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海萍已好幾天不見天日,這時脱出厄困,心中別提有多喜歡,他上得石鼎,在陽光下掠目掃視,原來此處是一處荒蕪郊野。亂草叢叢,高可及人,若不是從石鼎內外出,説什麼也發現不了這座奇妙的秘道。
他躍離出秘道不及七尺,目光觸覺,不禁輕輕地驚咦一聲,道:“是他們!”
誰?這是個奇蹟,謎樣的神秘女郎。
原來在海萍左面前十丈左右的樹蔭下,站着一大堆人。這羣人之中,有他急要尋獲的呂小芳,和傷勢嚴重的苑小玲。
呂小芳愁眉深鎖,抱着苑小玲四處遠眺。在小芳的身後,坐着那位苗疆的娉婷公主。她左有索命翁,右有鐵枴婆,再往後才是鐵笛追魂,江南商隱,聖手秀士,鐵漢宗元,胭脂堡兄妹。
只有千面怪人和玉扇秀士兩人,陪着四個紅衣大漢,緊依索命翁,鐵枴婆而立。娉婷公主嬌面生春,笑意甜甜的,毫無異樣的表情。
呂小芳一眼看見海萍,芳心喜極呼道:“萍哥哥!快來呀!”
海萍形態相當憔悴,風采大不如前,但臉上卻顯露出欣喜之色。他緩步到了小芳面前,抬目一見苑小玲,不由又憂悽頓生,勉強問道:“你沒有受到侵襲吧?”
“還好!”
“是隨她們出來的?”
“是啊!那個什麼公主對這兒的道路機關,非常熟悉,她帶我們到這裏來的。”
海萍心裏並不感到奇怪,他深深地瞭解娉婷公主的本領。於是,他這才望了娉婷公主一下,臉上也略略地露出感激之容,又對呂小芳道:“她告訴過你我會在此處出現?”
呂小芳卻不知海萍和娉婷公主之間的關係,天真地,嬌憨地笑道:“嗯!她會算,説你準會在此處現身。”
海萍心中另有想法,突地追問娉婷公主道:“我芳妹妹説的不錯?”
娉婷公主淡淡地一笑道:“不錯!”
“那麼,鐵塔魔君他們從哪兒逃走,諒你不會不知道呀!”
娉婷公主芳心微微地顫動一下,稍一沉吟道:“這個,我還不敢隨便的妄下斷言。不過……”她將話音拉得很長,卻來説下去,故作思慮之狀。
“不過什麼?快説好不好?”
“據我的判斷,他們可能從東南面穀道遁走……”
海萍心中一急,火即上撞,大聲道:“你為什麼不早説!”
“咦!”娉婷公主長長驚歎一聲,接道:“在人家閻王廳,我多説一句話,你都討厭我,我哪有機會早説啊!”
海萍俊臉通紅.低下了頭,默默無言。
娉婷公主嫣然一笑,又道:“假如你早聽我的話,不但不會飽受虛驚。鐵塔魔君他們縱然能逃,至少也會被你攔下一兩個,如今呢……嘻嘻!人家只怕走出十里以外了!”
這幾句話,的確夠陰損的,也太辣了些。
海萍聽得似亂箭鑽心,怒道:“請你少廢話……”
他話剛落,扭身對呂小芳道:“芳妹妹,我們走!”
“她的傷……”呂小芳哀悽地説。
海萍不等她説下去,很快的接道:“不要緊,我們找人替她醫治,寶劍給你。”
他從小芳手中接過苑小玲,心裏可就涼了半截,因為苑小玲此刻連呼吸都停了,只有詠搏還在微微地跳動。
海萍淚水直往肚裏流,苦得無法出口。他硬着頭皮抱好了苑小玲,望了望她慘白的臉色,抬着沉重的腳,正要走。
忽然間,娉婷公主輕輕地一笑,漫不輕心地道:“再走兩里路的時間,縱有通天的醫道,也難奪回她那條見了閻王的命。”
海萍心頭又是一震,移出的腳,不期然又收了回來。
不能走,不會醫,進退兩難,這滋味真夠他受的。他這刻心亂如麻,連接嘆了兩口氣。
呂小芳畢竟是女孩,心細如絲,乍聽娉婷公主之言,不由得對娉婷公主多望了幾眼。只見娉婷公主態度悠閒,傲態橫生,暗道:“她怎知再經奔走,就無法醫救,莫非她有醫治奇毒之能?”
這想法很快的閃過腦際,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懂得醫道?”
娉婷公主滿不在乎,微笑道:“是呀!小妹妹。”
“你能不能救她?”
“是你在求我麼?”娉婷公主反問。
呂小芳收妥聖劍,轉身上前兩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
娉婷公主卟嗤一笑,截住道:“到底是佛門弟子,總離不開慈悲心腸。唉!”她又幽幽地一嘆繼道:“我雖有此心腸,無奈人家不領我這分心意,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她魂歸極樂吧!”
這話,完全是説給海萍聽的。
但是海萍沒有表示,心卻有些動搖。
呂小芳這才會過意忙道:“這麼説,你是不願救她了?”
“看什麼人求我。”
“我求你呢?”
“喲!人家又不是你的姐姐,你幹嗎要求我?”
呂小芳怔了一怔,正想説話。在這個節骨眼上,卻見海萍毅然轉身,大步到娉婷公主面前,雙目圓睜,嘴唇掀了幾下,半晌説不出話來。
他行動敏捷,來勢甚疾,可將公主身後及兩旁的老少羣豪,都嚇得緊張萬發,凝功戒備。要知海萍也是天生傲骨,從不服人。
小芳、小玲功高技強,又是國色天香的玉人。當初,他同樣的沒有放在眼中。如今,他明知是娉婷公主用苑小玲生命,要挾他向她屈服,試想他在激動的情形下,怎會説出話來。
娉婷心中好生高興,臉上卻絲毫不露形跡,望也不望海萍,大模大樣地道:“去而復返,有事求我麼?”
海萍目光又觸覺小玲的死灰臉色,強忍悲痛,小聲説道:
“你不是能醫治惡毒麼?”
“你的意思是……”
“假如你能醫治的話,就請你救救我姐姐。”
娉婷公主婉然而笑道:“你求我救她的?”
海萍臉部展出了極尷尬的表情,勉強道:“不錯!”
“你屈服了?”
“……”
“説呀!怎麼不説話了?”
海萍心中霎時衝出一股無名怨忿,幾乎要將娉婷公主罵得狗血淋頭。但他眼光又觸覺到苑小玲即將斷氣的嬌軀,不由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
他又將心頭的忿恨,強制壓住,冷冷地道:“這不是屈服。”
娉婷公主秋波一閃,嬌媚勝過小芳,玉面卻是冷冷地,説道:“很好!我也沒有救她的本領。”
海萍虎目突睜,射出冷電般的光芒,殺機登現怒道:“你在拿我開心?”
“沒有你這種想法。”
“那就是你不懂得醫理。”
“這得看你的態度而論。”
“你到底能不能救我姐姐一命?”
“你到底屈不屈服?”
這兩人針鋒相對,而在心裏又有極矛盾的想法和用心。可是,都是心高氣傲,誰也不願遷就誰。
不過,娉婷公主胸有成竹,穩如泰山的佔了優勢。因此,那羣保護她的高手,個個都臉露得意之色,因為他們的公主即將獲得勝利。
呂小芳在這刻倒是看出了娉婷公主的用心,對娉婷公主原有好感,大大地打了折扣。她秀目瞟着海萍,見他急得氣得頭冒青筋,心中非常不忍,不由自主地輕依在海萍的左肩旁。
小芳很迅速的對着娉婷公主,微笑道:“你若真有救人的本領,就請你快點動手,為什麼非要他屈服呢?我要有你這大的本領,就不會這樣逼人家屈服哩!”
