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你知道我幹什麼你就跟我
舒舒坦坦吃罷了早飯,裴秋實對長起道:“怎麼樣?要不要休息會?”
長起道:“裴叔,咱該怎麼做事?”
“就是等着駝隊安全過去,確保他們沒事,然後再追上鏢隊,每日這麼一緩一急的輪換,直至安全卸垛。WENxueMI。cOm”
“為什麼不隨隊?”
“貼着蹚不同趟兒,也是隨隊。讓劫鏢的摸不明白,讓當事的又自立自強。”
“哦。”
“就這事,咱光在這等也沒意思,一住我帶你去村裏轉轉。”
“裴叔,我感覺咱還是踏踏實實等駝隊好,別節外生枝,如果您老不放心,我可以回頭去迎迎看。”
“你懂什麼,怎麼叫節外生枝呢?你想了解當地門坎兒的道兒,就得在當地去打探。你知道咱為什麼這麼小心?咱得保那個馬縱橫蹚開路子,以後這路線就是馬縱橫的了,但馬縱橫在這有得罪人,你都得替他擺平!這次僥倖過了,那下次還陪他不陪?”
“裴叔,明白了。”
“來,我考考你,咱對地面形勢一無所知,你説怎麼辦?”
“俺娘説鼻下有嘴,不懂就問。”
“對嘍,但明問不行,明問人家就起疑了,所以得探。店家!結賬!”裴秋實一通忽悠,就帶着長起離開了客棧。
二人收拾停當,辭別店主騎馬上路,就沒在客棧停留。裴秋實帶着長起進了村子,貼着村裏一路逛遊着走。荒山野嶺但凡有繁華處卻都是挨着大路,村裏不過是些養着牲口的莊户人家。這就一個村接一個村的奔,奔出數十里也沒遇見什麼特別人家,再回頭時已經看不到來時的路了。
長起心裏慌起來,他聽了鳳吟的安排就始終惦記着駝隊,生怕有個閃失。怯怯地問裴秋實:“裴叔,是不是偏了?”
“偏也偏不遠,咱只要是朝着東走就沒錯。”
長起再問,裴秋實就煩了,倆人又向東胡亂奔出一道,卻看不到人煙了。裴秋實有點後悔,就地下了馬,長起也跟着下了馬,從褡褳裏取了個驢肉火燒給裴秋實,裴秋實也不客氣,幾口就吃下去了。
看太陽,這就半下午了,長起道:“裴叔,要不咱歇一歇,再朝着大路趕一趕吧,若不然就得在外邊過夜了。”
“你還怕外邊過夜啊,我跟你講啊,過去走駝隊那都是在外邊搭房子。”裴秋實一副不屑的口氣:“酒呢?”
“在這。”
“拿來拿來,還有什麼吃的一併拿來。”裴秋實就地坐下,也沒了公子哥的體面。長起就將幾個火燒跟牛舌頭餅取出來。
“怎麼樣?你知道叔我憑好日子不過我出來折騰個啥,就圖這個荒郊野地的滋味。放眼四顧渺無人煙,這才感覺到生命的可貴,生活的孤獨,還有這就酒肉的好滋味。你不懂。”
長起默不做聲,裴秋實道:“你老實説吧,你倒地是來幹什麼的?你不會拳肯定也入不得鏢局,學着頂生意也不必跟着拉駝隊,你小子肯定有事!”
“不敢瞞裴叔,我是出來找俺爹的。”
那一夜。長起娘摟着倆兒子好久都沒撒手,真是差一點就見不着面了。
長起是哥哥,銅京是弟弟,實際哥倆就差一歲。但長起發育的卻比銅京早些,已是**的樣子了。長起小時候難養,生怕養不活。是送在廟裏養了一陣的,老道士給了個名字叫長起。
長起商議他娘:“娘,跟俺青虹老哥言語了兩句,説今年俺青銅哥回家。我看看跟着俺青銅哥出去走動走動吧。俺爹那都是俺些哥哥在,我去不大方便。”
這孩子是挺懂事的,實際他爹跟他大爹家大哥是一年生人,家傳的點值錢的東西都在長子長孫手裏。買賣鋪子也沒幾個。
“好啊,乃青銅哥走得道遠,也有本事。前年還捎錢蓋了大房子。你能跟着乃青銅哥出去,是個好事。明天就去疃頭迎。迎着了就拉咱家裏。我在家燒着水。”
這就是窮出身的人家,有了可以跟街坊分享,沒有就咬着牙挺着,餓死不走歪歪道。
第二天長起果然就到了疃頭去迎。出了村往西有個大灣,過了灣就是莊稼地。一般出外回來的人都從這回來。長啓就在那等。
沒等着他這個老哥哥,卻見了一撥撥年前送禮或是收賬的,都起着大騾子大馬,好不威風。
一個孩子,就圍着灣轉轉着等,老遠過來兩匹快馬,朝着這就喊:“長啓——”。
太空曠了,開始沒在意有人喊。
那馬很快奔過來了,馬上是兩個衣着鮮亮幽藍的少爺,那馬都梳理的油亮油亮的,從猛張的鼻子裏不斷噴着熱氣。
“哥哥?”
