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三十六章釘膀連環弱勝強
古丹姆是從西伯利亞黑拳訓練營出來的。訓練營中專門請了一名前蘇聯特工做教練，傳授大家西斯特瑪的技術。而堪加維奇在中國人，本來就接練過太極拳，就將一些太極拳的東西也結合進來，用以訓練這些黑拳手，所以他整個身體化力的功夫，都是非常好的。
也正因為此，康順風右捅捶放出時，古丹姆一縮胸就化開了他的勁，右拳立刻就飛快地反擊回來。險些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好在紅拳中捅捶的打法是有規矩的，右捅捶時，左手就如鐵閂橫門，擔在右肩上。左捅捶時，右手則要擔在左肩上，這種手法，一方面是眼前亮清，二一方面，捅捶當胸時，面部亮開了，這隻鐵閂橫門的手，就是要護着面部。
捅捶最順手的就是接翻斬。所以古丹姆拳一當面，康順風左手就翻了起來，但因為對手太快，他翻手的同時，就本能地後退一步，打出了退步斬。
攔斬捶分退步和進步勢，自然退步避敵，進步追敵。
康順風左手一翻，右手就拳從口出，斬了出來。古丹姆右手給他左手一攔，他的右手斬出，就斬在古丹姆的大臂上，將他的右手斬落。古丹姆右手一落，順勢側身，右拳一手，右腿就鞭腿出來，直踢康順風的右肋，同時左拳就交叉擊向康順風胸口咽喉。
康順風繼續後退，打攔斬，不這這次攔斬捶就帶了外撇勢，攔手就扒下了古丹姆的右腿，右拳外翻斬，就掛開了古丹姆的左拳。
古丹姆右腿落地，左拳被斬落，卻在康順風一退步時，左右手往身前一抱架子，下面左腿就往前一彈。踢向康順風襠間。
傳武術有開必有合，外撇斬後，康順風右手劃弧，自然地往腹襠前一合手，左手就往自己右臉側一合手。這一合手，右手就正撈了古丹姆的左腿，當時按拳法套子右手往上一送，左手成鈎手，往外一掛，右手從懷裏往外一穿，直蔽古丹姆的眼目，同時，左腿就跨劍而出，直踢古丹姆的支撐腿。
古丹姆左腿給他往起一鈎，還沒反應過來，下面右腿就給康順風一腿打在膝彎上，當時就身體一歪，倒在地上。
他一倒地，立刻就擺出了柔術的防備姿勢。
康順風卻根本沒有進擊的意思，反而後腿兩步，讓出個讓他起來的空間。
古丹姆看他並不進攻。就一翻身站了起來，二人重新對陣。
康順風那一腳並不輕，古丹姆的膝蓋也受了點傷，不過並不很嚴重。
康順風雖然佔了便宜，但心裏卻並不那麼開心，反而有一種失落感覺。他佔上風的東西，仍然是紅拳中的套勢法，而不是自己想結合的戴家心意的那種吞裹翻吐的妙法。而古丹姆吃了點虧，就收起了剛才的大意勁兒，他已經知道，康順風雖然年輕，但打法上卻不輸於前面那些傳武公司中的老手。
古丹姆認真起來，就沒了剛才的輕慢勁兒，將拳架抱得嚴嚴的。
康順風很快就將心中的那一絲失落拋開，畢竟王嶽和王眉兄妹練了一二十年的純功，自己憑什麼眼睛一看就能用得順風順水。剛才的交手中，古丹姆表現出來的反應、速度都是一等一的拳手，而且力量不差。這時看古丹姆拳架又抱得嚴嚴實實的，一副防守得密不透風的樣子，康順風就打算用釘膀捶破他。
釘膀捶是紅拳以小勝大的名打法，也是專門對付反應快對手的打法。
膀就是指肩膀，這是人身上上肢的根節，攻擊這裏，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將對方的攻勢動作截斷。這樣一來，攻防就成為一體，所以這種打法，才在紅拳高家門裏專門用來對付反應快的對手。