娉婷公主衝着小芳一笑道:“小妹妹,你的心腸真好,不過,我為什麼如此,你問他好咧!”
呂小芳不禁一怔,心中頓有所悟,因為海萍是什麼心性,對女孩子的態度,她是深深地瞭解的。
她,很天真的轉望海萍,正想發問,陡見海萍咬着牙,青着臉,大聲道:“我屈服啦!你救她吧!”
羣豪一陣譁然,略略撥動一下。
娉婷公主格格一陣嬌笑,心裏的哀怨,陡然發泄出來,反而流出了兩滴清淚。
但見她笑聲乍停,目光掃視海萍憔悴的臉部,翠眉一揚,心意又動道:“早這樣不就好了嗎?我答應將她治好。不過,我還有個條件……”
此語甫落,海萍火高千丈。大喝道:“希望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們公平交易,老少無欺,誰也不會欺誰,你答應了條件,我馬上動手。否則……”
“怎麼樣?”
“你別請高明。”
“請你説出你的條件。”
娉婷公主神色陡正,原有的嫵媚,轉變為一股肅穆之相道:“從今以後,你要聽我的命令,受我的指揮……”
海萍臉色慘白大吼道:“你在做夢!”
他這時已看出娉婷公主的野心,一拉小芳道:“芳妹,走吧!”
呂小芳惡狠狠地瞪了娉婷公主一眼,轉身就走。
娉婷公主毫不動容,等他們走出一丈左右,冷然一笑道:“再過半盞茶的時間,求我醫治,我也無能為力了。”
海萍心頭又是一震,腳下穩住,沉吟良久,突地他臉吐殺機,將苑小玲交給呂小芳道:“芳妹,你替我照料她……”
話未説完,大踏步往娉婷公主那面走去。
小芳一看情形不對,大叫道:“萍哥哥,萍哥哥……”
但是海萍沒有理會,剛到娉婷公主之前,大怒道:“你如此玩弄伍某人,延誤了醫治我姐姐的時刻,我只好要你賠償她的一條命……”
“笑話,我並未強迫你留在此處!”
“你少逞口舌之能,還命來!”
他心怒如火,抬臂伸指,照娉婷公主門面抓去。
娉婷公主笑吟吟地,根本就不閃讓,好像甘心死在海萍的手中似的。但是兩旁的索命翁和鐵枴婆婆可真急了。
風動人飄,鐵笛追魂和聖手秀士已搶劈了兩掌。
鐵枴婆婆從正面已揚拐打到,鐵漢宗元鋼哇哇呀聲連響,由左側夾擊,來勢兇兇,好不威猛。
海萍伸出之掌,回收橫劈,左掌也貫勁猛打兩記,同時,身已後撤。他橫掃之勁,震退了宗元和鐵笛追魂,左掌力道,逼住了鐵枴婆婆和聖手秀士。
海萍身停心定,一晃肩,又奔了上去,雙掌全力猛攻,惡鬥鐵枴婆婆等人,塵土飛揚,驚心動魄。
眨眼間,他們已對了七掌,三個照面。
海萍頗感吃力,鐵枴婆婆也兩臂發酸,鐵笛追魂和宗元聖手秀士也難再支。
索命翁一看情形不對,大吼一聲,虎頭杖一順,從中硬攻過去。形成了五打一的局面,形勢大變。
要知這一婆一翁在江湖上的功力,不下於半面神尼,再加上三個高手,只怕在江湖上再出找不出敵手。
在轉眼間,海萍已變成捱打的地拉。呂小芳心中急得不得了,很想助陣,然而,她抱着苑小玲,卻又莫可奈何。
眼看伍海萍獨力難支,身處危境的當兒,忽聽娉婷公主疾呼道:“你們退回來,不要打他。”
杖風笛影,拐勁掌力,在人影的閃展下,全部消失了,鐵枴婆婆等人,都回歸原位。
娉婷公主嫣然一笑道:“不是你的功力不行,一者是我們人多,二者是你數日未進飲食,三者是你掛念你姐姐,心分兩處,功力大打折扣。否則,他們不一定勝得了你。”
海萍虎目圓睜,被她這幾句話,説得服服帖帖暗道:“她不會武功?竟能懂得練武的訣竅,的確是學識淵溥……”
心念未完,忽又聽娉婷公主笑道:“你考慮過接受我的條件了麼?”
海萍心火又起,大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受你的擺弄,恕我沒有胃口接受你的條件。”
娉婷公主臉色在剎那間,有了好幾種變化,良久,方聽她幽幽一嘆道:“唉!我讓步啦!不過,我希望你同我合作。”
“為什麼?”
“對付滄海一奇。”
“滄海一奇有伍某人一人,足可制他死命,何必……”
“哼!白沙墩的厲害,難道你忘記了?這不過是滄海一奇的毒謀之一,更厲害的還在後面。”
海萍聽得瞼上通紅,背上也直冒冷汗,訥訥無言。
娉婷公主頓了一頓,又接道:“滄海一奇是我苗疆華宮的大敵人,目前他的眼中釘是你和我,如果我們力量對消,你報不了大仇,我也去不了強敵,請你三思。”
海萍在沉思她的用意,仍舊沒有首肯。
呂小芳卻大不服氣接道:“難道我師父和獨臂大師、窮神,都不是滄海一奇的敵手!”
“這些人都是正人君子,武功雖高,但憑心機,卻敵不過滄海一奇萬分之一。”
此際,忽聽海萍大聲問道:“你是不是仍要指揮和命令我?”
娉婷公主嬌滴滴的一笑道:“遇上像白沙墩或比白沙墩更陰森的場合,你還是得聽我的指揮。”
“好吧!我答應你。”
娉婷公主在心的深處,翻騰着喜、哀、愁的各種不同的滋味,勉強地點點頭,沒有再説話。
沉默了片刻,她又幽幽地一嘆,對小芳道:“你抱她過來,讓我看看。”
呂小芳望了海萍一眼,只見他微一點頭,這才向娉婷公主走去。
“你抱着她坐在我面前。”
呂小芳心裏很不是味道,只好隨地而坐。
娉婷公主緩伸玉指,撥動苑小玲的雙目道:“嗯!再有幾句話的工夫,就沒有救啦!”
海萍暗中只是奇怪,何以十八九歲的女孩子,竟懂得這麼多的奇學。
“婆婆,你用我的金針,先扎她前胸‘天突’,‘璇璣’,‘中庭’三穴……”
鐵枴婆婆嚇了一跳.急道:“孩子!性命攸關,這種人身重穴,能扎的麼?”
娉婷公主微閉秀目,沒有理會她續道:“然後,在‘陰交’‘氣海’穴上,各扎一針。”
“孩子,這……”
“要快,再晚你得賠她的命。”
鐵枴婆婆瞪眼一瞧娉婷公主,只見她緊閉兩眼,似乎在呼吸上有點緊張。老婆婆不敢多説,打懷中取出銀質的長盒,拿出十五枚長有四寸細如牛毛的金針。
鐵枴婆婆內力凝聚,陽光下,金晃晃的金針,隔衣向苑小玲的五大穴門扎去。鐵枴婆婆手法奇準,步位正確,五針在片刻間,就扎妥帖。
可是,老婆婆卻沁出了滿面熱汗,緊盯着苑小玲。
這個當口的伍海萍,同樣的是心情緊張,他卻暗聚神功,只發覺不對,他要突下毒手。
“孩子,針扎完了。”
娉婷公主仍舊緊閉雙目,問道:“她掙動沒有?”
