萍俊臉一紅,吶吶言道:“我是來尋公主的。”
“不敢當,少罵兩句我就感激不盡了。”
“公主是否知道小玲小芳被劫的事?”
“你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不錯!”
“嗯!你對我的態度,一點也沒有改變。”
海萍被她這兩句話,刺激得火高千丈,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
娉婷公主倒是怪會做作的,柳腰一軟,轉臉對鐵柺婆婆遭:“婆婆!我疲乏得很,咱們離開這兒吧!”
鐵柺婆婆冷哼一聲道:“我早叫你不要救他,你偏就心有不忍,到頭來還是使自己生氣。何苦來……”
“別說啦!走!”一夥人很有順序的,從容的轉過山角,疾奔而去。
海萍心頭好恨,假如不是答應了蒙面人的條件,他要不將他們殺光了才怪,但他硬生生地吞下了這口氣,長長地一嘆,恨道:“哼,我偏不求你,看我能找著將軍坳不!”他含怒縱身,閃入山野之中。
女人家心胸狹隘,嫉妒最深,娉婷公主絕世才華,貌美如仙,她得不到海萍,心有不甘,因此,她暗中嫉妒小玲小芳,為難海萍。事實上她已探知五旗盟幫的所在地,就因為她懷恨二位姑娘,而不願說出真情。
她錯了,她以為這樣作可以制服海萍,殊不知海萍就是看不順眼她這種目中無人的作風,含怒離開了她。愛情是給與,不是佔有,娉婷公主以佔有的手法對海萍,而激起海萍的惱怒,雙方的距離,也就越拉越遠。娉婷公主走了很遠,回臉不見海萍追來,忍不住眼淚直流,痛苦萬分。
海萍心中懷念的是二女的安全,他一路疾奔,走的是正南方向。
娉婷公主是如何的苦痛,他根本不加理會。
奔勢特急,倏忽間眼前出現兩僧兩道,橫阻去路,海萍腳下一停,掠眼看去,四個出家人都在五十以上的年紀,手中都有兵刃。
“來人可是玉書生伍海萍?”左面老道說話。
海萍心裡的怒火遠未消去怒道:“不錯,你們是誰?”
“崑崙派非塵子,雲塵子……”
“峨嵋派悟明僧悟淨僧。”
“攔阻我是何用意?”
“你在奪魂谷殺死本派的飄塵子和悟雲大師,還要明知故問……”
“他們甘願作滄海一奇的爪牙,殺死也不為過。”
僧道四人,臉色一變,同時怒道:“我們要你血債血償。”
“你們還不配!”
非塵子一順長劍,悟明僧一提鐵禪杖喝道:“你看配不配……”
呼呼兩聲,禪杖長劍同時罩落,海萍傲然一笑,身形一轉,移出了七八尺。
他笑聲還沒有落,刷地又是一響,雲塵子從左,呼地一聲,悟淨僧由右,夾攻過來。
海萍劍眉一皺,蜂腰擺動,後撤八尺有餘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非塵子和悟明僧搶近兩步,殺機滿面怒道:“快說!”
海萍冷笑兩聲道:“殺你們四人,簡直易如反掌,只是我答應另外的高人,於明年三月十三日帶著各派掌門到斷魂崖會面,今日可以放你們活著離開。”
非塵子氣得臉色蒼白,乾咳一聲,喝道:“你太狂了,要知九大門派已發動全部人馬,一齊找你報仇雪恨,容不得你活到明年三月十三日!”
海萍殺機外吐,沉聲道:“你們要打?”
“你說對了!上!”
兩條禪杖,兩枝長劍,如驚濤駭浪,齊奔向海萍,海萍縱身前撲,雙掌陡分,照砸來的兵刃拍去,勁力如山,罡風奇猛。
噗噗!兩聲怪響,鐵禪杖被他雄渾的真元,反彈得疾飄而起,幾乎脫手而飛,兩枝長劍,也震偏了準頭,僧道不禁大感震驚,齊向後退了兩步。
海萍大笑三聲道:“這時還想逃命麼?遲啦!”
身如閃電,白影疾射,已到了四個僧道的面前,只見他臂抬掌張,青氣突從他五指上,縷縷排出。
“天罡絕命手……”
“天罡絕命……”
一僧大呼,三人回應,都露出了恐怖之色,哪知第二聲
尚未叫完,非塵子首當其衝,摔出一丈有餘,氣絕身亡。
兩僧一道亡魂喪膽,正想撤退,突聽悟淨僧一聲狂吼,禪杖踉蹌扔出老遠,倒於當地,橫屍山野。
海萍殺氣騰騰,晃肩挪步,猿臂展動,十指疾伸,眼看雲塵子和悟明危在頃刻,猛然一股力道看來熱綿綿的,但一經接觸物本,即緊若金湯,強硬無比。
海萍當時一震,發出的青氣,不得不吸住回擊,一蘆大響,風旋沙卷,直將雲塵子和悟明僧,撞出七八步之外。
海萍挫後兩步,暗中也是一驚,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空中忽然摔下一人,踉蹌了兩三步,方站穩身形,海萍揚目看去,原來是一位年已七十的老僧。
老和尚看了看已死的悟淨,臉色倏地一變道:“果然是天煞絕命手,厲害,厲害!”
海萍已料知是九大門派之人,接著冷笑道:“知道厲害就好!”
老和尚轉身來,厲聲道:“三十年前雙煞斃命斷魂崖,就因為他們濫殺好人,方引起群雄混戰,你今天沿襲今師的瘋狂殺人,只怕你也難逃出斷魂崖混戰而亡之路。”
“老和尚,你怎知我是濫殺好人?”