而這個打法，要以小勝大時，就必須要有釘捶上的過人功夫做底子。
釘捶上的功夫夠硬時。鑽隙打竅，就有點穴的功效。有了這種功夫，才能以小勝大。康順風這釘捶自然是從小練的，因為釘捶是紅拳高家門的基本功之一。
其實釘捶功夫的練法也很簡單，一個當然是敲擊硬物了，另一個方法，就是以釘捶尖頂着牆壁做卧撐。開始牆上可以釘上一些軟物，最後就可以慢慢取掉軟物，這樣長時間練下來，手指之間筋肉發達，捶能緊住一起，才夠硬。
釘膀捶分兩種打法，一打肩窩，這是堂正搶膛的打法。二是打腋窩，這是偷打之法。
康順風這時要破古丹姆的防守，自然就要用打肩窩的方法。他身體微一抖動，提神奮意，精神一起，就大步朝古丹姆走去，在還有一步之距時，康順風突然一進右步，右手一翻掌，一叫手。古丹姆剛一應手，他就右腿一蹬，左腿往左後方一回一屈，然後右腿隨着一回，身體一偏一蹲，左手護了右臉，右手拖在身側，走出了縮身猴勢。
古丹姆給他一逗，身體氣機一動，就不能不有所動作。
因為高手防守，是精神力高度集中的。一旦給人引動氣機，如果不動，精神力就分散了。這種道理，普通人是沒法理解的。
高手動手，有一個説叫“眼心手”拳，這一拳一腳之動，就是“眼心手”三字。眼一看心一動手就要放在地方。要達到這種“眼心手”的拳勢，就要一直處於一種將動未動的氣機勃發的狀態。所以，康順風這一引手，古丹姆正處在將發欲發的狀態，給他一引，自然要發。如果不發，人腦的神經就需要對這種狀態進行一次抑制，而這種抑制，就會壞了自己的節奏，所以康順風一引手，古丹姆右手一應，就進右步出左拳，直擊康順風的面部。
康順風這時就已經走出了右式縮身猴勢來。
縮身猴勢帶一蹲身，蹲身後起身退自然就慢，所以立刻康順風並不起身，而是釘膀門子走斜角，右腳往外一撇腿，左腿一隨，右手掌從下往外往上劃弧，將古丹姆的左手拳一撥一讓，左手從右手下穿過，一倒左右手，就往自己右側一倒步，走出了左勢縮身猴勢。古丹姆左拳進來，卻給康順風綻到了一邊，就走了空勢。
康順風縮身猴勢一避開鋒面，立刻起身，左腿往前一開步，左拳就反背拳直擊古丹姆的左太陽穴。古丹姆忙一偏頭，避開這一拳。康順內左手走空，卻根本不停。而是往他正回收的左手臂上一搭，就將他的左手按下去，右手就成釘捶勢，直釘他的下頜，卻隱隱照住他的右肩窩。
古丹姆的身體這時已經開始後腿，左手繼續回收，右手就換上前來。
康順風右手釘捶就走空了，當時順着他的咽心一條線往下一劃，也正守了自己的中線，同時搭在他的左手上的左手一翻，釘捶勢就如毒蛇一般，直釘他的右肩窩。
這就是釘膀捶的連打帶防之勢。
古丹姆右手拳還未加上速度，康順風左手釘捶已經彈打在他的肩窩裏。他肩窩一痛，右手勁就一泄，速度自然加不起來了。而這時，康順風劃下來到心口的右捶一翻，就翻向他的口鼻處，卻是反手釘捶封眼打臉。同時左手釘捶在他肩窩裏一彈，就順手佔中線劃下來。
上面的反釘剛打中古丹姆的臉，古丹姆就本能地一轉臉，卸了他手上的大部分勁兒。
但臉上本來就是敏感的地方，雖然卸了大部分勁，仍然打得他頭面一疼，腦門一懵。
就在這一瞬間，康順風左手劃下的釘捶就在他心口上狠狠一釘，古丹姆頭上正痛，等意識反應過來，化勁已經來不及了，雖然盡力縮胸，卻仍着了大部分勁兒，當時痛得悶哼一聲，身體急速後退。