“沒有。”
“抽針,再扎她後腰左右的‘志堂’和腦後的‘藏血’穴。”
鐵枴婆婆依言行事,不敢遲疑。
這三針約扎有盞茶的時光,方聽娉婷公主道:“抽針,小妹妹可速運本身真力,助她恢復知覺,要有掙扎,就立刻告訴我。”
呂小芳在鐵枴婆婆抽針離去時,就已運動真力,掌抵苑小玲命門,全神相助。
全場所有的人,除娉婷公主閉着眼睛之外,沒有人不瞪着眼緊盯在苑小玲的身上,氣氛想當緊迫,寂靜有如黑夜。
不大工夫,苑小玲忽然輕輕地吁了口氣,四肢咯咯的掙動一下。
海萍首先鬆了一口氣,臉上也現出了幾天來未有的笑意。
鐵枴婆婆道:“孩子!她甦醒了!”
此話甫落,驀見娉婷公主秀目突睜,額上的汗珠,猛可裏沁出,順臉而流。
她神色端莊,衝着海萍道:“再有盞茶光景,她就可以説話,只是沙毒未能除盡,我替你開出一紙藥方,連服兩次,兩個月即可復原。唉!”她説到最後,忍不住長嘆一聲。
海萍施了一禮説道:“在下替她向公主致謝。”
“別謝啦!假如金針無效,我這條命,只怕也會斷送在此,伍海萍!我説得對不!”
海萍臉色紅白互轉,坐立不安。
“其實,我用金針治扎重穴,這還是第一次,心情自然緊張,更無十成把握,萬一這一針扎死了她,你放得過我嗎?”
海萍心生愧疚,一言不發,心裏卻非常訝異自己的行動,怎會被她看破。
娉婷公主話出刻薄,見海萍不語,更得了理,繼而笑道:“這也難怪,你和她情深似海,心心相印,你能為她而殺我,足見你情有獨鍾……”
娉婷公主説到此處,終於難抑心頭的衝動,眼圈一紅,真的情淚直流,話也説不下去。
鐵枴婆婆心中也是酸溜溜的,竟也陪着流出老淚道:“孩子,藥方給他,我們走吧!”
娉婷公主秀目含淚,忙將藥方寫就,站了起來,苦笑道:“藥方你要好好保存,儘快取藥醫治,我們後會有期了……”
紅衣大漢早預備了椅轎,鐵枴婆婆正要扶她登轎。
呂小芳卻十分同情娉婷公主的心境,搶着説道:“你不是要找滄海一奇麼,怎不和我們一同前去呢?”
娉婷公主淒涼的笑道:“一個苑小玲,就已經夠伍海萍受的,如今再加上你,叫他更難對付,如果我再湊上熱鬧,簡直就能要他的命!”
她略略一停,嘆了口氣又道:“好在我能隨時找着你們,有你們到,就會有我到,小妹妹,你要好好的照料你這位姐姐。”
她揚了揚手中的藥方,見海萍木然地呆立不動,忙呼道:“伍海萍!拿去呀!待著幹嗎?”
海萍心中有着愧疚、感激、惱恨、喜愛……這些彼此不相融洽感覺,衝擊在他的心腦,使他麻木,痴愣。
娉婷公主的叫聲,驚醒了他,疾步上前,盯着她含淚的苦笑,更增加心頭的苦痛,他忘記了拿取藥方,想説話,又不知説什麼好,怔怔出神。
海萍這種失常的舉動,使得公主芳心跳動,她不想走,可是,話出如風,當着這許多人的面,怎好反悔。於是,強忍苦痛,狠狠心道:“拿去!”
海萍神智頓清,臉色緋紅,硬着頭皮接過了藥方道:“謝謝你……”
“再會!”
公主登轎,一揮手,鐵笛追魂等人,當先開路,往西南方向行去。
他們走了將近三丈遠,海萍方始發覺,大聲道:“我們在什麼地方會師?”
“以後再説吧!”這是鐵枴婆婆答覆的。
她們走了,陽光射在海萍的身上,他有些悵惘,心裏有種説不出的怪滋味。
驀地,苑小玲幽幽一嘆,秀目未張,先説道:“弟弟!我們在什麼地方?”
呂小芳想笑,沒有笑出來接道:“你的神智剛才恢復,快不要説話……”
苑小玲原就不願張目,但答覆她的是鶯歌燕語,芳心一顫,不期然地打開了無神的秀目道:“嗯!是你……救了我?”
她感到有點難為情,掙扎着想坐起來。
呂小芳微一用勁,按住她嬌弱的身體,急道:“不要掙動,呆會兒再告訴你,你先養神吧!”
“姐姐!”海萍恰在此時走近,輕輕地呼喚。
“弟弟!她叫……”
“半面神尼的弟子,她叫呂小芳,是我的妹妹。”
“嗯!妹妹……”
小芳心裏也不知是股什麼味道,只好匆促的叫聲:“姐蛆!”
兩人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淡淡的微笑,四隻秀目,都瞪向海萍。
海萍看天色不早,忙道:“我們先離開這兒,找個鎮子配藥療傷,然後再定行止吧!”
小芳仍舊抱着小玲,起身往東南方向行去。
行程中,大家都沒有言語,顯得十分沉悶,孤寂。呂小芳雖從窮神那兒得知海萍和小玲的關係,但男女間的情愛,卻非常小器微妙。她心裏愛海萍,卻不願海萍被人所奪,胸襟再大,也難免有所嫉妒,因此小芳無話可説。
苑小玲在江湖上跑了很久,胸懷磊落,説實在的,她倒很喜歡小芳的天真無邪。只是愛情這玩藝,就像眼睛般的不能摻揉細沙,否則,就會產生痛苦現象。
苑小玲此刻是喜妒各半的情態,這話也不便説出。
海萍對她們是同樣的看待,都是他所喜愛的。
然而三個人同在一起走動,這還是第一次,縱有心情説笑,總覺得不大好意思。再説,話出如風,萬一得罪了一方,就不好應付。
於是,索性閉口不言,免得惹火燒身,長長的行程,彼此無言無語,的確是件苦悶的事。腳程不慢,頓飯之間,就走出了二十多里路。
黃昏時分,他們已到達官店鎮。
姐弟三人,住宿在一家寶興客棧裏,獨跨院,明暗兩房,倒是潔淨清幽。
這寶興客棧住房固多,獨院分間,只有這一起,也是海萍到得是時候,要不,還得另投別家。
苑小玲此刻已能勉強下地行動,神情大有起色。
晚餐用過,海萍即出外配藥,留下小芳和小玲,談論白沙墩的全部經過,及師門淵源,這一席長談,增加雙方的瞭解,情誼大有進展。
華燈初上,海萍仍未回店。驀然間,院外喧鬧之聲,陣陣傳入,看情形像是發生了打鬥之事。
姐妹兩人凝神細聽,只聽有人怒喝道:“二太爺指定要那間獨院,東西跨院也是他老人家住的麼?該死的狗頭!”
接着又聽店主人低聲下氣地説道:“三爺,求你多原諒,獨院早就被人家住下了。下次……”
啪!啪!脆響過去,店主人喔喲連聲,話也不敢説下去。
惡聲又起,吼道:“狗才,你不會叫那王八羔子滾出去麼?”
