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二十三章你這會兒太激動了，肯定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三子很快就出現了。並沒有他說的十幾分鍾那麼久。儘管盛姐的留座已經是整個帝都最安靜的地方，但仍然很吵，並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所以三子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坐這裡還是換個地方……”。
康順風給他一句話打斷思緒，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道：“換個地方吧……這裡太吵！”
三子就點點頭，轉身就走。
康順風就跟了上去，倆人一前一後就出了帝都，門口的小弟見三子和康順風出來，都點頭招呼著三哥和小康哥。
在帝都旁邊，就有一家小咖啡廳，三子就帶康順風來到了這裡。顯然三子與這家咖啡廳是相熟的，進來後，一個笑嘻嘻的女孩子就迎過來，道：“三哥來了……你常坐的那個位置空著的，要坐過去嗎？”
三子就點點頭，帶著康順風跟那個女孩子穿過咖啡廳，來到了一個很角落的地方。一坐下來，康順風就扭頭打量了一下四方，就發現這裡正好可以看到帝都的大門口的全景兒，禁不住就笑了道：“你常在這裡坐？”
三子就笑著點頭。對那正招呼他們落座的女孩子道：“我還是老一套，給他來個……”說著話，眼睛就問詢地看著康順風，那女孩子也笑嘻嘻地隨三子看過來，嘴巴微張，眼睛帶著問詢和等待的神情。
“我晚上不喝帶味的……”康順風笑道。
“那就來懷牛奶，有助睡眠……”女孩子道，說話間，嘴巴就由微張，變成了呶住，康順風就點點頭，這女孩子表情太豐富了，他想。
女孩子就笑嘻嘻地去準備了。
三子一邊將桌子中間的臺號什麼礙眼的東西擺到桌邊，一面就看著他問道：“說吧，有什麼事情問三哥？”
康順風沉呤了一下，三子也不催他，只是慢條斯理地整著桌子上的東西。
“我想知道關於盛姐的事情……”康順風雙手擱在桌子上，眼睛就看了三子：“我曾經在他的房間裡的一本書裡見過一張照片，上面有盛姐和一兩位中年人的合影……那個上面應該就是盛姐，梳個馬尾……旁邊的那個男人和她很像，應該是她的父親吧？”
三子收拾東西的手就頓了一下，然後就將桌子中間最後一件東西菸灰缸拔拉到自己面前，從口袋掏出煙來，拿出一根，點上，抽了一口，緩緩地吐出來。才點點頭道：“那就是盛姐……那張照片我見過，那是她高中畢業那一年，父母帶她出去旅遊時照的……”
三子說著，又吸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在煙霧繚繞中，他的臉上就顯出一絲回憶的神情來：“記得我頭一次看到那張照片，還是在她的宿舍……那次我們幾個人偷偷地溜到她宿舍去，你不知道當我們大搖大擺地從裡面出來時，那個學生公寓看門大媽精彩的表情……”三子不自覺地，臉上就露出了笑意，那笑容，竟然有一些調皮，完全和平常臉色微沉，眼神帶些陰冷的他不一樣起來。
三子說到這裡，那調皮的笑容就一閃而逝，開口道：“那時候，阿彪是頭兒，我和阿成還有阿才總是跟他一起混，阿平、馬健和戴亭松，那時候就是三個小跟屁蟲兒……我們那時並不是混社會的。只是有點痞氣……阿彪會點功夫，也教給我們一點兒……”
“第一次見到青花，是在她學校的操場邊背書……那時我們常常到外院去，學外語的女孩子多，也都長得漂亮，而且比較開放些……我們去的目的也簡單，你想，一幫窮小子，也只能騙騙一些不諳世事的女學生了……”
這時，那個笑嘻嘻的女孩子就端了一個托盤過來，裡面有他們點的東西。
三子就停了下來，幫她擺東西，女孩子將東西一一擺好，就笑嘻嘻地道一聲：慢用！就走開了。三子拿起他面前的懷子，呷了一口裡面的液體，放下來，又抽一口煙，就在那裡，有些發呆。
康順風用小勺攪著杯中的牛奶，也不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等著。
三子發了會子呆，終於抬頭，開口道：“那是九月份剛開學，每年的大一新生就是這個時候入學的，我們一幫小痞子也喜歡那個時候去大學裡騙女生，特別是大一的新生，她們剛離家出門，初次離開父母親人，又在一個陌生的基本沒有朋友的地方。戒心雖然重一些，但渴望友情的心也同樣重……就像一個雞蛋，殼硬心軟，而且那層硬殼是很薄很脆的……看到了青花，我們立刻就走不動了……九月份S市天還有點熱的，青花那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就在那裡走來走去地背書……那種恬靜和純淨的感覺，真的沒法說出來……她的氣質，怎麼說呢？用阿彪的話說，就是象牙塔中走出的公主……”
