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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曉艾在爹與老爺的幫忙下終於從地洞慢慢爬了出去,原以為這條地洞不會太長,沒想到爬著爬著,她已是汗流浹背,眼前的路更像是沒有盡頭般。

    “老爺,我真是服了你,居然可以挖這麼長的一條隧道!”

    就在她全身滿是沙上,汗水已蒙朧了雙眼時,突然眼前出現一道星芒。

    “那是什麼?”她揮著汗水,喘著氣望著前方,“該不會就要到了?”

    原本疲累不堪的她,在看見那光影時精神都來了!於是更賣力往外爬,好不容易終於見了天日!

    “出來了……我終於出來了!”她興奮不已地低呼。

    喘口氣後再看看天色,才發現霧氣非常濃,連腳下有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更遑論要走回陀門寺了。

    “這裡到底是哪兒?”她喃喃自語著,但也明白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她必須離開,否則很快就會被抓回去。

    “葛曉艾,勇敢一點,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她鼓勵自己,一路摸索著朝前走。

    只是,這濃霧何時才會散去呢?倘若走錯方向愈走愈遠看怎麼辦?

    摸著看不清楚的路走了好一段距離後,她決定先待在此地等待霧散。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曉艾覺得口渴不已,想昨兒個被抓至今她滴水未進,剛剛又爬了好長的隧道,手臂上的傷好像更疼了,讓她渾身不適。

    “曉艾,你要堅持下去,這點傷算得了什麼?”她一邊喘著氣,要自己保持清醒。

    不一會兒,她聽見前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心想該不會那些人發現她不見了,出來逮人了?

    “那丫頭到底去哪兒了?我們還沒向她問清楚納蘭易風來到這裡的意圖呢!”

    對方說話的聲音傳入她耳裡,難道他們想對大人不利?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溜的,居然像施法術一樣,一夕之間就不見了。”

    “一定是另一個籠裡的人乾的好事,可是怎麼問都沒有結果,真是怪異了。”

    “如果讓那丫頭跑回去就糟了,我們要抓納蘭易風的計劃肯定會曝光。”

    “不會的,霧這麼濃,那丫頭跑不遠的,快繼續找吧!”他指向另一邊,“我們去那裡看看。”

    聽著他們離開的腳步聲,曉艾這才鬆口氣,只不過接下來她該怎麼做才好,就怕霧散了,自己會變得更危險。

    慢慢地,團團白霧開始散去,她小心翼翼地繼續朝山下走去,這時,她竟聽見遠方傳來納蘭易風的聲音,“別怕,你去那邊找找,我往這邊去。”

    “是。”

    蒙朧中,曉艾當真看著大人朝前走去,但是剛才那群人不也是往那個方向而去嗎?如果大人被那些人撞見那該怎麼辦?

    “不行,絕對不行……”曉艾拉開嗓門想喊住大人,但是喉嚨乾涸的她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怎麼辦?她慌張得抽緊心口,只好趕緊拖著疲累的步子跟了過去一一

    筋疲力竭的她愈走愈慢,但她仍舊咬緊牙往前走,然而,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嚇得她目瞪口呆!

    曉艾看見有個男人高舉著刀,悄悄往納蘭易風身後靠去眼看刀子就要砍下,她拚了命的吶喊出聲,“不要一一”

    同時間她已朝前奔去,直接朝納蘭易風的背一推,替他擋下那一刀。

    “啊……”她慘叫了聲。

    納蘭易風回過頭一瞧,臉色立即泛青,“曉艾……”

    他氣得拔起劍,將暗算他的人給制伏,另兩人見情勢不對,隨即一溜煙不見蹤影。

    “曉艾!”納蘭易風抱起她,發現手臂全染上她的鮮血,“天,你受傷了!”他轉過她的身子,點住她的穴道止血,再抱起她往山下而去。

    “大人……”聽聞刀聲趕來的齊別陽看見受傷的曉艾,吃驚的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將那人押回陀門寺,我要盤問他。”納蘭易風指著倒在一旁的男人。

    “是。”見大人急著將曉艾送回療傷,他便不再多問了。

    眼前先是一片漆黑,跟著是濃濃的白霧,霧中有兩個人影相互砍殺,他們滿身是傷,鮮血淋漓得讓人看了心驚不已。

    突然,濃霧漸散,她發現滿身是血的兩人之中有一人竟然就是納蘭易風!