“這……”
店主這字剛出口,啪地又是一響,打得清脆極了。
苑小玲一聽不對勁,忙道:“芳妹,你快出去看,有八成是為了我們住的這間房院。”
小芳一晃身,就來前廳,只見圍了十多個人,店主人滿嘴流血,躬腰俯首,只説好話。店主的面前,兇霸霸地站着一位三十上下,滿臉橫肉的漢子,硬逼店主人答應他的要求。
小芳不由氣往上衝,正想上去給那個漢子一點苦頭吃,秀目揚動,卻見海萍換了一身雪白的新裝,神采奕奕地,抱着一大包東西,站在惡漢身後。
這個當口,卻又聽惡漢喝道:“二太爺看上你們,你就得照辦,趁早叫那三個狗男女搬出,否則,哼!燒了你這間鳥店。”
“嘿嘿!”兩聲刺人心絃的冷笑,發自惡漢身後。
那個漢子猛一回頭,原來是一個白緞子裝扮的文生秀士,正怒目瞪住他自己。
這位“三爺”見人家文質彬彬,美俊超羣,覺得很好欺侮,厲聲喝道:“小子!你冷笑什麼?”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少爺這兒罵人?滾?”
惡漢不禁大怒,罵道:“王八羔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
“放屁!少爺偏不准你發橫……”話落人移,右手一招,掠掌間,“啪!啪!啪!啪!”
惡漢的兩片臉上,竟被人打了四個耳光,打得這位“三爺”滿嘴鮮血,牙落五顆。
惡漢踉踉蹌蹌退出了四五步,怔神許久,大吼道:“小子,你敢打我,有種……”
“怎麼樣?”
“你別走!”
“笑話,少爺倒看你有多大斤兩。”
惡漢倒身一閃,到了大門口,轉身喧道:“小子,你敢報出字號!”
“玉書生伍海萍,滾吧!”
這位三爺一聽,一抹鮮血,扭身出門,疾奔而去。
海萍冷然一笑,若無其事,直往獨院走進,他抬頭一見小芳,笑道:“你也來了。”
“是玲姐姐要我出來的。”
海萍微微一愕,接着又是一喜,心説:“片刻的工夫,她也有了姐姐了。”心喜之下,忙笑道:“咱們進去吧,這裏沒有事啦!”
兄妹兩乍進房,店主人已緊接而到,躬腰苦笑,道:“少爺,姑娘,剛才那個惡棍叫陳三,他的主人笑面狼,本地有名的地頭蛇,你躲他一步吧!”
海萍一笑,道:“沒有地方躲啊!”
“你搬出小店,不就沒有事了麼?”
“店家,你放心,笑面狼來了,有我擔當,保險與你無關就是了。再説,我們走了,惡漢就不會再找你麼?”
店家一愣,急得小眼睛瞪得老大,半晌無言。
海萍哈哈大笑道:“這就是我不躲的道理。別怕,有我哩。”
店家無可奈何,苦笑而退。
一天,兩天,三天……沒有發生事故,笑面狼也不見露面。陳三也沒有影子。
苑小玲連續服了三副藥,沙毒盡除,只差體力復元。
他們商量許久,最後方決定讓苑小玲靜養數日,再往東南方向,追查八荒下落。
只有店家最為寬懷,以為從此太平無事,海萍也頗覺怪異,笑面狼獨霸一方,何以吃了虧竟會無事?
這個令人懷疑,謎樣的風波,平靜的又過三天。這天中午,海萍正在房中和小玲小芳説笑,忽聽前廳嚷聲大震,有個蒼老的口音大聲道:“玉書生伍海萍還住在你們店內嗎?叫他出來見我!”
海萍心頭一動,輕聲笑道:“笑面狼來了,咱們要不要殺?”
苑小玲翠眉一揚,沉吟片刻道:“他今天到此找碴,可見他請有靠山,你須查探情況,如無深仇大恨,教訓他們就算了。切莫……”
她話聲疾速,剛説到此處,突地破空之聲急傳,直奔屋內,銀鋒劃過,當地一聲,窗檻上釘上一枚銀牌。
海萍殺機頓露,振臂臨空,人已飄落房上,海萍身法快;然而上房看去,晴空萬里,白雲片片,找不出半點痕跡。
他自信追得不慢,心中深為驚訝,耳中又聽廳前蒼老的口音喝道:“你叫他出來,躲不過,逃不了,何必叫個小妞兒來賣相……”
“你我死!”嬌叱聲起,似乎已動上了手。
海萍心中一急,他生怕苑小玲和人動手,有傷身體,晃肩疾躍,一口氣竄落院前,大步直奔前廳,放目看去,是呂小芳已和一個六十多歲的醜老頭在打鬥。
小芳聖劍凌厲,將老頭逼得團團轉,若不是在客棧之內,小芳非殺他不可。
海萍高聲道:“芳妹住手。”
呂小芳神氣十足,聖劍疾絞,銀虹暴漲,一發一收之間,驀聽老頭一聲慘叫,蹬蹬蹬,挫退在廳牆夾角之處,雙手捫着右耳,鮮血直流。
“看在我哥哥的面上,饒你一命,哼!”原來小芳恨老頭出語輕薄,削掉他一隻右耳。
海萍喊聲:“好!”轉對老頭喝道:“你就是笑面狼?”
“是……是……你是……誰……”
“玉書生伍海萍!”
笑面狼身形一震,咬牙站了起來,瞪着海萍好久,方道:“你打了我手下,又削落我右耳,這筆帳怎麼算法?”
“隨你!”
“你有本事到鎮西陸家堡來?”
海萍哈哈大笑道:“憑你笑面狼諒也不敢在少爺面前稱能道狠,你縱然請有高手,小小的陸家堡,也不放在少爺的心上,你等着吧!滾!”
笑面狼抬頭冷哼一聲,鼠竄而去。
海萍一轉身,卻見店主正在向呂小芳作揖打恭,笑容滿面,道:“姑娘敢情有這大的本事,小人看走了眼,真是謝天謝地,可替我們老實人出了一口惡氣,謝……”
“這是我們份內之事,別太客氣。店家,你替我們預備一桌好菜,吃完了,我們還有事咧!”
呂小芳知道有陸家之約,不過是什麼時候,可就不太清楚,她打發了店家,和海萍直奔跨院。
兩人進得房門,不由得大吃一驚,緊奔兩步,同時叫道:“姐姐!姐姐……”
苑小玲呆坐椅上,已被人點了穴道,心裏明白,嘴卻不能言語。
海萍伸手並指,在小玲身上連點三點,小芳也幫助替她活動經脈,方算緩過氣來。
苑小玲玉面緋紅,嘆了口氣,道:“姐姐幾乎不能再見你們……”她眼眶通紅,順腮而流,話也説不下去。
海萍臉上抹過一層殺焰,恨道:“不消説,又是那羣魔崽子做了手腳。”
苑小玲伸手向桌案前一指,道:“四個蒙面怪人,取下窗檻上的銀牌,留在案上,你們拿來看看。”
海萍忙取下銀牌,只見牌下有一小紙條,上面寫着:“天涯海角,銀牌追命,陸堡之會,三更時分,獨臂金面,放她一命,如敢逃躲,碎骨粉身。”
海萍呵呵一陣長笑,收牌入懷,道:“原來笑面狼也是八荒同黨。好!今夜我替姐姐出氣,若不殺他個人仰馬翻,誓不為人!”