康順風側勢釘膀捶得手，雙手一收護懷，立刻踏步追進，卻是順中線直接搶膛。
古丹姆經驗豐富，後腿之時，左手就一拳對康順風面部擊出，以阻他的追勢。
康順風前進之中，也不停步，右手在自己臉面一護，做個攔勢。左手就釘捶勢出，直釘古丹姆的左肩窩。古丹姆左拳一出，給他右手一護，兩人勁一相交，進攻無效，就立刻雙肩互換，收了右手拳，出了右手拳，再擊康順風的面部。
康順風左手一出直，立刻就收左手，出了右手釘捶，交叉過左手，直擊古丹姆的右肩窩。
這是釘膀捶的打法中算計過的，他的左手一出直，不管打中不打中，只要自己的左手釘捶在這裏一封打，對方的左手就不可能立刻再攻進來。
他的右手釘捶一出，正好古丹姆的右手過來，因為右釘捶是交叉過左手的，佔了中線的便宜，所以就比古丹姆略快一線。古丹姆的手還離康順風的臉有一拳半距離時，康順風右釘捶已經擊中了他的右肩窩，將他的攻勢就阻住了。
這時，康順風猛一進步，左手釘捶就直對古丹姆的心口再次釘出。
古丹姆右肩一痛，而且前面又受了傷，身體難免反應不及，儘管他仍然本能地化力，但這一釘捶仍再次傷了他。他不由地又悶哼一聲，一口血就湧到了口中。康順風左手釘捶一擊中，就再次摧步進身，右手釘捶就倒掛反打，隨着步子直追進去，擊向古丹姆的小腹。
古丹姆這次有了準備，一口氣用力吐出，就卸了康順風這一捶的勁兒。同時，左手掙扎着擺拳打出。
康順風右拳釘捶倒掛擊腹，左手就自然地回到了右肩上方，護住自己的面目。
古丹姆左手擺拳就給他順手封住，一時就只能回收，就成了廢手。
康順風左手一封，立刻反手輪出，砸向古丹姆的右肩窩，這是反手捶。作用和釘膀捶的作用一樣，也是封打對方的肩膀，不過釘膀捶交叉打勁順，反手捶順着打勁順。左手反手捶一發出，康順風的右手釘捶也就一旋臂，由反掛小腹的釘捶變為橫捶，反掛古丹姆的左肋。
這一手有左手的反手捶做掩護，古丹姆視線根本看不到，一捶就橫個結實。
古丹姆傷上加傷，立刻再快速後退，他心裏這時鬱悶極了，從康順風一動手到現在，他幾乎給對方粘住打。這種打法他聞所未聞，那有他過去同人打拳時，一拳一腳一回合來得清楚明白痛快。
康順風橫捶得手，右手臂又是一翻，翻捶就直檑古丹姆的心口。
古丹姆這時一退，這種短捶就走空了。
康順風再猛進步，腳下步子直插對手的雙腿之間，仍然搶着古丹姆的中膛。
古丹姆這一次退步，就退到了繩圈上。按照他的打鬥經驗，已經多少年沒靠過繩圈了。康順風這時期身而進，這種情況下，只有滾膛搬攔捶是最合適的打法了。
兩人身體一近，康順風雙手從胸前兩面一開，右手翻向自己的右臉，左手從中線反摔古丹姆的面部，同時右膝往起一提，佔中攻入，卻是貼身時連攻帶防，本能地護身動作。古丹姆雙手已經抱了過來，下面右膝就頂了起來。正是打得狹路相逢勇者勝的絕路反擊。古丹姆的膝就撞了他的膝，一擊不中，欲落地再擊，卻已經來不及了。
康順風雙手交叉一裹，右手就擊中了他的右大臂，同時右腿下落，一逼他的左腿，左手就下按掌，直接叉住他的腹股溝，右手捶掛臉摔過，又砸在了他的左肩窩。然後一回手，一拳回掛他的左腮幫，這三個動作都是短拳寸勁，打得快如閃電，如猛火嘣豆，三聲快響。然後康順風身體一撤，回身擰裹蓄勁，右拳反開，橫檑他的胸口，左拳捅捶，直擊他的心口。而且，兩拳打個前後錯勁兒。
就聽嘭嘭兩聲連響，古丹姆口中就噴出了血箭，卻是傷得重了。
