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順風和楊臣聲拉開架式,楊臣聲站出了心意的起手式,熊出洞。康順風則起了**手的門子,圍着楊臣聲就轉了起來。
第一轉康順風轉的慢,好像一隻伺機而動的猛虎。
走了並圈之後,康順風突然一倒膀,腳下步子立時快了起來,如一隻跑圈的狼。
康順風突然變向和回速時,楊臣聲飛快地倒了個把,將左式熊出洞倒成右式,並且頸子後面的肌肉一下子聳了起來。
康順風知道這是暴發的前兆,拳譜雲:心動異兆生!就是這個意思,對方身體有變動的跡象,就是對方要動的前兆。這時,一般不能讓對方先發動,而要彼微動,我先動。截其意!
康順風本來還想再跑兩圈觀察一下,但這時對方眼看要發動了,他卻不能讓對方先發動。因為對方一旦發動,肯定是暴風驟雨般的連環招式,應付起來比較麻煩。
説時遲,那時快,他猛地在快速移動中停了下來,往前進左步,上左手一晃一領,吸引對方的目光,接着右腳原快地上前,虛了半步,身體一蹲,一個釘捶就奔楊臣聲虛着的右腿脛骨。
這種打法就黃蜂蟄翅,就是對方防守嚴密,無法下手時,就攻擊對方的四肢,在下打擊脛骨,在上,一般打擊手方手背骨或手腕部。
楊臣聲右腿本是虛站,肯定不能讓他打中,因此右腿一收,與左腿齊,正是心意門最擅長的半步法。
然而康順風剛才是已經計算好的,他知道心意門人肯定擅長半步法,所以本來能一步跨到的距離,他走了兩個小步,右腳這時正是在前面虛着。
這在打法裏有一句話:叫虛步打埋伏。虛步的主要打法用途就是讓對手吃不住兩人間的距離感,它只是一個完整動作中的小停頓,可長可短。
楊臣聲這一退步,把窩子騰開了,康順風正好右腿往前一走,把窩子佔住,身體一起,雙手一翻,一個雙峯貫耳就使了出來。
楊臣聲雙手一抬住上一插,正是心意門的起手橫拳,將康順風的雙手架在外面。
按照正常,楊臣聲使的半步法,右腳收回時並不落地,就會直接跨出,而且雙手又佔了內門,只要前往前一跨雙手就可以大劈加頭槌,或雙把捧出也行。但康順風右腳卻正踩在他剛才右腳站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楊臣聲最順腳的地方,也是他全身量最順的地方,現在卻被康順風佔住,並用右腳擠住他的右腳,這時要踢,發不出來力,只得換個方向移動。
這在打法裏就叫佔窩子,當然這是小技法,並不起決定作用。
果然,楊臣聲右腳一斜就緊貼康順風的右腿中跨進去,膝蓋在挨住康順風時一抖,意圖破壞他的重心。不過由於康順風合住了膝,距離太近,他發不出進堂的趟勁兒,感覺腳下進步被封,楊臣聲就雙臂一合,封住胸膛,橫拳變劈,帶着風就擊面掛胸地打過來。
但是,康順風在雙峯貫耳被他格住時,就本能地雙手內插,一個沉捶勢就住下壓。沉捶式也是紅拳精妙打法之一,就是攻擊一旦受到格架,不要將手收回來,打前後攻擊,而是壓住對方的手臂,順勢下沉,以身體的力量,以橫破直,在破壞對方攻擊的同時,給自己進攻造勢。當然,這時只能上下打。
現在許多練傳統的,都注重前後的攻擊,但其實上下打在傳統武術打法中用得更多些。
康順風一個沉捶勢在剛好避開楊臣聲劈拳的同時,順着他的勁兒,將他的劈拳破開。
楊臣聲也是老打家,對方以全身之力下壓,自己要用雙手托住他顯然不可能,於是雙手兩邊一分,化解了康順風沉捶勢對重心的破壞,順勢就往外環繞,兩個巴掌合拍,打他一個雙風貫耳。
武術招數中,雙峯貫耳為拳,基本沒有風聲;雙風貫耳是大巴掌拍,風聲很大。