苑小玲苦笑兩聲,道:“假如我功力復原,只怕他們不容易走得出這間房間。”
“晚上姐姐不能去,又怎麼辦?”小芳問。
“你在此保護她,我獨自前去好啦!”
“他們人多!”
“人多才好殺個痛快……”
正説到這兒,店主已送來豐盛的酒菜,海萍話聲打住,擺好酒菜,姐弟妹三人,卻輕斟淺酌,暢飲起來。
陸家堡,在官店鎮之西,看起來是當地的地頭蛇,其實是滄海一奇設置的聯絡站。
滄海一奇久有獨霸武林的雄心,為人機智絕倫,功力特高,他廣佈眼線,差不多各門各派,都有他的耳目。
此人心機詭詐,替身特多,仁義滿布,恩施黑白兩道,威鎮三山五嶽,見他廬山真面的,只有很少幾人而已。
三十多年來,已經水到渠成,武林盟主,眼看就要屬於他自己,哪曉得從空中落下個伍海萍,攪得他心惱氣動,動員各路人馬,格殺勿論。
海萍落在官店鎮的客棧,早就被笑面狼探知,故意派陳三打探,確證是江湖震動的玉書生。他可惹不起海萍,於是,飛馬傳報,高手雲集,這才人分明暗兩路,大鬧寶興客棧。
這羣魔頭們曉得海萍的厲害,個個都緊張萬分,凝力備戰,因此,黑夜中的陸家堡,人影幢幢,杯弓蛇影,靜悄稍地顯出陰森恐怖的圖面。
兩叢森林的中間,一條白色的人影,在疾迅的閃射,直奔陸家堡,他的身法迅如電閃,態度十分安詳。很快地竄過了那兩座森林,一道護莊河,寬達兩丈三四,橫在面前。
那條白影陡然停在河邊,啊!原來是玉書生,震撼江湖的伍海萍。他星目神光十足,滿臉殺氣,環掃對面的陸家堡。
也許是白沙墩的機關困苦了他,是以,他不敢立刻飛渡寬河,生怕又被埋伏所制,於是他沿着河岸,往東走去。
對岸的陸家堡,都是用翠竹環圍,綠油油的,閃耀着微弱的光亮,沒有半點音響,靜得像座死城。
海萍走了好幾丈,情形大致相同,也發現不了人影,他又停下腳步,佇立眺望,心説:“既然約定相會,何以毫無動靜?莫非走錯了地方?”
“哼!魔頭詭譎雲波,又在弄鬼!”他的確憋不住這種沉寂,不禁仰臉一聲清嘯。
劃破幽靜,震撼全堡,身形晃動,白影升空,疾如流星瀉地,斜斜越過兩丈多的河面,單腳一點,獨立在翠竹之上。
那種美妙而驚人的輕身功夫,的確叫人心動神移。
海萍目光湛湛,掃視全堡,還是靜寂,沉悶……突地火箭四起,刺耳至極。
他嘿嘿兩聲冷笑,正想飄落地面,但腳尖感到一軟,翠竹快捷的轉動起來,海萍心頭一緊,氣納丹田,抖臂之間,人又直衝空際,幾達三丈高。
他迎目下望,那排翠竹竟分成十多個單排,每排約一尺左右,拼湊成一個奇詭的竹城。
“這又是陣法?”他明白其中的毒謀,不敢驟然落下,於是側身前滑,弓腰間,恰好落在一座寬有丈許的小圓形的場地上。
海萍小心謹慎,幾場狠烈的打殺,增進他不少的閲歷,因此他的功力始終保持原狀,不敢稍有大意。
饒他步步設防,可是當他落地一剎那,腳下又覺一軟,暗喊聲“不好!”再度凝功疾射,耳聽“轟!”白煙突起,瀰漫空中,速度幾乎超過他飛昇之勢。
海萍額頭冒出些許冷汗,恨怒不由更增,雙目探去,前端屋宇毗連,竟有數十間之多,他又是一聲清嘯,身法似電,落在那排房屋之上。
這裏視界寬闊,穩妥得緊,極自然地籲出一口氣來,似乎輕鬆不少,屋院之下,這才看出是座兩畝多大的廣場。
海萍怒恨中,猛提丹田氣,很想大聲喝罵,驀地破空突傳,從左,右,後,三面而進。他聽覺特靈,不禁哼了一聲,一俯腰,上身整個前傾,雙足吸住屋面,懸空與屋面相平。
颼,颼,颼,颼……數百隻冷箭,交錯疾射,從他身上兩尺高的空面,紛紛穿過。
“小子好功夫!”喝聲起自廣場,但卻不見人影。
三聲鑼響,冷箭陡然停住,黑夜中,人影縱橫,從廣場四面奔到。
咚,咚,咚……鼓號齊鳴,燈火突亮,場中黑黝黝地站了近百多人口,卻無出色人物在場。
海萍仍舊身懸屋面,虎目圓瞪,心中正感奇怪。
“小子,下來領死吧!”
海萍遊目看去,敢情是笑面狼正站在人羣之前,耀武揚威的發話,這一來可將海萍逗火了,足尖輕輕一點,白光劃空,直向笑面狼衝去。
他兩次奇險,雖未吃虧,究竟受了很大的驚駭,因此,他恨透了笑面狼。
去勢太疾,人未到,臨空發掌,狠狠地照笑面狼打去,風聲頓起,火光滅了一大片,人羣逼得後退了好幾步,若這一掌劈中,笑面狼縱然功力不弱,也難活命。
笑面狼心中一緊,正要還掌之際,一股勁力,從斜刺裏轟到,喝聲:“伍海萍,你找死……”
蓬地一聲巨響,話聲震斷,海萍也被震落地面,他星目噴火,仰臉看去,卻是個高大的蒙面人,依嗓音判斷,可能是個老者,但又和幾次見面的滄海一奇形狀,身形相同。
海萍不由就是一愣,怒喝道:“什麼人?”
“哈哈!滄海一奇你都不認識了?”
海萍殺機倏現,悲壯的一聲長笑道:“滄海一奇,我父母與你何仇?你竟連下毒手,今日要不殺你,我就不是伍家的後代!”説完人動,向滄海一奇走去。
那個滄海一奇神色似乎很鎮定,冷笑道:“你不必知道結仇經過,反正今天你絕不能活着走出陸家堡,何必哭喪樣地亂嚎……”
海萍和他已然接近,一丈半,一丈,八尺,他神色凝定,功力運足,瞪着眼,一步一步邁去,生死置之度外。
突地他大喝一聲道:“滄海一奇,還命來!”
狂飆騰挪,潛力激盪,威猛萬端……
滄海一奇一聲冷哼,舉掌平推,大喝道:“來得好!”