“而這種女孩子……”三子說著，聲音就低沉了下去，有點悶悶的，停了一會兒，終於道：“……是最好騙的……她們從小給父母保護得很好，幾乎接觸不到各種不良信息，這種女孩子一般都智商極高，但情商很弱……總是習慣以善良的心度人，防範心弱……”
“因為她正在讀書，所以貿然去打擾搭訕是很傻瓜的行為……於是我們就按照慣用的招式，突然鬧騰開了……幾個人追阿彪跑，然後阿彪裝做不小心碰到了她……那天阿彪碰她可能是沒控制好，反正撞得不輕，胳膊肘兒可能拐到了她的鼻子。撞出了血……當時那血就滴在她的白裙子上，鮮紅、鮮紅……”
“接下來，進展順利，她和我們很快就成了朋友……”
“她管我們每一個人都叫哥哥，沒課的時候，就跟我們出來玩，對什麼都好奇。人長得文文弱弱，但膽子卻不小，也可能是個傻大膽。阿彪當時一直襬出架勢來追她，她也不置可否……她從學校的圖書館借書給我們看，大多是武俠小說……其他的書我們也看不進去。沒事的時候，她講許多她從書上看來的東西給我們聽，她講話是很有趣的……”說到這裡，三子就啞然失笑道：“其實也沒那麼有趣吧，只不過漂亮的女孩子講話，男孩子總是容易聽……她帶著那種讀書人的傻氣兒，總是給我們講一些勵志的故事，希望我們都能奮發向上，告別過去……好像我們過去過得多黑暗似的……而她就像光明的使者……”
三子說到這裡，聲音更低沉了，漸漸地不說話，停了下來，陷入了一種回憶當中。
康順風也沒有說話，小口地啜著杯中的牛奶。
“一年多！一年多啊……”三子的聲突然大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沉下去，眼光就別向了不知名之處，接著講道：“那些勵志的東西，講了一年多，重複了一年多，我們聽得都膩味了，但卻有了改變……先是阿彪，不知道是為了追青花使的手段，還是真的有想法了，竟然上了一個技工培訓學校……接著是阿成，竟然也要去學什麼電工……就是你三哥我，最沒出息，也瞄上了一個烹飪學校……”
“你知道，我們這些人都不是S市本地人，我們打工的錢並不高……那些學校的學費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筆小錢……青花，她已經漸漸地用她的傻氣兒，改變了我們……可是……”三子說到這裡，突然再次停了下來，但康順風分明聽到他的聲音中，尾音有點顫。
三子停了下來，低下頭。去喝他點的東西，一小口一小口一直喝。
康順風分明看到，兩行淚從他的眼睛裡流了出來，滴在他眼前的杯子裡，他就合著一起喝下去，喝了個底兒朝天。然後也不再掩飾自己，用手抹了把眼淚，道：“你瞧三哥這點出息……不過，你別笑話三哥，你三哥我已經有十年不曾流一滴淚了……”
康順風微微點頭。
三子流過淚後，聲音輕快了許多，接著就講了起來：“要不是那個意外，也許這世上就多了十幾個好人，青花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功德……可是，卻出了那個意外……所以三哥常常說，命運，就是個王八蛋！……”
“青花這個時候，基本已經算是同意了阿彪的追求了……他們已經出雙入對兒，我們幾個也一口一個嫂子地叫著……那時候是我們一幫人最開心的時候……阿成就是在那時候追上了成嫂，三哥不混了，我那個送水的小公司裡，也有個小妹對三哥有了點意思……日子那雖然還都沒啥大起色，但是充滿了希望……就是希望……”
“要是沒有那一天，沒有那一天就好了！”三子看著康順風，一字一頓地道：“那天是青花的生日！……”
“我們大家想給她慶祝一下，當時就是在帝都……就是在帝都，我們幾個給青花祝賀生日，那時的帝都就是一個DISCO廣場，裝修也沒現在豪華，還算是個比較大眾化的地方。我們在那裡跳舞、玩兒，阿彪去給青花準備蛋糕……青花的舞跳得不錯……許多人都圍著她看，結果就出事了……當時帝都是萬和罩的場子，萬和的一個小少爺那天喝醉了，看上了青花……衝突起來時，和那天你的同學在帝都的情況基本差不多，不過我們一幫人可比你們厲害多了……阿才是第一個動手的，接著就混戰起來……我們十幾個人，不光放翻了那個小少爺的跟班，也放翻了場子裡的保安，護著青花往外衝，已經都衝到門口了，但萬和人的卻在那裡到了……我們就全給抓了起來，只有阿才和阿斌兩個功夫不錯，而且性子狠硬的走脫了……當時關的那個地方，也就是在你上次救你同學的地方……”
“阿彪得到阿才和阿斌送來的消息後，沒辦法，立刻報警了，但那個派出所的警察隻立了個案，就當著他的面，給帝都這邊打個電話，哥哥弟弟地客氣一番，然後表示調查後再說。這裡面的意思，如何還不明白？阿彪是個硬性子的人，給那警察就說了一句話，真要潑天的大事才能讓你們認真點，老子就給你整個潑天的大事出來！那警察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衝出了派出所……”