然而康順風破在破開他的劈拳時,卻沒有就此停頓,而是直接蹲下去,縮成蛋蛋,右拳栽捶,直擊在他的前腿的右足裸上。同時,左腳卻往前悄悄地上了半步,正是心意門最得意的半步跟法。
由於康順風下蹲的非常低,剛好避開了楊卧聲的兩隻大巴掌。
腳上一疼,楊臣聲就知道要壞,忙大退步想避開康順風的下波攻擊,同時雙手從上往下扒落。
但康順風以先手打應手,比他快了半分,已經上了半步,直接右捶化掌上挑,擦過楊臣聲的大腿,順着他的腹部、胸部往上去。
但楊臣聲已經雙手下扒,所以兩人的手在他腹部的位置撞在一起。
這時,康順風的左腳已經踩實,一蹬地,消息全憑後腿蹬,右腿往前再大跨步,左掌從腹前推,正是一招最常見的招式,推窗望月。
這一掌楊臣聲避無可避,生生地捱上。不過康順風卻沒用撞勁,而是用的推勁兒,楊臣聲就被一掌放了出去。
“好一招讓人須讓盡,打人如趕風——”楊老太爺,就是楊老頭的父親一拍旁邊的桌子,喝采道,絲毫不因自己的孫子落敗而有絲毫的不高興。
“承讓!”康順風佔了上風,就停下來抱拳為禮。
楊臣聲也抱拳回了一禮,他大腿被康順風擦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來,他就知道對方手上有鐵砂掌一類的功夫。這是切磋,要是真動手的話,對方那一下就挑在襠部了,後面一掌如果再用上撞勁的話,他自己就基本交待到這裏了。
楊老太爺招手道:“伢,來過來坐。”
康順風客氣一番,就在老人邊上坐了下來。
楊老太爺道:“五十多年了,再沒見過這樣的打法,伢,你找了個好師父呀,看你這動手的樣子,被你師父喂出來了。”
康順風就不由得想起了崖上寨那個整天眯着眼睛看書的老頭兒,不離開時還感覺不到,離開了,立刻就感到了濃濃的孺慕之情。
他明白楊老太爺喂出來的意思。
拳招可以學,拳勢可以破,打法可以講,但是,臨敵養成的這種意在敵先的狀態,這種臨場發揮的經驗,就要靠老師長期喂招才能形成。
過去武行有一句話:徒弟是師父打出來的,就是説師父要長期給弟子喂招的事。
所謂喂招,就是師父憑自己豐富的實戰經驗,引導徒弟的實戰能力,幫助徒弟彌補招法的缺陷,培養徒弟在實戰中的眼光和意識。
所以,楊老太爺的一句喂出來了,就讓康順風想起了同胡斜子那成千萬次的跑拳搭手,想起了崖寨那張蒼老慈祥卻又帶着嚴厲的面容。
楊老太爺道:“現在像你師你這樣的懂打法的人可不多了。”
康順風就道:“我師父也有八十多歲了。”
楊老太爺眼睛一亮,又隨機暗淡下去,道:“怪不得,和我是同時代的人。我們這個年齡的人,還能逮住武術的一點尾巴,再年輕的,就連這個尾巴都逮不住了。”
老人嘆了口氣又道:“當武術不殺人,就失了光彩,當武術不打人了,就沒了存在的意義……現在這玩意,確實沒用了。沒用的東西,也就離消失不遠了……”
康順風輕輕地點頭,若有所思。
這時,楊老頭在一邊打破沉默的氣氛,道:“真希望能見見你師父!”
康順風的臉上就有了笑意,他又想起了胡斜子那張老臉,道:“我也想他老人家。”
楊老太爺道:“有緣自會相見……不説了,靜靜,讓廚房今天準備點酒,今天我要好好喝兩杯。”
楊老頭就道:“你的血壓……”
楊老太爺道:“不仿事,不喝點憋着,照樣傷身……”然後又轉頭對一旁有點惆悵的楊臣聲道:“臣聲,你也彆氣餒,小康的本事,是他師父喂出來的,你功力比他不差,差的是打鬥的經驗,你和他以後多打打,自然就趕上來了……小時候我給你喂招,你總嫌爺爺打得疼,現在知道了吧,被自家人打得再疼,也比給人家打好!”
楊臣聲聽了老頭的話,就收起了那股惆悵的神色,臉上微微的愧色,道:“爺爺,我知道了!”