“轟……”巨響一過,滄海一奇迫退了三步,海萍挫後一尺。
海萍雙目通紅,怒吼連聲道:“不過如此,再接我一掌!”聲落人撲,勁力如山崩地裂,第二次猛攻過去。
滄海一奇這次竟被震得連挫了十來步遠,海萍卻只仰退三步。
海萍不禁一怔,心中急驟想道:“人説滄海一奇功力通神,何以我兩掌就打得他挫退十來步遠,莫非有詐?”此念乍落,忽又想道:“管他真假,殺一個算一個……”
殺氣橫生,腳下不停,搶逼過去,揚掌又狠命地照滄海一奇拍去,這雙掌之力,已達十成功力,勁道強猛,威厲無儔。滄海一奇此刻是眼冒金皇,運功吸氣,海萍真力已到,千鈞一髮。
忽然在滄海一奇兩面,搶出四個五十上下的老者,四掌同發,齊奔海萍。譁然大響,雙方掌力接實。
海萍撤身兩步,一看四人救下了滄海一奇,不禁火上加油,一提勁,十二成力,猛照四個老者攻到。
陽罡之勁,非同小可,四人臉色凝重,同聲喝吼,又發掌相抗,轟隆一聲,四個老者被他震退了兩步。
海萍殺氣重重,就在四人未立穩身形的剎那,腳墊肩晃,從人巷中竄出,直奔滄海一奇,他迅疾如電,等四老發覺,已到了滄海一奇身側,四個老者心頭大急,猛可裏往前搶救。
海萍根本不管身後來人,探掌之間,就扣住了滄海一奇的左手脈門。
他哈哈一聲狂笑,喝道:“滄海一奇,你也有今天……”話聲未完,掌指罡風,已然撲到,危險之極。
海萍一側,橫跨了五步,拖得滄海一奇哼了兩聲,避過身後四老的猛攻。
他右腕貫力一帶,滄海一奇恰好擋在身前,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伍海萍殺的是滄海一奇,你們硬要搶攻,就請動手!”滄海一奇變成了海萍的擋箭牌,四個老者哪敢發掌而攻,但誰也不肯後退,功凝神聚,只要海萍毒手一下,就打算全力相拼。
海萍殺心已起,壓根就顧慮不了訐多,五指發鋼,扣得滄海一奇冷汗像黃豆般的滾出,渾身癱軟無力。
他緊瞪着面前的四老,冷笑道:“你們是不是還想硬拼?”
都不敢回答,沉悶的氣氛,籠罩廣場,使人有點喘不過氣來,雙方僵持盞茶的工夫,還是那麼沉悶。
海萍漸感不耐,喝道:“話不答,人不退,究竟是不是要拼?説!”
“當然要拼!”
海萍頓然一驚,揚目看去,不覺又怔愕不已。
原來,在廣場之內,又出現一個滄海一奇,身形,服式,音調,大都相同,那句話,正是他説的。
海萍明白了,手中的滄海一奇,原來是個冒牌貨,心中惱恨交加,一伸手,扯下了那人的面巾,啊!原來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
海萍氣惱中,五指貫勁,只一緊,那傢伙經脈已斷,張口噴出一口血箭,當場死去,這一來,激起面前四老的暴怒,八掌連攻,人也搶進,形成拼命之局。
海萍嘿然冷笑兩聲,一推手中的屍首,照四人砸去,同時,掌隨身進,反攻起這四個老人來了!
這五人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人稱劍門五雄,被海萍殺死的是老三,是奉八荒之命到此支援的。四雄見海萍不退反進,更加緊攻勢,將海萍圍住,拳腳齊飛,掌指並進,倒也凌厲得很。
海萍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場中的滄海一奇,因此,他抱定了速戰速決之心,雖然四雄攻勢有進無退,卻將他毫無辦法。
海萍兩次逼退四雄,往場中奔去,卻被四雄狠命阻住,不由心火更盛,他揚臉一聲怒嘯,掌指並舉,拳腳齊攻,一時狂濤洶湧,熱力澎湃,兩聲慘叫,四雄倒下兩雄,他殺得性起,怒吼連聲,再往雙雄跟前逼進。
眼看剩下的二人成為海萍掌中亡魂,場中滄海一奇驀地一聲怒喝,道:“住手!”
海萍身形一閃,斜退兩步,冷冷道:“留下你們兩條命,要報仇,少爺隨時恭候!”他不顧未死的二雄,躍身場中,怒目圓睜,喝道:“你是滄海一奇?”
“是又怎樣?”
“嘿嘿!你要是真的滄海一奇,少爺今夜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不是呢?”
“嘿嘿!少爺不願多傷人命,快與我滾!”他氣盛凌人,鋒芒萬丈,叫人不寒而懍。
哪知他這話甫落,突地身後,身左,身右,同時有人厲聲罵道:“小子你好大口氣!”
海萍當下一驚,扭身橫目掃視,嚇!三面都出現了滄海一奇,衣着,身形,口氣,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種以真幻假,以假作真的手法,實令人難以捉摸。
海萍先後碰上的滄海一奇,至少已有好幾個,但誰真誰假,卻無法鑑定,因此,海萍沉於迷混狀態,他在回憶過去,也在推測眼前,然而,得不出答案。
別的不説,在場的四個滄海一奇,究竟哪個是真的?四人中有沒有滄海一奇?都很難逆料。
“哈哈!”對面的滄海一奇大聲狂笑,道:“伍海萍,別愣啦!你就認命吧!”
“放屁!呸!”
海萍星目射了冷電的光芒,緊盯着對面的滄海一奇,許久,他突然有了決定,牙關咬得格格響,腳步沉重,緩慢的一步一步向對面強敵走去。
在他想,先出現的滄海一奇,縱然不是真的,起碼是個領導人物,能先殺他,也是件痛快事。
哪知他走了三步,那傢伙卻後退七步,同時,另外的三人,也逼進四步,起先,海萍並未留意,漸漸地,他明白了,故意的停了下來。可是,人家也照樣的保持距離。停住不動。
海萍心中一動,忖道:“看樣子他們是在誘我走進埋伏機關裏,好以機關來收拾我。嗯!我何不出奇不意地先殺他……”想法石火樣的閃過,暗凝神功,腳下在不動聲色的情況下,仍然緩慢走去。
突地,他如風馳電擊,向對面的滄海一奇衝去。
這是猛然之勢,大出四個滄海一奇意料之外,白光疾射,轉眼就接近了對面的強敵。
他現在是殺心大起,根本就不擇手段,人未到,雙掌陡然劈出,十二成功勁,激盪起呼嘯之聲,好不懍人!