    “不要呀!”她驚愕的從床上坐起身,不停的喘氣又喘氣,而背脊的辣疼讓她想起自己受傷的事實。

    閉上眼,一抹淡淡的檀香侵入鼻間,曉艾心想該不會她已經回到陀門寺了?張開眼,看看這樸素的房間與案上的幾本經書,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是誰救我回來的?”她垂下臉,喃喃自語著。

    “是我。”納蘭易風慢慢步進房裡,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不,應該說是你救了我才是。”

    她愕然地望著他的身影,確定他一切安好後才放下心,“我什麼都沒做,謝謝大人搭救。”

    “你怎麼這麼說?”他蹙起眉。

    “我怎麼了?”曉艾抬頭望著他。

    “為什麼對我這麼淡漠,既然救了我,表示你對我還有情不是嗎?”見她這樣的表情,當真比心如刀還痛苦。

    “小的不敢。”看著他魅惑的臉孔,曉艾不能說自己完全無動於衷,但她現在已學會控制住自己的心。

    “曉艾,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想讓我自責嗎?”納蘭易風激動地盯著她脆弱的雙眼,“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大人怎會需要我的原諒呢?”曉艾心傷地看著他,“不要折煞小的了。”

    “葛曉艾,你要讓我心痛到什麼時候?”納蘭易風沒想到她可以為他死卻不願意原諒他。

    “大人你不必感到心痛,因為一一老爺並沒死。”她突然想起自己逃出來的目的。

    “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阿瑪並沒死,正等著大人去救他,他和我爹被關在一塊兒。”曉艾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上的衣裳竟被換掉,驚慌地問道:“我的衣裳呢?”一些重要的東西都還在那件衣裳裡啊!

    “那衣裳沾滿了血跡,所以我幫你換下了。”納蘭易風見她如此驚慌,不禁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我要那件衣裳,快拿來給我。”曉艾緊張地喊。

    “等一下。”納蘭易風來到外頭揚聲一喊,“有人在外頭嗎?”

    “大人,我在。”一位小沙彌急急奔來。

    “這位姑娘換下的衣裳拿去哪兒了?”

    “應該是被拿去埋了。”小沙彌回道。

    “埋在哪兒?我要去找。”曉艾急著要下床,被納蘭易風伸手製止。

    “你身上有傷,別亂動。”她怎麼總是要讓他擔心呢?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那件衣裳。”她急得眼眶都紅了,“裡頭……裡頭有老爺要給你的東西,我要親手交給你。”曉艾動作一急又扯痛傷口,雖然疼但她並不在意,只希望重要之物別丟了。

    “你別慌,請小沙彌去取回就是。”納蘭易風也想知道阿瑪要交給他什麼東西,立刻請小沙彌去找。

    “是我不好,怎麼可以這麼大意,東西若不見了,我要怎麼救老爺和爹?又要如何洗刷爹的冤屈?”她焦急地喃喃自語。

    “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是我害你變成這樣。”他緊鎖著她的身子,攫住她的下巴,要她看著自己。

    “看著我,好好聽我說句話。”

    “我不想聽……不想聽……”她甩著腦袋,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大人,衣裳拿來了。”小沙彌拿著染血的衣裳回來了。

    曉艾接過衣裳,急忙翻找著,“有了,幸好沒丟,真是太好了!”她將東西交給納蘭易風,“大人,老爺說這個鎖片交給你,就能確定他的身分,還有這是他咬破手指所寫的血書。”

    “沒錯,這是阿瑪的鎖片和字跡。”他激動不已。

    看著納蘭易風這樣的表情,她也滿是悸動,“快看看老爺寫些什麼?”