“長起,三爹呢?”説話的是王長起他二爹家的倆孩子,一個叫雲鵬一個叫雲龍。
“俺爹沒回來。大哥咱大爹回家了嗎?”
“那誰知道。”
王長起他二爹不出外,在縣裏做事,幫着太爺整理個案子什麼的。這二爺倆孩子就有點不着調。
“那個長起你等着吧,我進家趟。”説着打馬就進了村。
這二位是直奔王長啓家,推門就進,揮鞭子就打狗,那狗“嗷嗷”叫着往上撲,被銅京拽了回去關起來了。
關起來了那狗也一直在咬。
“呀,大鵬來了,大龍乃弟兄倆怎麼有空來了。”這位三娘娘先迎出來了。銅京就趕緊進屋沏茶。
這二位也不客氣,一邊説着一邊就往正屋進。王雲鵬在前邊,王雲龍在後邊。王雲龍手裏還捧着個大盒子。
二人先是朝當中供奉的財神爺爺跟列祖列宗拜了幾頭。然後就上炕了。
他三娘娘跟進來,銅京也把茶具給用盤子端上來了。
“哎呀,三娘,乃把饅頭都做好了?”
“昂,好了,乃這是?乃三爹是在縣裏嗎?”
“不是,我還當俺三爹回來了呢。”説着王雲鵬“嗯哼“一聲,“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嚯,龍井。”
王雲鵬喝了一口:“就是來看看俺三爹,俺三爹要沒回來就算了。”
“有什麼事麼?”
“呵呵,三娘也做不了主。啊。”王雲鵬有點扭捏,“我這不把那對青花給你送回來了麼。”
“哦,哎呀,你不説我都忘了。”
王銅京他爺爺當初收藏了不少好東西,本來分家長子長孫分的最多,因為當時王文祥太小了,他爹爹就已經不在了。後來是老孃給他留了點,但王文祥還沒**就陸續被其他幾個侄兒來劃拉走了。
因為老太太一直是在老三家照看老三,老太太的一點物件還沒人敢動。幾個孫子經常來摸索,老太太就罵“都讓你們給劃拉走了,還來欺負乃三爹小,乃三爹還留着這些説媳婦呢。”
但是陸續還是都給拿走了,因為拿順手了,這有一對據説是元時的青花鳳凰牡丹青花花瓶,還是在前幾年給“借走擺兩天”的。今天給送回來了怕是沒什麼好事。
張氏就讓銅京接着了,銅京倚小耍嬌,就打開看了看,確實是那對花瓶,完好無損。這就不知道這二位怎麼發了善心。
王雲鵬喝了一杯又一杯,用手摸着眉毛:“三娘,俺奶奶當初留下那本什麼《譜》還在不在了?”
“譜?那是什麼?”
“呵呵呵,是本書,明朝傳下來的,一些藥方子。”
“我還真不知道了。”
“呵呵”説着王雲鵬就開始翻箱倒櫃,“三娘,乃今年做得聖蟲多麼?”
聖蟲,就是用過年做饅頭最後剩下那塊面做的一對似龍似蛇的盤頭,是盤在一起的一對。雄的是脊樑剪了一溜翅,雌的是渾身點着紅顏色點。
有放米缸裏的,有放衣櫥裏的,兆應着這一年衣食都有富餘。等二月二龍抬頭再分了吃。通常小孩子也會揪點面做點小玩意,就幹成硬麪,放在箱子櫃子的邊邊角角,祈禱個好兆頭。
這二位就跟土匪進家一般地搜,哪是看什麼聖蟲,就是翻東西。弄得張氏的衣服包袱都散了開來,倆姑娘哪見過這個場面,嚇得避在一角。
“三嬸,你還真有些好衣服啊。好料子啊,孃家帶來的吧。”
這叫幹什麼,叔叔不在家,翻嬸子的衣櫥,正經起來這都有罪。
翻騰了好一通也沒翻騰出什麼,本來也是沒頭沒腦的翻騰,翻騰不出來又過來問倆孩子。
嚇得孩子哇哇哭,孩子知道個什麼。這一陣的鬧騰,簡直是野豬進了家。
“好了大鵬,我給你。那可不是乃奶奶留的,那是我從孃家帶的,不就畫着小人的一本拳譜麼?”