滄海一奇萬沒有想到海萍會有此一舉,總算他閲歷甚豐,匆忙抬掌回招,蓬地一聲悶呼,旋風捲空,形成一股風柱。
滄海一奇立身不穩,蹬,蹬,蹬!竟被震出十五步之多,立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張口哇地吐出兩口鮮血,當場昏死過去。
這時的海萍,並不停止進攻,人隨掌進,照樣的疾追過來,三面的滄海一奇,發覺不對,已是來不及了,呼嘯一起,齊撲過來。
海萍二次追擊,這三人也都撲到,掌力齊發,猛打海萍背側。
海萍冷冷地一哼,右臂回掃,硬接三面的攻勢,左掌疾吐,猛照暈死的滄海一奇打去。
“澎……哇……”巨響聲中,夾着一聲慘叫,海萍前跌三步,身後三人,也各被迫退五尺,暈死的滄海一奇,也同時內腑震碎,魂歸陰府。
他在舉手投足之間,連斃五員大將,眼中的血絲,卻半點未退,一轉身,又奔向另外的三人。
這三個滄海一奇的確是冒牌的,但也不是無名之輩,海萍轉身之際,他們也照樣的攻到。
這正對了海萍的口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連舉掌就拍出三掌,衝勁雄猛,三聲大響,眨眼將三人震得東倒西歪,哪還有還手的工夫。
海萍兩聲冷笑,身形錯動,欺近舉掌要打,驀地,紅旗展動,燈火已明,人潮轟動,殺聲震耳。
海萍心頭一震,推出的雙掌,硬生生地吸住,回目看去,原來笑面狼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各持紅旗一面。揮動人羣,刀槍劍戰,明晃晃地往這面圍攻過來。
估計人數,不下兩百多名,別説是殺,就是點數目,也得費很長的時刻,這種場面,是他第一次經過,不禁就是一怔。
就這一怔神的工夫,人潮蜂湧,刀槍並舉,眨眼就攻打過來。
海萍殺機倏吐,神功陡升,雙手張合間,就握住兩柄長槍,貫力一拉,兩個漢子怎經受得住,踉蹌前僕。
海萍抬腳一踹,黑影橫撞,接連撞倒了四個搶攻的漢子,他不管死活,槍尖亂抖,光幕重重,慘叫兩聲,血灑盲目的人羣,剎那就死了四五個,但人潮不退,反而更加勇猛,齊往上衝。
海萍雙槍在手,舞成丈多方圓的光圈,上來的人,碰着就死,砸上就亡,片刻間,倒地的壯漢,就有三十多人。
鬼哭人嚎,血噴刀飛,陸家堡變成了屠場,真是慘不忍睹。
偏那笑面狼冷笑不停,紅旗揮舞更急,於是,人羣爭先恐後,腳跺着倒地的屍體,硬往上奔,人人知道上去也是死,可是,沒有敢往後退的。
海萍的兩杆槍,殺得只剩下五六尺,然而他殺氣越來越重,斷槍推動,神功疾發,眨眼又躺下七八人。
血,形成一道河渠,順勢而流,雖然死了這樣多人。海萍卻殺不出重圍。
滿身雪白的衣衫,已被鮮血染得通紅,幾乎變成一個血人,他雙目紅得和血一般,天罡真元也全力發動。
那羣人,碰上就得哭爺喊娘,血雨紛飛,慘!屍體越堆越多,海萍越殺越兇,紅旗也越舞越疾。
愁雲慘霧,天昏地黑,呼聲緊,慘叫不停,人潮似浪,一波接一波,向前擁,往上衝。
這又是滄海一奇的毒謀,他要用人肉來壓斃最強的敵手伍海萍,人終究是人,有惻隱心,有慈悲心,有……
海萍也不例外,一波波的活人,倒在他面前,漸漸地心腸軟了,手腳也慢慢癱軟起來。殺機也逐漸消退,雙槍愈打愈緩。
這正中了滄海一奇的毒謀,合了他的味口,這也正是殺伍海萍的時機,此際,笑面狼左面的老者,眼吐精光,緊瞪着人潮中的海萍。
突見他兩聲冷笑,手中的紅旗,倏地一掠,大喝道:“第八波,第九波,第十波……同時搶攻,上!”
笑面狼應聲而吼,旗動呼嘯,掠展得更起勁,在他們身後,陪站着三個未被海萍劈死的滄海一奇,也同聲怒喝。
吼聲雷動,山崩地裂,人潮如排山倒海,狂濤洶湧,硬生生地踏過死人堆,跺着流動的血,往前攻。
海萍心動眉皺,雙槍威力大減,人潮三退三進,幾乎突破雙槍的威力圈,衝殺進來,他心神頓緊,神功再提,剛一舞動雙槍,驀然,有四個大漢衝近,舉起刀槍就砍。
海萍殺機又展,冷冷一哼,斷槍左右猛分,啪,啪,哪,唧……
屍飛血射,人潮猛又往後一退,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海萍殺心突斂,正想撤身外飄。
忽然持旗的老者,猛可裏急飄至人羣之後,鋼鞭掠過,血肉四濺,大喝道:“退者死……”
老傢伙人性全失,兇惡滿臉,一口氣砸死七個自己的手下,如此,人潮再度轟動,羣衝過來。
海萍怒恨填胸,忙穩住陣腳,卻打下了擒賊擒王的主意,他眼神飄動,又提上天罡真元,正要逼退人羣的剎那,突然間黑影自空中疾閃,只一個轉身就到了笑面狼跟前。
海萍借火光一瞥,不禁心中大喜,剛想喊叫,那黑影已扣住笑面狼的脈門,大喝道:“魔崽子,好毒的心……”説未完,只見他短鬚皆裂,憤怒難當,一抖左臂,將笑面狼舉了起來,微側身,奮力一送,照三個滄海一奇砸去,又喝道:“不要臉的狗崽子,這叫什麼打法?”
他這一送之力,不下兩千斤,呼地一聲,澎,笑面狼竟被推出打中一個滄海一奇,兩聲慘叫,只掙動一下,就氣絕身亡。
如此一來,情況大有轉變,屬於笑面狼這面的手下,因無紅旗揮動,誰不要命,腳下抹油,紛紛四散。
海萍心頭大寬,斷槍砸出,慘叫再起,人潮猛地後退,他昂首一聲清嘯,振臂臨空,大叫道:“窮爺,別叫那兩個滄海一奇跑了,我去砸那個老魔崽子!”
“去吧!小子,他們跑不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陪呂小芳到白沙墩的窮神,窮爺一到白沙墩,知道有娉婷公主在就不會再受機關埋伏之害,於是,他卻暗中去查探墨龍聖劍的事。故而他一直就沒有露面。
這位江湖怪傑從客棧中小芳小玲口中得知海萍到陸家堡赴會,就知道不是好事,他到此晚了一步,一見這種慘絕人寰的拼鬥,肺都氣炸了。
幾十年來,他沒有殺過人,此次,卻破例的大開殺戒也挽救了百多條人命。
海萍疾飛中,凝目瞟探,卻見那個老者還在揮旗揚鞭,驅人送死哩,不由怒火中燒,猛躬腰,斜着向他追去,人在空中,大喝道:“老禿崽子,看你還能活到幾時……”
海萍出現空中,威厲懍人,老者一見之下,不由得心裏接連打了兩個冷噤,就這一怔神的工夫,海萍已飄落地面。
老傢伙可見過海萍的本領,寒心中,右臂貫聚全力,抖手將那面紅旗,照海萍打去,別看是一面旗,打自內家功力的手中,其力道也相當驚人,而且又是個猛然之勢。
紅光斜射,颼地一響,電光般的直奔海萍門面,海萍也是粗心大意,打鬥的閲歷終是太差,沒想到對方會以旗當兵刃打來,等他發現,旗已到了胸前,他心頭猛震。吸氣往左一閃,順勢拍出一掌,饒他快捷異常,右衣袖竟被來旗打成一個大洞,心中一陣亂跳,殺氣格外濃盛,他剛緩過氣來,鞭挾勁風,刷地一聲,當頭砸到,又是一驚,身形再閃,鞭已落空。
老傢伙先聲奪人,一鞭落空,人已欺近,噹噹,橫掃過來,攔腰而砸。
海萍手無兵刃,先機被制,顯得吃了大虧,忙縱躍後撤,第二鞭又在胸前滑過,他連閃一旗兩鞭,心火急冒,正發急無從還手,忽見第三鞭追蹤點到,這次他卻有了準備,隔空照鞭的中腰推出一掌,掌勁強猛,擊中鞭身,噹噹一響,鋼鞭中腰一軟,前矛當即回撤。
海萍靈機突動,就在對方振臂抽鞭之際,他伸手照前矛一撈,哈哈!打法別緻,居然讓他一把撈住。
老傢伙臉色鐵青,黑筋直冒,急怒得貫力回奪,但他的真力沒有海萍渾厚,連奪三次,卻未動得分毫。
海萍冷笑一聲,力貫單臂,喝聲:“過來!”