康順風雙拳一打，右手下翻手，一捶就砸向他的下面，左手張開，一把反掛他的脖頸，然後身體一轉，右手一別，左手一掛，交錯用力，就將古丹姆一個倒卷肱放了出去。
古丹姆的身體給翻個跟頭摞了出去。
但不能不説這個人確實強橫，給康順風這一路粘打下來，中了六七捶重手，他竟然一翻身還想起來。康順風這時自然不能讓他，當時順了卷勁兒就往前一進步，左手一擼他的頭，右手硬斬下去，一捶生生地斬在他的肩胛上，這一捶勁飽力足，古丹姆的肩胛骨就給這一捶打得塌了下去。
下面再起一腿，正踢中了他的胸口。
古丹姆就一跤再次跌個仰面朝天，康順風順勢再進左步，右腿貼起一蹬，一下單叉下去，直蹬了他的會陰處。康順風這幾手雖然看着兇狠無比，但其實他已經留了手了，畢竟他代表的傳武公司一直以保護師的性命為訴求的，前面的人打鬥，功足勁飽，卻都不正中要害，就是要對手一命。到他手裏，他也一樣。剛才他的斬捶，斬肩胛而不斬後腦，就是要留對手一命。這時的單叉蹬會陰而不踏陰部，也是留人命的打法。
古丹姆再次掙扎起來，康順風不由為他超強的抗擊打能力駭然，剛進步欲再打，古丹姆卻搖搖晃晃地又倒了下去，原來他只是靠着一股本能的勁兒。其實身體已經給打垮了。
場外醫生上來檢查一下，打出了結束比賽的手勢。
康順風下了台，才知道燕尾子傷得不輕，剛好下一輪沒有傳武公司的人上場，他就和向山等人一起去看了燕尾子。燕尾子傷勢已經穩定下來，看樣子性命無礙，但以後能不能再習武動手，現在還看不出來。
因為還有比賽，他們也不能久留，在那裏呆了一會兒，留了兩個人照看他，其他人就又回到了拳場上。
這一輪比賽沒有自己人，也沒有特別讓人動心的打法，大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這時，向山就看了康順風輕聲道：“一門拳法能屹立百年，必定有過人之處！但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便宜不可佔盡！所以無論那門拳法，都不可能毫無瑕疵。戴家心意固然厲害，但我們紅拳卻並不弱於他，畢竟我們也是立門千年的拳法……紅拳之廣博，窮我們一生也不能盡得其所長，你瞭解可以，借鑑也可以，但要記得，紅拳才是我們的根本，無論那一家，再妙的東西，為我所用都要是在紅拳的基礎上，而不能失去我們的根本。否則，就成了邯鄲學步，東施效顰，貽笑大方了……下一輪我上場時，我給你演練紅拳打法的最妙處，你看看這種活化的打法，到底比那一家差了……”
康順風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也是見獵心喜，我已經知道錯了，畢竟還是紅拳的打法，已經深入到了我的骨髓中，用起來順手！不過，心意的打法，確實讓我動心！”
向山點點頭，道：“我當年也為那種打法動心過，不過，拳差一線，接打更上如此！所謂打得快，殺得快，死得也快，並不是沒有道理。孤注一擲，有生無死，全力一赴固然看起來痛快，但一旦一擊不中，回頭就很難了！紅拳出手時，永遠留一份變化在裏面，這是如水之道，有太極大道的精義在裏面，你注意慢慢體會。”
康順風點點頭，不再説話，而是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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