“當時三個人，三把砍刀就衝進了帝都，一通好殺，天下大亂……阿彪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惹出潑天大事來，要驚動警方，好救我們……萬和的人顯然也看出這一點了，卻是一面告訴阿彪我們就關在樓上，一面將計就計地有意網開一面，讓阿彪他們三個衝到樓上來，然後就在那個大廳裡將人圍上，集中了人手，要幹掉阿彪……幸好，當時萬和在帝都罩場子的林哥，一是欣賞了阿彪的身手和義氣，另一方面，場面已經大亂，內線已經傳了話來，警方的人馬上就到……當場就許諾，只要阿彪加入萬和，這事就算了了……不然，警方就是今天把你們救走，也難擋我們明天的報復……”
“阿彪沉呤之下，就答應了……”
“你看命運是不是個王八蛋……”三子有些無奈地笑起來：“你那天衝進來救你同學的時候，就有點像阿彪當年救阿盛那樣不顧一切，所以我們阿盛才願意放過你們……不然，你身手雖然好，我們手裡還有兩把黑星的……”
康順風心道：就是有十把黑星，你也不敢槍殺五六名大學生吧。不過這話卻沒有在這爭議的必要了。
三子卻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一樣，道：“知道你不服氣，我們當時肯定會放你走，但事後總得為阿斌找個場子回來……五六個我們不敢殺，你一個還不敢嗎？”
康順風就忍不住叫一聲：“三哥，你是給我講事情，還是給我辯理兒？”
三子就自己笑了，開始抽菸喝水。
“那後來呢？”康順風忍不住終於催了一句。
三子一面按下叫人的鈴兒，一面就嘆口氣兒道：“接下來，阿盛就跟了阿彪……她一直感覺，阿彪是為了她才完全走上黑道的……她父母特別是她父親接受不了，就不要她這個女兒了……她終於就退了學，跟我們混……後來，萬和內部爭權奪利，收了阿彪的林哥就給人收拾了，阿彪人講義氣，為林哥報仇，就反出萬和……萬和那邊就設計伏擊了阿彪，後來盛姐就出頭，帶著我們幾個伏擊了萬和的老大……最後，讓出大片的地盤兒，換得了我們彪盛堂的這一塊地兒……忠義堂湯家也就是從那時候才迅速崛起的，以前萬和是S市最大的堂口，把他們壓得死死的……”
康順風聽了，默然不語。一直在他看來有點在上、有點神秘、也總是有點距離的盛姐終於成了一個心中活生生的有血有肉、重情重義的女人，他知道她一步一步地這麼走過來，真的很不容易，她是一個一直被命運捉弄的可憐而又可愛的女人……
康順風下好了決定，終於抬起了頭，看著三子道：“你有她父母的聯繫方式嗎？”
三子帶著問詢的目光看著他。
“三哥，阿盛已經為彪盛堂做的夠多了，為你們犧牲也太多了，你不感覺她應該有一個家嗎？”康順風輕聲道：“她應該有疼她的父母，愛她的丈夫……有一個讓她平安和寧靜的家庭……”
三子疑惑而不解地道：“你什麼意思？”
康順風一字一頓地道：“是到了讓阿盛退出彪盛堂的時候，她是一個女人，她已經為我們所有人做得夠多了……她應該回她的父母身，應該有自己的家庭……”
三子還是那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著他。
康順風火了，大聲道：“我要幫阿盛解開她同父母的心結……我要阿盛成家結婚做個正常的女人，而不是你們彪盛堂的這個破老大，你明白嗎？”他的聲音驚動了咖啡廳的其他人，也驚動了那個服務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忙跑過來。
三子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兒，等那小姑娘退開，他點點頭對康順風道：“你的話我聽到了，也聽清了，問題是……她的父母會願諒她嗎？她的父親是很頑固的，這麼多年，阿盛不是沒努力去修復這關係……可是那倔老頭連見她一面都不肯……結婚，她和誰結婚，你明明知道她愛的是你……像她這種死心眼的女人，肯愛上你已經是個奇蹟了……再想讓她愛上別人，你當她是什麼？……**，我都希望她只是**需要玩玩你的……”
康順風看著咬切齒不知恨著誰的三子，他突然就平靜了下來，聲音也小了下來，道：“她父母那裡，我去做這個工作，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女兒的父親，正所謂愛之深，才責之切……而且，她至今仍身在彪盛堂，又怎麼能讓她父親重新接納她……至於結婚，我要娶她！我愛她，讓她幸福就是我的責任……”
三子一愣，明顯地給他的話雷到了，他伸手掏煙，哆哆嗦嗦，口中有點語無倫次地道：“你這會兒太激動了，肯定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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