嚓地一響,那條九節鋼鞭,居中折斷,兩人立腳不穩,都後挫了兩三步。
海萍握鞭在手,一墊腳,躥奔撲進,搶鞭還擊過去,他憤怒非常,用足十成功力,呼嘯懾人,迫得老傢伙後撤三步,不敢硬接,先機扳回,攻勢凌厲,接連三鞭,老傢伙頭上就冒出了冷汗。
海萍是存了心不讓他活命,鞭緊力猛,快捷萬分,呼地摟頭砸去,又快又猛,想躲閃都不可能。
老傢伙鋼牙一咬,使出平生之力,揚鞭上迎,硬接了一鞭,叭!噔噔噔……震得他臂痛心慌,虎口出血,挫退八九步之多。
海萍傲然一笑道:“功力不弱,再接少爺一鞭。”話落鞭到,罡風籠罩,當頭壓落。
老傢伙身形乍穩,閃避不及,只好再提鞭硬碰。啪!巨響過去,手軟鞭落,噗地一聲,紅光崩現,腦漿飛濺,連吭都沒吭,就見了閻羅。
海萍倒提半節鋼鞭,遙望廣場,人羣已逃走得空空如也。場的北面,窮爺左右扣住一個冒牌的滄海一奇,海萍大喜,晃肩抬步,疾奔過去。
“小子!論罪惡,這些魔崽子死有餘辜,只是你殺得太兇了一點。”
海萍嘻嘻一笑道:“殺一個,少一個,留着也是為害人間。”
窮神臉上一層陰暗之色,但霎時即逝,轉望兩個蒙面人一眼心説:“這兩人只怕難逃毒手,看他們的命運吧……”心念未了,海萍已走近了兩人,伸手照臉上拉去,面巾頓除,原來也是兩個五十上下,滿臉橫肉的漢子。
“你們是哪路人物?”海萍問。
“我們黑水四怪已被你殺了兩個,多問什麼?”
海萍被左面那人頂撞一怔,怒道:“我問你們和滄海一奇是什麼關係?”
“朋友!”
“值得賣命?”
“滄海一奇武林聖人,義滿江湖,我弟兄替他賣命,有什麼不值?”
“他在何處?”
“不知道!”
海萍氣得一哼,這當口,卻聽窮神笑道:“問完了,該讓他們走吧!”
“殺他!”
窮神一愣,愣神間,見海萍正待運功,心頭又是一顫,不期然雙手一鬆,放了剩下的兩怪。兩怪頓覺脈門暢通,忙一撤身,拔腿就跑。
海萍不知窮神會臨時放水,見此情景,也略一錯愕,再見二怪飛跑,方明白過來,他可不願追去,心裏另有主張。
這一見兩人奔出一丈六尺,暗中貫力,抖手將半斷鋼鞭,照兩人腦後砸去,鞭出如風,晃眼就到,噗地一聲,答話的那人,已砸得頭顱稀亂,倒地而死。
剩下一怪,卻嚇得兩腿發軟,想跑,腳不聽指揮,真是屁滾尿流,靈魂出竅。
窮爺一聲大喝,道:“還不快走!等死麼?”
獨怪心神突振,神智初明,再度拔步,鼠竄而去。
海萍望了窮爺道:“可惜!”
“可惜什麼?”
“沒有砸死兩個,豈不可惜。”
窮神臉色一整,冷冷地道:“這羣人雖是可恨,但他們是受滄海一奇所愚弄,總是有情有原,何必趕盡殺絕。”
海萍被他嚴詞呵責,心裏多少有些不愉快,可是,並未流於表面,卻默不作答。
窮神哪有看不出來的,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別不高興,老實告訴你,滄海一奇一天不除,你就別想安逸。要殺,殺八荒人物。你……”
海萍血氣上湧,搶着道:“滄海一奇為什麼不敢露面?卻偏要找這些替死鬼呢?”
“這就是他的詭詐,叫你不知真假,難以捉摸,日子長了,你將會拿真疑假咧!”
“窮爺見過此人沒有?”
“三十多年前,見過幾面,他是個眉目清秀的長髯老翁,不過,也有人傳説那是假的。”
海萍心中非常失望,黯然道:“如此説來,我的大仇就無從雪洗了……”
窮神又忍不住呵呵大笑道:“不要緊,到時候自會碰上他。”他説到此處,突然一頓,又道:“聖劍一直沒有着落?”
“原説在白沙墩現形,我卻沒有見過。”
“是不是華宮那個鬼女人説的。”
“是的!”
窮神沉吟許久,方道:“鬼女人鬼才特高,如果她肯助你,倒不難找出真的滄海一奇和墨龍聖劍。不過……”他吞吐着故意停了一停,望着海萍神秘一笑道:“鬼女人別有用心,你可得小心,哈哈!”
這一笑,將海萍笑得滿臉通紅,急道:“窮爺,您別……”
“哈哈!別害羞。記住,那兩個妞兒也不怎麼好打發,你倒是豔福不淺哩。”
海萍真急了,大聲道:“這麼説,我從此以後再也不見她了……”
“得啦!見她沒關係,心裏有數就行,這地方不可久停,咱們快走,別叫妞兒等急了。”
老少轉身出堡,直奔客棧。
天已到五更,苑小玲和呂小芳一直未睡,她們擔心海萍的安危,坐等幾個時辰。一見海萍回來,欣喜中,也大大的一驚,因為,海萍渾身鮮血,全是血跡,乍見之下,不免叫人心驚魄移。
海萍很快的清洗換妥衣裝,又顯出俊秀瀟灑,風流倜儻的氣派。他落座之後,眼神瞟向兩位姑娘,臉上也露出醉人的甜笑。他本想説話,一轉眼,卻見窮神望着他直笑,臉上一紅,話就不好意思説出口來。
窮神微微一笑,心想:“小兒女情意綿綿,我若橫阻此處,該多倒他們的胃口……”思念至此,忙咳了兩聲道:“此鎮東南兩百多里地面,有個谷,名叫‘奪魂谷’,白沙墩鐵塔魔君等人,已轉往谷內。”
海萍笑態突斂,疾問:“這又是滄海一奇設下的陷阱?”
“不錯,墨龍聖劍傳説出現此谷。不過,那裏的埋伏,聽説較白沙墩更兇惡……”
“只要能報得親仇,奪回聖劍,刀山劍林,晚輩也要硬闖。”
窮神沉吟一下,正色道:“苗疆那個鬼女人如能同行,許能減少許多危險。”
呂小芳笑了一笑,接道:“她説過,有我們到的地方,她必定要到的。”
窮神微笑點頭道:“這些情況,只怕瞞不過她.有伍海萍在,她非到不可,你兩個妞兒放心得下麼?哈哈……”
這一笑,笑得兩女一男,滿臉紅雲,接道又道:“就我所知,她已施恩海萍和小玲,用心何在,實難判知,此去奪魂谷,小芳的寶劍,可得特別加意保護,免得中了人家的毒計。”
語驚四座,海萍大感訝異,忙道:“她與我只數面之識,談不上什麼恩德……”
“哈哈!沒有她,你能脱出絕澗之危!小子!色不迷人人自迷,你小心啦!”怪傑一看天色。晨光已露,站起來笑道:“我該走啦!在這裏多礙眼。呵呵……”窮神猛瞪怪眼,很認真地道:“你們説良心話,是真的想留我不走麼?哈哈……”
人影晃動,已穿窗而出,眨眼不見,這裏剩下海萍小玲、小芳,互相瞪了瞪眼,不禁噗嗤大笑,漸漸地笑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