老頭就道:“你們繼續聊,我去休息了一下,年齡不饒人呀。”
大家就都站了起來,送老爺子去休息。
老人擺擺手,示意不要送。
那個開門的漢子就過來,扶了老爺子去了。
這時,楊老頭就坐下來,道:“靜靜,去泡壺茶端上來。”
那個一直在一邊看熱鬧的女孩就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楊老頭等女孩走了後,就對康順風道:“小康,想必你來時也能看出來點端倪,我們家不是普通人家,混的不是正道兒……”
康順風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家原來的底子是開鏢局的,家傳的武藝到了自家手裏,不想就這麼丟了……但你也知道,現在的社會,武行能吃的飯不多,如果不想成天混在人堆裏,耍拳給人當猴子看,那就基本沒啥生計了,只有這黑道上,還有些打打殺殺的事幹,所以,也只好混了黑道了……”説着,抬頭看了康順風道:“你不會因此看不起咱楊家吧?”
康順風沉呤了一會,斟酌了要説的話,道:“不會,混黑的未必心黑,混白的未必心不黑,物競天擇,這世道既然只給武行的人留下這一條道,就有他的道理!無黑不顯白的道理我懂,只要做事憑良心,混黑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有錢有勢的人靠的是權和錢把別人的財富掠奪到自己手裏,我們無權無錢的,只有靠拳!只不過他們的方式比較文明,為這社會認可罷了,但實質沒什麼不同……”
楊老頭拍掌笑道:“好,這話説得明白!即然你不嫌棄,不妨交了我這個老朋友,沒事來談談拳,説説閒話,老太爺也很喜歡你,他雖然沒説,我看得出來,你也多來陪陪他,他老人家那一代人去的都差不多了,他也沒個能説上話的。他在S市最後一個朋友去世才兩年,身體就眼看着一天天不行了,寂寞殺人吶……你能哄他老人家開心些,功德無量,楊家自然少不了對你的一份情義……”
康順風忙道:“不敢,只要您老和老太爺不嫌棄,我就不怕來打擾您……”
楊臣聲就在一旁道:“沒事,你來,他們要是不在,也陪我打打拳。”
康順風忙點頭。
這時,楊老頭又道:“這些事別給靜靜説,我那孫女兒,太單純。”
康順風點頭,道:“沒想到她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楊老頭就道:“她是今年剛考上財院的,在家門口上學,是我父親的意思,他捨不得她,靜靜也戀她太爺,捨不得跑遠了……”
康順風哦了一聲,道:“她和我一個年級,我也是今年才考上的。”
楊老頭就點頭道:“沒想到你年齡這麼小,招法卻老道,不知道你説的那些比你強的師兄到什麼地步了?”
康順風看他把話頭引到拳上,知道他不想再談家族的事,剛好剛才看他練拳,有些隱隱約約的感覺,正好就此請教他,於是站起來,等了幾個剛才看到了式子。
楊老頭就解釋,到興頭上,還拉着兒子一起對幾招,讓康順風看得明白。
這樣等等説説,就到了下午飯時間,康順風要告辭,楊老頭死活不讓走,於是就留下來吃了頓飯。
吃飯時,康順風知道了楊老頭的孫女大名叫楊靜予,是法律系的。
楊靜予是個活潑的小丫頭,特別愛講話,整個吃飯時,嘰嘰喳喳地就她一個人在説,不過她的聲意真的很好聽,讓人聽着開心。
老太爺笑着聽孫女説話,間或問康順風幾句話。
每當康順風説話時,楊靜予就一直盯着他,聽他説話中特別土氣的詞語時,時不時會咭的一聲笑出來。
康順風每次被她一笑,就弄得有點好意思,不知道自己的話那兒説的不合適。老太爺就笑道:“你別在意,這小丫丫從小就是這樣,是我們家的開心果……”
康順風心忙道不會,就繼續説。
一頓飯吃完,天已經微黑了,也到了康順風晚上練功的時間,康順風就告辭了楊老頭一家,回到學校,從宿舍拿了砂帶,就去練功。