和尚用手指指地下的悟淨沉聲道:“這是老衲的師侄,從不殺人,今天卻死在你的手中,還有奪魂谷的悟雲,也慘死在你的毒辣手法下,這不是殺好人?”
海萍仰臉一聲大笑:“哈哈!和尚!奪魂谷的悟雲,仗九大門派之勢,橫阻我尋仇滄海一奇,我三番叫他們讓開,他們置之不理,我為了尋找仇家,不得不殺他們,這能怪我?”
老和尚聽得一怔,接道:“那悟淨也是阻擋你尋找滄海一奇嗎?”
“悟淨硬要替悟塵報仇,我讓了他兩招,叫他們離開,不但不聽,反以人多為勝,我殺他也不冤枉呀!”
老和尚轉眼望了望身後的悟明,那悟明也低頭不語,心中有些明白,嘆了口氣道:“在劫難逃,小施主,你走吧!”
海萍對這位老和尚的心平態度,油然起敬。臉色緩和許多,道:“老前輩可是峨嵋派的掌門人?法號是……”
“老衲法慧,是峨嵋長老的住持,掌門人若在此處,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你去吧!”
“伍海萍恩怨分明,既是前輩出面,在下心感不盡。不過,在下還請老前輩轉言貴掌門,明年三月十三趕到斷魂崖相會。”
“為什麼?”
“到時方知,不便先告,我還有急事趕往將軍坳。再見!”他說完話,起身往南而走。
法慧慈眉輕皺,忙道:“小施主到將軍坳的方向走錯了,應該轉往西北方向。”
海萍心中一喜,轉身對法慧施了一禮道:“蒙老前輩指點,謝謝!”謝字甫落,疾若飄風,又轉向西北行。
法慧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此子功力通神,老衲也非其敵,少沾血腥,總是好的,我們走吧!唉!”
老和尚本慈悲之旨,化解了這場殺孽,也無意中指點海萍的迷津,使日後斷魂崖之會,少流了好多血,少死了多少人……
海萍心急似箭,一路疾奔,如流星趕月,勢不可擋,他馳騁原野,毫無忌憚,心情卻是沉重的。
經過一道原始古林,驀地有人大聲喝道:“站住!”
海萍一驚,猛然剎住奔勢,回身探望,古林之前,站著十來個青衣壯漢。每個壯漢胸前繡著一條黃色的小龍,為首的壯漢,雄赳赳的手持一面金黃的龍旗。
海萍看得心中一動,忙撲近林沿道:“叫在下轉來,是何用意?你們是哪路人物?”
為首的壯漢一揚黃龍旗,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連我們身上的標記也不認得。哼!”
海萍強忍心火,勉強笑道:“哦!莫非你們是五旗盟幫?”
“對啦,小子!錢留下來!”
海萍星目大亮,陡現殺機,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他迎目一瞪,電光自目中射出,冷笑道:“錢留下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總壇在什麼地方?”
拿旗的壯漢哈哈一笑,喝道:“別他媽的見鬼了,乾脆你連命也留下來吧!”
這傢伙說著話,迎旗照海萍就抓,海萍陰陰一笑,一探臂,就扣住了來抓的手腕,稍一用力,那個壯漢頭上就流下了黃豆大的汗珠。
“狗崽子,你知道少爺是誰?”
“哎喲!小子說你是誰?”
“玉書生伍海萍!”
壯漢臉色嚇得慘白,連疼痛都嚇忘了,結結巴巴地道:“你……是……伍海……啊喲……玉書……生……”
“不錯!五旗總壇在什麼地方?”
“少爺!您先放手,我說……”
“先說了再放你,否則,哼!要你的狗命。”
壯漢遲疑了半晌,方痛苦地道:“離這裡九十里路的森林之內。”
海萍冷笑一聲,喝道:“真的麼?”
“小人不敢說謊。”
海萍一鬆手,將那個漢子送出十多步遠,笑道:“饒你一條狗命。再見了……”
他轉身狂奔,眨眼失去身影,這一帶的山路,非常曲折,山頭也錯綜複雜,行走其中,極易迷失方向,海萍奔竄山內,多走了好多路,過去了三個時辰,才走了二三十里路。
入夜,方奔出山野,眼前一大片古林,他略加打量,即沿著森林,疾往西行,幾個轉角一過,古林的中間,現出了極為寬敞的缺口,足可容七個人並行,他略現笑意,提氣凝功,跨進林內,大步走去,盞茶之間,就走完這片古林。
景物大變,呈現眼前的,卻是幾座高聳雲表的山峰,這山峰錯立而生,形成一張八卦圖形,海萍救人心切,硬往裡闖。
他剛轉過了第一座山峰,星目一探,不由機伶伶的打了個冷噤,跟著怒火沖天,殺機大展,原來在山峰左首的山石上,掛著一張血淋淋的人皮,五臟骨肉堆在人皮的旁邊,在人皮的頂端,放著一顆人頭,海萍從那顆人頭上,認出是說出將軍坳方位的壯漢,難怪他既恨且怒,他鋼牙咬得吱吱亂響,怒道:“好殘毒的刑法!我若不殺光這群魔崽子,誓不為人……”
驀聽一聲:“嗤!這話靠得住嗎?”
海萍循聲看去,嚇!左面山峰前,站著一個骨瘦如柴,形如枯骨的怪老者,看上去惡形惡狀,十分可憎。
海萍哼了一聲,問道:“什麼人?”
“黃龍旗壇,副壇座陰陽神。”
“那個人是你們殺的?”海萍用手一指那人皮。
“他洩露總壇機密,應當死!”
“哈哈……哈哈……”海萍排出幾聲淒厲的狂笑,喝道:“這就是你們的殺人手法?我伍某人要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