    納蘭易風隨即打開血書,看著上頭的一字一句,表情呈現說不出的震驚。

    “怎麼了?老爺寫些什麼?”他的表情太過駭人,曉艾不安地問。

    “我們得趕緊回京。”他遂道。

    “為什麼?”曉艾不懂,“難道不救人嗎?”

    “當然要救人,不過得分開進行,救我阿瑪固然重要,但我阿瑪特別叮嚀得以京裡的事為要。”他解釋道。

    “那我爹呢?”

    “大兵來時,我會派人去救的,你得和我一塊兒回京。”從今天起他不會再讓她離開他半步。

    “不要,我要留在這裡。”爹在哪兒,她就要留在哪兒。

    “你認為我會讓你出家嗎?”他沒忘了她的意圖。

    “難不成大人想關我一輩子?”

    “你……你明知道我現在心裡有多後悔,不要再任性了。”

    她喜歡違抗他命令的習慣就是改不了嗎?

    “我身上還帶著傷,不能長途跋涉,還請大人諒解。”曉艾想了想,只好找出這個勉勉強強的理由。

    更何況,她已告訴爹,今後要在老家長住,父女倆相依為命,她這輩子不會再涉及男女私情,這樣也就不會再有情殤。

    納蘭易風這才想起她的背傷未愈,的確不宜遠行,可是阿瑪交代的事又迫在眉睫,他根本沒辦法陪她留下。

    “好吧!那就再待兩天,等你的傷好些我們再啟程回京。”

    他既然說過不會再與她分開,就一定會做到。

    “什麼?”

    “你還有什麼藉口?”他眯起眸。

    “可是我爹……”先不管自己,她得為爹設想。

    “等士兵調派過來,他們定會前往搭救,藍翎護衛會待在這裡坐鎮指揮,你放心吧!”納蘭易風握住她的小手,“別再說了,我既已決定就不會改變。”

    “大人…”她蹙起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更不明白他為何要強迫她一道回去?

    “我現在得去辦一些事,你回床上好好躺著歇息。”雖不放心她,但事態緊急,他不得不暫時離開。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後,他才離開她的房間。

    曉艾傻傻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她待在北京城等著爹爹的下落,那多煎熬呀!

    兩天後,所需的兵力都調派過來了,但是要救人得商議對策,這倒是讓急著回京的納蘭易風心底產生了矛盾。

    “大人,既然老爺要你去辦正事,你就趕緊回京吧!救人一事交給我。”齊別陽說道。

    納蘭易風儘管不放心,但是已不容許他遲疑,他不得不採納齊別陽的建議,先行回京,“我就聽你的,救人一事就交給你了。”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會平安的救出老爺和葛久義。”齊別陽信誓旦旦地道。

    有了齊別陽這番話,納蘭易風這才安心離開,“那我馬上啟程。”說著,他便先前往曉艾的房間。

    一入內,卻見她呆愣地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的。

    “你還沒準備?”納蘭易風擰起眉,“時間不多了。”

    “我不走,我要等我爹。”曉艾蹙眉說道。

    “不行,你非得跟我定不可。”他的瞳眸迸射出一道讓她不敢逼視的光影。

    “如果我堅持不走,大人會怎麼做?”

    “我會押著你走。”他得趕在日暮之前離開莎羅村,才可能在預定的時間抵達北京城。

    “大人一一”

    “什麼都不必說了,聽話。”他一步步走近她。

    曉艾看出他眼底的堅持,如果再違逆他,或許他真的會當著大家的面將她押到外頭的馬車上。

    “好,我跟你回去就是。”他是大人,她只是小女子,又能怎麼辦?“但是我爹……”

    “放心,我已吩咐別陽一定要平安將你父親送到北京。”

    “那好吧!”她點點頭,只好跟著他步出房間,來到外面坐上馬車。

    馬車行駛後,她靠在邊上直望著窗外景物,靜默不語,眼中滿是憂慮。

    “別擔心,你爹不會有事的。”他相信齊別陽定會不負他所託。

    “謝謝大人。”她斂下雙眸。

    “你不問我我阿瑪要我回京做什麼嗎?”記得來時,她可是對他的事充滿好奇,現在卻漠不關心的。

    “小的無權過問。”

    “我不是向你道過歉了,是我誤會你父親,為什麼你仍是不肯原諒我?”納蘭易風當真被她惹惱了。

    “大人不必對我道歉,小女子承擔不起。”她別開眼神。

    “你……”他告訴自己錯在自己,他得捺著性子,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他,因此他換個話題,“你的傷好些了嗎?”