練完功回到宿舍時,卻發現劉鵬他們還沒回來,宿舍裏只有李江江一個人在看書。李江江和他不對付,他也懶得打招呼,心情也就鬱悶了,心道:劉牲口和美女玩瘋了,再不回來就要關門媳燈了。心中想着,就要去水房沖洗。
正在這時,宿舍的門一下子被撞開了,劉源就衝了進來,看見康順風,一把抓住他道;“順風,出事了,劉鵬他們被帝都的保安扣住了,要我們拿一萬塊錢去贖人……”
康順風就吃了一驚,道:“怎麼回事,你喘口氣,慢慢説,對方既然要錢,應該不會傷害他們……”
劉源這才坐下來,向康順風講整個事情的過程。
劉鵬他們在帝都蹦迪,玩的很HIGH,特別是那個石清菡,帶來的幾個美女長得漂亮,還玩得開,幾個人都興奮得忘乎所以,喝了不少酒,就連乖寶寶王凡都興奮地大呼小叫。和王凡看對眼的那個女孩個子小小的,特別活潑,逗得他很開心。
結果,在舞池跳舞時,有個男的揩女孩的油。
其實大家都知道,在迪廳裏跳舞,就要做好被揩油的準備,所以那女孩開始也不在乎,但對方似乎得寸進尺,手段過份了。
結果,女孩就推了他一把。
那傢伙直接給了女孩一把掌。
喝了酒的王凡一下子就燥了,衝上去要打對方,結果被對方一腳就踹翻了。
劉鵬雖然沒看明白怎麼回事,但看到兩個朋友相繼被打,也衝上去就打。
對方也不是一個人,衝出來三四個。
王榮和劉源也就加入戰團。
劉正偉在一邊,護住幾個女生。
最後,帝都的保安衝上來,劉鵬打急了眼,也沒看清保安不保安,直接一腳將最前頭的人踹翻了,結果保安們衝上來就把他一陣狂打,然後將所有的人都帶到樓上去。
上去後,其他人都教訓了一頓就放了,但劉鵬因為踢了保安,他們就被扣了下來。只放了劉源來籌錢。
康順風聽了後,心中有點疑惹,帝都既然開門做這種生意,打架這種事情是難免的。混亂中劉鵬就是踢了保安一腳,頂多教訓一頓算了,這樣明目張膽地勒索,就太過份了。於是就問:“你們在玩時,沒惹什麼不該惹的人吧?”
劉源想了想,道:“沒有,就打了那揩油的小子!”
看康順風在沉呤,劉源就道:“要不要先告訴老師吧。不過,對方也説了,要是告訴學校和報警,那就打斷劉鵬他們的腿。”
康順風聽了,心中暗道:“對方竟然知道劉鵬他們是學生,而且這種威脅,一聽就是嚇唬沒見過世面的學生的。”但又想到,看對方這種處事方式,肯定有黑道背景,而且對劉鵬他們知根知底,就是這次學校出面能解決,但説不定會引來黑社會的報復。
康順風猜的沒錯,其實在劉鵬他們玩時,一雙眼睛一直在角落裏盯着他。
這個人正是他們同宿舍的湯文生。
湯文生看着劉鵬和石清菡玩的開心,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要不是劉鵬擋橫,石清菡這個妞這會説不定陪的是自己。
越想氣越不順,就打了一個電話。
於是就發生了舞池裏的事情。
就在劉源在給康順風同學講帝都發生的事情時,湯文生同學正在帝都的樓上,站在暗處看着被扣起來的劉鵬等人,對邊上一個人道:“盛姐,謝謝你給我出這口氣。”
湯文生邊上站着的,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美女,穿着一身旗袍,手中狹着一根細細長長的摩爾煙,道:“湯少,這點小事,盛姐自然給你辦得妥妥當當。那白眼狼那裏……”
湯文生道:“你放心,我讓我爸給他打招呼。”
那女人就道:“那就謝謝湯少了。”
湯文生看了一下表,就道:“我得回學校了,再不回學校就要關門了。”
那叫盛姐的女人就點點頭,對邊上招招手,一個平頭漢子就從暗處走了出來
“三子,你送湯少下去。”
那漢子就點點頭,對湯文生做出個請的手勢。
湯文生就率先下樓了。
看着湯文生走了,那女人就嘆了口氣,對邊上暗處的另一個漢子道:“阿平,你下去給馬江他們説,別太為難那幾個學生了,拿了錢就放人!”
那漢子應了一聲,就下去傳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