“對,就是,我就是借來看看臨一遍,臨完了就還給你。”
“行了,行了,我拿給你。”張氏不情願地進了裏見,王雲鵬打算跟着進去,被王雲龍一把給拉住了,小聲道:“行了。”
一會張氏拿出一個紅布捲來,解開來是一捆小冊子,王雲鵬翻了一下喜笑顏開,一改方才的虎目圓睜:“就知道三娘疼人兒。我趕緊回去臨摹了,過年拜年就給你送回來。”
也不用細講了,倆人活蹦亂跳就走了。
“送送乃兩個哥哥。”
又是一陣雞飛狗叫。
銅京見那二位出了門就關門回來了。回來見她媽趴桌沿上在抽泣,接着嚎啕大哭。
銅京雖然不知道那本東西是什麼,但知道那讓母親想起了很多事情。
長起娘當然委屈,當初在家住小姐樓,哪有人敢隨便進來。現在讓人家進家把孃家帶的東西都給翻走了。能不傷心麼。
村西,王長起眼見那兩個哥哥一路説笑,揚長而去。招呼都沒打。
中午銅京過來替他,長起回家吃飯,此時長起娘就已經收拾好了。長起問他娘剛才那兩個來幹什麼。
長起娘就一五一十跟孩子説了。
“長起,乃爹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那幾個不着調的還老惦記咱家這點東西,這都是我跟你爹爹倆人掙的,乃奶奶的早讓他們給拿了了。問我要我也給他們,省的他們老惦記着。你出外好不放心了。現在咱傢什麼沒有了,你出去就不用掛掛着了,好好闖,好好奔。”
“娘我知道。”長啓狠狠咬了一口大包子。倆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大哥大口大口的吃包子。
以後在很久的時間裏,姐妹倆想起大哥來,就是穿着一件破夾襖大口大口地吃包子,頭都顧不得抬。
長啓心疼弟弟冷,早早就回來換他弟弟回去,就自己在那等。
傍晚了,遠遠過來一個人,走起來唰唰的一條線,那精神頭兒小長蟲似的。長起趕緊跑着迎上去。
離着能有二十步就磕頭:“給孫掌櫃磕頭,孫掌櫃來家了。”
那人四十上下,一身青衫,疙瘩袢的對襟小褂,腦門錚亮,臉色鐵青,劍眉朗目,聲音清脆卻舒緩:“這是作甚,趕緊起來趕緊起來,叫二哥就行了。”
“二哥先到家裏坐坐吧。”長起趕緊從背上拿下那張大氅給來人披上,拉着就往家裏走。
到了門前那人抬頭一看這破落小院,道:“長起,怎麼住老屋了?”
“哦,俺娘説省省,也不顯富。就給租出去了。”
“是嗎?嗨。”那人緊一緊大氅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長起推門進去,就將來人引進了廂房。長起的母親卻並未出來,保持了女主人的端莊規矩。
廂房也有炕,還有個小灶,炕上暖烘烘的。那人坐在炕上還真感覺到舒坦了。一直在路上走着就見了汗,這外邊涼裏邊熱。一旦汗多起來,就裏邊更涼。
進了暖烘烘的屋子,這才叫家的滋味。
長起順手就端出了盆,從灶上提了燎壺上了水,道:“二哥熱熱腳吧。”
“長起,你這是幹什麼。我自己來。”那人説着也確實是脱了鞋子。那鞋子一路走的,幫都穿了,襪子也摸破了。
“長起,好男兒仗義而隱忍,還要有志氣。坐在一旁。”那人説起話來輕聲而威嚴。
“是家裏出什麼事情了嗎?還是村裏有不平之事?”
“都沒有,都好。我是想來年跟着二哥出外走走。”長起順手換來一雙新襪子搭在炕沿上,又取來一方棉筋。
那男人眉頭一皺,盯着王長起道:“你知道我在外邊幹什麼你就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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