    “多謝大人關心,我好多了。”雖然隨著馬車的震動還是會有點疼,但是那點疼已經不算什麼了。

    “能不能別對我這麼客氣?”口口聲聲“小的”、“大人”,還真是不順耳。

    “小的這麼做是應該的。”她不想讓自己再沉迷於不切實際的幻想中。

    “好,我就看看你要跟我拗到什麼時候!”他真的快氣暈過去了。

    “小的不敢。”她趕緊低下頭,早已習慣他的脾氣。

    見她仍用這種消極的態度面對他,納蘭易風也只有認輸了,“好,我投降了,我會耐心等待,等待你肯再次接納我。”

    “大人,你言重了。”曉艾雖然感動,但也只能把持住心,絕對不再妄想。

    “你休息吧!”望著她逃避的眼神,他也無可奈何,退而求其次的想,只要她不離開他身邊,那就夠了。

    “大人,你也休息吧!回京後你還有許多事得忙呢!”雖然她很想知道是什麼事得如此緊急的回京,但她謹守本分,沒再問。此刻,她什麼都不想,只期待爹爹能平安歸來。

    當兵力備齊後,齊別陽立刻帶兵前往連馬山上救人,並掃蕩了守在那裡的支役官五人,而他們全是朝廷重臣義魏將軍甘祀淳的手下。

    “老爺。”一見到納蘭彥達,齊別陽立刻跪地拜見。

    “快起來吧!我已卸下官職,別對我行大禮。”納蘭彥達扶起齊別陽。

    這一別就是八年,當年的少年也已長大成人,一切恍似作夢般。

    “易風回北京城了嗎?”他又問。

    “是的,敢問老爺,究竟什麼事如此急促?”雖然齊別陽留在這裡,但是一顆心卻早已隨大人返京了。

    “因為在易風身邊一直暗藏著一個可怕的敵人,隨著易風的聲勢愈來愈大,他絕不會放過易風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事說來話長呀!”他捻鬚緩緩道來。

    八年前他與甘祀淳曾是皇上跟前最受寵的大臣,不過皇上採信納蘭彥達的進言多些,造成甘祀淳的不滿。於是,甘祀淳派人在他暫住陀門寺時將他刺傷並帶走,事後還將此事嫁禍給葛久義,並接連將兩人囚禁起來。

    這八年來,甘祀淳之所以不殺他,完全是為了對付他唯一的兒子,就怕他長大後聲勢漸起,會查到他的惡行,到時便可拿納蘭彥達的性命來要脅納蘭易風。

    前陣子被囚在山洞中,他無意間聽到小嘍羅說甘祀淳計劃暗殺皇上,正手足無策時,正好曉艾也被抓到山洞裡,才給了他通知兒子訊息的機會。

    “天,此乃叛變大罪呀!”齊別陽大吃一驚。

    “沒錯,所以我們也快趕回北京城吧!”納蘭彥達走了幾步便回頭對葛久義說:“你就跟著我吧!”

    “不,曉艾還在陀門寺等我,我們父女決定留下來長住。”葛久義婉謝他的好意。

    “你就是葛大爺?”齊別陽聽出來了。

    “沒錯。”

    “是這樣的,曉艾姑娘和大人一同回北京城了,臨行前,大人囑咐我一定要平安將你一同帶回。”齊別陽立刻說明。

    “真的,曉艾迴北京城了?”

    “我說老葛,你還是跟著我回去吧,”納蘭彥達拍拍他的肩,“你因為我而被冤枉了這麼些年,我還沒好好補償你呢!”

    “老爺快別這麼說,既然曉艾在北京城,我當然要跟你回去。”葛久義並不求得到任何補償,只想與女兒永遠在一塊兒。

    “那我們走吧!”

    告別言德住持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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